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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埋伏
 哥特市,法医大楼,地下室。

 升降机门打开,银凌海的养⺟,市內的首席法医…康薇尔沿走廊来到解剖室中。

 室內仍是充斥着那种混合了尸臭味和消毒药⽔的特殊气味。除一排排的冰箱外,室內还有数张放有尸体的不锈钢解剖台,和一部放手术用具的推车停在一边。

 因为银凌海的要求,她本来打算详细检查有关的尸体,不过肯尼及丹那不完整的遗体经家人认领后,已运往安葬,详细检查也无从检查起。剩下的是车站‮塌倒‬现场发现的⽝尸,以及在仓库中被击毙的匪徒。

 而她打算作详细检查化验时,上司却突然下令要把尸体火化,葬于‮共公‬墓地。

 这虽是没人认领遗体时的一般处理程序,可是不会这么急,康薇尔曾要求暂时保留受害者的尸体,上司却称不符合规定,拒绝她的要求。

 有点不妥!康薇尔当时心中马上浮现这个念头,虽然没有证据,而上司的决定也不能说不合理,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背后一定有点东西。正如现在一般。

 解剖室和她离开前一模一样,但一股不协调感老是绕不去。

 是什么呢?

 好一会后她找到证据,虽然每样东西都在应该在的地方,但怎么说呢…位置却有轻微差异,像是放在桌面橡胶手套上那几枝用了一半的铅笔,因为圆⾝铅笔容易滚到地上,所以大家习惯在不用时,把它很稳当的放在手套的上方,而非旁边。

 还有,⽔龙头因为残旧,关得太牢的话很难再扭开,大家也习惯只略微扭紧,宁可让它滴⽔就是了。

 都是很细微的地方,但自己绝不会弄错,其它工作人员也知道这些细节。

 “有什么人进过这儿而我不知道?”

 一股不舒服的寒意涌上心头。再次出于直觉,她信步走进相连解剖室旁的一间小型化验室,接着目光落在存放组织样本的冰柜处,里面放着各个案件中从尸体⾝上采集的样本,其中包括了从狼人凶杀案中各个⾝上采集到的唾、內脏切片等样本。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戴上手套,打开冰柜。

 嗯,看样子没问题,所有东西都在,位置也没差。

 慢着,等等。

 康薇尔从柜中拿出一份长⽑男的唾样本,把载玻片放到显微镜下,再凑下头细看。

 她的脸⾊一瞬间变得煞⽩。

 “不可能…怎么会…”

 她深昅一口气,再从冰柜中分别拿出另外几片载坡片,先细心检查上面的标签,皱了皱眉,再把它们逐一放在显微镜下,脸⾊的苍⽩程度立时呈几何级数递增。

 行动电话此时突然响起,康薇尔的心脏几乎要从口腔窜出来。

 “凯,你好,我是CDC(疾病管制中心)的威尔,很久没联络了。”

 “啊,真的很久不见了,你太太和女儿好吗?”

 “放心吧,无论她们买了什么,付帐的都是我,所以我相信她们过得好。”

 康薇尔笑了几声,道:“对了,我用快递寄给你的样本,有结果了吗?”

 “嗯,因为看到是你的急件,我把它优先处理啦,不过,嗯,你确定你没弄…呃,我是说,你的助手没弄混了?”

 “你在说什么?”

 某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门外之停车场。

 银凌海把车子泊好,步出车外,左右打量四周。

 “嗯,还没来吗?”探员嘀咕了几句,视线往某辆车子时,不由登时笑了出来。

 停在他车子不远处的是一辆七人休旅车,型号稍旧,左右车门及车尾等都贴上莎依娜或黑暗福音乐团的宣传海报,各扇车窗上,也密密⿇⿇贴上乐团吉他图案标志的半透明贴纸。

 幸好车前方的挡风玻璃是⼲净的,只有各款式的行车登记证、收费隧道及大桥通行证、椰树图案的住客泊车证等。

 “老天,这样“強迫推销”的车子,不用想也猜到是谁的。”银凌海心忖。他基于职业习惯,瞧瞧司机的位子,仪表板上方也堆満了各式各样的宣传单,令人想象不到司机是怎样看到前方。

 忽地“巴哒巴哒”的脚步声自后方响起,他回头,看到満头大汗的本雅明正从超市方向急奔而来。

 他抱着大包小包的⽇用品及零食,勉強抬起右手看看表,立时脸上一急。待看到招手的银凌海,马上三步作两步的跑来,有如童话故事《艾丽斯梦游仙境》中那赶时间的兔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来到银凌海面前,本雅明忙不迭的道歉起来“我本来想趁午休时买点东西的,但想不到超市会有这么多人。”

 “不要紧,请不要介意。”

 “啊,对了对了,”本雅明放下手上的东西,在怀中掏了掏,拿出两张票,道:“这是前排特等席的票。”

 “不好意思,真的太⿇烦你了。”极为尴尬的银凌海道。

 “千万别这样说,银探员,有机会报答你,我不知多⾼兴,真的只要两张就够了吗?多些我也弄得到的啊。”

 “不不,已经很⾜够了。”银凌海几乎想挖个洞钻进去。

 “嗯,银探员,其实我想问…呃,一个问题,”本雅明忽假咳一声,诚恳的道:“希望你千万别介意。”

 “不要紧,请说。”

 “自从‮店酒‬的击案后,我一直放心不下,也密切留意所有相关的新闻及‮报情‬,我知道…嗯,好像那位持的少年在外还有些…同,是不?好像叫嘉维斯什么的,你认为莎依娜还会有危险吗?对不起,我实在很担心。”

 “请你放心吧,我会…我是说,警方定会尽力避免这些事再度发生。”银凌海深昅一口气,道。

 “银探员,莎依娜一直都很努力,当初她取代黎斯理成为乐团的新主唱时,公司上下都没什么信心,只是抱着无鱼虾也好的心态,不过她用努力及汗⽔证明了她的确值得。”

 本雅明目光变得柔和起来,道:“我希望帮她实现梦…啊,对不起,不知不觉离题了,很抱歉。总之…总之听银探员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在这之前,只要想到那个市庆音乐会,我就忧心得饭也吃不下。”

 “本雅明先生,请你信任警方…啊,对了,我还想说一件事,有关你这辆车子的,希望你别介意。”

 “呃?”

 “虽然我并非通部的,但我知道有很多的通意外,都是因为驾驶席前方及周边放了太多饰物,导致有突发事件时掩盖视线,拖慢了司机反应的速度…”

 倏地银凌海的行动电话响起,打断他的说话。

 告了个罪,他拿起电话,话筒另一端传来康薇尔的声音。

 稍后,哥特市中心旧区。咖啡店“猫眼”

 银凌海匆匆忙忙的走进店內,左右张望一会,发现康薇尔正坐在角落,两面靠墙的卡座处。

 “怎么啦,凯阿姨?这么急叫我赶来…”银凌海坐在女法医对面,点了最喜的拿铁,道:“是和案子有关的吗?”

 “嗯,是的。”康薇尔脸⾊苍⽩,神情有点呆滞的道。

 银凌海皱了皱眉,心下对养⺟的行为相当不解。据她的习惯,谈公事绝对会在办公室內,不会在公众场合说半句。

 “凯阿姨,怎么了啦?”

 “阿海,别再查这宗案子了。”

 “你在说什么,凯阿姨?”银凌海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嗯…我不知道怎么说…有些东西我们好像接触得太深了…算了,总之你这次听我吧,好不?”

 “只要你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银凌海一双黑⽩分明的眸子凝视着养⺟。

 康薇尔沉默了一会,道:“我老师说过,遗传除了生物的范畴外,或许更有形而上的形式。”

 “呃?”

 “没什么…好吧,我先让你看点东西。”说罢康薇尔拿出几张照片,摆到银凌海面前。

 照片是以数字相机拍下的⾼分辨率彩⾊照片,上面是一颗呈‮弹子‬状,像是陨石般的东西,一端圆,一端扁平。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废弃车站的⽝只尸体,及那几名在仓库被击毙的劫匪的脑组织、脊髓及唾等上发现的,是一种病毒。”

 “病毒?你的意思是会传染,类似天花那些?”

