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山西一窑鬼
那文秀少女道:“原来他有高人指点的,但不知那高人是谁,想那高人的武功一定更加的了不得了…”说话间,神情中不由
出了神往之
。那中年妇人道:“我表妹也这般问过他。他说道:‘这世上总有人高高在上,任那
月升沉,星海飞腾,他只在云端高坐,笑看天下。便是知道所在,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那少女轻轻叹道:“我料想这样超卓的人物,也不会调教指点出如胡大侠这般至
至情的人,只恨如此人物,却不能相见。”又问:“你表妹生得很俊罢?她心中暗暗的喜爱胡大侠,是不是?”那中年男子笑道:“二小姐,你又在异想天开啦?这等事怎是好明说的?”那中年妇人道:“我表妹的相貌,原也可算得是个美人。胡大侠救了她母亲,杀了她父亲。我表妹是不是暗喜爱胡大侠,旁人可没法知道,现下也嫁了一个忠厚老实的庄稼人。胡大刻侠给了她一大笔钱。日子过得
不错呢。”那少女道:“胡大侠救了她母亲,杀了她父亲,这事可真奇了。大嫂,把你表妹的事说给我听,好不好?”那妇人道:“好啊。我表妹和我是姑表姊妹,我二人年经差了十七岁,她妈妈是我的姑母…”那少女笑道:“她爹爹便是你姑丈了。”那妇人笑道:“你瞧,我罗里罗唆的,莫怪姑娘不耐烦了。我姑丈是河南人,那一年蒙古鞑子打到内黄,把我姑丈掳去当了奴隶。我姑母带了我表妹,沿路讨饭,从河南寻到山东,又从山东寻到山西,寻访我姑丈的下落。”小王将军叹道:“万里寻夫,那可是难得之极啊。”那妇人道:“只因我姑母和表妹容貌不错,在道上奔波加倍的不易。两人用污泥涂黑了脸,以免坏人见
起意…”那少女问道:“甚么见
起意?”火堆旁围坐的众人中倒有一半人笑了起来。那中年男子愠道:“二小姐,你不懂便别瞎说,大姑娘家,这不教人笑话吗?”那少女咕哝道:“我不懂才问啊,懂了还问甚么?”那中年妇人微笑道:“这些难听话,姑娘不懂才好。嗯,我姑母和表妹足足寻了四年,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淮北寻到了姑丈,原来他是在一个蒙古千户手下为奴。那千户凶恶得紧,我姑母见到我姑丈之时,他刚给千户打折了一条左腿。我姑母自是万分心痛,求那千户释放归家。那千户那肯答应,说道这奴才是用一百两银子买来的,除非有五百两银子来赎,否则宁可打死,也不能放。我姑母连五两银子也拿不出来,那里有五百两银子?左思右想,只得做起那不要脸的勾当,将自己和女儿都卖入了勾栏…”那少女又不懂了,只是适才一句问话惹起了许多人的哄笑,这时不敢再问,听那妇人续道:“这样过了数年,母女俩虽略有积蓄,但要贮足五百两银子,那谈何容易?幸好客人子弟们知道了她母女这番赎夫救父的苦心,给钱时往往多给了些。母女俩挨尽辛苦屈辱,这年大年晚,终于凑足了五百两银子。两人捧到千户的帐房,心想一家人从此可以团聚,欢迎喜喜的过新年了。”
那少女听到这里,也代那母女两人欢喜。中年男子心中冷笑,他暗自不语,却是轻轻一叹。果然,就听那妇人说道:“那蒙古千户收了五百两银子,便叫姑丈出来,让他夫
父女相见。我姑丈一家三口,向那千户磕头辞别。怎知道那千户见了我表妹,忽起歹心,说道:‘好,你们来赎这奴才,那是再好不过,五百两银子兑上来罢!’我姑母大吃一惊,五百两银子早已交给了千户的帐户收下,怎么还兑银子?那千户脸色一变,喝道:‘我是堂堂蒙古的千户老爷,难道还会混赖奴才们的银子?’我姑母又害怕又是伤心,当下在厅堂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千户道:‘也罢,今
大年夜晚,我便开恩让你们夫
团聚,但怕这奴才一去不归,且把你们的闺女抵押在这里。’我姑母知他不怀好意,怎肯答应?那千户呼喝军健,将我姑丈姑母赶出府去。我姑母舍不得女儿,在千户府前呼天喊地的号哭。众百姓明知她受了冤屈,但这淮北之地已不是我大宋所有,蒙古官兵杀个汉人便如践踏蝼蚁,有谁敢出来说句公道话?我姑丈反而说道:‘千户老爷既然看上了咱们闺女,那是旁人前生修不到的福份,你哭甚么?’原来他做奴才做得久了,竟是染上了一身奴才气。他接着问那五百两银子从何而来。我姑母初时不肯说,但被
得紧了,终于说了出来。我姑丈大怒,说我姑母败坏名节,不守妇道,竟然自甘堕落,去做这般低
之事,当即写了一纸休书,把我姑母休了。”众人齐声叹息,都说她姑母一生遭际实是不幸到了极处。那中年妇人道:“我姑母千辛万苦的熬了七八年,落得这等下场,实在不想活了,便到树林中解下
带上了吊。皇天有眼,那位胡大侠正好经过,救了他下来。问明原委,只听得他怒火冲天。当晚便跳进千户府中,只见那千户正在
