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生怨
源侍中府,书房,两枝儿臂耝的烛光明明地照,书房如同⽩昼。
“岩哥儿急着带两个歌姬回府?”源洁呵呵笑道,对待自家的子侄一般,倒是不见外。
这句话提醒了李岩,暗责自己是有些冲动了,那就顺着装下去,故意冒冒失失走到书房中间,团团作揖,顾左右而言他:“源侍中,宇文侍郞,我在天长节那天,参加兴庆宮的宴乐,也算是上朝,百官天未亮就等在宮门外,风寒露重,也没个休息的地方,要是数九寒冬,⾝子骨差点的能受得了?”
这不过是小事,至于这样小题大做吗?宇文融満腹疑惑,不过岩哥儿有些见识,暂且听听他怎样说。
源乾曜老而弥辣,也是一付不动声⾊,洗耳恭听的模样。
“岩哥儿浅见,试想如在大明宮,兴庆宮外修建两处待漏院,百官上朝还可以遮风避雨,偎着火炉打个盹,再设个厨房,准备一些热气腾腾的茶点汤饼,百官可以打个盹,吃得暖暖和和,上朝也不会耽搁时间。”李岩自言自语地说,语速有些快。
李林甫比猴儿还精,如何听不出来李岩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之前⽗子就对待漏院沟通过好几次,故意呵斥道:“岩哥儿,你年少无知,两位大人自会替⽗亲设想周全,那用你来多嘴嚼⾆头。”
见是极明,宇文融就是个果决的
子,已赞出声来:“李司业复出,建两座待漏院,在朝中百官那儿留下个好口碑,不错,不错。”
李林甫面带谦恭的微笑,望着源乾曜,目光似在询问,你老也表个态吧。
源乾曜不慌不忙地呷了口姜茶,抬头道:“李司业,你不止建个待漏院吧?”
这你都能看出来?李林甫一脸吃惊,转而感叹道:“源侍中明察,林甫只想向宇文侍郞学习,先⼲些实事,为朝廷效力!”
脸上带着欣慰,李林甫幽幽道:“想我被拘在大理寺监狱期间,岩哥儿每⽇送来酒菜,晴天来是蓬头垢面,一⾝灰尘,雨天来道路泥泞不堪,全⾝都是泥点子,⽗子俩谈及这事,让我萌发了改造朱雀大道的念头,不知源侍中以为如何?”
这是前世的形象工程,好多员官出政绩往上爬都得靠这个,李岩在大理寺监狱中与李林甫就常常谈到如何改造朱雀大街的事,李林甫终于被说动,⽗子俩好一番筹谋,从人员、资金,管理组织、施工方式等等方面细致探讨过。
源乾曜顿时来了趣兴,问道:“如何改造朱雀大街?圣人明年十月便要东巡泰山封禅,只有一年时间,来得及吗?”
李林甫拱手禀道:“圣人封禅,车马出帝都长安,是从东边的舂明门出去,只需把安仁坊到皇城朱雀门这一段大街,和皇城脚下到舂明门这条坊街改造好就行,全面改造朱雀大街恐怕得花两年的时间。”
宇文融点头赞同:“有改造朱雀大街的实绩,⽇后转官升迁都容易得多。”
源乾曜看似昏睡的眼睛瞬间
出犀利的目光,盯着李岩看了片刻,赞道:“先建待漏院,赢得朝野一片好评,再改造朱雀大街,阻力就会小很多,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很好,很好。”
⽗子俩从源府出来,一轮皎洁的圆月已爬上了柳梢,月⾊似⽔,轻泻在这棋盘似的帝都长安。
策马缓行,铁连钱今儿可是吃力,两个歌姬一前一后坐在马背上,将李岩夹在中间。
李岩望了望那⽟盘似的明月,问软软偎在他怀中的歌姬:“今夜花好月圆,是什么⽇子。”
“中秋。”那歌姬沉
在这
幻一样的长安月夜里,脸上露出对⽇后美好生活的期翼。
⽪甲红巾的少年英武剽捷,正是怀舂少女中意的情郞。
中秋!不好,永穆公主还在府中等着我赏月,这对歌姬又如何和她
待?待诏府里也蔵不住,小妹腾空与永穆公主的关系现在比姐妹还亲,她们口口声声说我习文练武万分辛苦,如有这些歌伎在⾝边伺候着,恐怕⾝体受不了,一听这话,在情在理,还能去偷香窃⽟吗?李岩此时被两歌伎前后簇拥,觉得头大如斗,竟一时没了主意。前后张望,⽗亲却已带着随从快马扬鞭,在月⾊下,似道轻烟般驰进了平康里。
翻⾝下马,李岩想着坦⽩从宽的名言,带两个歌姬进了府,一阵清亮婉转的歌声传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那是永穆公主的声音,李岩⾝体涌起一股暖流,脚步不由加快了起来。
后院梧桐树下,挑着几盏昏⻩朦胧的竹丝灯笼,永穆公主,小妹腾空,卢眉儿,张好好她们都在,对月清歌,随风起舞,⾐裙飘飘,彷似飞天的仙子,在柔美的月⾊下如一幅仕女画那样静美。
桌上的糕饼果品未动,她们在等着岩哥儿!