 “正确点说,是属杆状病毒科(Rhabdoviridae)中的狂⽝病(Rabies)病毒。”

 “狂⽝病?那些会令狗只发疯,胡咬人的那种病?”

 “如果真是狂⽝病的话,我会⾼兴得跳起来,”康薇尔叹了口气,道:“我长话短说吧。

 “那种病毒相当近似杆状病毒科的病毒,我把样本快递往疾病管制中心,同时央求大学的研究中心的朋友替我做聚合连锁反应,发现三个DNA引子当中,只有两个和狂⽝病符合。”

 “我不明⽩。”

 “那表示它的基因序列和狂⽝病病毒不同,它虽然近似,但可能是一种全新的、从没出现过的变种病毒。”

 “老天,凯阿姨,那么我们要尽快通知…”

 “你想的我已做了,这就是我刚才想劝你别再管这档事。”

 “呃?”

 “我今天早上回法医处时,发现帮我作组织采样及化验,及亲眼看过病毒的工作人员突然被调职,在大学帮过的朋友也一样,之后…之后…我…”

 康薇尔⾝子开始微微发抖,续道:“昨夜和你离开后,我回到办公室发觉计算机纪录遭窜改、所有病毒样本都被人调了包,而我把样本寄去的CDC,那儿的人也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把普通的狂⽝病病毒寄给他们。”

 “老天,你的意思是…”

 康薇尔把面前余下的蓝山咖啡一口喝光,道:“所以你眼前的几张照片是唯一剩下的证据。”

 “那不就成了吗?只要还有…”

 “阿海,你还不明⽩我在说什么吗?有人偷跑进我的办公室,把病毒样本等东西调包,修改计算机数据。

 “那也算了。但对方竟然可以神通广大到影响‮府政‬机构运作,随意把相关人员调职、偷换寄往CDC的样本,又或是更恐怖的,迫令其撒谎,这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背后明显有某个组织在动手脚。”

 “组织?”银凌海皱起眉头,想了想,决定先把这问题摆一旁,问道:“那对方为什么独留下照片?”

 “这正是⾼明的地方,”康薇尔冷静的分析道:“我们手上只剩下照片,没有其它证物,加上数字照相技术如此发达,别人很可能说照片是伪造的,本不能当成有力的证据,对方用意是警告我们,即使我们知道真相,也拿他们没辙。”

 银凌海沉默不语。

 “你现在明⽩我害怕的原因了吧?我们像是轻量级的菜鸟挑战重量级拳王,所以最‮全安‬的方法是…”

 银凌海猛力一拍桌面,杯子摇晃起来往侧倾斜,在深褐⾊的体刚要泻出的瞬间,银凌海一愣,左手随即以超越常人的⾼速抓着杯⾝,同时把往外飞的咖啡兜回进杯內。

 “阿海?”

 “我不会放弃的。”

 “阿海,你怎么老是不明⽩?你听我说…”

 “是你该听我说,凯阿姨,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的毁灭证据,不正代表我们接近真相了吗?”

 银凌海动起来,道:“莫叔曾提醒过我无数次,‮察警‬是保护死者权利的人,我们让他们沉冤得雪,让相同的悲剧不再发生,我们是正义和公理的守护者,假如连我们都放弃的话,那一切就完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老套没错,可是,无论老套与否,真理永远都是真理,凯阿姨,希望你明⽩。”

 “阿海,你…”看着呆瞪着自己的康薇尔,银凌海忽地醒觉过来,尴尬万分的道:“对…对不起,我可能说得太过分…但凯阿姨…我…”

 说罢他深昅一口气,再缓缓吐气,彷佛是想把体內的固执召集起来般,道:“但我答应过莫叔的,我会保护所有无辜的生命,你尽管骂我吧,但我不会放弃的。”

 “不,是我错了,阿海,你真的长大了。”

 “凯阿姨,很对不起,我…”

 “不,我是认真的向你道歉,这次是我错了。”

 “我…”

 “你知道吗?”康薇尔温柔的笑起来,轻声的、带着感情的语气,道:“刚刚你看着我,说要我讲出答案时,彷佛老莫在教训我。孩子,你不用介意,我看到你体內那来自莫凡的精神。”

 “凯阿姨…”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继续前进吧,”康薇尔轻拍银凌海的手,道:“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对不起,凯阿姨,我…”

 康薇尔先露出思索的表情,再道:“那我们先讨论这个病毒本⾝吧。

 “我从有限的数据推测,这种不知名的病毒近似狂⽝病病毒,都是从唾侵⼊伤口,先在伤口处周围繁殖,待繁殖到一定数量后沿神经向四周內脏及大脑蔓延,影响病人的脑部及其它器官。”

 “嗯,你是说,那些在幽灵车站的⽝只、狗…”银凌海倏地顿住,想起对方未知此事內情,忙改口道:“啊,不,我是说,闯⼊‮店酒‬的肯尼,以及跑去打劫帮会的毒虫,都因为受到病毒影响而出现异常行为?”

 康薇尔疑惑的看看他,再道:“所有生物最大的目的,都是生存及繁殖,我认为病毒也不例外。

 “在生物学上,有所谓傀儡纵策略(Puppetmasterstrategy),即一种生物利用别种生物完成自己的生命周期。比如某种在加州沿岸沼泽一带,叫Euhaplorchiscaliforniensis的寄生蛭,从鱼鳃中进⼊花锵鱼体內后,会在其脑部制造某种化学物质,令鱼出现不正常行为,像是经常作夸张摆动等。”

 女法医顿了顿续道:“大部分行为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增加该物种群体的数目。

 “但据你的想法,一种病毒竟能以此种“夸张”的形式,影响一个人的精神状况,简直闻所未闻。我只能猜想,病毒可能在宿主体內合成毒素分子再放出,刺宿主的细胞、神经系统等,改变宿主的行为模式。”

 “又甚至改变宿主的外表?”银凌海想起面对丹、仓库的匪徒时,他们异常增生的⽑发、又或似是被⿇痹了的痛觉,问道。

 “外表?你指的是什么?”康薇尔再皱起眉头。

 “不,没什么,凯阿姨,请你继续。”

 “唔,阿海,在现阶段,我们不清楚病毒的传染能力及其潜伏期的长短,只知道很可能有一名原始带菌者,即感染源,透过体等途径,感染了第一批患者,包括第一个的零号带菌者,然后再…”

 “等等,”银凌海想了想,打断康薇尔道:“病毒是会呈层递式传播,那么不就会出现…呃,像中世纪时黑死病般的大瘟疫吗?”

 “这个推测很合理,人与人、人与⽝、⽝与人,⽝与⽝,彼此可能会互相叉感染。而视各病者体质不同,病变时间也有先后,不过我化验过毒虫的体样本,发现他们⾝上的病毒出现了异变。”

 “异变?”

 “简单来说,病毒复制自⾝到某个数目时,开始变异,其活跃程度及‮裂分‬速度都变慢了,用一般人理解的说法是,病毒的毒变弱了,反刺了寄主自己体內的免疫系统,用分泌⼲扰素(interferon)等方法击退。”

 “你的意思是,病毒不再带威胁,不会出现大规模的传染?”

 “可以这样说。”

 康薇尔点点头,边用笔在餐巾纸上绘上一株向下倒生,只有树⼲和分枝的树木,道:“应该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病毒的活跃程度和传递情况成反比,我猜即便蔓延,最远都可能只及第三、四层级的被感染者。

 “前提是感染源…我先假设它是生物,不会增加零号感染者的数目。”

 “呼,真是好险。”银凌海松了口气。

 “你可别⾼兴得太早,先别提那个病毒源头,也即感染源。我从没有看过病毒有如此古怪的变种模式,而且变种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你很难知道这种病毒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

 “呃,凯阿姨,等等…”银凌海想起羔羊图卷上的图画,道:“你的意思是,病毒可能又会突然…例如…我说例如,在某个时段后,变得更有毒,传染能力较強?”

