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第二十节
第二卷
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六节
徐荣沉默良久,然后他抬头看着朱俊,慢慢说道:“大人,从去年四月我们攻占洛
到现在,发生了许多事。到现在为止,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西上讨董勤王?现在甚至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讨董勤王,这一点,大人也看不出来?”
徐荣神情略显悲愤,有些
动地继续说道:“洛
打下来了,长公主和朝廷就应该迁回京都,各地州郡也应该上缴赋税。但就这么点天经地义的小事,大臣们竟然一谈半年,毫无结果,这也是我大汉的臣子?这也是我大汉的忠臣?这也是有心要拯救社稷?”
“大人看看你头上的⽩发,看看你不到半年就已经花⽩的胡须。”徐荣痛心疾首“大人再看看袁绍,看看袁术,看看刘表,看看周乾,看看他们都⼲了什么?即使是徐州刺史陶谦,愿意出兵出钱帮助你讨董勤王,但他给了你多少兵?给了你多少钱粮?现在在关西和董卓打仗的是谁?除了大将军和我们北疆军,你还看到谁在为拯救社稷奋战?”
“社稷危亡之际,这些人不思忠君报国,反而变本加厉地摧残大汉。这些人已经不是我大汉的臣子,而是我大汉的叛逆,人人得诛之。”
朱俊想起风雨飘零摇摇
坠的大汉,想起饿殍遍野⽇夜悲号的百姓,不噤痛苦不堪,泪⽔悄悄润
了眼眶。
张温、卢植等人已经说服了长公主,定下了中兴社稷之策,对各地州郡也有了非常明确的态度。凡不尊奉长公主和朝廷的,即为大汉叛逆。大将军奉旨攻打冀州,只是平叛的开始,更大的风暴将很快席卷大汉山河。⾎腥的杀伐将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无数的生灵将要在这场浩劫中化为灰烬。没有人知道,这场浩劫之后,谁能生存,谁能获得胜利,谁能笑到最后。这是一场自我毁灭的灾难。
唯一能力挽狂澜的就是天子。只要能救出天子,重建天子的无上权威,大汉就能迅速稳定,战火就能迅速平息,百姓就能重新过上安宁的⽇子。
朱俊极力向长公主和朝廷呈述自己的观点,但卢植在给他的回书中,毫不客气地指责了他。卢植质问朱俊,天子救出来了,一切恢复原状了,那么,奷阉会不会重新出现于朝堂?外戚专权又如何噤止?如果奷阉和外戚之祸不能
除,社稷又能稳定几⽇?百姓又能过上几天的安稳⽇子?今⽇的大汉要想中兴,已经不是社稷稳定这么简单的事。而是要借助社稷动
之机,重修律法,重定纲纪,为汉祚千秋万代的延续打下一个坚如磐石的基础。
卢植在书中还严厉批评了皇甫嵩和朱俊。
早在中平六年(公元189年)的时候,皇甫嵩完全有机会和李弘的北疆军、袁绍的讨董联盟把董卓围杀于洛
,而且当时太傅大人袁隗也是这么定策的。但皇甫嵩为了一己之私利,为了皇甫家族的世代忠义,竟然毫无道理地放弃了铲除奷侫,振兴社稷的最佳机会。你和皇甫嵩一样,到现在还死死抱着自己的忠义不放,以为只要天子回到了洛
,大汉就振兴了,这简直是笑话。
何谓忠义?臣事君以忠的这个“君”到底是天子还是大汉?武人误国,一点不假。你和皇甫嵩都是我大汉赫赫有名的武人,在经学上也颇有造诣,也算是经学大师,但你们学的是什么“经”?你们在平叛的时候,面对十几万,几十万敌人,毫不手软,更没有退缩和忍让,但大汉在最需要你们保护他、拱卫他的时候,你们却退缩了,为了所谓的忠义退缩了。结果导致奷侫祸国,社稷危亡,生灵涂炭。
此时此刻,皇甫嵩在长安城里,望着烽火连天哀鸿遍野的社稷,是不是应该横刀自刎以谢天下?你在洛
,面对叛逆们一张张恶心的嘴脸,是不是应该刺瞎自己的眼睛,告诉天下人,你瞎了眼?
中兴大汉的最终目的是要重建一个崭新的大汉,是要让大汉世世代代強大下去,是要让大汉的千千万万百姓世世代代的安居乐业,这才是我辈应该做的事,这才是忠义。
朱俊很愤怒,不是因为卢植对他的批评,而是因为卢植的这番言论。君就是君,大汉就是大汉,怎么能混为一谈?我研习经学几十年“臣事君以忠”“以君为本”这难道我还不懂?
朱俊回书,把卢植的言论驳斥了一番。卢植以八百里快骑回书。正是因为经学误人误国,所以才要改制。正是因为象你这样的大臣对经学的曲解和执
不悟,所以才要大开杀戒,扫清一切障碍,重建大汉。
朱俊立刻就气倒了。卢植是他最为拜服的经学大师之一,但卢植却颠覆了他对经学的认识,这让他无法理解和认同,更无法认同卢植的改制強国之说。难道几十年来,我都是错误的?我的整个理念都是错误的?我极力主张讨董勤王,稳定社稷也是错误的?
田畴握住朱俊的大手,望着他痛苦的样子,百感
集。
朱俊是自己最崇拜的几位大汉英雄之一,这位昔⽇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躺倒在函⾕关里,面对烽烟四起倾霉在即的大汉,毫无办法。这不噤让人产生一种英雄迟暮的无奈悲凉之感。
“大人,等打完这一仗,你就到北疆去吧。”田畴小声劝道“长公主和朝廷一再邀请你北上晋
,仲渊、筱岚也一劝再劝,你…”“子泰,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去的,我就是死了,也不到晋
去。”朱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大声说道。
徐荣和田畴闻言大惊。
“大人,我们不会撤出洛
,我们会一直坚持讨董勤王。”徐荣急忙说道“长公主和朝廷已经数次下旨,命令北疆军坚守洛
。”
“大人,你还是放心北上吧。我们是大汉的臣子,是大汉的军队,怎么会任由天子蒙难,奷侫祸国?”
朱俊摇摇手“你们不要骗我了。大将军攻打冀州,北疆军主力全部进⼊河北之地。朝廷的意图已经一览无遗。至于坚守洛
,讨董勤王,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以北疆目前的实力,哪能坚持两线作战?我哪都不去,我要讨董勤王,我要救出天子。”
“子烈,你要是还把我当作大汉的行车骑将军,你就听我一次,把⾼览的大军调到关西参战,让淳于琼率军进驻平乐观大营,戍守洛
。”朱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道。
徐荣和田畴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愿意,但碍于情面,两人又不好拒绝,神情很尴尬。
“袁绍、袁术兄弟之间的事,我来解决。”朱俊说道“北疆军如果挡住了董卓的进攻,关东就无忧。现在无论是袁绍兄弟,还是各地州郡大吏,都不希望看到董卓占据关东。但由于大将军出兵冀州,北疆实力突然膨
,北疆对他们的威胁将迅速超过董卓对他们的威胁,所以双方的关系马上就会决裂。决裂后,你们大军的粮草辎重就只能靠河东提供,这对冀州场战的影响显然很大,因此,洛
的事还是我来处理较为恰当。我来想办法给你们筹措粮草,尽可能保证大军的需要。”
徐荣担忧地看看朱俊“大人的⾝体撑得下去吗?”
“我暂时还死不掉。”朱俊勉強笑道“子烈是否同意我的建议?”
徐荣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北疆军撤出洛
,驻扎于函⾕关,以便东西兼顾,这样洛
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随时支援。”
朱俊苦笑“只要洛
不再发生战祸,我就心満意⾜了。”
**
三月上,渑池。
折冲将军⽟石带着大军缓缓进⼊城池。
吴雄、项澄出城相
。⽟石看到他们,立即问道:“俊乂(张郃)和子威(华雄)已经到了什么位置?”
“应该快到新安城了。”吴雄回道“北军离这里还有多远?”
“怎么,你手又庠了?”⽟石笑道“不要着急,会有仗打的。”突然他想到什么,转脸问道“雨辰,你怎么没到崤山埋伏?虎头和谁一起去了?”
“和子平(⾼顺)一起去了。”吴雄不満地说道“虎头大人说我脾气不好,说他脾气也不好,两个人在一起肯定要打败仗,他不带我去。”
“哈哈…”⽟石大笑,伸手用马鞭敲了他几下“虎头说得很有道理啊。”
“有个庇道理。”吴雄骂道“去年李傕、郭汜突袭孟津和小*平津,杀了我许多兄弟,我一直想报仇,但就是找不到机会。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虎头大人又不让我去,气死了。”
“气什么?李傕和郭汜就在我后面,你马上就可以找他们报仇。”⽟石扬鞭笑道“我们在渑池打一仗。”
“真的?”吴雄和项澄惊喜地问道“⽟大人没有骗我们?”
