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勋章
岁月凭什么叫做长河?
有些事情死了还是不明白,死去活来还是不明白。只有一些伟大的念头被人想到,又被人做到,借此在废墟和尸骨上验证真理。蔻玛莲,那黑暗的女儿总是将心意深深地埋藏在黑暗的深渊里,在关键之
来临前从没有人真的知晓。
依无莲走上慕尼黑的大殿,黑暗骑士也不得不投来敬畏的目光,四个魔女抬着一个箱子跟在后面,来到了蔻玛莲的面前。偶然
悉到主宰者可怖的计划,依无莲不免紧张得有些窒息,同时又兴奋异常。
慕尼黑夜莺婀娜的身段让最娇媚的藤蔓也要妒忌,她细长的手指划过视线,轻轻地勾动魂魄最痛
之处。红色指甲油跃动的瞬间,那献给她的箱子自己打开了,
出一些红色的石头,有红色的血脉在
动的红色石头。
“这就是大地支柱的心脏?”蔻玛莲轻轻地捧起其中一块,大地支柱破碎的灵魂仍然在隐约发出吼叫。“不灭的灵魂?也是破碎的。”蔻玛莲轻笑“我的使者变成什么样,承担罪责的灵魂就得变成什么样。不过还不够,得让它再多派上点儿用场。你做得很好,告诉我,莲,你想要什么?”
突然得到挑选奖赏的权利,依无莲愣住了,半晌才羞涩地回答:“我还没有想好。”
“那就慢慢想,在最有用的时候说话。”蔻玛莲轻笑着合上了箱子,转向黑暗骑士的首领路易德兰“哦,对了,你们也可以放个假了,我暂时不打算打仗,不过有件事你替我吩咐下去,把慕尼黑城堡的设计师找来。狄兰那老家伙现在应该还活着,就在领地里,不过他藏起来了,我竟然找不到他的下落。”
路易德兰便答应了,传闻慕尼黑城堡的设计师狄兰是这个世界上最长寿的黑暗牧师,作为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智者,他凭借经验和知识受到蔻玛莲的尊重。而因为他的长寿,他的外貌特征也甚为明显…他瘦成了一把骨头,不过还有头发和胡子。
这种事情没法苛求,不过难不在路易德兰,他只要吩咐下去就行了。至于蔻玛莲的用意,路易德兰一时还猜不透,反正早晚会知道的。他有好久没有回去看看他的领地了,那是一个属于他的城邦,巨大的城邦,聚敛他的财富,他的力量之源。他有名刀宝剑等待擦拭,上千名各个种族的美丽女人永远不会老去。等他
够了,估计这事情也就办得差不多了。
黑昼里,寂静眷恋的不死的兵营。
从死亡的羔羊到牧羊人都安眠了,骷髅面带祥和,昙花在身下悄悄地绽放。
两个黑暗牧师在血骷髅的兵营值班的时候聊着天,说到了最近几天沸沸扬扬的话题。“那个伟大的城堡设计师狄兰到底是什么样子?”寻找城堡设计师狄兰的活动已经进行了一个月,布告发到了势力范围内的每个角落,狄兰的下落却踪迹皆无。
“大概在领地外面吧?赏金又增高了,能够提供消息也有相当的功劳啊!”另一个黑暗牧师摇摇头:“那是一万五千年前的事情了,还是蔻玛莲大人刚刚成为大魔使的时候,画像也不可靠了,我们怎么可能有人知道。啊,荣耀的时光…”
髅大突然从棺材里推开棺盖坐起来,让两个黑暗牧师一起晕倒。不是因为吓得心胆俱裂,而是因为离得太近,被猛力推得飞起的铁棺材盖子打到了头。
“呼。”髅大的喉咙里发出
空气的低吼,眼睛渐渐适应了环境的亮度。自从因西亚的战争之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已经习惯于在痛苦中思索。痛苦,不再是他的束缚,而是他的力量
源。他的骨骼因为干枯而散发着白涔涔的光,或许是因为痛楚多少磨去了他的暴
,他的眼神不如往常那般凶狠冰冷,而是犀利中却多了一丝沉稳。
那里是因西亚昔日所在的地方,现在是不死的军队新的整编营地。黑暗牧师们工作繁重,把能够用来剔骨头的尸体整理出来进行材料的处理。这是件倒霉的事情,因为大多数得到的尸体都不完美,
