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起云涌 第四节
公元185年10月。
涿郡是幽州第一大郡,人口有六七十万,几乎占了整个幽州人口的一半。涿郡有七城,现在已失其三。北新城,故安城,范
城均被⻩巾占据。
⻩巾军主力正在渡过巨马⽔,一路杀向涿郡治所涿城。
张牛角是冀州蠡县博陵人,本名叫张焉,字品朴。年轻时曾经贩过私盐,做过山贼,武功出众,好抱打不平,为人豪慡讲义气。因为他贩私盐时总是带着一个牛角号,一有情况就随时用它通知自己的伙伴,所以大家都叫他张牛角,反而把他的本名忘了。他早年就参加了太平道,是教中三十六方大渠帅之一,也是太平道教主大贤良师张角的得意门徒。
张牛角去年随张角在冀州起事,攻烧州郡,屡立大功。张角病死之后,⻩巾军主力由人公将军张梁统率固守广宗。十月下旬,皇甫嵩率军偷袭⻩巾大营,张梁阵亡,三万多⻩巾军主力惨遭杀害,五万多⻩巾军士兵至死不降投清河而死。张角被剖棺戮尸。张牛角率部突围,逃亡太行山。
随着皇甫嵩和他的队部转战西凉之后,所有逃进太行山的⻩巾军余部开始重新集结,实力越来越大。由于张牛角在⻩巾军中的威望无人可及,队部的人数又最多,自然成为首领。
张牛角在太行山的几个月中,和部下们也对⻩巾军的失败进行了总结和分析。
大家认为,⻩巾军起事之后,在各地大方渠帅的指挥下,各自为战,既不联系,也未能协调配合。另外⻩巾军队部的人数虽然非常多,但绝大部分都是山野村夫,普通百姓,没有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更缺乏战斗经验,所以导致各地的⻩巾军陆续被官军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了。更为可气的就是各地的门阀宗族和豪強们,他们利用门生故吏等各种关系,加上手里有钱财,自己组织军队和⻩巾军处处为敌,不但打击和切断了⻩巾军的补给,也阻断了⻩巾军各支队部之间的联系。这也是⻩巾军失败的原因之一。
总结过后,张牛角和大家也商议了许多应对的办法。比如在太行山上展开练兵,加強各支⻩巾军之间的联系。
张牛角和⻩巾将领们都意识到,如果一味的攻城掠地,没有稳固的地盘,⻩巾军很难生存下去。为⻩巾军的未来寻找一块生存之地,一直是张牛角考虑的首要问题。至于其他的什么推翻刘氏天下,重建王朝,他都不是十分感趣兴。去年的大失败教训太深刻了。自己没有地盘,生存都有危机,还谈什么其他的东西。
现在⻩巾军的活动区域基本上处于中原腹地,比如冀州和豫州。而这两州都靠近司隶,靠近洛
,⻩巾军如果想在这些地方生存,必将威胁到京都的全安。做为大汉国的天子,岂能容忍。所以去年汉军为了确保京城洛
的全安,首先发动了对颖川⻩巾的攻击。颖川⻩巾军不久就在长社大败,主帅波才阵亡。随后南
,钜鹿的⻩巾军也先后被歼灭,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中原这块地方并不合适⻩巾军的长期生存发展。
经过十几位⻩巾军首领的反复磋商,最后大家都把眼睛盯在了并州和幽州上。这两州处在大汉国的最北端,离洛
很遥远,尤其幽州,距离更是漫长。从目前来看,攻打幽州的条件要好一些。
首先,幽州有⻩巾军的基础。去年,广
郡的⻩巾军随同天公将军张角一同起事,攻占蓟城,杀死了幽州刺史郭勋和太守刘卫。虽然后来这支⻩巾军被消灭了,但老百姓拥护⻩巾军,相信⻩巾军,支持⻩巾军。其次,今年鲜卑人和乌丸人大举寇边⼊侵,战事才歇。幽州的汉军遭到连番打击,实力剧减。此时攻打幽州时机最为恰当不过。
而攻打并州,相对来说要困难的多。首先并州与多个強悍的胡族相邻,胡人年年寇边,不利于⻩巾军发展。其次并州军队有一定的数量,实力也很強劲,第三,并州河西,河东的⻩巾军目前尚处于发展初期,无法形成配合。
张牛角定了行动计划。先全面开花,攻占中山,常山,赵国,昅引冀州的主力队部,为队部筹集⾜够的粮草。然后佯攻钜鹿,以绝对主力猛攻幽州,争取在大雪来临之前,拿下涿郡,广
郡,渔
郡,为明年占据整个幽州打下扎实的基础。