“军中无戏言。”⽟石指指远处⾼大的城墙“我们在这坚守三天,等北军全部赶上来后,我们再往新安城撤退。”
“好,哈哈…”吴雄咧着大嘴,⾼声吼道“我要剥了李傕的⽪。”
牛辅和贾诩带着后军赶到了渑池。
贾诩为了全安起见,建议牛辅让大军分成前中后三军,每军相隔六十里推进,这样即使中伏,大军也能互相支援。牛辅听从了贾诩的建议,让张济和樊稠率军先行。两人一肚子不⾼兴,尾随⽟石到了渑池后,立即扎营休息,也不攻城。
牛辅到了渑池,正要挥军攻城,却发现城墙上的北疆军突然消失了。北疆军弃城而去。
李傕笑道:“我们的牛将军现在真是威名远震,只要你一到,北疆军立即丢盔卸甲,狂奔而逃,一将可抵十万大军啊。”
郭汜、樊稠等人捧腹狂笑。
牛辅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有点恼羞成怒“为何不攻城?北疆军一再弃城,背后定有诡计。我看你们离死也不远了。”
贾诩带人到城內转了一圈,匆匆而回“大人,此去函⾕关一百多里,沿途都是险峻的山岭。一旦中伏,大军必然损失惨重。以我看,还是暂时停一停,让斥候沿途搜山,确认没有北疆军的埋伏后,再急速前进。”
牛辅也被北疆军的不战而退吓住了。虽然北军兵力远超北疆军,但真要中了埋伏,大军不但受损,攻打洛
的事也要耽搁下来。贻误军机的大罪,牛辅可担当不起。
大军刚刚停下来,朝廷的圣旨和董卓的书信就到了。朝廷下旨犒师全军将士。董卓在书信中命令牛辅立即乘胜追击,攻克函⾕关,打下洛
,争取在四月初的时候发动对荆、豫○三州的攻击,以破坏京畿附近州郡的舂耕,让各地叛军今年颗粒无收。
董卓的命令牛辅岂敢不听?牛辅命令大军不再拉开距离,而是抱成一团,向函⾕关攻击而去。
**
三月上,陕城。
陕城(今三门峡)位于⻩河岸边,茅津渡就在附近,距离渑池一百二十里,距离函⾕关两百多里。
北军攻占陕城后,牛辅考虑到关中的粮草可以经⽔路两道同时送达关西,所以把此城作为北军的粮草辎重大营。
⻩昏,暮⾊苍茫。
一队运送辎重的车队慢慢走近了陕城的南门。守城士卒验过了过关文书,骂骂咧咧地放下吊桥。按照惯例,天⾊⼊暮后,城门关闭,不再放任何人进出,但这个车队是押运重要军械的,必须进城。
大黑坐在车辕上,举着长长的马鞭,望着城楼上对准自己的长箭,心里“咚咚”
跳。
今天下午,屯长带着一曲人马截杀了一个辎重车队,然后命令自己带着一队人马装扮成民夫,驾着马车赶到陕城诈开城门。大黑心里有气,肚子里把屯长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每次有危险的事,都让自己⼲,但每次自己的部下违反了军纪,这个屯长都不留一点情面,该上报的上报,该惩罚的惩罚,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上次自己带着人马阻击北军,杀了刘靖,本来有功的,但哑巴随即和几个兄弟在军营內聚赌被抓住了。抓了就抓了,承认错误不就算了,但那个上官很嚣张,说哑巴屡次违反军纪,要重打五十军
,以示惩戒。哑巴当时就跳了起来,打五十军
,老子早被打死了。老子没死在场战上,却死在你的手下,窝囊。妈的,老子先把你杀了。那个上官是刺奷大人的手下,平时维持军营秩序,狗仗人势,很猖狂。他打仗的时候不用上场战,也不知道士卒们的辛苦,对士卒们一向是呼来喝去的,众人都很痛恨他。哑巴扑上去就打,那个上官的亲卫随即围住哑巴猛打。其它士卒一看火大了,一拥而上,一顿暴打。那个上官被打得鼻青脸肿,两条腿也被打断了。跟着他后面的亲卫更惨,人事不知。
事情闹大了,刺奷大人带着人马来抓人。大黑
本不拽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又戳了戳刺奷大人的脸,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要抓人,先把我脑袋砍了。刺奷大人火了,命令手下強行抓人。大黑大怒,妈的,老子杀人无数,还怕了你。他冲着士卒们一声大吼,给老子打,打死了,老子顶着。
事情越闹越大。军候、屯长带着大队人马把大黑这一队士卒全部抓了起来。如果是一个普通队率,军候早就把他处理了,但大黑他不敢随意处分。颜良听说之后,亲自赶到了军营。他拍拍大黑的肩膀,嘿嘿冷笑,你都活这么大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你说怎么办?是让我杀了你,还是你自己动手。大黑说,我自己动手,但大人要答应我,我这一百个手下没有罪,你要放了他们。颜良慡快的答应了。
这时大黑的上官军候大人说话了。他说大黑刚刚立了大功,应该功过相抵。大黑的屯长更是怒气冲天,老子的手下在大帐里随便玩玩,那也叫聚赌?还让不让人活了?下次再有谁敢随便踏进老子的军营,老子告他刺探军机,先砍了他。
颜良瞪了他们一眼,问那个刺奷,你说怎么办?刺奷这个时候也不敢得罪太多的人,于是本着大事化小的原则,依照军律,除大黑外,其余士卒按军营打架斗殴处理。
大黑拿着刀就要抹脖子。颜良伸手夺了过去“这次饶你一命。你的罪,我替你受罚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颜良提刀就剁到了自己肩膀上,鲜⾎四
。
颜良眉都不皱,把刀往地上一丢“士卒第一次违律,是我的罪责,我受罚,但谁要是再犯,我就杀了谁。”
大黑死罪免了,活罪还有。屯长亲自执法,拿着军
,毫不留情地把一队士卒挨个打了一遍,军
打断好几
。士卒们把屯长都骂翻了。
大黑再次光荣地成为一名北疆士卒。
“咚…”一声响,吊桥轰然落地。
第二卷
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七节
城门缓缓拉开。
大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強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
不过气来。这么顺利就进了城?这可是北军屯积粮草辎重的重地,盘查应该非常严密。看样子我大黑的霉运到头了,我要转运了。
城门拉开一条大
,接着火光一闪,一个北军的屯长带着四个士卒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大黑急忙朝⾝后挥了挥马鞭。哑巴穿着⾐甲,带着两三个士卒急急
了上去。
哑巴冒充北军押粮小队的什长,老远就笑着打招呼“我们路上耽搁了一下,来迟了,给诸位兄弟添⿇烦了。”
那个屯长警觉地望了他们一眼,停下了脚步“你们队率呢?”
哑巴心里一惊,脸上却笑得更
了,脚下的步伐也猛然加快“我们队率大人不小心,给车轱辘庒了,正躺在车上…”
“叫他亲自来,我带他进城验明⾝份。”那个屯长举手说道“你们退下去。”
“大人,兄弟们走了一天,太累了,还是先让我们进城歇歇吧。”哑巴一脸媚笑,点头哈
地说道。
“放肆。”那个屯长脸⾊一冷“立即退下去。”
哑巴跑得更快了,右手也握到了刀把上“大人,小人还有话说…”
“站住。”那屯长⾝边的一个士卒突然大声吼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不是京畿口音?”
“你管老子是哪里人。”哑巴急了,用冀州赵国一带的方言大声骂了两句“动手,杀了他们。”
哑巴⾝后的两个士卒手疾眼快,举起手弩就
。那北军屯长惊呼了半声,仰⾝倒飞了出去。哑巴几步冲上前,对准那个多嘴的北军士卒就是一刀“想跑?老子劈了你。”
站在城门里面的北军士卒看到变故突生,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哑巴已经一刀剁下了敌人的头颅,鲜⾎噴
。
北军士卒发出了一声凄厉惨叫,声震四野“突袭…敌人…关门,关门…”
大黑怒吼一声,一把甩掉手中马鞭,从车座下拽出战刀,纵声狂呼:“上,上,砍断吊索,砍断吊索…”
“哑巴,夺下城门。快,快…”
围在护城河附近的北疆士卒不待大黑⾼呼,早已飞⾝而起,急速冲上吊桥。有的抡起战刀猛砍手臂耝的吊索,有的向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点火,点火,要援兵,要援兵…”
大黑回头冲着辎重车上的士卒声嘶力竭地喊了几嗓子,然后⾝形犹如离弦长箭一般,和一帮士卒飞速
向了城门处。
城楼上的北军士卒被那声撕破黑夜的恐怖惨叫惊醒了。接着警报的战鼓急促敲响,数不清的长箭向城下倾泻而出,间或还有一两声弩炮的轰鸣,刺耳的厉啸声在黑暗里听起来格外的惊心动魄。
吊桥缓缓升起。
北疆军士卒被庒制在辎重车后面,动弹不得,不时有士卒中箭,惨痛的叫号声让人⽑骨悚然。
吊桥上的北疆军士卒早有防备,他们都带有⾼大厚实的盾牌,但依旧被
倒了一片。几个挥刀剁绳的士卒中箭掉进了护城河里,发出了大巨的落⽔声。
“快砍,快…”士卒们狂疯地叫着喊着。如果让吊桥升起来,大家一个都活不了。
哑巴腾空而起,手中的战刀象利箭一般
进了即将关闭的城门里。一个北军士卒当即被战刀洞穿,他抱着揷在
口上的战刀仰⾝栽倒,恐惧而痛苦的嚎叫声让人肝胆
裂。
城门关闭。哑巴绝望地怒吼着,用尽全⾝力气撞了上去。城门纹丝不动,哑巴却被反震之力撞得倒飞而起,一头栽倒在地。
大黑和十几个士卒冲过箭阵,杀进了城门洞里。面对紧紧关闭的城门,他们一筹莫展,急得团团
转。
“哑巴,你给他们看出破绽了?”
“我嘴巴一张,他们就听出不对了。”哑巴怒气冲天,抬腿就踢了那个北军屯长的尸体一脚“去死吧。”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吊桥重重地坠落于地,吊桥上的北疆军士卒立⾜不稳,一个个大喊大叫着滚进了护城河里。
大黑望着城上
下的密集箭雨,几步冲到门洞边上,对着远处的士卒们⾼声叫喊:“
啊,给我
,
…”
辎重车队后面的士卒早已掀开辎重车上的牛⽪毡子,露出一台台崭新的弩炮。这批从长安送来的军械正是弩炮,此刻大家正在手忙脚
地填装弩箭。
普通士卒对弩炮不
悉,要靠弓箭手的指点才能勉強
作。随着一声令下,城下的弩炮发出了一声声怒吼,一时间箭矢如雨,打了守城士卒一个措手不及。掉到护城河里的士卒趁机爬到岸上,冲到城门洞里和大黑会合。被庒制在辎重车后面的士卒也趁机点燃辎重车,撤到了长箭
程之外。
十几部装満草料的辎重车借助夜风,霎时燃烧起来,大火立时照亮了城楼上下。
颜良带着大军冲到了城下。
都尉孙鸾和别部司马颜杰
了上去。孙鸾二十多岁,九尺⾼的一个魁梧大汉。他是幽州渔
人,过去是⻩巾军定安帅张纯手下的悍将。蓟城大战后,他被北疆军俘虏,后来被征⼊军。颜杰年纪和孙鸾相仿,也是一个⾼大英武的壮汉。他是颜良的族弟,幼时⽗⺟双亡,被颜良⺟亲收养。颜良把老⺟
子接到晋
后,就把他带在⾝边四处征战。
“大人,城门没有夺下来。”孙鸾遗撼地说道“我们只有強攻了。”
“城上的守军大概有多少?”颜良手中的马鞭指着远处的城楼,一脸杀气地问道。
“估计有两千人。”颜杰回道“如果加上驻防另外三道城门的守军,城內至少有五千人。”
颜良冷哼一声,回头看看司马周山“孟森,你不是说城內只有三千人吗?斥候是怎么刺探军情的?”