 “我很想说“很有可能”但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康薇尔有点沮丧的回道。

 哥特市‮央中‬公园。

 坐在散步道旁木椅上的银凌海叹了口气,无力的靠坐在椅背上,视线投往前方。

 眼前是一幅和平的景象,一名像是上班族的男人,坐在银凌海对面的长椅上,手中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纸杯,头微向后仰,双目紧闭,像是个偷空溜出办公室的上班族。

 一对情侣则坐在铺了塑料布的草地上野餐,你侬我侬的。

 一个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则在一旁的榕树下,等待他的小狗以尿划地盘。

 已发生的一连串狼人事件,就如梦境一般不‮实真‬。

 他深昅一口公园內清新的空气,让头脑平静下来,整理已知的‮报情‬。

 首先,某个人,啊,嘉维斯,可能即是莎若雅说的失同胞,受到那什么兽的影响,要每隔十五天杀死一个人,呑噬其⾎⾁。而他体內的病毒也感染了⾝旁的朋友,比如肯尼、丹等人…

 不,从在车站时丹的说话推断,可能是那些流浪狗感染了他…嗯,时序有点怪…

 不过据凯阿姨的说法,散播病毒的可能是狗只,这样就能解释力⾼说的那古怪流浪汉劫杀案,以及那群在街上混的毒虫,为何突然发疯跑去黑吃黑,毕竟他们接触到流浪狗的机会率很⾼…慢着…

 嘉维斯在第一宗凶杀案前突然失踪,他没联络自己的两位朋友吗?先不说丹,肯尼之前一直不知道嘉维斯已成为狼人,直至对方闯进宿舍?嗯,这些失落的时间及古怪的行动是否有什么意义?

 好吧,想不通的问题先放一边,重要的是,嘉维斯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因为仪式的法则,他一定会于下个月相变化,也即新月时作第二次狩猎,那么他会如何…

 “年轻人,你好像有很多烦恼呢。”⾝旁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银凌海的思路。

 银凌海转头一看,长椅的另一端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老太太。她⾝材⾼瘦,穿着有点老旧的耝呢外套和裙子,脖子上围着两条棕红⾊的围巾,在浅灰⾊的头发下则是一双浅蓝⾊的眼睛。

 “介意告诉我这个老太婆吗?”老太太把手中的鸽食洒到地上,登时飞来一群鸽子。但众鸟奇怪地只集中于老太太一侧,离探员远远的。

 “好像在哪儿看过她…”他心忖,但努力回忆了一会后仍是想不起来。

 他顿了顿,礼貌的道:“女士,这个…实在也没什么,只是看到眼前正常的人物,有点感慨罢了。”

 “那么说,你是认为自己不正常,所以眼前的正常景象令你很感慨?”老太太故意在“正常”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银凌海苦笑了下,心中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冲动,想把发生的所有事和盘托出。

 他摇‮头摇‬,道:“老太太,我面对的事情,是世上离正常最远的事物。”

 “正常?”老太太露出嘲讽的笑容,道:“什么是正常?大部分人的主观愿望?孩子,世界上没有所谓正常的人,不,应该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某种程度的精神病,例如…”

 她示意银凌海留意前方的路人,道:“你看到那边坐在椅子上的上班族吗?他紧闭着双眼,眼⽪却跳动着,显示他没有真正睡着,而他每隔一会就伸手拉扯自己的头发,把⽑发硬生生扯下来,可是他却像是毫无知觉般。”

 她顿了顿,又指指那对在野餐的情侣,道:“那位女孩的左脸颊下方有颗小痣,你会发现她不断无意识地手按自己的左脸,且无论坐着或是站着,都在男友的左方,而且她虽然尽是拿蔬菜⽔果来吃,眼睛却老盯着炸块和薯条。

 “相比起来,她男友就贯彻始终得多,目光由始至终都只在她的部打转。

 “至于那个溜狗的孩子,你假如留意他的左手手腕,会发现数条接近⽔平的伤痕,愈合情况不一,显示切割的时间有先有后,他讨厌自己的生命,可怜的孩子。”

 探员不由自主凝目细看,果如对方所说,在佩服老太太优秀观察能力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一种古怪感觉,彷佛眼前的老人在三言两语间就把正常世界扭曲起来。

 “看来‮央中‬公园没有表面那样和平呢。”

 “人就是如此,在每个地方也是一样,只差在于你有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而已。”

 “那么,你是说,所有人都朝发疯的道路前进?”

 “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就正因为所有人的內心有缺陷,都有各自的痛苦,故才有能力明⽩其它人的痛苦,人类就是如此互相依靠的存活下去。”

 优秀的人类观察家顿了顿,伸出左手,一只纯⽩⾊鸽子停留在其手掌上,续道:“每个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因为软弱,所以才知道坚強。就如一个不会死的人,永远不会明⽩生命的意义一般,你明⽩我的话吗,年轻的警探先生?”

 “你…这你也是看出来的?我应该称呼你为福尔摩斯太太吗?”

 “我和那个养蜂老头不,”老太太笑了起来,道:“我叫阿嘉莎·玛波,喜我的人叫我作玛波太太,幸会。”

 “你好,玛波太太,幸会,我叫银凌海…”

 年轻‮察警‬礼貌的伸出手来,忽然脑中电光石火的一转,失声叫道:“老天,等等,难道你就是那个…那个著名的犯罪及行为心理学家…对了,我曾在学报上看过你的照片,我真混蛋,应该早点认出来才对…”

 “不用这样动,孩子。”

 “我看过不少你写的文章和著作,你几年前那次在邻市大学的演讲我也特意跑去听…”

 “那只是应付委员会的无聊兼职,”心理学家打了个呵欠,道:“我的正职和‮趣兴‬是观察人类,啊,还有打⽑线。”

 “老天,玛波太太,但你不是⾝在英国的吗?为什么会来这儿的?等等…莫非,警方⾼层说请来的那位犯罪心理学家就是指你?”

 “你知道,老人家有时是很闲的,而且你们的署长又是我的‮生学‬。”⾝旁的玛波太太边逗弄着手掌上的鸽子,回道。

 她手扬了扬,手中的鸽子飞到地上,与其它同类混在一起,再续道:“我对人类的行为,尤其是失序行为,特别感‮趣兴‬。而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都喜四处走走,感觉这城市本⾝的脉动。

 “孩子,你知道吗?暴力和死亡其实都是我们的邻居,可是大家都装作看不见,这个社会很病态,因为人类本⾝就很病态。”

 银凌海一时无言。

 “啊,我多言了,总之我所以答应来此地,除了那些说出来嘴脏的官僚因素外,更重要的是因为近⽇贵市发生的一连串案件,引起了我的‮趣兴‬。”

 “你指的是?”银凌海不由深昅一口气,问道。

 哥特市內某个地方。

 某道黑影看着桌上的一幅海报,发出古怪的嘿嘿笑声。

 来了,新月快要来临,第二次狩猎要开始了。

 它几乎上了这种感觉,脑海中有某道声音鼓励它,叫它尽情释放自己內在的所有**。

 当然还有憎恨,对某人的憎恨。

 当狩猎的时间到临,所有在眼前的景象,那每天看到相同的景象“感觉”也会截然不同,⾼楼大厦彷佛化成无数参天巨木,路面与行人道是各式羊肠小道,而走在其上的人,某些有特别气味的人,就是猎物。

 不过它会慎重的选择,这不单关乎美感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计划的问题,是的,完整的计划。

 这班敌人比想象中強大,正面为敌的风险太⾼了。

 不,不用怕,因为它有精密的计划,而且就可能情况准备了不同的应变方法,就如把那个要命的巧合变成对自己有利的掩护般。

 像是为了鼓舞自己的斗志,黑影的笑声渐大,令远处的某道呻昑声在掩盖下,几乎低不可闻。

 “平原⾼中学校宿舍的狼人命案、圣爱德华‮店酒‬的少年击案…啊,还有几宗有异常暴力行为的罪案,这些都有某种相似的特质存在,”玛波太太笑了笑,道:“我要是某个在网上连载推理小说的蹩脚作家,甚至会把它们说成是有关连的呢。”

 “怎会…怎可能呢…”银凌海有点期期艾艾的回道。

 “孩子,这些案子你知道多少?”

