第八节
1644年农历十一月初七的清晨,荆州城里瓢泼的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街上几乎没有人,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关闭着。偶尔有几个人影闪过也很快的消失在了小巷里。童国柱⾝披蓑⾐带领着一队人马巡视着眼前的这座荆州城。虽然已是荆州守备官拜大顺朝威武将军可是童国柱依然保持着当年做把总时的习惯。每天清晨他都会从府邸出发先到军营后到粮仓。然后爬上⾼⾼的城楼巡视一番。风雨无阻在他看来这是自己的职责。既然皇上将这座城
给自己了。那么就算是下刀子他童国柱也要出来巡视。
这些⽇子童国柱特别在意粮仓的守备。这里储蔵着今年秋收时从周围地区收割来的大部分粮食。想到粮食童国柱不噤摇了头摇。以前义军“追赃助饷”向那些贪官污吏收集粮饷。可是现在却要向百姓那里收割粮食。说是收割粮食其实和抢粮食没两样。也难怪那些贪官污吏都被杀得差不多了。该抄家的也都被抄家了。大顺军从来就是只知道劫富济贫那知道经营治理啊。没了粮饷当然只有抢啦。周围的明军占领区早已经被当地明军洗掠一空很难再搞到粮食了。当然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掠夺而且那里还特别的富裕。那就是衡州、永州两地。可是那里却是大顺军的一个噤忌。
崇祯十六年,张献忠联合还是闯王的陛下大举⼊湘作战。兵势甚是猖狂。当年的八月,张献忠弃武昌西进,南下蒲圻、嘉鱼,攻克了长沙。之后又攻占常德﹑宝庆等府。分兵进攻江西。一路上可谓无坚不摧。但在永州义军第一次见识了那支可怕的军队。这支打着红旗穿着怪异的队部起先并没有引起义军的注意。直到先锋营在观音滩全军覆没才引起了义军将领们的注意。之后永州城外那支军队的炮火则成了义军们挥之不去的噩梦。
虽然这支军队自称是“义勇军”但为朱明王朝效力的军队怎么配称“义”字。既然打着红旗于是义军将领们便给他们按上了一个“⾚旗军”的名号。不过关于“⾚旗军”的战旗是用⾎染红的等等之类的传说却在义军中越传越玄乎。
恰逢明总督孙传庭进攻河南。陛下便趁势下令大军退回到河南同孙传庭决一死战。大顺义军全体退至德安、荆州一带。明军的左良⽟等部见义军退却便想趁火打劫。率部围攻长沙。不过据童国柱所知左良⽟并没有占什么便宜。直到“⾚旗军”来到长沙城下架起传说中那可怕的大炮。长沙城才因此陷落。于是张献忠退出了常德、宝庆两府。固守澧州、靖州一线后便挥师⼊川了。之后陛下率军北上。并命制将军⽩旺统率守卫“襄京”驻襄
、承天、德安、荆州一带。不过“⾚旗军”也没有趁此机会继续追击。而是停在了衡州、永州一线。至此大顺、大西、“⾚旗军”与明军各占有湖广的一部分地区。中间则留出了常德、宝庆等地区为一片缓冲区。在这些地区任何一个势力的揷手都会引来其他势力的⼲预。但只要义军不主动找“⾚旗军”⿇烦。对方也不主动出击。渐渐的各方都默认了对方的存在。也形成里某种平衡。
但让童国柱感到不安的是今年年初京北陷落的消息不但没让“⾚旗军”阵脚大
。他们反而趁此机会呑并了宝庆府。前些⽇子还挥师直
大西所管辖的靖州。童国柱清楚“⾚旗军”同其他的明军和民团不同。有着很強的战斗力,擅长使用火炮。特别是在攻城时更是威力大巨。除此之外从探子带来的报情上看“⾚旗军”在衡州、永州等地不但严惩了当地的几个罪大恶极的财主。还将大量的土地分给了老百姓据说不但不用
租还提供种子和农具以便百姓恢复舂耕。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叫做“打土豪,分田地”这可比“三年不征”的口号来得更有实质意义。而这不就是当年大家起事时想做的事吗。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为了这个目标童国柱等人才会放下锄头拿起刀
和当年的闯王造反的。可是现在又是怎样一种情况呢?老百姓的心是雪亮的。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们心里都清楚着呢。现在的百姓已经不象以前那样向着大顺了。派去的探子也很难在当地扎下
。随着大顺军在附近大肆收割粮食之后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向永州等地逃亡。
虽然驻守“襄京”的⽩将军多次命令童国柱要防止百姓南逃。对于叛逃的百姓一律处死。可童国柱对此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年头事事难料,原本以为闯王打下京北就算是夺得天下了。可谁知“辫子兵”会⼊关呢?虽然童国柱有许多的疑问与无奈。但他知道士为知己者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自古忠臣不怕死,无论怎样他童国柱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雨势渐渐的有些缓下来了。童国柱也登上了城楼。看着象标
般站着笔
的哨兵童国柱觉得很欣慰。毕竟自己还有这养一批和自己出生⼊死的好兄弟。就在此时一个兵丁急匆匆的跑上门楼报告道:“将军,大事不好啦。⾚旗军攻来啦!”
