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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身黑甲的女真铁骑,三人一行,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矢在铁甲上纷纷折落,刀刺上去全无损伤,那当先一人直杀入阵,举矛望脸上便刺来…

 “啊!”一声惊叫,辽主天祚帝耶律延禧从梦中惊醒,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方才渐渐醒悟,原来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只觉周身俱是冷汗,天祚取一块丝巾擦了几下,忽然听见外面有些人声异响,心中不突地一跳,叫道:“是谁在外面?迭,迭!”

 一人应声而入,此人年方二十,生得俊俏非凡,乃是天祚身边近幸之臣,耶律宗室,名唤迭。“陛下,迭在。”

 天祚方待开口,却发现迭神情和声音都与往日不同,细细看时,不由怒道:“迭,适才是你在外间哭泣么?你好大胆子,在朕门外偷偷哭泣!”

 这迭本是天祚的宠臣,自来伶俐,甚得天祚心,此时面上却全是哀戚之:“陛下,今夜哭泣之人,何止小臣!陛下听那风中,啼哭之人何止千数?”

 天祚侧耳听时,果然风中隐隐传来啼哭之声,更有些人声动,不触动了适才所作的那个梦境,颤声道:“为何,为何这许多人啼哭,却不歇息?敢是女真兵追杀来了?”一想到那全身黑甲、犹如铁塔一般的女真兵凶神恶煞的模样,天祚只觉得腿都有些软了。

 =不曾追来,战场上还有十万契丹人,他们没这么快杀完地。”

 天祚下意识地“哦”了一声,随即醒过味来。然大怒:“迭,你好大胆子,敢讥嘲于朕!”飞起一脚,将迭踢了个跟头,这天祚马上皇帝,脑子和人品虽然不尽人意,身手倒还有可观。

 =见他这般,也觉得无味,慢慢收了手,退了两步,坐在一个锦墩上,一手扶着脑袋,在那里呆呆出神起来。

 适才迭所说的,实在是揭了天祚的伤疤。前护步答冈一战,两军反复合。散而复聚,正战到酣处时,女真用两翼扯开了辽军的阵脚,待辽主所在的中军暴之时,当即以蓄势已久的铁浮屠兵直冲天祚中军。那女真兵事先被阿骨打等人多方激励士气,又皆知此战乃是女真全族命运所系。人人捍不畏死,大呼酣战,仗着身上铁甲坚厚难伤,只顾向着天祚所在之处猛力冲击。

 一队队地辽兵上前阻挡,却一队队地败散下来,那女真的铁浮屠兵好似黑色的洪一般,不可阻挡,滚滚向前。当他们冲到天祚马前百步之时。一支流矢正在天祚马前,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拨马就跑,一路狂奔数百里。直奔到此地长州才算安稳了下来。当进城之时,能跟随在他身边的契丹人只有区区二百人,哪怕是过了一天以后,零星寻访到此的契丹败兵也只有千数。

 “外有女真反逆跳梁,内有章奴叛袭上京…迭,你说,朕如今该当如何?”打也打了,心里的恐惧和愧疚发了不少,天祚总算是镇定了些,才想到了以后的事。其实此战辽兵败的委实有些冤枉,大兵到了黄龙府,才过了一晚,耶律章奴便悄然失踪,次发现时,已然追之不及。天祚擒下其羽严刑问,方知章奴早已有意废立,此行正是要去攻打上京。天祚担心后方生变,只得急速回军,辽兵本已士气低落,又是退军途中被女真追及,这一战不败何待?

 “陛下,国家大事,下臣不敢妄言,只是我契丹二百年国祚,而今危在旦夕,陛下切不可再如往常般耽于游嘻,不恤政务,惟有发愤图强,合我契丹诸族之力,定能挽狂澜于既倒,告慰历代祖先和为我大辽奋战而死地阵前将士之英灵呐!”这迭素来不参与朝中的政争,因此语不及此,只是劝谏天祚要勤政而已。

 这晚天祚到底想了些什么,并无人知晓,然而待得次,他便招集陆续逃到长州的大小臣子,连续发出几道诏书:“命北面林牙耶律大石领兵追讨叛臣耶律章奴;以北院宣徽使萧韩家奴代萧奉先为北面枢密使,萧奉先改西南面招讨使;驸马萧特末为汉人行营都部署,以招集散亡,抚恤士卒,安定众心。”

