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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居(40)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海萍,我是宋思明,我送海藻过来住一晚,麻烦你开门。”海萍心里咯噔一下,想,坏了,肯定是出事了,赶紧开门接。

 宋思明半推半抱着把海藻给搡进海萍怀里,着气说:“对不起,半夜打扰你。拜托你照顾海藻,先让她睡吧!有话明天再说,我走了。”说完冲海萍父母微微一躬身,告退。

 海藻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父母在一旁都吓坏了,追着海藻问,海萍赶紧挡着说:“有话明天说,有话明天说,大家都睡吧!别冻着。苏淳你睡书房,海藻跟我睡。”

 海萍摸摸海藻的手,冻得跟冰似的,脸色也惨白惨白的,赶紧把她扶到上坐着,弄点热水给她洗脸,又翻翻冰箱,把儿子的晚餐拿出一包放热水里泡上。

 “你晚上肯定没吃东西,怎么给冻成这样?先喝点。”海萍把到海藻手里。海藻都哭呆了,也不接也不喝。海萍替她开了口,硬她嘴里说:“先吃东西,吃完了再想你的心事。喝了。”海藻又开始哭。

 “出什么事了?怎么半夜跟他在一起?断了?”海萍关切地问。

 海藻摇头。

 “他老婆又找你了?打你了?他没护着你?”海萍急了“哎呀!你倒是说话呀!你这样,不是吓唬我?出什么事情,姐姐都替你扛着。你杀人我替你去坐牢。但你得说话呀!”

 海藻哭着说:“小贝…小贝看见我们了。”海萍脸色刷就变了:“给堵上了?”海藻摇摇头。海萍舒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最坏情况。你别哭了。他知道,本来就是迟早的事情。关键是现在要想个解决的办法。你的想法如何?”

 海藻哭着说:“我不知道。”海萍想了想说:“你先休息吧,明天再商量,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海藻又哭了,说:“可是,可是,小贝不见了!我刚才回去,家里没有人。他会去哪儿啊!他会不会自杀啊!他家就他一个儿子!我可怎么办啊?”海萍一听,情况有点严重,说:“你等一下,我给他去个电话。”

 “他手机关了。”

 海萍赶紧跑苏淳房间,把情况大概跟苏淳讲了一下说:“你还是去找找小贝,万一他出什么事情,干系就大了!我们哪能赔得出人家的独生儿子啊?”

 苏淳反问:“这大半夜的,你说我上哪找?我跟他又不。”

 海萍又赶紧回房间,摇着海藻说:“别哭了别哭了,干正事。他的好朋友有哪些?他办公室电话多少?办公室地址多少?找人要紧。”

 海萍又拿着电话地址什么的去了苏淳的房间。“你一个一个地去问,去找。一定要找到。”

 苏淳闷坐半天不吱声,过一会儿闷声回答说:“我觉得不好吧!这大半夜的,往人家家里挂电话。很快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觉得这对小贝合适吗?他已经是成*人了,不至于为个女人就跳楼。咱还是等等吧,免得人家本来没跳楼的念头,给你们这么一宣扬,真没活路了。男人都要个面子。里子伤了无所谓,面子丢了,就完了。”

 海萍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又束手无策了。

 “都睡吧!明天再说。也许明天小贝自己就出来了,给他点空间时间。”苏淳说完就关灯准备睡了。

 等海萍回到房间,另一个麻烦又站在眼前…妈。

 “哎呀!妈,你别跟着添乱了,赶紧睡。”

 “你们是我的女儿,出了事情我怎么能睡得着呢?有什么事情,你们还是说出来听听,也许妈妈能给你们提个解决的方法。”

 姐俩没一个接话的。海藻的眼睛跟桃子一样红。这一晚上,海藻除了哭,没干别的。

 “如果我没猜错,海藻,你跟刚才那个男的,是不是关系不太正常?我看他抱着你回来的。”

 姐俩还是不说话。

 “海藻啊!你是不是和小贝断了?这么多天,我就见过小贝一回,还是那天到的时候见的。他回来了也没给我们打个电话,没说来看我们一下。我昨天就跟你爸说,小贝这孩子一直都特别热情,平时还给我们去电话呢,怎么这次我们来反而疏远了,看样子我果然没料错啊!”妈妈看着沉默的二人,叹气道:“你们不说,我也能猜个大概。不过海藻,小贝是个好孩子,靠得住,人也好。你们俩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了,本来今年都要结婚的。不能说散就散。人总要讲点感情的。刚才那个男人,我看了,觉得…觉得不自然,你可千万不要糊涂啊!”“哎呀,妈,你快去睡觉吧,这大半夜的,你光着大腿披着件衣干吗呢?海藻的事情,我会替她处理的。”

 妈妈叹口气,转身出门了,临出门前突然丢下一句:“我看你,根本就是个糊涂人。还替人处理呢!”