居人天生矮小驼背,能做战士的骷髅很少,顶多腿骨用来当替换零件。不过他们的头壳以及巨型螳螂的皮肤用途就大了,是很好的铠甲和武器原料,那绿色有光泽的角质感,就是用来做装饰也很华丽。
经过长时间加班赶工,他们都疲劳了,工作的和休息都很疲劳,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披着袍子的血骷髅在军营里
走。
髅大只是突然想到了走走,他怀念和很多骷髅一起拥挤的日子。他看到值班的黑暗牧师晕倒在地,便高高兴兴将他们扒光。掠夺是一件很开心的事,穿着两套衣服的感觉更好,风不能从骨头
里穿过去,骨骼更加
润。髅大凭着感觉来到了陈列场,他发红的视力也有特别好的地方,即使是毫无光亮的黑暗角落,他也不需要火把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难得的战后时光,能安眠的都安眠了,包括看守陈列场的黑暗牧师。他们有一种非常强悍的秘术,可以站得笔直又睡得很香。髅大经过门口的时候,有一个黑暗牧师在拎着皮鞭微微打鼾,从背影看上去却相当凶悍。
髅大沿着墙
走进了白骨陈列场四下张望,意外看到了方阵中一个很好的空缺…很少有那样的空缺,除非那个骷髅废掉了而黑暗牧师忘了重整编队。骷髅天
喜爱填补空缺,他高兴地
下黑暗牧师的袍子,丢在墙角,轻轻跑过去,躺在上面一具骷髅两腿之间的骨盆上,让他下面位置的兄弟头枕在自己的两腿中间。这样,当他的动作结束之后,整个安眠的方阵就毫无瑕疵了,如果有命令要他们醒来,他们站起来就会是一个整齐的四方阵列。
四周漆黑宁静,髅大用空
的眼窝望着天空,孤独感消失了。用痛苦驱赶孤独的效果有限,但是他也不愿意在人前显
他的寂寞。他煎熬着,天生自傲又固执。他享受着自我安慰的感觉,有些事情需要想想清楚。
依无莲,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名字啊,比叫髅大强,比阿米亥他们也都强。看到了,天空中开始闪烁的是什么?是依无莲的眼睛么?那么多美丽的眼睛,那么多娇
的面庞…
就在他独自沉沦的时候,一个黑暗牧师像贼一样溜进来,蹑手蹑脚擦过同一个打鼾的看守者身边,在墙角
去衣服,
出一副骷髅骨架来,竟然也是一个骷髅。当他看到墙角已经丢着的一套衣物,不
一怔。
“管他呢!”大概是这样的想法,那骷髅兵
光了衣服,一起丢在墙角。然后那贼骨头踮着脚尖小心地走进安眠的阵地,似乎夜视力和平衡都不是很好,还半伸着胳膊保持平衡。当他来到髅大的面前发觉位置已经不见又是一怔,那困惑的样子明显地挂在脸上,合不拢嘴,用手指挠着光脑壳。那表情髅大从未见过,不
暗自记在心里。
一个骷髅会半夜
跑不是第一号了,不过找不到自己睡觉的地方肯定是第一号。那骷髅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四下张望,十分焦急。天快亮了,黑暗牧师打盹儿醒来一眼就能看见平地里戳着个骷髅。那骷髅拿不定主意,左一步右一步就是找不着自己离开时的位置,急得踮着脚尖
晃,像贼在跳着无声的摇摆舞。
每一具骷髅都是有编号的,所以髅大望着那滑稽的家伙,断定他的记
和智力也不怎么样。很显然他也有自己的灵魂,髅大一动不动观察着他,他既不是血骷髅也不是灵骷髅,他右侧第五
肋骨带着六六九八的数码,说明他是第十万六千六百九十八号普通骷髅,那肯定是编进来时间不是很长的家伙。
随着年岁的久远,普通骷髅兵的记忆碎片逐渐积累,由片面的执念拼凑成比较完整的生活经验,那时才可能有比较聪明的行为方式,但是也只限于没有什么复杂逻辑思考的范围,而且恐怕至少要经过几百年的时间。那么崭新的编号,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家伙存在。本能地觉察到窘异之处,髅大其实也不太清楚这种情况应该怎样做,所以他不动声