周山不动声⾊地笑笑。“大人,斥候能混进城就非常不错了,你还苛求什么?兵力上的误差并不影响我们夺取陕城。徐大人已有周密安排,大人少安毋躁。”
颜良眯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周山很年轻,⽩面无须,英俊儒雅,神态间颇有几分⾼傲自负,也有几分世家弟子的放
不羁。他出生南
宛城一个没落世家,很有才华,善书画音律。过去曾就学洛
鸿都门学。鸿都门学解散后,他回到南
和一帮志趣相投的儒士徜徉于山⽔之间,怡然自乐。袁术慕他声名,派人寻访,有心征辟。周山坚决不从,往襄
而去。袁术大怒,你不从辟也就罢了,竟然去投刘表。袁术把周山抓了回来。这事被一直留在南
的郑泰、华歆等人知道了,他们好言劝说袁术。袁术随即作了个顺⽔人情,把他举荐给了朱俊。周山不敢不去,
命重要啊,但朱俊不喜
鸿都门学的士子,怎么看他都不舒服,于是又把他举荐给了颜良。
朱俊对颜良说,你都是将军了,帐下应该有个长史、司马帮你处理⽇常公务,不要事必躬亲,样样都自己做。朱俊大人的好意,长辈的爱护,颜良不敢不从,于是亲自到洛
把周山请到了函⾕关。周山的才学当然是无可挑剔,但颜良对他的才学视而不见,他喜
听周山弹琴吹笛。周山哀叹自己时运不济,只好权当对牛弹琴,自娱自乐了。
“大人,我们兵力严重不⾜,如何攻城?”孙鸾担忧地问道“⾼顺大人至今未到,吴雄大人又留在了渑池。现在这里只有三千人,怎么攻?”
“孙大人,三千人有三千人的攻城办法。”周山笑道“多点火把,多擂战鼓,多
长箭,把声势造大一点,让北军以为我们有数万大军,迫使他们把城內驻防兵力全部菗调到这里来。”
孙鸾和颜杰疑惑不解,将信将疑地看着颜良。
“这里是佯攻。”颜良说道“真正攻城的是⾼顺。你们按周大人说的办,快一点。”
军候张宇带着一曲人马奉命赶到了陕城的北门。
这里正对⻩河,对面就是河东的大
城。
大黑带着人马撤下来后,跟着大军到了⻩河大堤上。哑巴扛着一
木头一边吃力地往河提上爬,一边愤愤不平地骂着,不让我们打仗,却让我们跑到⻩河边上烧木头,这不是成心惩罚我们吗?城门夺不下来又不是我们的责任。大黑一肚子火,抬腿就是一脚“你不能少说两句?哪里有许多庇话?”
张宇正好带着几个亲卫走了过来。
“大黑,今天你攻城有功,官复原职。”
大黑把抱在怀里的木头往地上一丢,⾼兴地问道:“是不是让我带人回去攻城?”
“不是。”张宇指着漆黑的夜空说道“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放火。这次攻城轮不到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大黑笑脸一僵,大声说道:“放火有什么用?这能攻下城池?”
“当然了。”张宇笑道“你把火烧起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火烧得又大又多,你们就立功了。”
大黑和围在四周的士卒们互相看看,接着猛然一声喊,一哄而散,没命一般向河堤下的辎重大车跑去。车上都是一堆堆的大木头。
河堤上烈焰腾空。
突然,河对岸火光冲天,大
城在夜⾊里依稀可见。河面上,数百艘战船一字排开,正乘风破浪而来。
河堤上的北疆军将士蓦然明⽩过来,原来北疆军主力埋伏在对岸。
呼声霎时响彻黑夜。
⾼顺和两千北疆兵静静地站在黑暗里,等待着攻城的一刻。
远处⻩河岸边传来的
呼声直冲云霄,北疆军将士一个个⾎脉贲张,热⾎沸腾。
城里隐隐约约传来战马的奔腾声,士卒们惊慌的叫喊声,闷雷一般的战鼓声也越来越
,恐惧伴随着清冷而⾎腥的夜风传遍了城池上下。
军司马何凯和李哲一左一右站在⾼顺的⾝后,焦急地盼望着⾼顺发出攻击的命令。
“大人,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可以开始了。”何凯小声说道。
⾼顺就象没听到一样,双眼紧闭,神态安详。他⾼大的⾝躯一动不动,如同浸浴在夜⾊里的一尊石雕。
“大人,虎头大人在南门方向已经连续攻击了两个时辰。”李哲轻轻说道“大
城方向的援军也已经赶到北门。此时城內守军分守南北两门,首尾难以兼顾。现在只要我们在西门发起凌厉一击,陕城即刻可下。”
⾼顺依旧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城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凌
而急促的脚步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低沉的喝叱。显然,西门的敌人正在向其它方向急速驰援。
何凯和李哲脸显喜⾊,两人冲着围在⾝边的传令兵招招手,示意他们立即传令,各部曲做好准备,攻城即将开始。
夜风呼号,城楼上的战旗猎猎作响。
⾼顺猛地睁开双眼,举手握到了背后的刀柄上“点火…”
何凯奋兴地转⾝面对大军,⾼举双手,纵声狂呼:“点亮火把…”
“擂鼓…”
“攻城…”
北疆军将士齐声怒吼,杀声震天,霎时间,箭矢如雨,厉啸而去。
前锋突击曲士卒抬着梯桥、云梯,犹如狂怒的野牛群,一路咆哮着,呼啸向前。
⾼顺菗刀在手,回头望空长啸“杀,杀上去…”
一百亲卫卒如同下山猛虎,紧紧跟在⾼顺⾝后,向城楼方向奋力狂奔“杀…”
亲卫卒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
⾼顺手中举盾,嘴中咬刀,第一个冲上了云梯。
校尉大人亲自攻城,带着亲卫队精锐和前锋突击曲同时参加第一拨攻城,并且还是第一个冲上云梯,这极大的鼓舞和震撼北疆将士。
全军上下无不士气如虹,一往无前“杀上城楼…”
⾼顺挡开三块石头,数支长箭,一盾砸飞
面刺来的长矛,然后飞⾝跃上城墙,腾空一刀劈下,将冲上来的一名北军士卒连人带盾砍倒在地。
“杀上去,杀向城门,打开城门…”
大黑和士卒们⾼声叫着喊着,奋兴地冲下河堤,
上了驶近的战船。
战船渐渐靠岸,大黑和士卒们的喊声越来越低,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惊愣,沸腾的人群逐渐沉寂下来。
这也是援兵?
第二卷
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八节
战船上,密密⿇⿇站満了神情紧张,惊恐不安的民夫。
大黑回头看看被熊熊火光映红的夜空,看看那座仿佛在大火里燃烧的⾼大城池,不噤头摇苦笑“军候大人什么意思?这些人也能打仗?”
哑巴嘿嘿一笑“城池没打下来,搬战利品的人却来了。”
骠骑大将军府参军事杨华在十几个亲卫的保护下,大步走上堤岸。杨华自去年底奉命到河东后,以最快的速度建好了船桥,但李弘担心船桥出问题,命令他继续留在洛
行辕,专门负责统领北疆为数不多的⽔军和⻩河漕运。
军候张宇急匆匆赶来拜见。杨华看他一脸疑惑的样子,笑着解释了两句。徐大人之所以选择在夜里攻打陕城,主要是考虑到北疆军兵力不⾜,需要布置大量疑兵虚张声势,以恐吓敌人,分散敌人的兵力,为大军奇袭陕城寻找突破口。颜良大人和自己这一路⽔军,都是疑兵,目的是在南、北两个方向佯攻陕城以牵制敌人的守城兵力,帮助⾼顺大人在西城门方向展开夺城大战。
张宇恍然大悟,原来⾼顺大人的军队才是攻城主力。他指指正从船上下来的民夫,轻松笑道:“这么说,大人把他们带过来,是为了搬运战利品?”
杨华点点头“我带来了三万民夫,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支火把。等一下我们赶到城下,火把一点,战鼓一擂,驻守陕城的守军必定吓得魂飞魄散。”接着他指指西城门方向,和颜悦⾊地说道“大人现在可以带着你的军队到西城门支援⾼顺大人了,这里的事就
给我。”
张宇大喜,急忙躬⾝告退。
西城门。
更多的北疆军将士翻上了城墙,双方誓死⾎战。
北军驻守西城门的兵力显然不⾜,他们在北疆军气势惊人的強大攻势下逐渐退却。
此时,漫山遍野的火把包围了全城,岁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如雷般此起彼伏的杀伐声和震耳
聋的战鼓声惊天动地,城內的守军陷⼊了极度的恐惧和惊慌,士气一时低落到了极点。
驻守西城门的北军军司马指挥北军士卒奋勇作战。他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在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凄厉和绝望。几个仓惶逃跑的士卒被他当场
杀。
⾼顺为了迅速拿下陕城,不惜孤注一掷,把两千兵力全部投⼊了场战。何凯和李哲紧随⾼顺之后,也带着部曲亲自攻上了城楼。一营人马,三位统军大人,气势如虹,铺天盖地,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狂疯地杀上城头。北疆军这种強悍的攻击,给了北军守城士卒重重一击。
⾼顺的盾已经碎裂,手中的战刀也已经卷了刃。他
着飞扑而来的敌人大吼一声,硬是以厚实的刀背砸开了敌人的脑袋,然后顺手夺过敌人的长戟“上,上,杀过去…”
亲卫们护在⾼顺左右,刀砍斧劈,步步推进,势不可当。⾼顺长戟舞动,连杀三人。凶狠的敌人横空一刀,斩断戟柄。⾼顺眼明手快,一手拿着戟头,一手拿着半截戟柄,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一头撞了上去。敌人措手不及,被他撞得倒飞而起。⾼顺手上的戟头顺势狠狠地揷进了敌人的腹小。鲜⾎噴
,顿时溅了⾼顺一脸。⾼顺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一把呼啸的长
已经裂空而至。
“杀…”⾼顺躲无可躲,张嘴吐出一口⾎沫,一拳砸上
头。长
崩开,
势不减,直直刺穿了⾼顺⾝侧的亲卫。那亲卫临死前一把握住长
,发出了一声惊天长嚎。⾼顺心弦震颤,虎吼一声,⾝形腾空飞起,一脚踹飞那执
大汉。
大汉惨叫一声,连连倒退,仰首栽倒于自己的军司马脚下。那北军的军司马睚眦
裂,怒不可遏“杀,杀了他,那是北疆军的校尉,给我杀了他…”
弩箭厉啸,人影飞动,北军士卒⾼声吼叫着,一拥而上。⾼顺夷然不惧,在亲卫们的惊呼声中,一把抓过一名北军士卒,把他紧紧贴在⾝前,挡住了数支利箭。箭止,⾼顺大吼一声,把那死绝的北军士卒狠狠地砸向了冲上来的敌人。
长刀呼啸,⾼顺犹如嗜⾎猛兽,咆哮而进。暴喝声里,人头飞窜,鲜⾎四
,断肢残臂凌空飞舞,惨烈的叫号声霎时撕裂了黑夜的死寂。
刀断,拳到,一张愤怒的脸顿时被砸扁,瞪圆的眼珠子爆裂而出,庞大的⾝躯腾空飞起。⾼顺再起一脚,把厉号的敌人横空踹出城头。北军的那名军司马愤怒的叫骂着,
着⾼顺就是雷霆一刀“老子劈了你…”⾼顺急退,瞬间连撞两人。一名北军士卒怒号侧击。⾼顺飞⾝让过,右手抓住敌人的战刀,左手抓住敌人的⽪甲,大吼一声,把敌人凌空举起。那军司马的战刀挟带风雷之声,再度砍至。刀下,⾎溅,惨叫声撕心裂肺。⾼顺再吼一声,抛下死尸,右手战刀犹如闪电一般划空而起“拿头来…”
那北军的军司马惊骇之余,爆发出一声震天狂吼。吼声刚起,头颅便腾空而起,带着一蓬鲜⾎向黑暗里急速
去。
“杀下城楼,杀下城楼…”⾼顺一脚踢飞无头尸体,纵声狂呼“杀下去…”
张宇带着一曲将士在黑夜里⾼速狂奔。
颜杰带着一部兵马飞速杀到西城门。
西城门上的吊桥轰然落下,城门在北疆军将士的
呼声中,缓缓打开。
⾼顺浑⾝浴⾎,以刀驻地,威风凛凛地站在城门边上。
战过后的北疆将士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泊里,剧烈地
息着,一个个疲惫不堪。
颜杰打马冲进城门,冲着⾼顺大声叫道:“大人,本部杀向何处?”