迫我表妹,我姑丈居然在旁劝我表妹依从,说道她在勾栏里这些年,又不是良家闺女,难道还想起甚么贞节牌坊么?胡大侠一拳打死了姑丈,抓起那千户投入淮河之中,把我表妹救了出来。他说我姑母卖身救夫,可比一般贞女节妇更加令人起敬。他又说生平最恨的便是负心薄幸之人、奴颜事敌之辈,我姑父两老齐犯,他下手可不能容情了。”
那少女听得悠然神往,随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轻轻说道:“如此人物,却不能相见相识,却是可惜了…”那弟弟少年大声道:“这人武功自然是好的,但跟爹爹相比,可又差得远啦。你二姐你久在山上不知世事,让人家加油添酱的一说,便道这人如何如何了不起。其实似这等江湖中的人多了去了,只是这人做出了点成就,你就当他真个是了不起了。”那少女饮了足酒,其意上头,红晕双颊,啐道:“你做弟弟的,说话也这般颠三倒四,没得小觑了天下的英雄…”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那从天山上下来的郭襄,她小时也就算了,其后武功渐渐的高了,到了后来,周雪仙也打不过她了,这郭襄
情好动,满山跑脚,从前寻周雪仙玩,少不了给欺负,后来武功高了,反打得周雪仙叫苦不迭,那周雪仙久
吃苦,心里也没法子,谁叫这丫头有黄老
与梅若华护着。好在梅若华不知怎么,竟然也有了身子,周雪仙费尽了力气,在郭襄边上说她娘的好处,在黄药师身边也下药,终于引得两人一起动意,这才放出了郭襄下山,回到了家中。本来黄蓉是真怕女儿长得似刘志恨,可是不想这女儿到底是像她的,长得清雅秀丽,娇美可人,可爱纯洁之中又不失豪
,天真烂漫之中又不失聪慧。黄蓉一见就喜,她过往只是在小时上山见女儿,后来都寻人把衣物等稍带给女儿,这回一见,再也舍不得分离了。郭靖见到了自己的这个便宜女儿,也是欢喜得很,越发的偏爱,最最中意的是,这个女儿武功竟然高的吓人,以郭靖的武功,不小心还真收拾不下这个丫头,要知道,郭襄在天山上修得可是天山**,当真是厉害到了极点,非同小可。而那少年则是郭襄同父异母的兄弟郭破虏。这可怜小孩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可是偏偏遇上了这个二姐,结果他自负武功,想和二姐切磋,此后就成了他痛苦的开始,郭襄丈着自己的武功身份高过他,将周雪仙曾经施在她身上的一样样放在了郭破虏的身上,大过姐姐瘾,郭破虏有心上告,可一来只有大娘黄蓉会向着他,而爹爹和自己的亲娘反而向着她,再者每每上告,郭襄都巧舌灵辩,事后更百倍报复,小孩生活那叫一个可怜啊。这且不算,自郭襄下山后,不知怎么回事,来了一位外号“震天吼”风漫天的中年人物,这人来了之后便就教导郭襄与郭破虏武林之中的一些事物,别的不说,就是会偏帮郭襄,郭破虏说出时,他便就说:‘你一个男人怎可与女孩计较?没得失了身份!’郭破虏想着也对,但风漫天偏帮郭襄更是明显了,也是让他无法。头上
着一座大山,这让一直心
平和的郭破虏不免有些气闷。
此行,姐弟二人奉父母之命,在风漫天的带领看护下前赴晋
邀请全真教耆宿长
子丘处机至襄
主持英雄大会。这一
三人从晋
南归,却被冰雪阻于风陵渡口,听了众人一番夜话。郭襄满脸喜
,低声自语道:“我定会见这人一次,看看他是否真的那么厉害。”转头对弟弟郭破虏道:“弟弟,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见识一下他的功夫?”郭破虏道:“我可没那个闲功夫,再说,爹娘还有事没让我们办完呢,哪有时间生别的事情。”郭襄道:“无论你想不想见,嘿,三月十五襄
城英雄大会,他那么大的名头,说不得,便会来见面,到时我们就可一见真伪了。”郭破虏道:“我看这人行事怪僻,性格儿又高傲得紧,他多半不会来。”郭襄大为在意,道:“弟弟,咱们怎生想法儿送个请帖经他才好。”转头向宋五道:“宋五叔,你能想法子带个信给胡大侠么?”宋五摇头道:“胡大侠云游天下,行踪无定。他有事用得着兄弟们,便有话传下来。我们要去找他,却是一辈子也未必找得着。”郭襄好生失望,她听各人说及胡大侠如何救王惟忠子裔、诛陈大方、审丁大全、赎宋五、杀人父而救人母种种豪侠义举,不由得悠然神往,她本人最慕这种快意恩仇的生活,可在天山时天山管得严,在人世间她得到的管教更严了,少有时间,她又不愿让家族里面张扬。听了胡大侠的事,自是神往,恨不得能见他一面,待听说他多半不会来参与英雄大会,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英雄会上的人物不见得都是英雄,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却又未必肯去。”突然间“波”的一声响,屋角中一人翻身站起,便是一直蜷缩成团、呼呼大睡那人。众人耳边厢但听得轰轰声响,原来是那人开口说话:“姑娘要见胡大侠却也不难,今晚我领你去见他就是。”众人听了那说话之声先已失惊,再看他形貌时,更是大为诧异。但见他身长不到四尺,躯体也甚瘦削,但大头、独臂、大手掌、大脚板,却又比平常人长大了许多,这副手脚和脑袋,便是安在寻常人身上也已极不相称,他身子矮小,更是诡奇。郭襄大喜,说道:“好啊,只是我跟胡大侠素不相识,贸然求见,未免冒昧,又不知他是见是不见。”那矮子轰然道:“你今