,装傻躺在原地不动。
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过来,似乎出了什么事情。那骷髅急了,不顾一切挤进行列躺下来,靠在髅大身上。他轻轻松了口气,似乎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仔细去看,谁也不会立刻发现方阵中多了一具骷髅。就算是发现了,他只要装死,谁也不会责备骷髅。
在髅大来说,无法理解的事情便从最贴近的地方传过来了。
砰,砰,是心跳!心跳声从他的身上传过来,髅大感到相当震撼。他曾经听到过黑暗牧师的
腔里还有很多
居人的
腔里发出过类似的节奏,而这节奏现在是出现在一个和他一样的骷髅身上,明显地,一下一下地传过来。但是髅大已经习惯于默不做声,他就算再惊讶也不会有任何过
的行为,所以对方丝毫也没有发现问题的关键。
打盹儿的黑暗牧师瞬间醒来,站得笔直,还装腔作势地踱步,挥动两下鞭子。突然一股大力传来,死神阿米亥和淘换者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骷髅陈列场,旁若无人地将横在入口尚在行礼的黑暗牧师撞翻在地。
“很可能在这里。”阿米亥扛着镰刀,扭头问那黑暗牧师“有没有看到谁溜进来?”
那黑暗牧师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有…”
“这是什么?”淘换者从墙角拎起两套黑暗牧师的袍子,扭头看回来,那值班者的面孔立刻变成了猪肝
。
阿米亥直瞪着他
近,那黑暗牧师不停发抖,刚要求饶,阿米亥的镰刀带起一道血光,将他的声音截断在嗓子眼里。那血腥味直飘出来,阿米亥特意拎起那人头用力甩动,让腔里的血全部洒出来,溅了一地。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阿米亥高举人头让血腥味散开,说道“我不会惩罚你,回去吧!”
这回轮到那可疑的骷髅来感受颤动,髅大闻到热血的气味,骨骼发出咝咝的呼吸声,巨大的
息从每个关节
眼难辨的孔隙里直冒出来。“哇!”那骷髅相当
感,从地上瞬间跳起来打算夺路狂呼,发现不好时已晚,他摆成滑稽的姿势,和淘换者与阿米亥遥遥相望。
这场面大大出乎了寻觅者的意料,因为站起来的骷髅体形和颜色都和髅大相去甚远。淘换者意外地发出“嗯”的一声轻哼,巨大的身躯暴涨,十个尖锐的手指来回收缩,阿米亥拎着人头也愣住了。随即他们看到髅大在后面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直盯着阿米亥拎的那死人头。
几秒钟里,每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然后那奇怪的骷髅兵倒回原地,装作从来也没有起来过,或者一切只是梦游。阿米亥将死人头随手丢在前面,一挥手臂大喊:“抓住他!”一大群黑暗牧师就一拥而上。淘换者两眼发光,掏出一张布告和那可疑的家伙来回对比。
髅大得到了那个死人头和
人的热血,心情大好,周身舒
,回过身来就看到黑暗牧师们抓着那个可疑的骷髅兵架起来,后者犹在装死。淘换者指着寻找狄兰的告示和画像,阿米亥将黑暗牧师的袍子给那骷髅兵披上,来回对比,又朝着旁边的黑暗牧师打手势,手下会意,迅速找来了些
发。
阿米亥将一块头皮贴在那骷髅光秃秃的头上,又拿着一缕胡子放在下巴的位置对比。淘换者拿着狄兰的画像,两个人一起点头惊喜无限。“狄兰老师,醒来好了!”淘换者赶开黑暗牧师,亲自扶住那骷髅兵,亲切得让人不舒服。只是一想到突然飞到手里的功劳,他就不能不亲切一些,说不定还有勋章!