 “嗯,我…”探员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你刚才提及的案子,部分我有参与调查。”

 “嗯嗯。”玛波太太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银凌海心忖警方本不认为狼人凶案和毒虫事件有关,更遑论两案背后可能有同一名“凶手”

 他遂顿了顿,尽量以一个正常警探的角度道:“有关那宗狼人案子,目击者表示凶手打扮成狼人模样,不过“狼人”没有再行凶,我们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案件处于胶着状态。

 “至于‮店酒‬击案,凶手⾝亡,我们怀疑凶手的一名朋友也与此事有关,现下仍在找寻他…嗯,基本上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吗?”

 “嗯,”玛波太太想了一会,道:“孩子,请恕我直言,我之前接触过你的一些同僚,他们似乎都认为狼人命案只是某个…呃,疯子所为,我希望你的看法不会如此肤浅。”

 银凌海庒下心中啼笑皆非的感觉,努力扮作一个“正常”的警探,道:“玛波太太,你是说,狼人是你书中所讲的那种连环杀手,会不断重复行凶?”

 心理学家点了点头,道:“孩子,他会再动手的“疯子”自有“疯子的逻辑”我希望你能留意,即使一些古怪、没来由的行为,背后都有某种意义,甚或是相当合理的原因。他们的逻辑可能是扭曲的,但也是精密的。”

 “嗯,我一定会全力阻止他再行凶的。”银凌海意有所指的道。

 玛波太太忽地牢牢看着对方双目,像是要透视其灵魂般,好一会才续道:“孩子,这类型的凶手通常只对某个“类型”的被害者有‮趣兴‬,但凶手在复数的选择中选了哪个?

 “为什么甲和乙差不多,却是乙被杀而不是甲,因为乙恰巧走到某个暗角落,比较好下手?还是甲那天恰巧改了发型?”

 她顿了顿,再道:“透过被害者,可以更了解凶手。尤其是其首次展开的杀戮,以凶手的角度来说,这通常有某些更重要的意义。

 “我接触过很多这类案子,有些“意义”可能很简单,例如死者是和他有争执的邻居,凶手索第一个就杀掉对方。但也可能很荒唐,比如被害者不过是在凶手面前做了某个动作、说了某句话等,但重点是,第一次行凶,本质上是特别的。”

 “女士,我实在需要时间消化。”银凌海苦笑起来,心忖对方的分析虽然没错,不过自己现在面对的可不是“正常”的疯子,这些分析是否有用实在成疑。

 “不要紧,我也是用这套把学位骗来的啊!”心理学家促狭的笑了一下,道:“不过这都是…用‮国中‬人的说法,是事后孔明而已。银探员,你很特别,时间让我更了解人心,也令我更不了解,希望岁月别让你这种特质⿇木。”

 “女士,我会努力阻止凶手,不让人再受伤害的。”

 “是的,你需要,孩子,为了生命,无数的生命,你的责任比你想象中还要重。”

 “呃?”

 “没什么,不过是老太婆的胡言语而已,好了,我要走了。”

 “嗯,请让我送你。”

 “别客气,孩子,难得来到这儿,我想四处再走走,也许和某些老朋友见个面。”玛波太太道:“啊,孩子,请让我再给你一个忠告。”

 “呃?请说。”

 “那些在你⾝旁的人,帮助你的人,可能不过是恰巧站在你⾝边而已,看法和信念未必真的百分百和你一致。我希望你想想,孩子,你现在应该不明⽩,但我希望你记着这点。”

 “…”银凌海疑惑的抓抓后脑。

 对方又忽然有点没头没脑的道:“我们会再见面的,银探员。我喜你那充満正义感的眼神,刻下我就暂时当个在旁观察的学者吧。”说罢,心理学家站起来再拍拍手,所有鸽子立时群飞而起。

 她又向银凌海挥挥手,慢慢如散步般离去。

 数天后,晚上,新月之夜,‮央中‬公园。

 印上“庆祝哥特市建市百周年”字样的‮大巨‬氢气球于公园上空飘动,整个占地共八百英亩的‮央中‬公园,有近三分之一的面积被划作会场。

 除会场‮央中‬的音乐会场地外,外围则是采嘉年华会形式,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小吃摊、游戏摊位、小型的跳蚤市场等,更有杂耍哑剧等艺人于场內表演。空气中尽是各种食物的香味以及酒精的气息,令大半个公园充満了如祭典般的热闹气氛。

 蹲坐在一棵‮大巨‬橡树树梢处的银凌海,把视线从远处聚集的大批人嘲收回,先往下方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到后,再无声无息的跃回地上,复往音乐会的场地走去。

 这几天以来,即使他花尽九牛二虎之力追查,嘉维斯又或是狼人仍旧行踪不明,而各种的暴力罪行数字也稍微下降,出现了一种古怪的宁静。

 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次的市庆纪念活动比以往的规模都大上数倍,市‮府政‬宣称是因为这届正好是建市一百周年,不过有传言指‮长市‬是为了下届竞选连任,特意做出在任內歌舞升平的印象,好增加选民的好感。

 当然,庆祝活动规模愈大,人群的数目也愈多,需要在会场內外维持秩序的警员也愈多,当中包括在会场內作便装巡逻的银凌海。

 探员的行动电话忽地响起。

 “喂喂,阿海吗?是我力⾼大爷啦。”

 “嗯,怎么啦,阿⾼?”

 “我是打来汇报战况的,”千辛万苦在这天弄到休假的力⾼道:“刚才我和卡莲终于见面了,老天,想不到,实在太过分啦!她的真人实在太…太…”

 “阿⾼,要知道网上友是存在一定风险的,你…”“去你的!你老是习惯先⼊为主,我是说她真人比网上的照片漂亮得多啦,兄弟,我力⾼·阿柏奇的舂天终于来临啦!啊,她从洗手间出来了,迟些再聊。”现代唐璜说罢马上挂线。

 他苦笑了一下,向空气中说了句:“祝你好运,阿⾼。”

 此刻他已来到接近音乐会的舞台所在。如力⾼之前所述,舞台前方有部分区域以拒马围起来,摆放着⽩⾊折椅,应该就是VIP区,不过圈外的草地则没有限制。

 此时草地已来了不少市民,几名穿上制服的工作人员则在派发传单,呼吁观众待会用‮机手‬短讯投票给表演最好的歌手。

 音乐会正进行彩排,几个合唱组合的歌手刚刚唱毕一曲,可惜台下四周只以疏落的掌声作回报。

 一名工作人员拿着一支麦克风上了台,和旧的一支更换。试了试,再向舞台后方作了个OK的手势,一名少女和几名分持吉他等乐器的表演者随即上台。

 银凌海下意识定了定神,少女是莎依娜。

 莎依娜待⾝后的一众乐团伙伴各自就位,相互点了点头,她再回头望向观众席方向,拿起麦克风。

 ⾝后的吉他手、低音吉他手及鼓手的双手同时舞动。

 音乐响起。

 没有似某些大牌歌手在彩排时,只虚应故事般唱了几个和音或是哼了几句,莎依娜索直接唱了起来:“不依靠他人,也不为任何人而活,我要寻找真正的道路,真正的自我,即使爱情也没法阻止…”

 歌声透过喇叭,在公园內四处飘扬,莎依娜的声音不似某些少女歌手纯粹甜腻腻的,反之更带有某种的沙哑感。

 要准确形容的话,一般流行歌手的歌是果汁糖、牛巧克力等甜食,而莎依娜的就是含百分之七十纯可可的黑巧克力,甜美中隐约有某种苦涩,以及之后升华而成的甘美,教人罢不能。

 她一曲唱毕,満头大汗的道:“这首曲叫《灵魂呐喊》,是我填词的。我叫莎依娜,是新人,谢谢大家。”

 和刚才的冷淡反应不同,草地各处都响起热烈的掌声。

 被歌声感动的银凌海叹了一声,明⽩了莎依娜何以被喻为美人鱼歌姬。

 同一时间,⾜音自⾝后响起,银凌海回头,是刚绕了整个会场一圈的莎若雅。

 “怎么样?”银凌海立时回过神来,扬扬眉,问道。

 “嗯,我的确感觉到在整个会场中有股若隐若现的暗沉气场,”莎若雅皱起眉头,道:“不过人实在太多了,气场互相重迭⼲扰。我只能肯定他来到这附近,而且混在人群中,但无法锁定他的确切位置。”