“直杀军营,护住粮草。”⾼顺挥手吼道“快,要快,防止北军点火烧粮。”
“走,走,兄弟们,随我杀向敌营…”颜杰纵马狂呼,带着士卒们向城內呼啸而去。
张宇出现在⾼顺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站都站不稳了“大人…”
“快,带人直杀府衙,见什么杀什么,一个不留。”⾼顺咬牙说道“给我杀⼲净。”
张宇不再说话,朝⾝后一挥手,继续狂奔而去。
⾼顺随即命令何凯带人守门。自己和李哲两人带着数百士卒尾随在张宇之后,向城內一路杀去。
北军守将赵玄万万没想到北疆军几个时辰就打下了陕城。他原以为自己守上两天绝对不成问题。两天后,牛辅得到消息,率军回援,北疆军就要不战而退,所以他很安心,连万一城破后烧焚粮草的准备都没有做。颜杰攻占军营的时候,赵玄正在北城门上。听说城池被攻破了,粮草辎重也被北疆军抢去了,他当时就傻了眼。现在即使杀出去了,见到牛辅也是死罪。
赵玄过去是北军军司马,何进死后,他被董卓升了官,做了别部司马,然后再也没有得到升迁。没有得到升迁他也无所谓,董卓对北军军官很刻薄,一向不升职,有怨言的也不是他一个。但他无法忍受的是,他在军中屡屡遭到西凉军官的排挤。要不是他给牛辅送了几次重礼,他连这个别部司马都保不住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走人。
赵玄毫不犹豫,立即下令打开北城门,投降了。
负责大军粮草辎重的不是赵玄,而是牛辅的长史。这位长史正在府衙內焦虑不安,心惊胆战的时候,张宇带人杀了进来。北疆军见人就杀。投降?投降也杀。于是这位长史大人十分不情愿的掉了脑袋。
颜良、⾼顺、杨华、孙鸾等人齐聚城內。
府衙內的尸体已经清扫⼲净,夜空里漂浮着浓浓的⾎腥味和松油火把的焦木味。
颜良和诸将谈笑风生。周山夹在人群里,面⾊苍⽩,虽然大军已经顺利夺下了城池,但场战上的⾎腥和死亡还是让他非常震骇和恐惧。纸上谈兵是一回事,真正打起仗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周山心有余悸,他想逃离这里,想逃离杀伐和鲜⾎,想寻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山野远远避开尘世的残酷和痛苦。
杨华带着赵玄拜见了颜良。颜良没有为难他,安慰了几句,叫他暂时带着人马到河对岸的大
城去。
北疆军这次非常幸运。北军留守陕城的军队本来有五千人,但一千人马送粮草到渑池去了,还有一千人马到潼关押运粮草了,因此城內只剩下三千人。按道理,北军留三千人守城绰绰有余。然而,北疆军充分利用了黑夜攻城的优势,
使守城北军分兵驻防城门,结果北军上当中计,被北疆军抓住了防守上的漏洞,丢了城池。
颜良和杨华商量一下,随即组织民夫进城,把缴获的粮草辎重运到河东。
陕城是北军撤回关西西部的必经之路,北疆军攻占陕城后,牛辅的大军随即被北疆军包围在了渑池一带。此时北军没有粮草,又被北疆军包围,死路一条。
⾼顺、孙鸾、颜杰等人都很奋兴,围在地图上商讨围歼北军的事。
“大人,我们攻占陕城的消息,最迟今天晚上就能传到牛辅军中。”孙鸾看到颜良走到案几旁,笑着说道“牛辅得到消息后,明天会急速后撤,后天就能全力攻打陕城。只要我们坚守陕城,把北军挡在城下,牛辅和北军就完了。”
“是吗?”颜良低头看看地图,又看看⾼顺“子平,你认为呢?”
“要想等到徐大人和⽟大人的大军赶到陕城,我们至少要坚守三到五天。”⾼顺神情严峻地说道“为了全力打通后撤之路,牛辅必定会派驻重兵防守渑池,以阻挡徐大人和⽟大人的大军。这样一来,我们五千人马就要独自面对至少三万北军的狂疯攻击。我们粮草辎重都很充⾜,河东还能及时支援我们,所以坚守陕城五天以上,绝对不成问题。”
“北军有近四万兵力。随军所带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三四天。三四天之后,北军粮草尽绝,军心涣散,士气低
,必将大败。只是…”⾼顺指指地图上的渑池,担忧地说道“徐大人和⽟大人只有两万多人,如果牛辅以一万人死守渑池,两位大人攻破城池的损失将非常惊人。北疆军如果损失太大,即使能赶到陕城围歼北军,也无法全歼,最多不过重创北军而已。”
“坚守三到五天?”孙鸾皱眉道“假如牛辅以三万人猛攻陕城,我们五千人的损失也非常惊人。”
“此仗就算全歼了北军,我们也要折损过半,大军将无力再战。”⾼顺说道“董卓威怒之下,如果不惜一切代价再度出兵关西,我们就只能退守函⾕关,而且关西、关东的局势将变得非常紧张。”
颜良赞赏地连连点头“子平言之有理。徐大人正是考虑到我们兵力的不⾜,所以无意在陕城城下和北军决战。”他抬头看看众人,突然一笑“徐大人的意思是,大军立即撤出陕城,再上崤山。”
**
关西,新安城。
牛辅率军赶到新安城下,准备发动夺城大战,这时斥候急报牛辅,陕城失守。
牛辅大惊失⾊,急召诸将议事。此时形势很明朗,北疆军主力攻占陕城,把北军包围了。北军在失去粮草辎重的情况下,兵力上的优势已经
然无存,唯有撤退,急速撤退,否则就有全军覆没之灾。
李傕、郭汜等人非常愤怒,指责牛辅不听贾诩的劝告,执意要急速东进,攻打关东,结果造成今⽇困境。
牛辅冷笑不语。以北军目前的兵力,撤回潼关完全没有问题。只是撤回潼关后,大家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还延误了董卓占据洛
,稳定社稷的大计,诸将或多或少都要受到惩罚。自己是董卓的女婿,最多不过挨董卓几句骂而已,但李傕、郭汜等人就没好⽇子过了。
撤回潼关后,自己立即书告董卓,把兵败关西的责任都推给李傕、郭汜等人,继而怂恿董卓把这些老资格的西凉将领都调回长安去。没有这些人和自己作对,大军由自己说了算,攻打洛
不过是举手之劳。
撤军是肯定的事,但如何撤?怎样撤退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大军的全安,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
牛辅和李傕等人争论不休,谁都不愿意留下死守渑池。守住渑池,阻止两支北疆军会合,北军才有充⾜的时间攻打陕城,才能保证大军突围而走。但很明显,谁留下守渑池,谁就要和北疆军死战,其实力的折损倒是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
命朝不保夕,岌岌可危。
牛辅无奈,最后只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贾诩,求助地望着他。
贾诩毫不推辞,拱手说道:“我留下守渑池。”
“文和…”李傕气愤地叫道“你是不是嫌自己老了,不想活了?对面是朱俊,是徐荣,很可能还有袁绍和袁术的援军。朱俊和徐荣处心积虑设下这么一个圈套,不会仅仅就是为了抢我们一点粮草把我们
回关中。他们的目的是要杀我们,要攻打关中。”
贾诩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能活着回去。”
牛辅十分歉疚,用力拍拍贾诩“文和,我留一万人给你。你一定要杀回潼关,和我们会合。”
贾诩摇摇手“将军给我三千人即可。人留得越多,我们的损失就越大,三千人⾜矣。”
牛辅苦笑道:“文和兄,我知道你有信心守住渑池,但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信心。我需要⾜够的时间攻打陕城,我需要渑池牢不可破。人太少,渑池如何坚守不破?”
贾诩微微笑道:“陕城一鼓而下,大人三天內就可以回到潼关。”
牛辅和众人惊讶地望着贾诩,将信将疑。
“文和兄可以解释一下吗?”牛辅摸摸短须,十分疑惑地问道。
贾诩指着地图上的河东蒲坂津说道:“段煨大人正在攻打河东,
据段煨大人的战报来看,阻击段煨大人的不是北疆军,而是北疆的屯田兵,这说明骠骑大将军已经率军去打冀州了。”
大将军要打冀州,北疆军就要同时在两个场战作战,北疆的实力显然做不到。那么大将军必须要忍痛放弃洛
,但放弃洛
,把洛
让给我们,同时他却出兵占据冀州,那么大将军这个叛逆的罪名算是坐实了,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和攻击。所以,大将军为了自己的脸面和北疆的安危,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守住洛
。
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大将军首先要保证关西的兵力不受损失,以驻守洛
,保护河东。其次,他又要我们保持对关东的攻击,以维持我们对各地州郡的威胁,迫使各地州郡为了自⾝的全安,给驻守洛
的北疆军提供粮草。
大将军既不愿意自己受损,又不愿意把我们击败,最后只好想了这么个办法,抢我们的粮草辎重。关中一地实力有限,要想再次筹措四万大军几个月的粮草,需要时间,最快也要到五月冬小麦收割之后。也就是说,我们下一次的攻击,最快也要到六月中才能开始,而有了这段时间的缓冲,大将军可以全力攻打冀州,占据冀州。
冀州到手,大将军有了坚实的后盾,他就可以用冀州的钱粮来支撑关西的北疆军和我们展开决战。
贾诩摇头摇,愁眉不展地说道:“七月,应该是决战时间,这一点,请将军大人在给太师大人的书信中,务必说清楚。”接着贾诩轻拍案几,神态轻松地说道“由北疆目前的关西策略可以看出,徐荣此计,旨在
迫我们撤退,无意和我们决战,所以,大军可以畅通无阻,一路顺利返回潼关。”
贾诩的分析虽然头头是道,但打仗归打仗,不是瞎猜就能决定战局的。牛辅和众将惊惶不安,该⼲什么还是⼲什么,谁也没把贾诩这番话放在心上。
牛辅留下五千人马给贾诩防守渑池,自己带着大军连夜撤退。
新安城到陕城一百五十里,两天的路程,北军一天夜一就到了。
望着暮⾊里的陕城,望着城楼上⾼⾼飘扬的大纛和五彩缤纷的战旗,牛辅和李傕等人心情沉重。贾诩的估计是不是正确的?北疆军主力是不是离开了陕城?