⼊夏过后,队部陆续下山,⻩巾军开始展开军事行动,他们攻城夺邑,烧焚官府,扫
豪強们的坞堡,并且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张牛角带领⻩巾主力在中山国展开行动,褚飞燕率军攻打常山国各地州郡,杨凤则率领大军,在褚飞燕的配合下,迅速占据赵国各城,随即扑向钜鹿郡。
⻩巾军在钜鹿起事,也在钜鹿被消灭,今天,要在钜鹿为死去的⻩巾兄弟们报仇。所以钜鹿方向的战斗一直非常
烈。
新任冀州牧郭典,也就是前钜鹿太守,剿杀⻩巾军的罪魁祸首之一。由于他和钜鹿太守冯翊的共同努力,率军在⾼邑,瘿陶城坚决阻击,互为犄角,造成了⻩巾军攻击受阻,不得不停下来。
如此同时,张牛角率领⻩巾军主力⻩龙部,左校部,张⽩骑部十五万人马,突然发动了对涿郡的攻击。
北新城,范
,故安三城相继失陷。
巨马⽔定兴渡口。
密密⿇⿇的⻩巾军士兵排成整齐的方阵,列队于岸边,等待渡河。
士兵们一律布⾐短袍的庶民打扮(汉代规定,百姓一律不得穿各种带颜⾊的服装,只能穿本⾊⿇布),穿靴鞋,束戴⻩巾,手执战刀长矛弓箭等各式武器。各部的军官穿着甲胄,站于队列之前。
“大帅,队部已经渡河三万人。张帅的队部正在追击敌军鲜于辅部。”
张牛角抬眼看了一眼斥候,没有做声。
张牛角中等⾝材,四十多岁,⾝躯魁梧,长脸长须,颧骨⾼耸,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的⾝后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材⾼挑,⽪肤稍黑,小圆脸,看上去非常机灵。他叫孙亲,是张牛角手下一名骁勇善战的将领,很有才华。
张牛角望着奔腾的河⽔,若有所思地问道:
“⻩帅的队部距离我们还有多少路?”
“回大帅,⻩帅的队部尚在范
城,并没有出动。”那个斥候赶忙答道。
张牛角浓眉立即紧缩,脸⾊非常难看。
“再催。命令他务必明⽇率军渡河,向迺国方向攻击前进,掩护主力队部的侧翼。若再贻误军机,军法从事。”
孙亲赶忙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大帅,还是让左帅去说一下吧。他们是至
,都是邯郸人,彼此之间给面子。这个时候大家还是不要闹矛盾的好。大帅你说呢?”
张牛角点点头“也好。你去跑一趟,告诉左校,⻩龙,让他们明天率部渡河。渡河之后,兵分两路,⻩龙攻击迺国,左校深⼊方城境內,牵制主力两翼敌军,掩护大队部攻击涿城。”
鲜于辅疲惫不堪,坐在马上昏昏
睡。他已经两天没有觉睡了。
由于撤退及时,他的一万队部勉強保留了下来,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这一万人马才组建四个多月,是他在山口渡和公孙瓒闲聊时,突然想出来的主意。
幽州缺兵。尤其是在去年广
闹⻩巾,今年胡族大举⼊侵的时候,这个情况尤其突出。
涿郡因为和冀州相邻,刺史大人刘虞的口碑又好,所有冀州的许多流民跑到了涿郡。涿郡人口本能就多,可开垦土地也少,所以大量流民滞留在涿郡各地,生活很悲惨。
招募流民从军,既可以解决流民多,土地少的问题,又可以解决流民家庭的生活问题。因为当兵可以吃军粮,拿军饷,士兵省一省还可以贴补一点家用。至于士兵多了,军饷怎么解决,刘虞和魏攸,鲜于辅等一班府吏想了许多主意,最后还是决定屯田戍边。
军事屯田周代已有。前朝汉文帝采纳大臣晁错“募民徙塞下”的建议,把一些奴婢、罪人和平民迁徙到边塞,将他们以什伍编制组织起来屯田戍边。这些人农忙时屯田,农闲时进行训练,有事则可应敌。这种做法既起到了防御胡族⼊侵的目的,也起了开发边境的作用,为汉代屯田之先河。到了汉武帝时期,屯田戍边,防备匈奴则成为当时的一项主要国策。自此以后屯田戍边就是大汉国防守边疆的一项重要措施,成了大汉国节省国用,解决边境地区驻军的给养,对付胡族⼊侵的基本方法。
刘虞决定在人口稀少的代郡,上⾕郡屯田。
就在他准备实施这个措施的时候,因为生病回家休养,这件事随即就耽搁了下来。没想到世上的事情就这么奇怪,还没过两个月,⻩巾军突然⼊境攻打,这一万步兵立时成了涿郡救命的稻草。