城堡设计师狄兰无法再假装了,恨恨地推开他们复活,扯掉了头上不属于自己的头皮,将那黑暗牧师的袍子也扯掉。
淘换者冲着黑暗牧师大吼:“快给狄兰老师找像样的袍子来!”随即扭捏地
着手尽量显得近乎:“一万年都不见了啊,狄兰老师来到我们这里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阿米亥也是一样接口道:“是啊,蔻玛莲大人一直在盼望着您的出现,您知道,到处在寻找您的下落…”
“哼!”狄兰只是恨恨地望着髅大,他完美的藏匿计划竟然被破坏了,反而弄巧成拙,而这一切是因为一个骷髅。他在这里潜藏了很久,当然知道血骷髅的计划,所以对髅大特地多看了两眼。在他默不做声的尴尬气氛下,黑暗牧师很快拿来一套黑色的名贵斗篷和袍子为他穿上。
狄兰不理会阿米亥和淘换者,却气哼哼地问髅大:“你怎么知道我的下落?”
髅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突然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姿势,便学着张大嘴,用手指轻轻挠着头。他学得太像,狄兰有一种七窍生烟的感觉。他可不是死人,起初和黑暗牧师一样是是侍奉黑暗君主的巫师,从光明的地方自甘来到这里。他只是活了太久的岁月,血
早已消磨殆尽,万年前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他已有两万多岁的寿命,到底多少岁早就已经数不清,他的骨头和所有的魔神一样长寿,只可惜他的血
不是。
与他相比,死神阿米亥和淘换者都是小孩子,传闻他还和蔻玛莲有着非同一般的私
,虽然蔻玛莲叫他老家伙,但那也是个令人羡慕的称呼,至少说明蔻玛莲对他很亲近。
此刻,这受到慕尼黑夜莺尊敬的老者暴跳如雷:“不去!”
很显然因为某种原因这老头才躲在骷髅堆里,他看上去也只好藏在这里。这不能不让人怀疑他已经背离对蔻玛莲的忠诚,在整个达克尼斯的所有生长着枞树的地方再也没有比这更重的罪。
淘换者出于对他传闻的了解而不知所措,阿米亥却已经变了脸色。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这兵营里的最高领导者。锁链“哗啦哗啦”地从他的左手袍袖里
出来,阿米亥的右手握紧了镰刀冷冷说道:“蔻玛莲的命令已经遍布天下,难道你要我承担那无法承受的罪?要么你随我前去,要么我锁你前去!”
“哼,你要怎么样对付我这老骨头随你的便,”狄兰对阿米亥的恫吓毫不在乎,只是有力地裹紧了斗篷“蔻玛莲曾经允诺过,谁伤害我就十倍报复,不然你以为我干吗还敢留在领地里?”
阿米亥举着镰刀有些辛苦,但是尴尬的立场更让他辛苦。淘换者忙着打圆场,说道:“好啦,好啦,那么狄兰老师,要怎样才肯去见蔻玛莲大人呢?”
“怎么也不去!”老头继续暴跳如雷,扭头看见髅大还在做着莫名其妙的模仿动作,登时唾沫星子横飞:“别学啦!”随即他看到残忍的红光从那眼窝里闪现,不由得有些纳闷后退了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一秒钟后,狄兰后悔了,阿米亥用铁链拉着髅大的胳膊,淘换者拼命掰那破坏核心的手指骨,而髅大的手指骨捏着狄兰的喉骨,狄兰挣扎着大喊救命,亏他是一把骨头才喊得出来。
髅大看似一个多愁善感的聪明人,实际上只是个
暴的婴儿,而狄兰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从髅大眼窝中残暴的红光看出这个血骷髅真的是一心想要捏断他的脖子,不
越发惊恐。
一层淡淡的红色雾气从那白骨上蒸腾起来,狄兰暗忖:“原来血骷髅的成品是这种效果,不过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狄兰扯开喉咙大喊“放手啊…”发狂的血骷髅谁的话也不听“吼!”髅大一脚将抱着他的黑暗牧师踢飞,阿米亥也被他拉得晃晃悠悠。淘换者已经放弃了这种较量,在一边焦急地嚷着:“快去把其他的血骷髅叫来!”