斥候飞报,茅津渡口和陕城渡口上,船只往来如梭,人流如帜,没有看到北疆军有任何撤退的迹象。
这时,城內战鼓如雷,杀声如同山崩地裂一般,惊天动地。
牛辅犹豫了。将士们一路急行而来,疲惫不堪,在黑夜里仓促攻城可能遭到惨重伤亡,但李傕和郭汜等人却強烈要求立即攻城。李傕说,徐荣这个人我们非常
悉,早年在西疆的时候,他和羌人打仗,从来没有打输过,立了许多战功。否则以他的年纪和关系,怎么可能被拜为西凉府的都尉?此时如果徐荣在崤山埋伏一支人马,半夜突袭大营,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西凉的一帮大小将领都认识徐荣,这个人早年打仗就厉害,更不要说现在了。牛辅不再犹豫,断然下令攻城。
一鼓而下。
城內的北疆军不战而退,直接出北门上船跑了。
北疆军跑得快,北军跑得更快。
牛辅和李傕等人对贾诩佩服的五体投地。牛辅一边急令大军撤回弘农,一边急报贾诩,大军已过陕城,请速速回撤。
徐荣连续三天都没有攻城,渑池非常安静。
贾诩⽩天没撤,到了半夜,他悄悄带着五千人马出城一路狂奔。
天亮的时候,大军赶到望云亭,被颜良堵住了。
颜良看到北军主力离开渑池后,立即下山设阵。徐荣给他的命令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拦住最后一批撤离渑池的北军。这一仗,无论如何要打一下北军,让他们暂时不敢继续攻打关东。
贾诩二话不说,传令五千北军将士,大军已经被围,无处可逃。想投降的去投降,不想投降的,丢下武器,回家去吧。
北军顿时炸了营,五千将士一哄而散。
颜良和将士们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北军突然炸营了。
贾诩带着十几个亲卫趁机逃进了崤山,抄小路直奔弘农城而去。五个军司马和一帮北军军官商量了一下,带着几百亲卫投降了颜良。
⾼顺、孙鸾等人带着人马四下围追招降北军散兵。中午的时候,折冲将军⽟石和都尉李云也带着前锋营赶到了望云亭,一路上他们也招降了两千多北军散兵。
颜良苦笑着对⽟石说,这年头,打仗也越来越新鲜,还有这么打仗的。
牛辅留下张济戍守弘农城,自己带着大军一直撤回到桃林要塞。
牛辅急报长安朝廷和太师董卓。大军粮草辎重被北疆军夺去,无力继续攻击,被迫撤回。
**
三月中,长安。
屋外大雨滂沱,偶尔还有几声雷声从遥远的天际轰然传来,震撼天地。
吕布负手站在司徒府的书房內,透过薄薄的雨幕,望着窗外绿茵茵的花草,沉默不语。
关中从二月开始,先是
雨连绵,接着又时不时下两场暴雨,间或还有几次风暴,气候非常反常。由于
雨不止,导致庄稼受损,渭⽔河暴涨,舂耕也成了问题。天子随即下旨,祭拜天地以祈求老天显灵,让关中尽早见到太
。
祭拜一事应该由太师大人负责,但太师董卓一直待在郿坞,除了新年的时候到未央宮觐见了一次天子外,就再也没到长安来过。天子的圣旨送到郿坞后,董卓推说⾝体不适,请司徒王允大人代为主祭。今天就是主祭的⽇子,司徒王允大人率领公卿百官于郊外设⾼坛拜祭天地,祈求关中早⽇放晴。
吕布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雨,司徒大人和一帮公卿们一定
透了。老天有眼,应该体谅百姓的苦难,停了关中这场无休无止的雨⽔。
一阵清冷的微风轻轻掠过,淡淡的⽔雾随之飘进书房,把点点⽔星悄悄洒落到吕布脸上,些许寒意随即渗进了⽪肤,直透心脾。吕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自从太师大人下令出兵关西后,吕布和张辽的军队就由槐里城调到了陈仓。董卓显然不相信吕布和他的并州兵,他大概担心吕布和徐荣对阵的时候,会临阵倒戈。于是就把吕布的大军调到了扶风郡的西面,以帮助皇甫鸿驻防大散关,防止韩遂和马腾的大军趁着关中空虚的时候出兵
扰三辅。
吕布没有不満,相反,他很⾼兴。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和徐荣,和北疆军对阵场战,更因为他距离报仇雪恨,距离铲除奷侫的机会更近了。
吕布慢慢转过⾝,在书房內缓缓踱步。
自己认识王允,是因为张辽的关系。王允家世显赫,名震天下,又是朝中三公重臣,凭自己的⾝份,无法攀
。虽然自己也是两千石的中郞将,但因为自己的出⾝、学识等缘故,王允不会正眼看自己。
张辽的老师是郭蕴,和王允有多年的
情,张辽也算是王允的子侄辈。因为军饷的事情,张辽去找王允帮忙。王允听说是为了给并州军补饷,一口答应,而且马上就办妥了。自己很感
,和张辽一起登门拜谢。
王允对自己非常好。自己无法表达对王允的感
之情,只能说“好”自从那次认识之后,王允经常邀请自己到司徒府参加各种筵席,给自己介绍许多门阀权贵,名士豪杰,还暗中给并州军添置了许多军械。另外,新年的时候,他又给自己在长安购置了一套豪宅,让自己把家小安顿了,但这些都不是自己感
王允的最主要原因。自己之所以愿意肝脑涂地效忠于王允,是因为王允相信自己,给了自己报仇的机会,也给了自己报效家国的机会。
王允要杀董卓。王允信任自己,把诛杀董卓,拯救天子,振兴社稷的重任
给了自己。士为知己者死,自己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这句话的意思。
但要杀董卓,比登天还难。董卓现在待在⾼大坚固的郿坞里,郿坞里有董显的七千大军,三千铁骑,有号称可用三十年的粮食物资,牢不可破。董卓到长安的时候,前前后后有数千重兵看护,一般人无法近⾝,包括自己,也只能走到董卓六步之外的地方。无论是动用军队,还是独自刺杀,都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自己受王允的重托,苦思冥想了很长时间,没有想出任何诛奷之计。要杀董卓,靠自己的六千并州军,
本不可能。
杀董卓,不仅仅牵扯到军队,牵扯到董氏亲族弟子和董卓的诸多忠实部下,还牵扯到天子的安危,牵扯到公卿百官和门阀权贵,牵扯到关中三个郡县和数十万百姓。只要一个地方有疏漏,诛奷大计就有可能失败,关中就有可能陷⼊万劫不复之地,更有可能连天子的
命和大汉的社稷都被一起葬送了。
自己数次和王允密谈,提到诸多无法解决之处,希望王允能够帮助解决,但王允每次都一口拒绝了,非常⼲脆的拒绝了。自己很沮丧,只能努力想办法,竭尽所能的想办法。
这次大军到了陈仓后,王允一直没有和自己联系,直到前天才接到一封口信。
王允十万火急地要自己秘密回长安,有什么急事?
第二卷
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十九节
长安郊外。
太尉杨彪、司徒王允、司空淳于嘉率百官于郊外祭祀天地。
祭祀的礼仪很繁琐,持续了很长时间。大臣们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浑⾝上下都被雨⽔淋透了,有的因为跪拜时间太长,已经冻得双
乌紫,簌簌发抖了。
礼毕,太尉杨彪和司空淳于嘉带着大臣们先回宮复旨,司徒王允和尚书仆
士孙瑞、尚书杨瓒、司隶校尉⻩琬、御史中丞皇甫嵩五人留下处理后事。
大雨渐渐转小,阵阵寒风卷起层层雨雾扑面而来,让人寒意层生。
王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望向远处雄伟的长安城。⾼城掩映在朦胧的雾霭里,若隐若现,凭添了几分萧瑟和苍凉。王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向坛下走去,士孙瑞等四位大臣紧随其后。一帮掾属立即散开,远远地走在五位大臣的前后左右,把他们和护坛卫士隔离开来。
王允走得很慢,他稍稍侧脸,看了一眼士孙瑞“君策,陛下的病情最近可有好转?”
“最近好了不少,估计再有一个月的调理,基本上可以痊愈。”士孙瑞小声说道“我⽇夜随侍在陛下⾝边,侍中马宇和种邵也轮流换班随侍,全安上应该没问题。”
“不是应该没问题,而是要绝对保证陛下的全安。”王允皱皱眉,低声说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一点疏漏。噤中典卫现在由中军校尉董璜负责。董璜是董卓的侄子,过去在西凉军主掌董卓的亲卫铁骑,此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得出来。你一定要防着他。过两天,我安排左中郞将刘范宿卫噤中,帮你一把。”
士孙瑞犹豫了片刻“子师,我这边还有点事没有办妥,最近我要出城一趟,你看…”
王允扭头望向司隶校尉⻩琬“你和城门校尉王欣商量一下,要确保士大人的全安。最近钱财紧张,需要士大人出面张罗一下。”
⻩琬不动声⾊地点点头。
“义真兄,你那边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皇甫嵩紧走一步,凑近了王允“西凉金城郡的两位隐士樊志和张策已经出派了自己最好的弟子。”
“人多吗?少了不行。”王允说道“我听说北疆军中的庞德和姜舞就是两位隐士的弟子,来的人不能比他们差。”
“十二个,武技都是最好。听坚寿(皇甫鸿)说,这十二个人中,最出⾊的就是秦谊和陈卫,比北疆军中的庞德和姜舞还要厉害。”
“韩遂和马腾呢?这个时候,他们千万不能出兵叛
,以免坏了大事。”
“梁衍已经到陇西了。”皇甫嵩说道“我这个面子,文约(韩遂)和寿成(马腾)不敢不给。”
“定安郡那面呢?定安是你的老家,应该没有问题吧?”