依靠这一万汉军,加上各城的守军,在涿郡太守王濡,都尉吴炽,刺史府功曹从事鲜于辅的指挥下,竟然也抵挡了二十多天,不但严重迟滞了敌人的进攻速度,也为援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到队部撤回巨马⽔时,鲜于辅统计了一下,尚余一万多人,这让他对坚守涿城充満了信心。
援兵?其实幽州有什么援兵。公孙瓒走了,辽东铁骑,⽩马义从不在了,只剩下李弘手上那支才拼凑了两个多月的风云铁骑了。
一想起背后的十五万⻩巾大军,鲜于辅脑后就发凉。⻩巾军厉害,怪不得当初以皇甫嵩,朱俊,董卓,卢植几员大将,十万兵马的实力,在平叛刚刚开始时,也连遭败仗。
当时,南
张曼成的⻩巾军率军攻克南
城,杀了太守褚贡。波才率领的颍川⻩巾军连续击败朱俊,并将皇甫嵩围困在长社,要不是波才作战经验不⾜,差一点就把皇甫嵩一锅端了。广
的⻩巾军就更厉害了,攻破蓟城,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和太守刘卫。钜鹿附近的⻩巾军更牛,一口气把安平王刘续和甘陵王刘忠都俘虏了。卢植率军攻打广宗的⻩巾军,也屡战不胜,未能得逞。董卓
本就没有胜过一战。
现在这些⻩巾军死灰复燃,其军事实力和作战经验犹胜去年,打起来就更困难了。
鲜于辅有点灰心丧气,一路上督军急行。后面⻩巾大将张⽩骑的队部正在衔尾猛追,一刻不停。
中山国相张纯被⻩巾军打得一路逃窜,狼狈不堪。好不容易逃到涿城,张牛角率部又渡巨马⽔而来。张纯无奈,只得告别涿郡太守王濡,再渡圣⽔准备逃到蓟城暂住。涿城现在人満为患,可能不久还要破城,不如早点到蓟城全安些。
上个月他还雄心
准备带着队部到西凉场战杀敌立功,没想到这个月就被⻩巾军赶得上天无门,⼊地无路。他现在恨张温恨得咬牙切齿。他的参战要求没有得到批准,还被车骑将军张温骂了一通,叫他好好守中山国,没事不要瞎腾折。假如到了长安,现在也不会被⻩巾军追杀得这样可怜。更重要的是,他丢了中山国,如果不能夺回来,他的脑袋恐怕很难保住了。按⻩巾军现在这个发展势头,短时间想打回去,简直就是笑话。
就在这个时候,他在圣⽔河看到了李弘。
李弘的队部刚刚到达圣⽔河畔。
一万骑兵大军,在河边排成方阵队列,其气势之雄伟,让人无不生成气呑山河之感。
张纯就象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领着手下急奔而来。
双方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李弘见对方是中山国相,赶忙以下属之礼见之。他是行厉锋校尉,是代理校尉,自然要差上一截。
张纯赶忙谦让,盛赞李弘的少年英雄,随即提出让自己的人马加⼊李弘的骑兵大军,为剿灭⻩巾尽尽中山国的微薄之力。
张纯的目的很简单,跟着这个人,这支可怕的骑兵大军,什么事搞不定。他把好几万鲜卑人都打败了,那些实力差得太远的⻩巾军自然不在话下了。如果李弘打败了⻩巾,帮他收复了中山国,他不但无罪还有功。李弘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啊。当然,前提是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军队加⼊李弘的大军,这样将来上书论功时才有说服力。
他已经没有军队了,只剩下一百多名侍卫和亲兵。但这就够了。因为李弘非常慡快地答应了。
张纯从⾝后的郡吏中叫出来一个大汉。
“这是我中山国府里的门下贼曹(主侍从),就让他带着人马跟在校尉大人后面效力吧。”
此人二十五六岁,⾝材⾼大健壮,比李弘还⾼一点,方脸浓眉,相貌堂堂,一双大眼睛里隐含着些许杀气,让人总感觉有点畏惧。
大汉立即单腿跪下行了个军礼,沉声说道:
“下官颜良,愿誓死跟随大人,杀敌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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