 这几道人事任命,可谓是遂了耶律余睹这一派的心愿,尤其是将一向把持兵权的萧奉先改为边任,代之以宗室大臣萧韩家奴,让这些久已不满萧奉先擅权惑主的契丹宗室们大喜过望;而掌握汉人兵权的萧特末则是耶律余睹的死,这一项任命等于是将辽国半数的兵权都到了他这一派手中…当然,只是名义上而已,实际能握有多少兵力,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无论如何,这样地政局变化总是令余睹等人为之一振,多以来不惜以兵变的手段想要达到的目标,今竟不期然地达成了大半,怎不叫他们欣然雀跃?余睹更是喜爱,倘若天祚果真能象他们所期望的那样远离臣,善用能人,是否立晋王为嗣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陛下,如今章奴既叛,必当谋立新君,诸王中以魏国王淳与其友善,且魏国王舅萧敌里素与章奴为死,吾料章奴此去,必当劝魏国王行废立之事。陛下今当遣大臣急趋燕京,抚循魏国王,使其安枕,则章奴无所施其计,众心不附,可一击而破矣!”

 闻听余睹这般谏言,天祚连连点头称是,又见周围大臣多有赞同者,遂命行营副都部署萧乙薛为钦使。持御札南奔燕京,加魏国王耶律淳为秦晋国王,以示宠络之意。

 余睹见天祚从谏如,愈发欣悦,又想起一事紧要,便道:“陛下。那南朝前遣使来,说及重定边界之事,陛下以为与女真决战在即,不即回复,只遣宰相张琳在南朝与之商议。如今我师败绩,中外势必震动,只怕那南朝亦要生事。臣斗胆,要请陛下御旨。此事该当如何应对。”

 天祚听见南朝,刚刚鼓起地一点志气又要消磨,忍不住骂道:“叵耐南朝,竟将与我朝百年盟好弃之不顾,来行落井下石之事,不畏天乎!”

 骂了一会,却不见群臣附和,天祚骂的无趣,也只得住口,道:“众卿。可有妙计?”

 余睹见机会难得,忙将自己与高强所约地割让易应朔四州之事说了出来,不过他胆子还没有大到把自己和敌国私相授受的事说出来,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饶是如此,割地之议一出,当即就遭到老将萧托斯和等人的叱骂。最难

 接就骂他为卖国贼了。要知燕云之地,号称兵甲尽赋当国中之半,对于辽国来说,可以说是第一等的国本所在之地,怎能有失?况且谁都明白,南朝对于燕云之地百余年耿耿于怀,其胃口绝对不是仅仅四州就能填满的。今割四州,明再割四州,燕云十六州之地,能割几

 耶律余睹既然将此议提了出来。对于此类叱骂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即与反对的大臣们舌剑,争论不休。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异地论调,无非是新败于女真,急需时休养士马,不宜再与南朝争竞,只得权且敷衍,待扫平女真之后,再可移兵南向,夺还四州云云。最终打动了天祚的,却还是他当从高强听来的那句话:“若北敌女真,南又结怨南朝,我恐虽以契丹之强,亦不能两全矣!燕云膏腴之地,本南朝汉家,如今宁与友邦,不可与家奴也!”

 此句一出,大概天祚的心确实是亡国之君,居然颇以为然,心中甚至想到了“果真他事有不谐,朕南可入宋,西可入夏,以百年之盟好,纵然失国亦不失富贵也!”

 当即再书御札一封,命余睹遣人送往南朝于张琳,俾他可以以此为依据与南朝涉,首要地当然是仍旧拖延时间,但如今要务乃是重振旗鼓以应付女真,故而不得已时可允诺割让四州,以换取南朝的粮饷支援。惟以士气为重,目下当权且不宣此事,待徐徐商定割时,目的仍旧是以拖延时间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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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付各路大臣去后,天祚毕竟惦记上京,他的后妃子嗣等等,可还都在上京西北的广平淀行宫哩!于是又待了数,见逐次来投的士卒亦有上万之众,便吩咐御营西归上京,前去捉拿叛臣耶律章奴去了。

 按下辽主天祚这边收拾残局不表,单说女真此战大胜之后,这消息就象长了翅膀一样,旬间就飞遍了辽东各地,女真大兵所到之处,固然是所向披靡,那些女真“小兵”所到之处,辽兵亦是望风而逃,竟无一人敢于直撄其锋,其中泰州统军司已然集结了近万名兵马,预备配合天祚的主力军侧击女真的,此时干脆就直接投降了女真军,被编为猛安之后,一一遣还原地,以为招谕他族之计。