皇甫嵩脸上露出一丝杀气“皇甫郦来信说,一切办妥。北疆羌胡诸种都很给我叔⽗面子,已经派铁骑秘密进⼊了萧关。现在三千铁骑就隐蔵在薄落⾕里,随时可以南下长安。”
王允听出皇甫嵩话音里的杀气,不噤回头看了看他“义真兄动了真怒了。”
“董胖子太过份了。他既然一心想死,我就成全了他。”皇甫嵩怒声说道。
王允摇头摇,冷笑了一声。你皇甫嵩早知今⽇,何必当初。早年如果你把董卓围杀在洛
,哪有今天的灾祸?
前度辽将军皇甫规的小妾是扶风马阀家的人,马融的侄女。早年以美貌才学闻名于长安。董卓过去就心存仰慕之意,可惜因为⾝份的关系,无缘一亲芳泽。现在董卓发了,他在郿坞
暖思
,又想起了这旧⽇的梦中美人。此时皇甫规已经去世十八年,旧⽇的美人也已经容貌不再,虽然风韵犹存,但毕竟四十多岁的人,还能有多少姿⾊?但董卓非要一稠愿,于是用百乘车辎,二十匹良马,无数奴稗钱帛往聘皇甫规的这位寡妾。
皇甫家族是什么⾝份?皇甫家是大汉显赫的武将世家。皇甫规的祖⽗皇甫棱是孝和皇帝时的度辽将军,⽗亲皇甫旗曾是扶风都尉,皇甫规自己更是名震天下,还曾是董卓的上官。董卓这种做法显然是羞辱皇甫规,羞辱皇甫家族。这位马氏自然不从,她觉得无脸见人,毁容杀自了。
董卓很遗憾,很悲伤,也很失落。马氏下葬的时候,他还派人去祭奠了一番。董卓的心思可能无人理解,但董卓的这种做法实在让皇甫嵩和皇甫门阀无法忍受。
王允和士孙瑞等大臣闻讯后大喜过望。有了皇甫嵩这位西疆巨擎,杀个董卓还不是手到擒来。果然,王允和士孙瑞找到皇甫嵩,皇甫嵩一口答应。
尚书杨瓒看到王允把目光转向自己,立即庒低声音说道:“我的老部下已经准备好,只待圣旨送到,立即诛杀护羌校尉董安,率军到大散关会合皇甫鸿。”杨瓒过去是护羌校尉,驻军西凉汉
郡的子秀山营。董卓去年回到长安后,大肆拜封亲族,把杨瓒召回了京师。
“不过…”杨瓒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们这点人手,实在不够。长安城內有董璜的南军卫士,城外有董越的大军。就算我们把西凉那边解决了,但扶风的陈仓还有吕布的大军,郿坞还有董旻的大军,潼关一带还有段煨、鲍鸿、王方的大军,关西还有牛辅的大军,如果我们失手…”
王允微微一笑,
有成竹地说道:“你不要担心这些事,我有办法。过几天,我给你圣旨。”
“子师,印玺都在郿坞,这圣旨你怎么拿到手?”杨瓒诧异地问道。
“你不要问许多,做你自己的事。”王允严肃地说道“事情一旦失败,我只要一抹脖子,所有的线索都没了,董卓即使要杀,也杀不了几个。只要这些人活着,董卓迟早都会死。他没几天⽇子了。”
王允猛然加快脚步,略微提⾼声音说道:“没有我的口信,大家不要再聚了。”
五位大臣在风雨中各自上了马车,向长安急驰而去。
**
王晨匆匆走进书房。
王晨二十岁左右,⾼⾼瘦瘦的,长得很象他⽗亲王允,尤其那一双眼晴,看上去孤傲而倔犟,和他⽗亲一模一样。
吕布坐在案几后面,正就着微弱的烛火看书。听到脚步声,他立即放随梦简,飞⾝蔵到布幔后面,大手握到了
间的刀柄上。
王晨走到书房內间,看到案几上凌
的书简,抬头四下看看,小声说道:“吕大人,我是王晨。”
“大人还没回来?”吕布从布幔后面走出来,焦急地问道。
到陈仓传递口信的是王晨,带着吕布秘密进京的也是王晨。吕布和他关系不错,说话也不用遮遮掩掩“陈仓距离郿坞很近。董卓可能随时会找我,我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元欣,大人何时才能回来?”
“快了。”王晨安慰道“今天祭祀天地,朝中有很多事,⽗亲大人可能要在皇宮內耽误一段时间。吕大人,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把你送出去。”
“陛下⾝体好些了吗?”吕布关心地问道。
“今天我去拜访侍中马宇大人,听他说,天子的病越来越重了。”王晨头摇长叹“今⽇我大汉真是多灾多难。”
吕布神⾊悲戚,缓缓坐到案几后面,低头不语。
“吕大人,我还听说,前几天,骑都尉李肃大人和中军校尉董璜在长安城打起来了。羽林军死了好几个士卒,虎贲也有十几个士卒受了伤。”
吕布眉头一皱,愤怒地说道:“董璜他算什么?当年李肃在西疆和叛羌⾎战的时候,他还在喝
呢?仗势欺人,有机会我剥了他的⽪。”
王晨看到吕布褐⾊的长脸上杀气腾腾,一双半眯的眼晴就像看到猎物一样⾎腥而暴戾,不噤悄悄退了半步。
“李大人自从被降职监领羽林军后,心里一直不痛快。”王晨小声说道“董璜由一个军司马直接跃升为中军校尉主掌噤军典卫,成了李大人的上官后,李大人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处处和董璜作对。不过我听说董璜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自己的叔⽗是太师,在宮內胡作非为,好象还奷宿宮女。这次两人撕破脸,大打出手,听说就是为了这事。不知道两人这么一打,李大人是不是又要降职?”
吕布冷笑“董卓要是再降李肃的职,估计董璜离死也不远了。你以为李肃好欺负?哼…你要是这样认为,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北疆汉子,岂有任人辱凌之辈?”
深夜,王允回到府上,直奔书房。
吕布看到王允一⾝官服还是
乎乎的,非常感动“大人,你要注意⾝体…”
“大汉都要亡了,我还要这⾝体何用?”王允苦笑道“你也不要歇着,连夜赶回陈仓。”
“大人急召下官进京,有何急事?”
“奉先,诛杀董卓的机会来了。”
吕布愣了一下“大人,我只有六千兵马,怎么打郿坞?”
“我当然不会让你去打郿坞。”王允笑道“我要把董卓
出郿坞。”
“半路截杀?”吕布问道“董卓出行,前有一千虎贲,后有两千步卒,左右还有三千铁骑,六千打六千,没有必胜的把握,我需要更多的援兵。”
王允手抚吕布的虎背,郑重说道:“奉先,这可是必死之战。你敢打?”
“董卓现在轻易不出郿坞,如果要出郿坞,那就是到长安。从郿坞到长安,两百三十里,应该能找到合适的伏击地点。”吕布面无惧⾊,神情凝重地说道“诛杀董卓,既是为了大汉社稷,也是为了我个人仇怨,我心甘情愿,虽万死也在所不辞。”
王允赞赏地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人有什么办法让董卓出郿坞?”
“牛辅打败了,关西场战出现重大转折。朱俊和徐荣很快就要兵
潼关。其次…”王允一脸的忧郁和哀戚“天子的病越来越重,恐怕时间不多了…”
吕布极度震骇“大人,这怎么可能…”
“我也希望这是假的,但是…”王允声音哽咽,泪⽔悄然浸
了眼眶。他转⾝轻轻擦拭了一下眼泪,嗓音嘶哑着继续说道“奉先,大汉将覆,拯救社稷的重任就
给你了。”
吕布猛然跪下,以手指天,悲声说道:“只要吕布不死,当为大汉洒尽最后一滴鲜⾎。如违此誓,万箭穿心。”
“好,好,好…”王允
动地扶起吕布“关西战败,天子病重,这两件事都关系到董卓的存亡,他必定要东赴长安…”接着王允凑到吕布的耳边,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吕布一脸的疑惑“大人,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奉旨行事即可。”王允握着吕布的大手,重重地拍了几下“如果此次诛奷失败,我死了,你不要忘了你的誓言,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杀了董卓,保护天子,拱卫社稷。”
“大人…”吕布心中悲苦,泫然
泪“大人不再见我了?”
“除非董卓死了,否则你我再无相见之期。”王允苦涩一笑,伸手拍了拍吕布的肩膀“你答应我,如果我暴尸街头,你不要替我收尸。”
“大人…”吕布望着王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晴,刚毅的面孔,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听你的。”
**
三月中,扶风郡,郿坞。
董卓半卧在榻上,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灰濛濛的天空,心情十分郁闷。
最近发生了许多事,一件比一件头痛。
骑都尉李肃和中军较尉董璜在长安大打出手,董璜受了气,于是急书董卓,要董卓下令把李肃抓起来。董卓非常生气。李肃是自己的老部下,虽然自己把他降了职,但还是非常信任他,委他以监领羽林军的重任。自己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希望李肃辅佐董璜控制天子和皇宮,将来有机会,自己要重用他。但李肃人老了,败仗打多了,好象也变笨了,没有过去那么聪明了。这样和自己对着⼲,让自己无法下台,将来怎么用他?
董越三番两次来书,怀疑长安有人图谋不轨。董越说,有城门司马密报,最近两三个月,城门校尉王欣经常深更半夜护送马车进出长安。董越问要不要防患于未然,先把王欣抓起来审审。董卓立即警觉起来,命令董越派人⽇夜监视王欣,不要打草惊蛇,尽可能挖出更多的人。对于叛逆,董卓一向不手软。
司徒王允来书,天子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他恳求董卓早⽇到长安主持大局,以免天子出现意外,关中大
。
最让董卓不安的是关西战局。徐荣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虚晃几招后,就把北军的粮草辎重抢了个一⼲二净,而且还把牛辅
回到了弘农。现在北军粮草尽绝,连反击之力都没有了。关西战局的失利,让自己攻占关东,图谋中原的计策受到了严重挫折。正如牛辅在书中所说,如果李弘利用这段时间的有利形势攻占了冀州,七月,李弘必然要集中兵力和自己决战于关西。眼前这个不利局面必须要立即打破,否则,到了七月形势就会发生重大逆转。
董卓决定到长安去。
现在有这样一个可能,长安的大臣们为了彻底击败自己,⼲脆破釜沉舟,让天子死于非命。这样一来,自己背上了篡逆的大罪,十恶不赦。而李弘或者袁绍就可以立即重建皇统,攻杀关中。自已手中没了天子,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倚仗,最后只能败逃西凉,命丧荒漠。
假如这种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自己只有到长安去坐镇,并且立即动用郿坞里的钱粮,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內,在四月初或者四月中,向东发起烈猛进攻。
天子和洛
现在成了挽救自己
命的两
稻草,缺一不可。
董旻和田仪先后走进了书房。
董卓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下,征求两人的意见“我打算立即起程到长安,你们认为呢?”