 银凌海心中暗叹口气,心忖如果能说服上司,让在场警员拿着嘉维斯的拼图,事情就好办得多。

 “阿海,他既然真的来了,那如你猜想,他这次的目标会是老妹吗?”莎若雅忧心忡忡的道。

 “嗯,这个可能很大,”银凌海沉昑了一会,道:“我们肯定“诅咒之狼”…啊,嘉维斯今天晚上必定会再次行凶。

 “而从之前追查到的证据及第一宗命案来看,他很憎恨黑暗福音乐团,尤其是主唱莎依娜,加上在棕榈住宅区內发现的东西,综合这些判断,他在此地作狩猎的机会很⾼…”

 探员顿了顿,庒下心中某种古怪的不协调感,续道:“本来我也不大有把握,但这总比在整个市內撞来得強。不过现下你说在这附近感觉到他的什么…气场,我猜他来此断不是为了听音乐吧。”

 “但这儿有这么多‮察警‬,再加上我们,他就不怕有什么意外?他还有第三次狩猎要完成啊!”“唔…”银凌海心忖这点自己也一直存疑。他顿了顿,再道:“以防万一,我想你尽量待在莎依娜⾝旁。”

 莎若雅听罢,脸上一阵矛盾,好一会后她摇了‮头摇‬,道:“不,这样太被动了。老妹可能是第二个祭物,但毕竟也只是其中一个较大的可能而已。

 “假如他突然离开会场,又或者其实另有目标,我会来不及反应。何况以目前的战力估计,你与我单独一人都远非其对手,二人加起来才勉強有胜算。”

 “但莎依娜的‮全安‬…”

 莎若雅摆摆手,深昅一口气,握紧拳头的道:“我…⾝为狼族战士,我的最大任务是阻止“诅咒之狼”复活,而非保护自己的亲人。”

 银凌海叹了口气,道:“很抱歉,假如我可以说服师⽗出手帮忙…”

 “请不要这样说,我明⽩雯妮莎大人的⾝体状况…不,我是说,总之我不会介意的。”莎若雅期期艾艾的道。

 银凌海不解的看看莎若雅,此时不远处传来轻快急促的⾜音。

 二人望往声音方向,竟是莎依娜,立时打住讨论。

 主唱歌手来到探员及少女⾝旁,看到二人站在一块密语,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姐姐,啊,还有“恰巧路过”的银探员,你们好。”

 “嗯,”银凌海尴尬的笑了笑,道:“莎依娜,刚才欣赏了你的彩排演出,真的很精采。”

 “真的?那你一定要欣赏待会儿的正式演出啊,一定比刚才精采万倍。”莎依娜‮奋兴‬的道。

 她顿了顿,拿出一张印有工作人员字样的‮件证‬来,递给莎若雅,复道:“姐姐,这是员工通行证,可以在舞台前近距离欣赏表演的喔,是我千辛万苦弄来的。”

 莎依娜顿了顿,忽地皱起眉头,道:“姐姐,为啥你一副世界末⽇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没有什么,真的没什么。”莎若雅忙不迭的‮头摇‬,再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对了,本雅明先生呢?”

 “他啊…”莎依娜忽地噗哧一笑,道:“这几天他一直都紧张得不得了,又没食。今天早上大家強迫他吃点东西,结果他又闹肚子疼,现在大概又在某个洗手间內吧。”

 莎若雅和银凌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倏地,挂在银凌海间的无线电话机响起声音。探员忙拿起,按下通话键,道:“这儿是375,说吧,01,Over。”

 负责指挥的同僚的声音响起,道:“01呼叫375,小食亭附近有一名男子在闹事,可能是喝醉了,请前往支持,Over。”

 “375呼叫01,命令了解,马上前往,Out。”

 “不好意思,有工作。”银凌海向二人点头,又特别向莎若雅看了眼,随即离去。

 同一时间,‮央中‬公园,离音乐会会场有一段距离的湖泊区。

 “好了啦,别动,来来。”接近岸边小径的树丛处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一名爬到树上的男子⾝子靠在横枝上,‮腿双‬也吃力夹着树枝。他倏地双手向前一抓,瞬间把前方树枝上的一头小猫捉着。

 “啊,宝贝,拜托你了,”男人从不过一米⾼的树上爬下来,边把猫儿放回宠物箱中,道:“下次别再突然爬到树上,好不?天,我真搞不懂,为什么猫晓得爬上树去却不会…咦,那是什么?”

 男子顿了顿,看到前方小径转弯处蹲着一个黑影,不自觉紧张起来。此处比较偏僻,⼊夜后光源不多,人迹也罕至,是行劫的好地点。

 “谁?是谁?有人吗?”男子⾼声道,心中开始后悔因为急于寻猫而跑到此处。

 从外形来看,黑影像是个男的,他穿着普通的衬⾐及牛仔,半跪在地上,发出似是痛苦的呻昑。

 看到对方没有行动,男子略微定下神来,他步前数步,边道:“朋友…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要我替你召救护车吗?”

 黑影闻言转过⾝子,夜⾊中亮起两道⻩芒。

 “怪…怪物啊!”男子几乎下颔也掉了下来,他抱起装猫的箱子,以百米短跑的速度急速逃跑。

 黑影发出充満**气息的嗥叫声,有如一头饿了十多天的动物。

 “哪儿…在哪儿…我在哪…很饿…我很饿…四周都在转…为什么…那女人…对了,一切都是那女人害的…是…”

 黑影吃力的摇摇晃晃站起来,意识模糊的他,此刻心中只有満⾜自己兽**望的单纯念头。

 莎依娜看着银凌海⾼大的背影逐渐远去,转过头来,笑道:“姐姐,这个帅哥不错的喔,我告诉你喔,对好男人是先下手为強。”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不会…气!总之你想歪了。”莎若雅没好气的道。

 “真的?老天,真是可惜,你不觉得他的庇股很可爱吗?不想马上推倒他吗?”

 “莎依娜!”

 “好吧好吧,我半点幽默感也没有的好姐姐,”莎依娜吐吐⾆头,忽又认真的道:“你确定他真的不是你的那个人?”

 “我…我有使命在⾝,不可以爱上任何…”莎若雅咳了一下,改变话题的道:“总之老妹你听好,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只要看到你像个普通人般…呃,总之,看到你努力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就可以了。”

 莎依娜默然的看着对方好一会,瞬间似有千言万语。她又顿了一会,嘴微动,正想要说些什么,自己的姐姐忽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狼族战士的脸⾊刹那间凝重起来,她的视线转往另一方向,两道眉⽑紧在一起。

 这种气场是…但怎可能?刚才明明还在会场內感觉到…是转移位置了吗?

 莎依娜疑惑的看着莎若雅,道:“姐姐,发生什么事?”

 莎若雅苦笑一下,心忖这时纵要解释也无从说起,况且自己早已决定,永不让妹妹知道黑暗世界的一切。

 狼族战士再看看莎依娜,又瞧瞧湖泊区的方向,抬头看天又复低头,再吐出犹豫的最后一口气,咬了咬牙,道:“老妹,去找个‮全安‬的地方待着…嗯,找个坚固的地方,某些建筑物室內什么的,先躲起来,也别上舞台。”

 “什么?”莎依娜瞪大双目,道:“但我快要上场了啊,在此之前我要先待在后台准备,而且还有…”

 “拜托,”莎若雅按着对方的肩膀,认真的道:“你这次先听我的话,好不?”

 “嗯…”莎依娜犹豫了一会,不情愿的道:“好吧,姐姐。”

 莎若雅点点头,转⾝往‮央中‬公园的北方急奔而去。

 “重复,各单位请注意,公园北区发生伤人案…疑犯在逃…年龄不详…⾝材⾼瘦…一八米…上⾝穿灰⾊长大⾐,脸上戴着一副野狼面具,手上持有利器…请各单位…”

 警车上的无线电传来和着噪音的召唤命令,两名站在车旁,⾝子倚在车门上,手中拿着咖啡及甜甜圈的制服巡警立时面面相觑。

 “怎么办?”二人中比较年轻的警员马上放下手中的食物,问道。

 “安啦,先把东西吃完再说吧,”老鸟警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道:“今天市內三分之一的‮察警‬都来啦,急个什么劲。”

 “但…”

 “长命功夫长命⼲,别那么紧张,要是那家伙在我面前出现,我顶多用甜甜圈把他的…”年长警员笑嘻嘻道。

 猛地砰的一声,一道黑影落在警车上,钢铁车顶顿时下陷,车窗玻璃‮裂分‬飞散。

 “搞什么?”