 东北之地,原本就是各族杂居,素服契丹之强,以时贡赋而已。如今辽主一败,在这些民族看来无疑是契丹即将失势的不二征兆,尤其是忽汗城以南的那些女真部族,听说本族地国家建立了起来,从此不必再受契丹的迫,怎不欣鼓舞,奔走相告?其欣喜之处,大概和四九年的感觉也不差多少了。

 “阿骨打此战大胜,女真各部倍觉鼓舞,纵使那些素来不与完颜部结之女真,如今亦是纷纷遣使送款,料想女真此后势力亦当倍增,留给我等的时间亦已不多。近据阿海所遣使者传讯,其旧地曷懒甸之地已为完颜部国相撒改一族所据,方由其次子斡赛为将,集兵与高丽对峙,各筑九城相与攻守,不暇西顾。我当趁此时机集兵北上,威凌系辽女真诸部,若有将北上投完颜部者,可以兵攻之,以便震慑其余。”

 在盖州大营之中,辽东常胜军诸大将几乎悉数到场,正在商议当女真大胜辽主天祚之后,该当如何随机应变。此时辽东的局势随着这一场大胜,正在急剧向女真一方倾斜,辽国沿黄龙府、宁江州、咸州、泰州这一线所布下的东北防线已经土崩瓦解,女真兵马肆意奔突,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这样地局面,无疑给刚刚在辽东站稳脚跟的常胜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因此郭药师才有意用强势镇服邻近的曷苏馆路那些尚未归附的系辽女真部落。

 在辽国统御东北之时,与女真之间有一道边壕作为疆界,这边壕北起出河店,南抵辽府东境,沿途有诸多的军事据点。而此外的广大地域自来都是生女真诸部落活动的范围,内中甚至有许多部落不服完颜部地统御,频频起兵与之对抗,内中以曷懒水、星显水等域的纥石烈部为最甚,自乌、钝恩、留可以至于阿鹘产,都是此部桀骜不驯之辈,却都一一败于完颜部之手,因此早在阿骨打起兵攻打宁江州之前,边壕以外的广大地域都已经基本上落入了完颜部的势力范围。对于常胜军来说,近在曷懒甸地完颜部国相撒改这一部,才是他们最直接的对手,至于阿骨打的主力军?至少还隔着辽府的契丹兵呢,眼下最头痛的应该是权东京留守高永昌才对吧?

 座中除了原常胜军的诸大将之外,新附的女真张晖和渤海将领召和失亦在其中。听闻郭药师有意用大兵威凌女真诸部,张晖自然有些坐立不安。他自被史文恭击败收服之后,便致力于招抚曷苏馆路诸女真,仗着他的部族久在辽东,又与契丹关系较为密切,因此效果亦算不俗,数月来迤逦表示顺服的女真不下五千户。那陈规自从出了刘参议被掳走的事件之后,已于前奉命率领诸参议官和李应等一同回返中原,因此这些顺服的女真部落都是由辽东渤海人前往安抚,并依照常胜军之法编为百户千户等等编制。

 在此情势之下,张晖本人在常胜军中的影响力自也与俱增,是以他以新降之身,如今也能列席常胜军的最高会议了。若是郭药师这建议果真能行,对他无疑是一种伤害,系辽女真各部素有往来,彼此多为婚姻,张晖所部与这些部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有意倚之为重,怎能坐视其被常胜军屠灭?

 只是他地位尴尬,亦不好明目张胆地为系辽女真求情,只得把眼色去向史文恭直丢。史文恭虽是汉人,但因熟悉女真话,又有曾家等女真人为助,是以归附的女真俱都属于他的麾下,仗着他武勇无双,诸女真倒也慑服,连来女真各部南附常胜军,他的实力也是增长极快,颇以为乐。如今见张晖频频向他丢眼色,史文恭心中亦自了然,但凡领兵的将领,有谁愿意见到自己的兵力被削弱的?哪怕只是未来的兵力。

 “郭大人之议,自是有理,只是连来我军招谕各部女真,所得亦属不凡,如今正当收女真之心时,奈何以兵之?以我之见,系辽女真开化已久,其民多自认为辽人者,未必倾心去依附那完颜部女真国,我军若要加速招谕之,何不遣兵与完颜女真一战,倘能获胜,自可立威于辽东,自然各部顺服。郭大人以为如何?”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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