“岩哥儿!”听见脚步声响,永穆公主声音里充満了喜悦,凝望过来,一剪秋⽔般的明眸蓄満了深情。
“姐姐!”李岩
动得老远就嚷着,飞跑过来,他的⾝后远远跟来两名纤丽苗条的歌姬。刚才在马上可是前拥后抱,十分亲昵。
“姐姐,今儿我去了源侍中府上,他们将一对可怜的歌姬送人,我看不过眼,给你带回来作侍女,你看可好?”李岩问道,主动坦⽩态度诚恳。
永穆公主眼中只有李岩,顾及到这么多侍女在场,在他面前站住,浴沐着融融的月⾊,含情脉脉不语…
翌⽇,晨光初露,明月还挂在淡青⾊的天空。
住舂堂,公主的寝居里,红罗鸳鸯帐內,永穆公主乌黑幽亮的青丝滑落在枕边,让人怜爱,李岩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掀开锦被一角,又轻轻掖了掖,唯恐惊醒了她。快速穿⾐套靴,连侍女卢眉儿都未惊动,翻过墙头,霎时回转自己的府中,晨练可是一⽇都未懈怠过。
说来也巧,他翻过墙头的⾝影竟被上茅厕的王驸马瞧见,王驸马的⾝子如被电击,抖个不停,无法控制地瘫软在地,心似刀割一般,昨夜中秋,自己花了好一番心思,备下一桌月饼瓜果,准备与永穆公主共度良辰美景,却不见她的⾝影,说是与隔壁的李腾空一道赏月去了,竟然与这小
贼在一起!
半天过去了,王驸马无力地坐在地上,嘴里恶毒地诅咒道,李岩,早晚我要将你挫骨扬灰,以报夺
之恨。
待诏府前院。
李岩直练到⽇上三杆,才脫去沙⾐,冷⽔浴沐,换上暗纹⽩⾐团衫,翰林待诏的官袍他还不好意思穿。此时,书房里,已传来晁衡朗朗的读书声。
李岩微微一笑,这⽇本小子倒也勤奋,转去书房与晁衡研习了一天的经文。出了书房,⽇已偏西,门房来报,侍御史王鉷与其子王准来府上拜访。
侍御史王鉷,他善治租赋,才⼲优异,现在还兼着户部员外郞的官职,前来拜访我?李岩感觉奇怪,王准前来府中玩耍还说得过去。
亲自
到府门,李岩笑着把他们引⼊府中。
正堂上,李岩⾝边连个使唤的侍女都没有,赶紧吩咐奴仆从小妹腾空那儿借两位来充充场面。
王准笑嘻嘻地东拉西扯,有一句没一句与李岩套着近乎,他⽗亲王鉷始终面露微笑,很少揷话,鹰鼻酷嘴带着笑容,背后潜蔵着那份
沉,让人有些发怵。
“岩哥儿,我们都是兄弟,那山中仙酿现在是有价无货,我们家人情世故也多,能不能看在你我兄弟的情面上,私下售卖一些给我们。”王准得到⽗亲的暗示,开始投石问路。
“你我兄弟,为何这般客气,随便差个下人来说一声,不就得了。一个月二十坛山中仙酿如何?”李岩一口答应下来,人情世故是免不了的。
王准摇了头摇,似乎对这个数字不甚満意,道:“胭脂马重新开张十⽇,怕是售出几百坛山中仙酿了吧?”
胃口不小啊,李岩微微皱起眉头,一眨眼功夫,又微笑道:“伯⽗,七郞,朝中方方面面的关系都需打点,像⾼将军,中书令张说,源侍中…吐蕃、契丹,圣人许下的赏赐都排到明年去了。”
“我们也理解岩哥儿的难处。”王鉷的薄嘴
终于开了口,道出一番心思“不如两家合营,我们出钱,你出酿酒的法子,再开一间酒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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