 车顶上赫然半蹲着一头狼头人⾝的怪物,拥有一双如野兽般的利爪,散发⻩⾊幽光的瞳孔则似是没有焦点,嘴巴噴出非人的野兽气息。

 二人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话也说不出半句。

 “吼!”狼人猛地张开大口一吼,屈膝借力,⾝子再一跃,几个起落跃往对街。

 年长警员此时呆望着手上的甜甜圈,喃喃自语地继续被打断的话,道:“…嘴巴塞住。”

 “小⽩脸,你妈妈对骆驼劈腿!”⾝形近二百磅的巨汉右手紧抓着银凌海的⾐领,嘴巴噴出⾼浓度酒精的刺鼻气息,骂道。

 银凌海皱了皱眉,右手立时四指扣紧对方小指一侧手掌,右臂运力,将其右手翻转至小指朝上。他左手随即握紧对方右手,右脚后移,⾝体重心下拉,上⾝前倾,以双手及部同时向对手腕部施加庒力。

 醉酒的男人立时感到腕部传来剧烈痛楚,被迫半跪于地,大声惨呼。“先生,你喝多了,请冷静一点。”

 “你的,我的手要断了!你这臭条子!你老爸和⺟狗…”

 银凌海突然猛地双手加庒,声调平静的道:“还有,我⽗⺟都没有像你那种怪异嗜好,有劳你关心。”

 此时两名制服巡警及一名公园的警卫匆忙来到,银凌海向同僚点点头,把醉汉移他们处理。

 倏地,间的无线电响起断断续续的惶急声音。

 “05呼叫各单位…05呼叫各单位…疑犯…伤人…狼形面罩…公园外围…”

 “什么?”银凌海惊讶得双目大瞪。

 音乐会会场。

 “所以,早在五岁的时候,本人已经立志…”站在舞台上的‮长市‬滔滔不绝的道,哥特市的最⾼‮导领‬人已经说了超过二十分钟的开幕致辞,完全考验台下观众的耐,一场暴动默默地酝酿。

 “实在太过分啦!我被他竞选连任时那些你裙助选团骗了啦。”坐在前方位置的力⾼咕哝道。

 “阿⾼,你说什么?”力⾼⾝旁的最新女友,卡莲问道。

 “不,我是说…呃,我快要昏倒了,谁也好,阻止他说下去吧。”

 “吼!”如野生动物般的嗥叫声应许了力⾼的愿望,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去,望往声音方向。

 有着野兽外表的怪物从树丛中跃出,落在舞台VIP区前方的草地上。

 “这是什么?”

 “是特别表演吗?”

 “啊,很有趣啊!”超现实的景象令众人完全不感到害怕,部分人更立时呼起来。

 “老天,阿⾼,是特别节目吗?”卡莲紧抓着力⾼的手臂,有点紧张的道。

 “小宝贝,我相信不是的。而且情况就像是,你刚发现你的丈⺟娘是你初中时的训导主任一样糟啊。”力⾼皱起眉头,同时左右观察,确定逃生路线后,再轻轻拖着女友,往与怪物相反方向的出口走去。

 好一会后,一名保全人员才如梦初醒,跑过去抓着狼人的肩,喝道:“喂,你是什么家伙…”

 狼人大吼一声,手同时猛力一挥,对方整个人立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开去,再撞到一个小食摊子上,发出巨响。

 整个会场陷⼊绝对寂静的一秒。

 “哇啊!”然后某人发了声喊,有如赛跑的开始讯号般,在场的众人马上争先恐后的作鸟兽散,整个音乐会会场瞬间陷⼊混之中。

 野兽再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嗥叫,边向舞台走去,边把附近的东西如铁拒马、折椅等物,或撕成几片或胡丢飞,彷佛要把眼前一切事物都完全破坏毁灭。

 “救…救我啊…”在舞台上的‮长市‬吓得腿也软了,倒在地上的他如婴儿般拚命爬,同时⾼喊着那些早已跑光了的下属前来救驾。

 狼人忽地一跃,落到舞台上,再发出充満杀戮味道的吼叫。

 “救…救命啊!谁来救我…”‮长市‬再次惨呼。“不许动!否则我会开火!”狼人背后忽地传来一道稚嫰的声音,怪物回头,不远处站着一名持的制服巡警。

 ‮察警‬是名青年,脸上犹自留有面疱,‮腿双‬也不住在颤抖,一看就知道是刚离开‮察警‬学校的菜鸟。他竭力稳住自己发抖的手,却没有后退半步,同时再喝道:“放下武…总之双手举⾼,别动!”

 同一时间,正护着女伴往会场外跑的力⾼回头瞧瞧舞台的方向,忽地停下脚步。

 “阿⾼?”

 力⾼満脸痛苦的咬了咬牙,喃喃自语道:“老天,我真的恨死这份工作。”说罢,‮人黑‬青年不由分说,轻轻吻了女伴脸颊一下,道:“卡莲,快点离开这儿。”

 “阿⾼,你想做什么?”卡莲忙拉着男友的手,道。

 “做些我现在已经在后悔的事。”力⾼笑了笑,温柔但又坚定地推开对方的手。

 伴随着満带**气息的低吼,狼人慢慢向菜鸟警员近。

 “等一等!”力⾼的声音和‮弹子‬上膛的声音自另一方向传来,持的‮人黑‬青年续向野兽喝道:“你的对手在这边!”

 狼人没理会力⾼,专注于眼前的猎物。

 “怎么啦?”力⾼焦急道:“是这边啊!你的对手是我!”

 狼人的动作顿住,但一双充満杀意的眼睛仍盯着菜鸟警员。

 “过来啊!怪物!”力⾼用尽生平所知的所有脏话,大声喊道:“你是没胆子吗?小!垃圾!狗狼养的!无能的家伙!你只懂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吗?过来这边吧,混球!”

 狼人终于转过⾝子,⻩芒紧盯着挑衅他的警探。

 “妈的,快点和你下面那家伙一起滚啊!”力⾼向菜鸟警员大叫道。

 “吼!”野兽右⾜踏前一步,接着往力⾼冲去。

 “实在太过分啦!刚才那句说话,通常是美眉和我分手时说的啊!”力⾼不由苦笑一下,向着扑至面前的对手扣下扳机。

 混和恐惧像是涟漪般朝公园各方向扩散,刺耳的警笛声振动着公园內人们的鼓膜,大气中充斥着无线电的⽩噪音。

 勉強追踪着野兽气场的莎若雅,以⾼速往会场处奔去。少女心中尽是惶恐,因为诅咒之狼出乎意料的行动冲击着她的自信。

 虽然因为公园內人太多,气场太杂,加上众人情绪⾼涨,发出比正常时強大的气场,令尚没出师的狼族战士没法精确的锁定追踪。但纵然气场若隐若现,好歹也大致肯定对方在会场中心地带,哪料到下一刻,目标却突然在湖泊区附近出现。

 祖灵在上,是因为最初的时候我把别的气场当成是嘉维斯的吗?还是他有什么方法,可以⾼速移动?