 宋思明到家的时候,都过了夜里3点了,非常疲惫加头疼。小贝转身离去后,海藻愣了足有一刻钟才跳出车去准备追,被宋思明拉住了。外头起了大风,要变天的样子,落叶满空飘,他怕海藻出事,硬把海藻回车里。他默默看前方,等海藻从抓狂的反抗转为嚎啕大哭再转为啜泣,然后才发动汽车把海藻送到楼下。该来的总要来,海藻迟早要经历这一天。也许别的苦痛他可以替海藻分担,但这种分离之痛,只能海藻自己承受。

 他把海藻送到楼下,海藻根本没勇气踏出车门。没办法,他又夹着她回到5楼,替她掏出钥匙,开了门。门后面的事情,得海藻一个人面对了,他帮不了忙。

 等他再发动汽车准备离去的时候,海藻从楼上狂奔下来,擦着车身跑出去,他赶紧再追上:“你去哪?”海藻大叫着说:“小贝不在家里,他没回来,我要去找他!”宋思明一看这状态,再想想这时间,显然把海藻一个人留大街上是不可能的,他当机立断推了海藻上车,直奔海萍的家。

 等忙完这一切,宋思明已经疲力竭。他省略一切洗漱,直接上,身上还带着海藻的味道。老婆背对着他,等他躺得近乎入睡了,突然来一句:“你这逢场戏,做得很投入啊!”宋思明的无名火蹭地就上来了。今天这一夜,所有的一切,既是他期待的,又是他害怕的,既希望早来临,又害怕面临终结。他自己这一阵都在痛苦中摇摆,究竟是迫海藻了断,还是保持现有状态。虽然每次笫之后,他都有一种心痛的感觉,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完全属于他,从不说爱他,也不表现得特别依恋。

 他很介意那个占据他所爱的女人心灵一半的男人,可他又害怕在时机尚未成的时候,搅局面不过是让自己提前下野。

 他不轻易决断。不过他的不轻易决断,被他老婆的一次意外相见而破坏。

 所以有了他对海藻的愤懑发,所以有了海藻哭着说被人唾弃,所以有了最后的兵戎相见。

 她如果不来招惹,宋就咽下这口气了,毕竟有愧在先。可她很不识相,在自己已经**精神都疲乏到顶点的时候,冷言挖苦。宋思明觉得自己拳头发热,有揍人的**。不过在宋42岁的生涯里,没对人动过武,尤其是女人。

 他想说:“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去招惹海藻,不然我叫你好看!”这句话都卡在喉头了,却在出口前的一刹那骤然转向。谁之过?是老婆吗?是身边这个与自己生活15载的女人吗?是谁造成了今天这样混乱的局面,让身陷棋局中的每个人都很受伤?

 说起来,自己应该是受伤最轻的。是他在海藻低头一笑的时分,突然就魂回大学时代。那个穷小子暗恋大学教授之女而不得,苦苦熬过爱极却不敢表白的青涩年代。当年的他就默默发誓,如果有一天,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而他能够有条件有勇气有能力,他一定不再错过。

 而子,又有什么过错?

 即使在他知道自己不是子的第一个男人的一刻,他已经选择了忽略不计。当人选择了向上的阶梯之时,就要丢弃很多细枝末节。

 海藻,是上天放在他眼前的那个弥补的机会,让他有机会重新活过。也许,这20年的奋斗,都是为等待。

 这一切,与身边的这个女人无关。

 他调匀呼吸,轻轻说一句:“我提醒你一下,以后,不打招呼的事情不要做,免得不好收拾。我的意思,你明白。”

 一片静默。

 海藻虽然躺着,眼睛却睁着,思想高速运转,5点多的时候,突然坐起来说:“姐,我得回去,我还是得回去等小贝。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能在这里躲着。”说完就穿上衣服准备走人。

 海萍披了衣服追出来:“我陪你吧!”海藻说:“不用。我们俩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海藻出了卧室,看见父亲正坐在客厅的黑暗处默不作声。海藻原本想偷偷溜走,却听父亲喝了一句:“哪儿去?”