“赶不及了!”阿米亥举起镰刀“还是牺牲一个吧!”他一刀砍在髅大的胳膊上“当”的一声,镰刀弹起老高。在血骷髅刀
不入的威力面前,阿米亥的镰刀竟也什么效果都没有。
狄兰意识到自己的脖颈骨危在旦夕,他突然像所有正常的骷髅那样,用手把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以便端着去咬髅大。这一下没有什么效果,却也大出人们的意料。髅大攥着一
没有头颅的脖子,而那脑袋的牙齿正在咬自己的手背,感觉有些怪异。他反手一挥,狄兰的脑袋“呀”的一声飞到了老远的骷髅堆里,不过总算被松开了。狄兰无头的骨架趁机逃走,发出“嚓嚓”的骨节声,绕着圈去追赶自己的头颅。
阿米亥挥舞铁链及时将髅大的腿双锁住放倒,一大群骷髅兵不知何时被淘换者唤醒了,一拥而上将他按住。髅大不想和同类再打下去,便被抓住了。阿米亥
着气,仍然没有忘了狄兰,不过淘换者比他更快,从骷髅堆里拿着狄兰的脑袋高高兴兴跑了回来。
狄兰无头的身体挥舞着手臂从远处跑回来,突然踩到袍子下摆绊了一跤。他的头在淘换者手中咬牙切齿:“立刻把我放下!你以为你是谁?在我看来你的脑子里都是一些乌烟瘴气的东西,全身都是!或许你以为可以强迫我狄兰做事?不,决不!你们就是求我也不行!”
“那可由不得您。不错,慕尼黑铁律如山,那些刑罚即便是我也承受不起。但是任何情况都有例外,比如被骷髅掐死只能自认倒霉。”淘换者此刻已经换了一副语气,对髅大说:“来,这个给你,拿去当球踢。”
“等等!”狄兰登时垂头丧气“我去就是了…”
“还是你有办法!”阿米亥大喜,见髅大不再发狂,也就将铁链松开了。以狄兰的身份地位,既然说了肯去,这事便已经大功告成。
淘换者将头颅还给狄兰,对髅大说:“你干得好,玩够了,就回去休息吧。”
髅大摇摇头。
“你…”淘换者顾不上管他,只好说“那就随你的便,什么时候想回去再回去好了,只是不要随便惹事。”
“嘿嘿!”狄兰将自己的脑袋安牢,见到他们为髅大伤神的样子,就故意干笑起来。阿米亥和淘换者都面无表情,狄兰就越发过分。因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理由,他对血骷髅特别感兴趣,上上下下地看个不停。
他对着髅大挠挠头,髅大也挠挠头。狄兰又摆摆手:“老弟,不会说话啊?学吧。回头见了。”髅大也朝他摆摆手,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心底升起。狄兰便这样走了,留下他在场地里回味,连人头也丢在地上忘记了。似乎有什么被唤醒,他此刻感觉清晰,依然摆着挥手告别的姿势,望着满场的白骨发呆。
渐渐地,他知道自己想要的,那是表达情感的方法和**,一个细微的动作,或是…说话。想要和普通人一样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髅大努力张开嘴说:“回头见了…”那声音明明从自己的口中发出,从耳朵传进来,却是“哇呀呀”到了后来,热血的效力渐渐减退,他再也听不到自己再说什么了。他仍然张着嘴,但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话。
髅大沉默了。
当第十二次沉默来临,是因为有第十三个沙哑的嗓音落下。髅大不再试图表达什么了。当一个婴儿尝试了许久呀呀学语,即便是恼火的咒骂也不知所云,他该用什么来衡量寂静还是喧嚣?除了哭泣,便只有保持沉默。[d9]
慕尼黑。
穿过长长的蔷薇走廊,阿米亥和淘换者押着狄兰站在城堡的入口,当找到狄兰的通报送上去之后,城堡顶层的大殿就有歌声传出来了。听到了那高亢的歌声,黑暗骑士推开厚重的大门示意他们进去,而狄兰却犹豫了。
“见鬼…我不能就这样去见蔻玛莲!”狄兰喃喃自语“我不能…”那突然扭头就跑,阿米亥和淘换者都吃了一惊,阻拦不及。狄兰的动作出奇地敏捷,跳得很高,几个起落转眼间就到了大门口,黑暗骑士也不阻拦。狄兰却突然停了下来,缓缓地向后退。
依无莲捧着一个盘子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娇
地笑着说道:“您要去哪里?既然来了,就先看一下蔻玛莲大人送给您的礼物。”她用青葱一样的手指轻轻揭开托盘的盖布,赫然是一顶假发和一缕山羊胡子。
狄兰的神情相当激动,他用颤抖的手伸向假发和胡子,口中喃喃自语:“果然还是蔻玛莲了解我…”
依无莲笑着将假发拿起来:“我来帮您带好。”她纤秀的长长手指挤
假发的边缘,让那假发在狄兰的头顶服服帖帖,突然间淡淡的蓝光一闪,那假发就长牢了。依无莲递给狄兰一面镜子,又像对待可敬的长者一般帮他拿捏着头顶。“看看合适吗?您和以前一样精神呢!”