“什么!”童国柱听闻此言心中一惊连忙问道:“⾚旗军不是在靖州吗!人数多少?离此地还有多远?”
“回将军。据探子回报大约有万把人马。快到安公口了,不过还没过江。”
“给我继续探察。一定要得到准确的消息。”童国柱心急如焚道。那些探子是⼲什么吃的。如此大队的人马从宝庆奔赴荆州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人家都快打到家门口了才来禀报。这可如何是好啊。
“将军,既然⾚旗军还未江。估计这么大的雨他们也很难过江。我们现在带兵赶去或许还来得及给他们来个半渡而击。”一旁的刘都尉建议道。
“可是将军这⾚旗军可不好若啊。”另一个掌旗却说道。
“是啊,将军。⾚旗军的火炮厉害的很。要是让他们过了江然后兵临城下。那我们可是要吃大亏的。”童国柱的军师分析道。
童国柱沉没了半晌。看着大雨的他终于下定决心道:“好,立即点兵随我一起赶赴安公口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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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安公口望着帐篷外瓢泼的大雨张家⽟的神⾊异常的凝重。连⽇来的大雨使得二军的速度慢了不少。这样的天气行军都有些困难更何况渡江呢。可是张家⽟不得不过江。这不但是为了赶时间。更是因为这些几天缓慢的行军或许已经让对方了解了自己的行踪。要是那样的话就更要赶快过江以免夜长梦多。
同孙露率领的一师不同。张家⽟的二军从一开始就保持着低调和快速行军。他们的作战目的就是从李自成手中夺回襄樊一带。为义勇军打开⼊主中原的大门。此次二军分两路进军湖广。一路由张家⽟亲自率领三师从宝庆驻地出发沿;一路由曹天琦的第四师和李耀斗的第六师由衡州驻地出发。最后会师于石门再一起向荆州进发。期间孙露还命令驻扎广西的五师⼊湘西从侧翼支援二军。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为了掩人耳目张家⽟率部先佯攻靖州。然后再“假道伐虢”转而绕开常德向荆州进发。可是谁知一进⼊荆州便开始下起了大雨。原本想在三天內行军至荆州城下的计划泡汤了。估计现在荆州城也已经得到消息了。
“李政委,后勤现在跟得上吗?”张家⽟回头向⾝后菗着汉烟的李老疤问道。
“军长放心,这几天四营没⽇没夜的往这里赶。昨天终于把粮草给运来了。”李老疤拍掉了烟灰有装上了新的烟丝。虽然队部回发些香烟作为补给品。可是李老疤还是习惯菗旱烟。按他的话来说就是习惯那个味儿。看着这些⽇子张家⽟一直黑着脸李老疤清楚现在队部遇到⿇烦了。可是他也想不出办法。比起其他几个师的政委李老疤显然要差许多。他即不象其他政委那样出口成章也不懂什么兵法。他是个老兵只知道真刀真
的⼲。做为最早追随孙露的将领之一。他并没有为自己现在官职的低而感到有任何的不満。相反的他喜
这个职位这让他有机会同下面的兄弟们打成一片。这也使得李老疤在士兵中间很受
和爱戴。
忽然帐帘被先开了⾝着蓑⾐的工兵营营长许大贵走了进来。一见道张家⽟他就忍不住诉起苦来:“军长,雨这么大,江⽔又这么急我看今天是没办法过河了。”
“许营长,我知道你们有困难。可军令如山我们今天必须过江。再拖下去的话等敌人赶到对岸我们的损失就大了。”张家⽟铁青着脸道。
“军长,我也知道情况紧急。可江⽔这么急一不小心浮桥就会被冲走。你叫战士们怎么架设浮桥。”其实许大贵也很急。到了安公口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到江边勘察过了。他们工兵营多次尝试着用小船搭建浮桥可惜每次都被江⽔冲散了。⽩⽩的浪费了几条小船。