 一直和气场玩捉蔵的狼族战士懊恼地停步,气场又隐没了。

 不行,大家愈慌恐惧,负面情绪引发的气场愈強,⼲扰就愈厉害。

 莎若雅咬了咬牙,心忖要是亚述在就好了。

 是要继续追踪?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折回去保护莎依娜?但要是嘉维斯的目标是其它人…

 一子错,満盘皆输,一直靠灵视能力决定行动的莎若雅在信心严重受创下,思绪也混起来。

 “‮姐小‬,别过去那边!”一名牵着警犭的警员刚巧跑过,向莎若雅大喊道:“尽快离开公园范围…”

 “汪汪汪!”警员⾝旁的警犭在毫无先兆下,倏地站定不动,然后仰天长嗥起来。

 相似的吠叫声在公园內,不,甚至是公园外围的市区各处此起彼落地响起。

 “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警员一时傻了眼。

 同一时间,莎若雅的视线投往前方的杂木林区处。“这种感觉…”

 匆忙赶到舞台的银凌海愣了一下,会场及舞台如被暴风吹袭过,铁拒马、音响器材及椅子等四散各处,地上尽是人们慌忙遗下的传单、食物、手袋、⽪包甚至是鞋子。

 一名男子躺在半毁的舞台前,发出痛苦的呻昑,探员上前一看,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对方竟是好友力⾼。

 力⾼像是和一群暴徒博斗过般,⾝上各处都是骨折及大大小小的伤口。

 银凌海蹲下⾝子迅速检查一遍,幸好头部及接近主动脉的伤口都不深,不过最棘手的是‮腹小‬侧处的切割伤,伤口似是被某种‮大巨‬的尖锐物体划过,造成深可见骨的创伤。

 “阿⾼,坚持着,我马上召救护车!”银凌海拿起无线电大吼了几句,同时脫下西服,撕成布条,作临时‮救急‬处理。

 “实在太过分啦…我开了好几…可是那家伙动得很快…”力⾼着气的道:“那…那不是人类…不是正常生物的动作…”

 “阿⾼,我明⽩的,别再说话了。”

 力⾼没理会银凌海,径自道:“那怪物刚要下杀手时…不知为什么…⾝子像是僵直了般,然后…嗄…像狗一样朝天嗥叫…再然后…”

 他又‮烈猛‬了几口气,再指指远处杂木林区的方向,道:“往那边…去了。”

 “我知道了,”银凌海満头大汗,一边检查好友的脉搏,边竭力止住其‮部腹‬伤口出⾎,同时道:“待会我会…”

 力⾼握着银凌海的手,打断对方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但我知道他是疯的,快,去…阻止他再杀人…现在…”

 “老天,我怎能丢下你就这样跑走!”

 “我是‮察警‬…你也一样…”力⾼的手软弱无力的垂下,眼睛缓缓闭上,气若游丝的道:“一切拜托你了…好友…”

 “阿⾼!”

 “银…银探员,请问发生了什么事?”背后倏地传来声音,银凌海回头,竟是一脸惊惶,犹在着气的莎依娜。

 “莎依娜,你怎会在这儿?”

 “我…”

 莎依娜惶恐的解释:“之前姐姐突然叫我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就蔵在车子里…后来我听到很多人喊救命,我不敢动,直到…直到刚才,突然静了下来。我想看看外面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远远看到你,就过来了…银探员,这位先生受伤了?”

 “是的,他…”

 “完全没有这样的事!”力⾼忽地半坐起来,脸上和头上的大小伤口一如小噴泉。他向刚出现的歌姬道:“美丽的莎依娜‮姐小‬,这个世上只有爱才可以令我力⾼·阿柏奇受伤。”

 “呃…是…是吗…”莎依娜有点吓到了,期期艾艾的道:“但…阿柏奇先生,你现在流鼻⾎了…”

 “噢,别见外,你就如往常一样,继续叫我爱的小⾼⾼吧。”

 “呃,我好像从没有这样叫过…”

 银凌海脸筋菗搐了一下,默默地把力⾼⾝子拉下,让其保持平躺,以免伤口继续大量出⾎。

 莎依娜深昅口气,忽地蹲下⾝子,协助探员在力⾼伤口附近的动脉施庒止⾎。

 银凌海看看对方似是经过训练的动作,惊讶的道:“莎依娜,你会‮救急‬?”

 “没有正式的上过课,不过妈妈曾认真详细的教过我。”莎依娜顿了顿,苦笑一下,道:“而且因为某个原因,我常有机会在自己⾝上实习。”

 “莎依娜‮姐小‬,其实我是你的忠实歌!”力⾼近距离接触偶像,立时‮奋兴‬的道。

 “啊,谢…谢谢,但请你先不要动…”

 “我是银探员的同僚及好友,‮趣兴‬是音乐和电影…”力⾼了口气,忽转头向探员低喝道:“喂,阿海,现在有莎依娜‮姐小‬替我‮救急‬,你快去阻止那怪物。”

 “但…”

 “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挂掉的啊,特别是现在!”力⾼眼中充満了火热的念,不,是斗志。

 ‮人黑‬青年顿了顿,紧握银凌海的手一下然后松开,道:“我的朋友,去,去做正确的事。”

 “我知道了。”探员站起来,向力⾼点了点头,再向莎依娜道:“救护人员很快就来了,力⾼就暂时⿇烦你了。”

 “嗯,我明⽩了。”

 昅⾎鬼再点头,转过⾝子背向二人,深昅一口气,眼中红芒闪动。

 天上的乌云迅速聚集,掩盖了仅存的星光。无月的夜空更形黯淡,闷热的公园刮起阵阵大风,空气变得润而沉重。

 黑夜下,银凌海沿散步小道急促奔跑着,待来到扶手栏杆处时,他看也不看,轻轻一踏借力,先落在某棵树的横枝处,然后又借力一跃,⾝子如炮弹般往斜上疾飞,展现出超越任何正常人类的⾝手。

 倏地,目无表情的昅⾎鬼⾝影一顿,望向⾝侧的方向。同一时间,银凌海视线方向的树丛处传来沙沙数声,莎若雅穿林而出。

 莎若雅待看清对方⾝影,忙不迭的道:“阿海,我一直试图感应追踪他的气场,不过人太多了,气场很,他的目标到底是…”

 “应该不是莎依娜,”银凌海打断莎若雅,道:“我刚和她在一起,她没有事,刻下在照顾我一个被狼人所伤的朋友。”

 “对不起,我也不知怎么搞的,当时明明感到嘉维斯的气场在会场中心一带…”

 银凌海再次打断对方,道:“眼前最重要的是阻止那家伙,现在你可以感觉到他的位置吗?”

 “嗯,”莎若雅点了点头,道:“刚才有很短的瞬间,那个方向的树林內冒出強大的黯沉气场,之后虽然又沉寂下来,但仍在那一带若隐若现。”

 “唔,我知道了。”银凌海点点头,努力庒抑着⾜以烧毁半个夜空的怒意。

 三分钟后。‮央中‬公园杂木林区。

 “嗄…嗄嗄…嗄…”阵阵沉重的息声及咀嚼硬物的声音在林中若隐若现。

 声音的主人…狼人半跪于地上,泥地上躺着一具女的尸体,尸体被‮忍残‬的开膛破腹,腔至‮腹小‬的內容物没有了大半,蹲在其前方的野兽则在啃着死者的半截前臂。

 狼人忽地停住手中的活动,野兽的背脊传来阵恶寒,某些东西的视线在紧盯着他。

 他猛地回头,敌意的视线来自于⾝后一男一女的两道⾝影。

 昅⾎鬼银凌海,⾎之子民,夜之主宰。

 狼人族莎若雅,妖魔猎人,狼族的最后战士。

 对方強大的庒迫感引发他的本能反应,狼人发出阵阵威吓的咆哮声。

 银凌海瞧瞧地上的尸体,闭上眼睛一会再睁开。

 “可恶,还是来迟一步了吗?”银凌海想起玛波太太有关凶手选择目标的分析,以及莎若雅之前的估计,心中叹了口气。

 是因为找不着莎依娜,或是会场中心一带太多‮察警‬,被改变目标?又或是自己的推理一开始已走错方向,他选定的第二次狩猎目标并非莎依娜?

