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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圣主如天万物春(三之全
 冀州。

 唐康是与仁多保忠同一天接到皇帝赵煦的手诏,深州城破,对唐康与李浩原本

 是极大的打击,虽然无论朝廷、宣台都没有秋后算账,但二人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只

 是因为还没到“秋后”的缘故,但皇帝的这封手诏,却让二人安下心来。这表示他

 们的行为是受到皇帝赞同与认可的,而皇帝也的确在手诏中勉励了二人。

 在与李浩商议过后,一则李浩也绝不敢抗旨,再则二人也希望在皇帝跟前表现

 表现,因此二人决定遵旨进军。但他们倒不似仁多保忠那么急切,写了札子表示他

 们会奉旨行事后,二人并不急于进军,他们一面增加探马刺探深州辽国虚实,一面

 派人前往慕容谦与仁多保忠部,商议约期共进。二人自与韩宝、萧岚打过一场硬仗

 之后,也算是学了个乖,对韩宝颇为忌惮,不敢独自进兵。

 此时,二人早已得知慕容谦到了真定府,还知道慕容谦曾经沿着淳沱河大举东

 下,准备救援深州,但大军还未走到深泽,深州便已经陷落,慕容谦认为再继续东

 进,已经没有意义,便又退了回去,只在祁州诸城部署了几只‮队部‬,稍稍牵制辽

 军。

 也便在这一天,唐康与李浩还确认了姚咒已经突围的消息—在城破之前,姚

 咒率数百人突围成功,然后被ii;到了真定府,因为他是败军之将,到了真定府后

 便被软噤,正等候朝廷的处分。虽然此前段子介逃过了一劫,但姚咒是统军大将

 情况与段子介全不相同,既然打了败仗,又有擅自行动、不听调遣之嫌,无论是枢

 府还是宣台,都没有人会替他来顶这个黑锅,可以预见,姚咒的仕途已经到头了。

 不过,大宋朝与西汉还是不同,不至于将他关进牢狱之中,他最后多半会被贬到某

 个军州,被软噤数年,直到遇到大赦,或者有人替他说情,才有机会返回注京或者

 家乡。但以唐康在枢府这么多年的经验,他的政治嗅觉告诉他,姚咒很可能得到一

 个更好的结局—深州已被报纸捧得太⾼,两府会更加小心的处理此事,姚咒或许

 会被勒令致仕,保全他的颇而,也就是保全两府的颇而。而且,哪怕只是考虑到姚

 古在深州生死不明,两府也不至于做得全无人情可言。

 不过,不管怎么说,拱圣军已经彻底的退出了这场战争。重建遥遥无期,也许

 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据说慕容谦将随姚咒突围成功的那点人马,全部暂借给了段

 子介。这件事尤其让李浩与晓胜军诸将有兔死狐悲之感。

 而对唐康来说,这让他更加明⽩一件事:要避免姚咒的下场,他必须打胜仗。

 仁多保忠希望他们能阻止辽军渡过苦河,而唐康与李浩则认定仁多保忠对于深

 州的失陷负有责任。但李浑与何灌都不敢违抗王厚的军令,唐康迫于辽军庒境的不

 利形势,也只能暂时相忍为国—至少在他自己看来,他是妥协退让了的。而他们

 也的确听仁多保忠节制了几天。

 因此,在面对皇帝的手诏时,二人也聪明了许多。唐康一早便猜到皇帝必定也

 会给仁多保忠与慕容谦下手诏,既然如此,最好是让慕容谦东下,昅引韩宝与萧岚

 的主力:让仁多保忠去昅引萧阿鲁带,他们再从容渡河,轻松夺回深州。

 但二人的美梦没做一时三刻,便破碎了。

 七月十三⽇,在得知仁多保忠已经北进武強后,唐康派去联络慕容谦的使者又

 在半路上派人送回消息,发现辽军已从堂镇渡过苦河南下。

 二人大惊失⾊,连忙一面调集兵马,一面‮出派‬哨探寻找这只辽军的去向。

 信都到南宮不过六十二里,探马都不需要跑到南宮,隔着二三十里,便可以看

 见南宮县城燃起的浓烟。到了下午,唐康与李浩甚至已经知道辽军可能会南宮县住

 一个晚上了。

 但这只能让唐康与李浩陷⼊进退维⾕的尴尬之中。

 若去攻打南宮的辽军,则担心韩宝、萧岚大举渡河,一旦信都失守,他们便会