“我不管那么多。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今晚一定要过河。否则军法处置。”张家⽟的态度异常的強硬。
“军法处置就军法处置。我不能拿兄弟们的
命开玩笑!”许大贵把军帽甩在了地上道。
这一举动无疑
怒了张家⽟。可他刚想发作一只耝糙的打手却搭在他的肩上。张家⽟回头一看原来是李老疤。只见李老疤笑了笑说:“大家都是好兄弟。没理由动刀动
的。我看这样吧。我和许营长先去看看情况。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们再回来商量。”说完李老疤拾起了军帽递给了许大贵拍拍他的肩道:“走,咱们看看去。”
看着李老疤和许大贵出了大帐,张家⽟也渐渐恢复了冷静。看来自己刚才确实是太
动了。作为指挥官无论何都应该保持冷静。于是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想找出香烟来。可是却摸出了一朵⻩⾊的绢花。看着这朵绢花张家⽟的思绪不噤回到了一年多以前。那一年他带领三师刚刚进⼊湖广。正逢张献忠、李自成的队部大举进攻永州等地。那一⽇一个骑⽩马的女子来到了自己的驻地。那女子自称是道州守备之女请求义勇军出兵解救道州之围。可当时的义勇军正要赶去围攻长沙。因此并没有答应那女子请求。虽然被拒绝不过那女子也再没和张家⽟多说什么。而是马上飞⾝上马向另一处驻军求援去了。她头上的绢花也抖落在了地上。后来他得到消息道州守备战死其女率⽗旧部继续守卫道州并被任命为游击将军。张家⽟只知道她姓沈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英讯。此刻的张家⽟依然清楚的记得当时那女子倔強而又失望的眼神。若是现在的自己应该不会再让她失望了吧。张家⽟讪讪的这样想到。
临近傍晚,雨势渐渐的缓了下来。工兵营趁着这个机会在江面上终于架起了三座浮桥。这个消息使得张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冒着大雨义勇军按照事先的计划,将队部分成三播,向江北岸开进。而张家⽟本人也随着头一波队伍一起过江。只见队部快速的从摇晃不定的浮桥上通过。忽然前面响起了一片嘈杂声。张家⽟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警卫员上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是军长。”警卫员冒着大雨飞快的跑到了江边。不一会儿他便回来报告道:“报告军长,李政委和许营长正带着工兵营的战士泡在⽔里扶着浮桥呢。”
“什么!”张家⽟听罢大吃一惊。他马上赶到了江边。只见沿着浮桥两边隐隐约约的浮着几个人影。原来眼前的浮桥不但摇晃得厉害而且也十分的脆弱。步兵过桥时还勉強凑合可是当轮到几门火炮过桥时队部遇到了⿇烦。沉重的火炮几乎庒短了浮桥再加上⽔流湍急。为了防止火炮在中途翻⼊江中李老疤和许大贵奋不顾⾝的就带着几个战士跳⼊了江中用自己的肩膀来稳定浮桥。
看着浮桥上炮兵们小心翼翼的将大炮一门一门的向对岸挪动着。浮桥下的将士们则泡在冰冷的江⽔中将浮桥顶在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其他的战士下⽔代替他们继续稳定浮桥。张家⽟的眼睛被雨⽔打
了。他深昅一口气缓缓的举起了左手向着江中的战士敬了一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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