若不见他,只怕
后再也见不到了。”郭襄奇道:“为甚么?”郭破虏站起身来,向那矮子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那矮子冷笑道:“天下似我这等丑陋之人,岂有第二人了?你既不识,回去一问你爹爹妈妈便知。”就在此时,远处缓缓传来一缕游丝般的声音,低声叫道:“西山一窟鬼,十者到其九,大头鬼,大头鬼!此时不至,更待何时?”这话声若断若续,有气无力,充满着森森鬼气,但一字一句,人人都听得明明白白。那大头矮子一怔,一声大喝,突然砰的一声响,火光一暗,那矮子已然不知去向。众人齐吃一惊,见大门已然撞穿,原来那矮子竟是破门而出。撞破门板不奇,奇在一撞即穿,此人跟着一撞之势而出。
郭破虏万万没料到这貌不惊人的矮子竟是有这般的身手,小声道:“这一个不名的矮子也是这等厉害!我真是有些枉自尊大了。”风漫天久历江湖,武林中人物见过不少,心下顿时明了一二,暗道:“莫不是他?只听说他
情古怪,却是不知,竟然有了这样的一处出身。虽然此人只是一般人,但到底是帝室中人,我也不好得罪。”郭襄转头又打了弟弟一记,却道:“爹爹的授业恩师江南七怪之中,便有一位矮个子的马王神韩爷爷。三弟你
叫人家矮子,爹爹知道了可要不依呢。你该称他一声前辈才是。”郭靖对江南七怪的恩德一生念念不忘,推恩移爱,对任何盲人、矮子均是礼敬有加,平素便如此教训子女。郭襄对此也不是甚知的,但她出山后,却是在黄蓉的带领下,与那柯镇恶
好,同这老儿学着赌钱,是以对这些过往之事当故事来听,也知道不少,有人听,老头子自也乐得说了,这便是好,陈年往事,郭襄知道得竟然一点也不比当事人少,却也是一奇。郭破虏暗恨,这个二姐,声音如此之小,可也听得?忽听得呼的一声响,那大头矮子又已站在身前,北风夹雪,从破门中直吹进来,火堆中火星
爆。风漫天怕那矮子出手伤了郭襄姐弟,抢上一步,挡在郭襄与郭破虏的身前。郭襄是持国帝后的妹妹,同时大帝对这个女孩也一样很关注,风漫天是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古就有姐妹二人共侍一夫的,南唐大周后小周后就是如此,保不定这位二小姐就是持国帝后预防自己老了,而备下固宠的。帝室之中,什么事都有可能,是以,他受命保护郭二小姐,要是这位郭二小姐出了事,他可真就万死不赎其罪了。那矮子大头一摆,从风漫天
旁探头过去,对郭襄道:“小姑娘,你要见胡大侠,便同我去。”郭襄道:“好!叔叔、三弟,咱们一块去罢。”郭破虏道:“胡大侠有甚么好见?你也别去。咱们和这位尊驾又是素不相识。”郭襄道:“我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在这儿等着我罢。”宋五突然站起身来,说道:“姑娘,千万去不得。这人是…是西山一窟鬼中的…中的人物,你去了…去了凶多吉少。”那矮子咧嘴狞笑,说道:“你知道西山一窟鬼?知道我们不是好人?”左掌突然劈出,打在宋五肩头。砰的一声,宋五向后飞出,撞在墙上,登时晕了过去。郭破虏大怒,大声说道:“尊驾请便罢!我姐姐年幼无知,岂能随着你黑夜到处
闯?”转头向郭襄厉声喝道:“胡闹。不能去!”他虽吃了郭襄许多亏去,可心里却是认下这姐姐的,在说打是亲,骂是爱,郭襄这般老是欺负他,两人之间竟也欺负出了姐弟情谊。此刻事紧急之处,郭破虏再也顾不上了,当下就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这话在往常,那可是打死也说不出来的。郭襄也是惊怒,就在此时,那游丝般的声音又送了过来:“西山一窟鬼,十者到其九,大头鬼,大头鬼,
魂不至,累人久候!”这声音一时似乎远隔数里,一时却又近在咫尺,忽前忽后,忽东忽西,只听得人人
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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