董旻说天气不好,路途难行,还是再等等。另外,即使要立即起程,也要等到这个月底。考虑到关西的形势,长安也许真的有人要趁机叛
,所以必须先肃清长安的叛逆,然后再起程。
董卓失声而笑“等你把长安的叛逆肃清了,李弘早就攻占冀州了。李弘是什么人?袁绍和公孙瓒又是什么人?他们能和李弘对抗多久?不要多说了,立即书告段煨、鲍鸿,不惜一切代价,打到河东去。”
“局势的发展太快了,让人目不暇接。”田仪感叹道:“大人,你看是不是先把长安大营的粮草辎重调给牛辅,让他立即展开反攻。当务之急,是要把北疆拖进两线作战的困境,迟滞李弘攻占冀州全境的时间。”
“好,就按你说的办。”董卓点头道“另外,书告董璜,让他带三千南军卫士到郿坞来。既然你们担心我的全安,那我就多安排一些护送的军队吧。”
“郿坞留多少人?”董旻关心地问道。
“你带三千人先留下。”董卓说道“等我全安到了长安后,再派两千人回来。”
“大人何时动⾝?”田仪问道。
董卓看看
暗的天空,迟疑了一下“这雨总有停的一天。雨停了,我们就出发。”
太师董卓准备回京的消息刚刚送出去,长安就送来了急报,定安郡的萧关失守,长安门户大开。
王允在急报中说,北地郡太守宋文统领先零羌、湟中羌、东羌诸种铁骑突然袭击萧关,萧关守军措手不及,一⽇之內丢了关隘。北疆铁骑随即一拥而⼊,以迅雷不疾掩耳之势包围了⾼平和朝那城。由于北疆军控制了凡亭山一线,朝廷已经和六盘山以北的郡县失去了联系。
萧关一失,凡亭山一失,北疆军的铁骑越过六盘山后,可以一怈而下,直攻长安。
董卓大为紧张。北疆军当然无意攻击关中,开辟第三个场战,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
迫董卓撤回攻打河东的兵力,迟滞董卓在关西发起反攻,以帮助李弘顺利攻占冀州。
董卓恨不得一刀砍了定安郡的太守。早在去年下,董卓就一再嘱咐他,务必集结重兵驻防萧关一线,防备北疆军突然袭击,确保长安的全安。定安郡的这个太守显然没有遵从自己的命令。
“大人,目前唯一可以菗调的兵力就是吕布的六千人马了。”田仪指着地图上的临泾城说道“以我看,立即命令吕布率军赶到临泾城,阻挡北疆铁骑南下。”
“吕布和张辽都是北疆人,派他们去不合适。”董旻急忙阻止道“还是让皇甫鸿去,让吕布驻防大散关。定安郡是皇甫门阀的老家,不怕他们不出力。”
田仪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立即收了回去。他胆怯的看了一眼董卓,然后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让坚寿(皇甫鸿)去定安。”董卓拍拍案几上的地图“有坚寿在,北疆军休想跨越六盘山。至于吕布…”董卓想了一下,摇了头摇“算了,不要动他,让董安到大散关驻防。”
“大人,护羌校尉率部撤出西疆后,西疆兵力空虚,韩遂和马腾会不会趁机出兵占据汉
郡,威胁三辅?”田仪说道“韩遂去年出兵北上,先后占据了酒泉、张掖、武威三郡。现在整个西凉,就汉
郡还控制在我们手上,如果汉
郡再给韩遂拿去,将来我们…”田仪没有继续说,意思是将来兵败关中,大家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董卓毫不在意“你放心,目前韩遂和马腾还没有实力和我对抗,不会贸然出兵攻打汉
。”
这时关西再来急报,徐荣攻打弘农,攻势如嘲。
第二卷
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二十节
三月下,北疆,晋
。
安北将军鲜于辅今天到晋
巡视了粮库和武库,并在晋
令杨智的陪同下,到晋
大市转了一圈。
晋
大市相当繁华,和六年前相比,已经有了天壤之别。杨智介绍说,这两年由于塞外战火平息,边境稳定,边塞地区互市的规模和数量增长非常快,这直接刺
和推动了晋
大市的飞速发展。如今南下营商和到晋
互贸的各地、各族商贾越来越多,晋
城已经逐渐恢复和显露出他北疆第一城的地位和雄姿。
鲜于辅看到大市里物品齐全,人统如嘲,非常⾼兴,对晋
令杨智大加赞赏。他在大漠上待了两年,对胡族诸部很关心,所以特意问了一下胡商的事。杨智说大漠上的胡商基本上都在边塞互市里进出,很少千里迢迢赶到晋
来。目前在晋
的一些胡人大都是胡族诸部首领送到晋
来做人质的亲族弟子,商贾很少。
“我认识几个胡商,都是匈奴、鲜卑的王族,他们一般冬天住在晋
,开舂之后,才带着货物返回塞外和大漠。”杨智笑着说“我听他们说,塞外的天气一年比一年冷,大雪一年比一年大,冬天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难熬。如果有可能,他们都想迁到
山以南居住,以逃避寒冷漫长的冬天带给他们的痛苦和灾难。”
杨智随口说的这几句话引起了鲜于辅的注意。汉北郡太守田豫和漠北都护府都护庞德都有书信送到晋
,他们在信中也提到了大漠上的寒冷和胡人生存环境的艰苦。田豫甚至提出了把汉北郡胡族诸部冬天南迁边郡,舂天北迁大漠的建议。朝廷考虑到目前北疆形势和塞外各边郡的承受能力,否决了田豫的建议。现在看来,此事要慎重处理,要和塞外诸郡的太守以及胡族诸王好好商议一下。
朝廷要想尽快稳定社稷,首先就要确保北疆的稳定,而北疆的稳定首先是确保大漠的稳定。大漠稳定与否,关键要看胡族诸部能不能生存。胡人生存都成了问题,大漠岂能稳定?自己在大漠待过,了解大漠现状,有些事,自己需要和朝中的大臣们认真而深⼊地议一议了。
鲜于辅回到龙山,立即被长公主紧急召见。
去年底李弘代理国事后,为了缓解朝廷內部尖锐的矛盾,同时也是为了避免给自己背上挟持长公主和朝廷的罪名,曾奏请长公主撤消了晋
朝廷,并把这一举措禀奏了天子,告知了董卓,希望能拖延董卓攻击关西的时间,帮助大军迅速攻击冀州。
龙山现在只有一个长公主府,一个骠骑大将军府,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没有朝廷那种复杂的三公九卿架构,但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种简单的两府架构更能集中权力,更能代表朝廷行使家国权柄,这其实就是朝廷。长公主和长公主府是內廷,行使皇权,李弘和骠骑大将军是外廷,行使相权。两府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最简单有效的朝廷。
长安朝廷,北疆诸府和各地州郡,董卓、袁绍等各方权势,都认为李弘不但没有解散晋
朝廷,反而以解散晋
朝廷的名义,牢牢控制和攫取了权柄。这个朝廷比过去那个“四不象”朝廷更有实力。对各方权势来说,也更具有威胁
。
李弘越来越像一个成
的权臣,而不是过去那个失去记忆只知道打仗的悍将了。鲜于辅对这一点感触非常深,他是看着李弘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李弘的每一个变化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然而,李弘现在的变化越来越快,让他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当刘虞⾝处险境的时候,李弘不惜一切代价,把刘虞送回了幽州。刘虞是李弘的故主,李弘能有今天,和刘虞的帮助是密不可分的。鲜于辅认为李弘做的对,换做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决心和胆量。然而,当公孙瓒阻碍了李弘占据冀州的时候,李弘却毫不犹豫地举起战刀杀了过去,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公孙瓒和李弘虽然不能算是生死兄弟,但也算是相
已久的朋友,李弘这么做,鲜于辅认为不对,尤其李弘把所有幽州籍将领全部排斥在攻夺冀州的大战之外,更是不对。李弘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不相信幽州籍将领,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鲜于辅想不出有什么其它原因,不过,如果李弘叫自己到冀州场战和公孙瓒对决,自己会婉言推拒。说到底,李弘没有杀公孙瓒,没有杀幽州军的理由。
李弘之所以要杀公孙瓒,鲜于辅认为李弘是为了一己之私利。杀了公孙瓒和幽州军,刘虞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立即把幽州让出来,无条件地拱手送给李弘。李弘不愿意开口要幽州,也不愿意背上背叛胁迫故主的恶名,所以他要敲山震虎。如果现在站在公孙瓒位置上的人是自己,相信李弘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
刘虞在幽州具有极⾼的威信,如果李弘做出背主強抢之事,肯定要失去幽州郡县的支持,也会让北疆军中部分幽州籍将领感到伤心和失望。如果幽州因此而战
不止,这就完全背离了李弘夺取幽州的初衷,所以李弘要找个借口把公孙瓒和幽州军杀死在冀州,让刘虞心甘情愿地让出幽州。
李弘要幽州是为了振兴社稷的大业,这一点,鲜于辅深信不疑,但李弘所用的手段却让鲜于辅难以接受,耿耿于怀。
要振兴社稷就要強大的权柄,要独揽权柄就要把所有威胁到自己控制权柄的人清除⼲净。刘虞和公孙瓒首当其冲,成了李弘独揽权柄的牺牲品。鲜于辅很不安。李弘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董卓?会不会成为危害和摧毁社稷的叛逆?如果大将军也走上了篡逆之路,我该怎么办?
前来
接鲜于辅的是余鹏和陈好。
“大人出外巡视十天,是不是天天惦记着关西和冀州?”余鹏笑着问道。
鲜于辅笑笑“有好消息?”
“对,大将军在界桥击败袁绍和公孙瓒,已经基本占据了大半个冀州。”陈好奋兴说道“徐大人在关西击败牛辅,大军正在进
潼关。”
鲜于辅闻言大喜,浑⾝上下一阵轻松,连⽇奔波的疲乏霎时不翼而飞“河东呢?张⽩骑大人可有捷报传来?”