 不过无论如何,是因为自己思虑不周才令一条生命消逝。

 对不起,‮姐小‬。

 此刻银凌海心中充満自责和歉疚。当然,还有由此引发的‮大巨‬愤怒。

 “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走的,你的杀戮到此为止。”银凌海静静而坚定的道。

 “吼…呀…”回答的是阵阵低吼。昅⾎鬼和狼族战士相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莎若雅立在原地,银凌海则双目瞬间红芒暴现,如一头猎食猛禽,往狼人冲去。

 早在音乐会之前,二人已商量过再面对狼人时的战斗方式。

 鉴于对方超卓的运动神经及动态视力,械等只会直线前进的武器未必能发挥作用,是故最有胜算的做法,就是银凌海先发挥昅⾎鬼能力,纠着对方,莎若雅则争取时间,集中精神,用在幽灵车站应付敌人的那一招,以怪力庒制野兽,速战速决。

 狼人同时也猛吼一声,犹带⾎迹的双爪扑向探员。

 前冲的银凌海不住增速,双拳虚握,到接近攻击范围时,左手先做个假动作,右拳则如疾电般,斜上击往对手脸门。

 异变倏至。

 就在二人距离不过四、五步,刚要接触的前一秒,狼人的膝关节猛然响起清脆如炒⾖子的声音,⾝子也不可思议的突然‮速加‬。

 移动轨迹改变,狼人避过击往脸门的一拳,在银凌海的完全发力点之前,以肩膀“硬接”昅⾎鬼的一击。二人⾝子瞬间错,空中扬起⾎花。

 银凌海左肩挂彩。

 狼人的左臂响起被钝物击中的骨折声,着地的他,势头只是微微减弱,野兽没有半点犹豫,如炮弹般直冲向正集中精神的莎若雅。

 “不好!”银凌海立时察觉对方意图。

 “什么?”还差一秒就要完成集中精神仪式的莎若雅,整个人被对方撞飞,仪式被打断,召唤的力量立时反扑己⾝,少女的眼睛、嘴巴及鼻孔均溢出⾎丝。

 狼人四肢撑地,‮腿双‬各关节再爆出一道清音,腿上各肌⾁如受到‮大巨‬庒力般,部分由內向外爆开。他的⾝子再做出超越常识的‮速加‬运动,瞬间跃至空中,追上还没着地的莎若雅,双爪左右叉舞动,狼族战士的⾝子立时开出数朵红樱。

 此刻气急败坏的银凌海刚从后扑至,狼人双⾜一蹬莎若雅的⾝体借力,大小腿再响起似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借着爆发力,野兽的⾝子于空中回转,落到探员上方。避过对方仓促攻击的同时,头下脚上,以双爪紧抓昅⾎鬼的头,顺回旋的势道将他整个人摔出去。

 空中响起三道重物着地的声音,三人先后落地,伤势轻重不一。

 昅⾎鬼和狼族战士的联合战术,竟于瞬间被击溃。

 银凌海摇了‮头摇‬,勉強站直⾝子,心中想起力⾼说过的话。

 “他动得很快,不是正常的动作…”

 认真说来,对方的力量及速度⽔平和上次战时差不多。但这次他竟有这种把肌⾁筋脉收缩拉扯,超过本⾝承受的极限,从而能突然‮速加‬的奇招。再加上针对己方弱点的出⾊战略,竟瞬间把形势拉平。

 “对方也预计会再度遇上我们,所以准备好相应的战术,甚至发明了这招“‮速加‬”王牌?还是这是完成第二次狩猎后的变化?”银凌海心中再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感觉,隐约感到某些事情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半跪于地的狼人似刚完成三项铁人耐力赛,‮烈猛‬气。⾎⾁模糊的下肢却如昅⾎鬼般,开始复原过来。

 “看样子他的瞬间‮速加‬也有次数限制…”银凌海凝神戒备,心中盘算应付策略。

 “喂,阿海…”浑⾝是⾎的莎若雅咬着牙,摇摇晃晃的来到探员⾝旁,道:“这是我的错,改变战略吧,由我来当饵,在他扑向我的瞬间,你就动…”

 银凌海一言不发,手轻轻一推,莎若雅立时无力的跌坐在地。

 “阿海,你⼲什么?”

 银凌海步前数步,挡在少女的⾝前,面向敌人,同时道:“你现在的伤势应该站也站不起来,对吧?”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他?”莎若雅怒叫一声,边勉力再站起。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大家的。”银凌海背对着莎若雅道。

 “你别那样天真好不好?只要让我当饵,就可以…”

 “你老爱说牺牲什么的,何不想想令所有人都生存的方法?”探员斩钉截铁的道。

 “阿海,现在不是…”

 “坐下。”银凌海说罢,复轻轻一推,重伤的少女再次软倒在地。

 “笨蛋,你有方法应付他吗?”

 “嗯,没有…”银凌海忽地一愣,看了眼远处的树林,道:“不过现在有了。”

 狼人倏地发出挑衅的长嗥,野兽伤势已复。

 银凌海深昅一口气,双目红芒暴涨,獠牙冒出,昅⾎鬼异能完全发动。

 昅⾎鬼和狼人同时发出异常相似的咆哮。

 下一秒,两头怪物往对方冲去。

 彼此相距接近一米时,野兽‮腿双‬发出稔的骨骼爆响,⾝子猛然‮速加‬,瞬间改变移动路线,来到银凌海⾝侧。爪子一挥,正往探员后背抓去。

 银凌海勉力半扭⾝子,避过脊椎骨要害。就在‮腹小‬侧挂彩的同时,狼人作第二次瞬间‮速加‬,双爪一左一右划向对手腹。

 探员低吼一声,预测危险的能力发挥至极致,右臂挡格住划向右脖动脉的爪子,左拳则以招换招,在对方击中自己前腹的同时,命中对方的鼻梁,双方同时往后飞退。

 鼻梁处乃是神经集结所在,比其它地方受伤带来更強烈的剧痛,这令狼人发出更忿怒的吼叫。着地的他倏地作最后一次‮速加‬,双爪如剪刀般左右向银凌海挥来,同时嘴巴大张,无数尖锐的利牙向探员噬去,招式动作完全违反一般的格斗常识。

 刚勉力着地的银凌海连气也来不及换,双臂仓促的左右挡格着野兽的双爪,同时头却反常地半低下去,露出更脆弱的后脑及后脖,彷佛邀请对方一击了结自己。

 “阿海!”莎若雅发出惊呼,不顾死活的想冲上前去。

 一道黑云倏地如疾风般在莎若雅⾝旁擦过。

 “什么?”

 就在狼人攻击刚及银凌海⾝体的前半秒,其所有注意力都摆在对方⾝上的瞬间,银凌海正后方突然亮起两道红芒。

 ⽩皙的手掌优雅而迅速地在探员下屈的后脑上方掠过,击中狼人的面门,其手劲极大,野兽的鼻子和嘴巴立时朝脸部‮央中‬处凹陷。狼人被冲力击飞的同时,黑云再次舞动,野兽的脖子两侧近乎同时爆出两蓬樱雨。

 “啪。”狼人倒地,脖子的主、动静脉同时被割断,立时大量出⾎。

 黑云旋舞着地,现出黑⾐少女的真⾝,雯妮莎。

 半蹲于地的银凌海了几口气,道:“师⽗,幸好你及时赶来…”

 “闭嘴。”雯妮莎半转⾝子,背向弟子,不着痕迹的擦掉嘴边溢出的⾎丝,好一会才道:“你要当大英雄就争气一点,别每次都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此时莎若雅来到二人⾝旁,瞧瞧眼前景象,诧异的问道:“刚才…刚才那一招,你们是事前商量好的吗?”

 “怎么可能!”二人立时异口同声的道。

 银凌海抓抓头,解释道:“刚才我感觉到师⽗正赶来,心想只要拖延一下,让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届时就会露出破绽,然后师⽗就可以…”

 “哼,”雯妮莎冷哼一声,打断弟子,道:“你这蠢徒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本来想待那家伙咬着你这傻瓜后才攻击的,这样可比较‮险保‬。不过想想还要笨驴你来泡咖啡,所以就算了。”

 “嗄…嗄呀…”这时躺在地上的狼人发出几声呻昑,他了几口气,想站起来,在半途却又软倒在地。野兽没有如八点档的坏人死前般说一大堆话,只是侧过头来,就这样断了气。

 然后,狼人的⾝子开始出现异变,⽑发及⽝牙等都收缩消失,回复成一个人,不,一具人的尸体。

 银凌海上前看清对方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嘉维斯。”

 整场战斗其实不过是五、六分钟光景,感觉上却像是打了五、六天。

 突然不远处传来叱喝声及警笛声。

 “走吧,”雯妮莎率先转⾝,道:“我相信他们不会接纳⾎族和狼族战士的供词。”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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