狄兰握着镜子左右看个不停,居然从深深的眼
里
出两滴眼泪来。他迫不及待抓向那缕假胡子,不停催促:“快!快…”
淘换者和阿米亥都有些气结,四周的黑暗骑士也啧啧称奇。骷髅
眼泪实属罕见,而狄兰躲藏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了头发和胡子而感到害羞。不过,他那骷髅身躯就算长着头发和胡子也不见得可爱,趁着发黄的残缺牙齿反而有点儿恶心。他本人喜爱,别人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快带我去见蔻玛莲!”狄兰梳好发型,丢掉镜子拂了一下黑袍,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留有
诈胡须的神气骷髅。他眼窝中放
着金色的光芒,神态倨傲如同最有势力的魔界公爵。他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起来,看上去和那古老的画像惊人地相似。更有甚者他干脆
抬头朝着城堡主楼的窗户大喊:“我来了!我来了!”
话音落地,他的身体就好像被什么拉着飞起来。他快活地捂着头顶,生怕假发被风吹掉。城堡的每一扇大门都在最适当的时刻发出清脆的声音打开,他就像一阵风毫无阻碍地飘进蔻玛莲的宫殿去。
几分钟以后,阿米亥和淘换者带着高兴的心情匍匐在大厅的红地毯上,蜷缩成一团向上叩首。蔻玛莲娇
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听说这次能找回狄兰,主要是一个血骷髅的功劳,是髅大吧?”
“髅大?就是那个血骷髅?”依无莲站在一旁有些惊讶,但是没有出声。她有感觉,那血骷髅给她的印象是与众不同的,至少和她之间是不同的。每次想起那个骷髅,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很熟悉,心里跳跳的,让她恬静的心掀起一点涟漪。若是深究细则,那一点涟漪还会扩散成无数圈圈点点
织在一起,一发不可收拾。究竟为了什么?她说不清楚。难道只是因为那骷髅的幼稚行为曾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一丝快乐?她知道不是的。
狄兰则在面无表情地频频点头:“没错,没错,不然根本没有人能发现我,就算发现了我也不肯来。所以,应该归功于血骷髅!嘿嘿,你们不用不高兴,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
蔻玛莲挥了一下手,说道:“你们站起来,这次做得很好,今后要更加努力。至于论功行赏,将这蔷薇勋章给髅大。”
于是,在暗地里把气
下肚子之后,火把的亮光照进血光
漾的棺材,阿米亥咬牙切齿咒骂着老不死的建筑师狄兰,淘换者将一枚镶嵌着金质蔷薇勋章的环扣箍在髅大左
的第一
肋骨上。髅大只是默默躺在那里,眼神空
。没有掌声,没有人激动,只有被打搅的灵魂和散漫的咒骂。
也没有人知道,依无莲突然失眠了。她换了一件轻薄的纱衣,在窗前渡过了整个黑昼。[d11]直到一缕柔光透过夜幕照在脸上,是血月在枞树林上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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