 陷⼊进退失据的窘境:可若是按兵不动,任后方这样一支敌军驰骋,那真是寝食难

 安,而且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们也难以阻止深州之敌南下,最多不过据守信都

 坚城,以待援军。更可怕的是,一旦他们放任后方的辽军自由往来,若然永静之神

 军也受到威胁,被耶律信大军席卷而来,只怕信都亦难守得住。

 二人这回算是充分领略了河北‮场战‬利攻不利守的特点。

 唐康与李浩站在一座由行军参军们临时制成的沙盘之旁,双眉紧锁,⾝边的众

 参军也是目光死死盯着沙盘,却没有一人敢开口说话。

 “诸君,可有良策?”李浩抬头望了一眼众人,闷声问道。

 众人都是默然不语,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行军参军突然抬起头来,⾼声说道

 “都承、太尉,⼲脆咱们今晚便夜袭南宮,打辽人一个错手不及。一击得

 手二,,

 仿佛是一石击起千层浪,他话未说完,行辕之內,已是一片哗然,有几个参军

 立即摇着头,⾼声反对:“不可,不可!据探马所报,南宮之敌,少则八千,多则

 上万,敌众我寡,况辽人深⼊我腹地,夜宿岂能无备?谈何一击得手一”

 “是啊,我军若然南下,只怕难以脫⾝。到时候韩宝、萧岚趁虚渡河,大事去

 矣!”

 “信都关系紧切,还是持重些好一”

 唐康站在那里,不断的用马鞭轻轻击打着沙盘的边缘,一面听着众人七嘴八⾆

 的讨论着,都是主张持重,心里极是不耐,突然听⾝后有人厉声喝道:“前惧狼

 后畏虎,打个鸟仗!”

 这一声暴喝,声音极大,厅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到

 一直站在唐康⾝后,默然不语的何灌⾝上。

 唐康也是有些意外,他与何灌相处,也有些时⽇了,知他平⽇不爱发表己见

 此时他心里也不満意众人之见,因缓缓转⾝,看着何灌,问道:“何将军有何主

 意?”

 何灌连忙朝唐康欠⾝一礼,⾼声道:“以下官愚见,都承、太尉实不必如此犹

 豫难定,如今诸公所惧畏者,不过是怕我军南下之时,韩宝、萧岚趁虚渡河,既然

 如此,何不⼲脆兵分两路?一路兵马,拒守苦河,防辽人渡河:一路兵马,去打南

 宮!”

 唐康、李浩尚未说话,众参军已面面相觑,有人立时说道:“这如何使得?吾

 军兵力本已不多,再分兵,这一”

 “下官却以为使得!”何灌傲然道。

 “愿闻其详?”唐康这时却来了‮趣兴‬,挥手止住众人。

 何灌走到沙盘前,用手指着苦河,道:“都承、太尉若信得过下官,下官愿立

 军令状,十⽇之內,让辽军匹马不得渡河!”

 唐康才“哦”了一声,李浩已怀疑的看了何灌一眼,先问道:“你要多少兵

 马?”

 “下官只要环州义勇⾜矣!”

 李浩见何灌语气不驯,以为他口出大言,正要发怒,却听唐康已先问道:“何

 将军,军中无戏言。你有何本事,能以不⾜千骑,拒辽军数万铁骑?”

 “兵不在多,善用则⾜。苦河虽小,亦不是处处都可渡河,辽人要渡河,总须

 找个渡口,只须守住那几个渡口,辽人也过不来。”

 唐康摇‮头摇‬“那也不少,要把守的镀口,亦有七八个。”

 “下官确有办法,然只能说与都承、太尉听。”

 唐康与李浩对视一眼,却不即答应“纵然你果然有良策守河,我军兵马已不

 及南宮之辽军,少了环州义勇,兵力更弱,如何能保成功?”

 “都承又何必一定要击破南宮的辽军?”

 唐康愣了一下。却听何灌又说道:“敌众我寡,辽军又是百战精兵,不可小

 觑,定要分个胜负,只能自取其辱。所谓夜袭云云,更不过求侥幸而已。若只是对

 付南宮之敌,下官有必胜之策!”

 唐康又是惊讶,又是怀疑,问道:“何将军有何必胜之策?”

 何灌环视众人一眼,淡然说道:“下官以为,南宮的辽军,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跑到我们⾝后,其必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是什么?!”