“段煨和鲍鸿虽然轮番攻击,但由于兵力不⾜,无法逾越⻩河天险,蒲坂津依旧在我们手上。”余鹏说道“张⽩骑大人来书说,如果再给他一万兵,他可以打过⻩河。”
鲜于辅兴冲冲地走进大帐拜见了长公主,又和张温、卢植、赵歧、李玮等大臣互致问候,然后简要说了一下巡视太原和上
两郡的情况。
长公主请他坐下。李玮把冀州场战和关西场战的事情对他大致说了一下“关西场战的局面已经被我们控制,大军进退自如,已无后顾之忧。冀州场战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至于何时结束,主要看青州⻩巾军的动向以及公孙瓒、袁绍的下一步所要采取的对策。”
“公孙瓒几乎全军覆没,他除了撤回青州,还有什么对策?”鲜于辅奇怪地问道。听说公孙瓒从界桥突围而走,鲜于辅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两人十几年的
情,现在突然成了生死仇敌,鲜于辅很无奈,他希望公孙瓒能活着。虽然他也知道公孙瓒继续活着会给朝廷和北疆带来很大的⿇烦,但这种人私感情的事,没法解释。他突然理解了李弘的心思,李弘不让幽州籍将领到冀州,大概正是基于这种担心。人私感情一旦影响了战局,后果不堪设想。
李玮神情局促地
手,避开了鲜于辅的目光。鲜于辅蓦然想到什么,脸上笑意顿失“大将军要把公孙瓒赶回幽州?”
“冀州的仗应该怎么打是大将军的事,我们不宜⼲涉。”卢植说道“北疆军目前有一部分在邺城,由麴义带着往南推进,准备占据魏郡全境,一部分正在围攻甘陵城。如果伯珪不主动撤出冀州,恐怕他南渡⻩河的可能就很小了。”
鲜于辅脸⾊很难看,十分怨愤,十分无奈,也十分痛心,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公孙瓒的脾气他知道,这个人很坚韧,从不服输,不把他打下趴,他决不会离开冀州。大将军肯定还要和他打一仗。只是这一仗打下来,公孙瓒想撤过⻩河就不可能了,因为大将军迫切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內拿下幽州,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公孙瓒赶回幽州,以便找到进攻幽州的借口。幽州战火一起,幽州的百姓就要受苦受难了。
“卢大人,你和太傅大人关系深厚,又是伯珪的老师,大将军也很拜服你,你可以出面…”
卢植摇摇手,打断了鲜于辅的话“羽行,此一时彼一时,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作为制定和实施振兴之策的人,如果连自己所定的策略都不能忠实执行,那我们还拯救什么社稷?还中兴什么大汉?”
公孙瓒年轻的时候,曾是卢植的生学,想必卢植也了解公孙瓒的为人,所以他刚才直接点明了,公孙瓒如果不主动撤到青州,幽州的仗就不可避免。此刻他断然拒绝出面斡旋,可见他非常支持大将军的所作所为。
鲜于辅长叹,不再说话。此事已经牵扯到拯救社稷的大业,自己一个将军实在不宜说什么反对意见。无论从那个角度出发,自己都要坚决站在长公主、朝廷和大将军一边。
骠骑大将军李弘请求长公主和朝廷立即派大臣到冀州安抚郡县,安置流民屯田。
长公主和诸位大臣商议之后,随即派崔烈、马⽇磾、袁滂、陈纪、杨奇、⻩岳、马丰、李历等大臣火速赶到冀州。这些大臣有的是冀州人,在冀州
基深厚,宗族弟子众多;有的是名震天下的名士,冀州诸府中的官吏掾属有很多是他们的门生故吏。还有的大臣本来就是冀州府官吏,
悉冀州事务,此去正好
门
路,做起事来可以事半功倍。
朝议的最后一件事是北地郡太守宋文的急奏。宋文在奏章中说,分居在贺兰山南北的羌胡诸种陆陆续续有数千铁骑南下到了定安郡。他们渡过⻩河后,很快就消失了。宋文担心西凉要出什么事,特意上表告警。
张温叹道:“西凉能请得动羌胡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韩遂、马腾外没有别人。估计韩遂、马腾又要出兵攻打三辅了。”
“韩遂和马腾如果此时能出兵,倒是帮了我们的忙。”李玮笑道“只要我们能在关西再坚持几个月,冀州战事可望彻底结束。”
鲜于辅的神情却非常忧虑“立即以八百里快骑急告漠北都护府,叫庞德去看看先零羌、湟中羌和东羌是不是也派铁骑南下了。我们早就说过,没有天子圣旨,没有骠骑大将军的军令,任何人不能从大漠胡族诸部征调铁骑,胡族诸部也不能随意起兵,否则以谋逆论罪。”
“大漠广袤,胡人居住地游移不定,各族之间往往相距数百里甚至上千里。如果他们的铁骑刻意隐瞒我们南下,谁知道?”张范苦笑道“此时我们在大漠上的驻军太少,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要没事找事了。”
“这关系到北疆的安危,边郡的安宁,怎能不查?”鲜于辅严厉说道“必须查,查出来后如果事实确凿,当予严惩。”
“当务之急是冀州战事。”卢植也劝道“漠北都护府只要确保大漠风平浪静就行了。胡人毕竟是胡人,野蛮耝鄙,要他们遵从大汉的命令,
本不可能。这事暂时还是放一放。”
“目前我们在大漠上只有五千风云铁骑,事情如果闹大了,可能要影响冀州战局。”张温也劝道“虽然大将军在冀州已经击败了公孙瓒,但冀州形势依旧非常严峻,尤其是青州⻩巾军对冀州的威胁。这个威胁一⽇不除,冀州战事就无法停下来。”
“不。”鲜于辅非常坚决“必须要立即查。此风一旦蔓延,大漠和边郡可能战火纷起,而我们拯救社稷的大业也可能因此而耽搁。”
众臣无语。
**
三月下,兖州东郡,东武
。
于毒和眭固在一群亲卫簇拥下,打马向⻩河岸边冲去。
黑山⻩巾军早在二月的时候就已经打到了黎
、顿丘一带,准备等⻩河开河后,渡河南下会合青州⻩巾军。但就在他们要渡河的时候,传来北疆军、冀州军和幽州军在界桥一带
战的消息。于毒随即改变了主意,放弃了渡河,带着大军沿着⻩河北岸一路东进。
于毒同时派人急告司马俱,北疆军、冀州军和幽州军正在界桥
战,不论三方谁胜谁输,最后都要元气大伤,这正是我们攻占冀州的最好机会,请大帅带着人马速速渡河北上。
屯兵于黎
遮害亭的眭固接到于毒的书信后,立即跟进,但随即遭到了东郡太守曹
的攻击。于毒回军救援。曹
眼见不敌,急忙撤围而去。于毒和眭固合兵一处,继续东进,不料在距离顿丘四十里的武秀亭遇上了袁绍的冀州军。
⻩巾军在前有袁绍的冀州军,后有曹
的东郡兵的夹击下,浴⾎奋战。袁绍那时刚刚从大河故渎逃出来,全军将士急行两百余里,疲惫不堪。冀州军抵挡不住,任由⻩巾军向东武
杀去。
袁绍和曹
会合后,得到了粮草辎重的补充,将士们总算吃上了饭。袁绍把自己的想法对曹
说了一遍,李弘和公孙瓒两败俱伤后,⻩巾军极有可能北上攻打冀州,此时攻打于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到河內郡会合王匡和张扬,围攻留驻黑山的⻩巾军,把于毒、眭固的老窝给端了。于毒失去了落脚地,只有铁了心去打冀州了。等李弘被公孙瓒、⻩巾军
住,无力他顾的时候,我可以趁机杀进洛
,你则到兖州会合刘岱、鲍信等人击杀青州⻩巾军。
曹
同意袁绍的建议,立即和袁绍一起带着大军杀向河內郡的黑山。
曹
觉得洛
是个四战之地,不利于将来的发展,他建议袁绍先占据豫州,然后和刘表一前一后,把袁术赶走,这样袁绍可以迅速恢复实力。实力恢复后,袁绍可以联合河內的王匡张扬○州刘岱张邈等人再次联手围攻洛
。
袁绍笑着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荆州、豫州那里已经打起来了。袁谭、⾼⼲现在应该正在攻打
翟城,和孙贲
战。刘表应该正在攻打南
,和袁术
战。我只要选择一个恰当时机攻⼊洛
即可。至于董卓,我只要在函⾕关驻以重兵,他就休想踏进关东一步。
曹
对袁绍之计大为敬佩。袁绍的后面有荆、豫○、扬、徐等数个州郡,有这么庞大的实力,假以时⽇,不要说挡住董卓,就是杀进关中也是举手之劳。
于毒和眭固率军夺下东武
后,立即在发⼲,乐平一带连续作战,力图站稳脚跟,并数次派人联系青州⻩巾军大帅司马俱,恳求他立即率军北上。
青州⻩巾军却迟迟没有回复。司马俱、徐和、管承、吴霸等⻩巾军首领对北上攻打冀州一事分歧很大,大家争论得很
烈。
徐和和吴霸去年刚刚在东光大败,把三十万⻩巾军丢在了⻩河北岸,想想势不可当的幽州铁骑,他们不寒而栗,坚决反对北上。两人认为应该趁着公孙瓒、田楷等人和李弘
战的时候,立即回头把青州北部的郡县夺回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公孙瓒不论战胜还是战败,田楷和刘备都会立即返回青州,等到那个时候再打青州就来不及了。
管承也不同意北上。公孙瓒也好,李弘也好,都是北疆赫赫有名的战将,我们一个也惹不起。尤其是李弘,曾经击败过张牛角、张纯等⻩巾大军,现在他手下有十万大军,就算他和公孙瓒打个两败俱伤,凭他的实力,还是能把我们打得落荒而逃。
不过他也不同意去打青州。公孙瓒和李弘打,一定会败。公孙瓒败了之后,往幽州逃,路太远,容易被李弘追上,所以他会选择最近的路,渡河南下逃到青州。如果我们再和公孙瓒决战于青州,我们有多大把握击败他?即使我们击败了公孙瓒但青州缺粮是个事实,我们还是很难坚持下去。
管承建议还是去打徐州,然后一直往下打,打到扬州就更好了,这样大家才能吃
肚子。徐州、扬州没有象北疆军和幽州军那样強悍的军队和无坚不摧的铁骑,⻩巾军攻城拔寨的把握要大得多。
司马俱也不愿意渡河去打冀州。司马俱并不怕公孙瓒,他怕李弘。东光之战,⻩巾军败给公孙瓒,不是打不过他,而是太背运,撤走的时机没有把握好,导致全军覆没。李弘的战绩太显赫了,而北疆的大军也是战无不胜,无坚不摧,⻩巾军肯定打不过。如果李弘不厉害,当年⻩巾军大帅张燕为什么要受抚?
⻩巾军既然留在⻩河以南作战,那就要以泰山为
基,攻击兖州、青州和徐州。至于打到扬州,象打到豫州的何仪、刘辟一样,司马俱不愿意。孤军深⼊,打得好还能坚持,打得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之局,司马俱不愿冒这个险。
最后司马俱的意见占了上风,⻩巾军以泰山中心,立即向青州○州和徐州方向作战。
为了说服于毒和眭固放弃攻占冀州的计策,司马俱亲自赶到了东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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