 “回去。”

 “你回去,替我给小贝认个错。就说我没把女儿教育好,对不起他。”

 海藻简直像被父亲扇了一巴掌一样地难过,跟过街老鼠似的悄悄拉门走了。

 海藻没请假,也没上班,在家一直等到早上10点多,才听见小贝开门的声音。海藻拉开门,被小贝的样子吓坏了。

 宋思明如平常一样起准备上班,路过客厅的时候,发现餐桌上放了满满一桌的菜,老婆还在往桌上端呢。宋思明不知老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大早要起来做满汉全席。老婆不解释,依旧忙碌自己的。

 “坐,吃早饭。”老婆平静地说。

 “这么一大早,吃这些,我吃不下。我上班去了。”宋思明看看桌上的菜,准备走人。

 “坐!吃不下也要吃。这个土豆丝你一定要尝尝,是你女儿亲手做的第一个菜。”

 宋思明迫于太太的坚决而坐在桌边,直到太太端出一盒被切去一角的油蛋糕,上面依稀仍见“15岁生日快乐”的字样。宋思明突然眉头紧皱,懊悔地用拳头一捶桌子。昨天是女儿虚15岁生日,他这个做爸爸的完全忘记了。

 老婆跟叙说人家的事情一样平淡地说:“昨天,萱萱等你等到12点才睡,其实也不是等你,在等你答应的礼物。你要么别答应她,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我们都以为你会回来,没想到这么迟。不过迟也好,你今天还能补,就说是昨天买的。”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萱萱在你去桐乡那几天,不是打电话告诉你了?没几天的事,没想到你会忘记。你以前是从不会忘记的。”

 宋思明发自内心地说了句:“对不起。”

 “你别冲我说,你跟萱萱说去。这应该是她长这么大,你第一次忘记她生日吧?你心里有没有我,没关系,但女儿是你自己的,你没她可就…你今天还是替她去买了吧!”

 “我今天没空,还是你去吧!就说是我买的,谢谢。”

 “怎么,你还是要去见她?”

 “不是,今天有几个重要的会议,可能会走得很迟。我现在已经要迟到了,拜托了。”宋思明匆匆出门。

 宋思明自信自己的头脑像电脑一样清晰。当秘书的,都特别有条理,他曾经看过好几个秘书,把文件整理得从A到Z,从到月到年,规范操作。他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有序,但他的头脑却像瑞士钟表一样精准,绝对不会记混一个会议,不会写岔一篇稿子,记错一个人的名字。每天一睁眼,他甚至不必仔细去想,就心中有数今天要做哪几件事情,甚至时间的长短,轻重缓急,他都有一本明账。这是一种天生的素养。他不必在历上写下每个人的生辰八字,每年的节气假期,提前几天他自然就了然于。他甚至记得每个老干部退休的日子,提前提醒领导前去拜望,并按级别准备相应的礼品。

 可就在昨天,他的电脑突然产生了病毒,或者说,海藻就是那个病毒,因为她,他居然忘记了自己爱女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在女儿炒菜的当儿,他搂着海藻在上折腾,在女儿等待的当儿,他看着海藻睡。

 他竟然忘记了,这一天,他本该是个父亲,有女儿需要呵护。

 很愧疚。

 小贝的鞋子满是灰尘,腿泥泞,头发蓬,眼红如兔,那种带着颓废的肮脏,很吓人。海藻除了看着小贝,一句话都不敢说。小贝在门口僵立了一会儿,转身又要出去。海藻上前一把拽住小贝:“别走,你累了,需要休息,等会儿我走。”

 小贝估计也是实在撑不住了,跌跌撞撞走进房间,扑倒在上,连一秒钟都没有,就睡了。小贝走了一整夜,从城市的这头走到那头,中间还了路。刚开始是五雷轰顶,明明知道结局,可还是无法接受,在走了6个钟头后,思绪就全然不在精神痛苦上了,而陷于**疲惫。他又不想回去,又不知道去哪儿。在街头游到第9个钟头,终于发现自己最终还是站在了自己家的楼下。

 睡了再说。

 然后这一睡,到天黑都没醒。小贝开始发高烧,嘴燎起一圈泡,嘴皮开始一点一点落,阵阵发冷,无论海藻给盖多少层被,他都像受惊的孩子一样瑟瑟发抖。期间海藻摸了他额头几次,觉得有些怕,想送他去医院,都被他推开了。海藻又担心惊动同屋的人,只好自己去药店买了些退烧药,酒棉和葡萄糖粉。

 海藻仔细地替小贝了衣服换了衣服,帮他擦干身,用酒降温,喂了药下去,又灌了点葡萄糖水。海藻很害怕,不知道小贝这样要烧多久,是不是该叫姐姐一起把他送进医院,可她又期待,也许下一分钟,小贝的烧就退了,毕竟,他还年轻。

 夜里,海藻坐在边,静看小贝英俊的脸庞,那样清澈与无辜。

 小贝会在半昏半睡梦中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海藻,然后轻轻说:“海藻,我爱你。”海藻的眼泪扑扑直掉。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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