 “粮少!”何灌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唐康与李浩对视一眼,心里都已明⽩过

 来,这个倒是他们早已想到的,果然,便听何灌又说道:“辽军非是胁下生翅,若

 带着猫重,岂能不早被我们发觉?若是兵士自带,他们带不了多少粮食!既是如

 此,都承与太尉领兵去打南宮,便不必与他们斗力,我军只要紧紧跟着辽军,彼到

 东,我亦到东,彼到西,我亦到西,彼行军,我亦行军,彼宿营,我亦宿营一只

 是不与其锋,其若来打我,我则退避之,其若不打我,我便又跟上去,总之是要

 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令其不敢攻城,无法分兵劫掠,更加不敢渡河去威胁到神

 军的后方一下官以为,只要拖得十⽇八⽇,辽军粮草将尽,一事无成,到时候

 纵然令其渡河东去了,亦不⾜为惧。若能多拖得几⽇,待其粮尽,则不战可胜。”

 “何将军说得轻巧!”李浩冷笑道“我晓胜军休说拖他个十⽇八⽇,便拖他

 个十年八年,亦非难事。只是何将军若守不住苦河,休说十⽇八⽇,只恐用不了一

 两⽇,便是辽人不战可胜了。”

 唐康也说道:“李太尉说得不错,纵依何将军之策,晓胜军能拖住南宮之辽军

 多久,全取决于何将军能守苦河守多久!”

 “不出奇,何以致胜?两军锋,总不可能有万全之策。”何灌坦然视着唐

 康与李浩怀疑的目光“若都承与太尉愿听听下官守河之法,下官敢立军令状,多

 了不敢说,只以十⽇为期,十⽇之內,若叫深州辽军渡河,下官愿伏军法!”

 “好!若此战功成,某亦当上报朝廷,录将军首功!”唐康望着何灌,慨然

 道。他早已心动,此时不再犹豫,挥手斥退众将,单单留下何灌。

 自晓胜军副都指挥使、护军虞侯以下,众参军、诸营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

 护营虞侯,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行辕议事厅,在外面等候。过了好一会,才见着

 议事厅的大门重新打开,众将再次鱼贯进⼊厅中,却见唐康与李浩站在沙舟夕前

 只听李浩⾼声宣布道:“晓胜军诸将听令:即刻回营,聚齐本部兵马,校场列

 阵!”

 深州,武強。

 仁多保忠在经过一天的侦察、试探、犹豫之后,终于在袁天保与张仙伦的庒力

 之下,移师东进“包围”了武強城。

 这武強城筑于后周之时,它的南门,便紧挨着苦河的下游。当后周之时,武強

 其实与⻩河没什么关系,一直到熙宁十四年,也就是西夏西迁的当年,辽军太平中

 兴元年,⻩河北流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改道,河道向西偏移,⻩河在冀州境內‮滥泛‬

 成灾,直到进⼊河间府境內,才重归旧道,宋廷在财政困难的情况下,费了九牛二

 虎之力,才终于让⻩河北流的河道稳定来,形成如今的局面,屈指算来,至今亦不

 过十余年而已。

 如今的⻩河北流,横在武強与武邑的中间,因为它还夺了苦河的一段河道,于

 是苦河在注⼊⻩河北流之后,河⽔又突然从⻩河的下游分出一条支流来,流进淳沱

 河,再一道注⼊河间府的⻩河北流。于是,在武強城的南边,苦河以南,⻩河之

 北,形成了一片被两条河道所环抱的狭长地带。这个地区,虽然一到汛期便经常被

 河⽔侵袭,不太适合耕种,但河北地少人稠,当地百姓仍然见揷针,在那里开垦

 了一片片的农田。

 这块地区,在军事上来说,原本无疑是有利于武強城防守者的。河流隔开了敌

 人,敌人即使进⼊这块地区,也容易被打败:而城里只要将吊桥放下,便可以进⼊

 这块地区放牧,耕种。可惜的是,虽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武強城却不是什么

 军事重镇,宋军没有重兵防守,被辽军轻易夺取。而仁多保忠渡河之时,也不敢选

 择这块地区,因为此地太容易被城里的辽军攻击。

 但是,当仁多保忠决定包围武強城的时候,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决

 定。他背⽔列阵,将大寨扎在了这块军事上的“死地”!同时,在苦河与⻩河上

 他用船只一共搭起了八座浮桥,以他的大寨与武強城南门为中心,在苦河上一东一

 西,各搭了两座浮桥,又在⾝后的⻩河上搭起了四座浮桥。

 如此一来,他就布了一个奇怪的阵形,在武強城东与城西,他各部署了一个指

 挥的兵力,余下所有人马,则全部集中在城內的狭长地带,而城北却没有一兵一

 卒。倘若城內的辽军想要逃走,那仁多保忠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仁多保忠的三路

 人马,通过苦河上的四座浮桥联系,而在整个第一营的⾝后,隔着⻩河,是仁多观

 国的一个营的人马,两营之间,亦可通过⻩河上的四座浮桥联络。

 这样的阵形,说是包围,实际上城东与城西的两个指挥,与其说是围城,不若

 说是保护苦河上的浮桥的。更加匪夷所思的,仁多保忠不仅以没有大型攻城器械为

 借口,严令各个指挥不得攻城,还命令城东城西两个指挥,一旦发现敌军大举来

 袭,不得敌,必须即刻撒回城南大寨,并且不得毁弃、破坏浮桥。

 这让人很难分清楚,究竟是宋军要攻城,还是仁多保忠布了个怪阵,等着城里

 的辽军来打自己。

 可奇怪的是,武強城中的辽军,只是在神军列阵未稳的时候,出来几百骑试

 探的攻击了一下,被神臂弓一阵齐,辽军便灰溜溜的退回城中,双方均未有任

 何人马损伤。辽军只在城头旁观宋军做这一切事情,仿佛这全然与他们无关。除非

 有宋军进⼊城上的击范围,他们连箭都懒得放。

 而仁多保忠除了下令武邑的工匠制造抛石机、云梯、撞车、木驴等攻城器械

 ‮出派‬使者前往大名府请求‮出派‬神!营与火炮支援外,却是一副长治久安的打算,整

 天都在巡查扎寨的情况,不仅要望楼、箭楼一应俱全,还要求打土墙、挖壕沟与陷

 马坑一虽说此时已是七月,⻩河伏汛已过,秋汛尚远,但这⻩河的事情,也无人

 能打保票,倘若如前些⽇那样,突然来两场大雨,河⽔一涨,这一营神军,大半

 要成虾兵蟹将,这营寨扎得再牢,也是全无用处。然而,这次不论袁天保与张仙伦

 如何劝谏,仁多保忠却是塞耳不听。尽管袁、张二人坚信武強城內辽军必然不多

 只要调来⻩河南岸的第二营,以神军的战斗力,哪怕是蚁附攻城,不过两三天功

 夫,也必能攻克,却奈何不了仁多保忠“爱兵如子”的心意—他坚持没有攻城器

 械,绝不強攻。

 如此忙碌了整整一天,虽说土墙才打了一半,壕沟才挖了一小段,箭楼尚未造

 好,望楼也只有一座,但也算是规模耝具,有模有样了。眼见着満营将士,大半累

 得半死,疲惫不堪,仁多保忠便即鸣金收兵—这时众人才发觉这怪阵原来也有个

 好处,那就是他们不必再啃⼲粮,⻩河南边,早有人做好热腾腾的饭菜,一桶一桶

 的担了过来,到众人跟前。

 袁天保与张仙伦休说一辈子没打过这样的仗,便是听也没听说过。因为仁多观

 国让人送了十斤牛⾁过来,二人便请了吉巡,聚在营中吃⾁喝酒,一面低声痛骂仁

 多保忠昏庸老朽,对于摊了这么个主将,不免深感自己是如此不幸。

 但这酒方吃到一半,便听到西边锣声大作,三人知道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必

 是有辽军大举来袭。他们三人倒无人惊院,反倒是闻猎心喜,听到锣声,便即丢下

 酒杯,取了头盔戴上,便大步走出营帐。抬头望去,只见东西两边,苦河的浮桥

 上,‮出派‬去的两个指挥排成数队,正迅速的通过浮桥,朝营寨跑来。

 张仙伦不由得低声“呸”了一声,骂道:“闻风而走,这成何体统?!”一面

 不屑的朝仁多保忠的中军大帐瞥了一眼,紧跟着袁天保,朝望楼那边走去。

 但他们都不需要登上望楼—很快,站在平地之上,他们也能看到遮天蔽地的

 烟尘,正朝着南边,席卷而来。

 三人顿时都被吓呆了。

 “这一这是多少人马?”吉巡低声问道。

 袁天保与张仙伦互相对视一眼,涩声回道:“至少得有上万骑一”

 “这一这一”与袁天保与张仙伦不同,二人好歹都经历过熙宁西讨,虽说

 没打过大仗,却也见过些世面,但吉巡虽然官至护营虞侯,却是⾜迹从未出过注京

 周边五百里,这时听到这个兵力,感觉到上万骑战马踩踏地面传来的那种震憾,早

 已吓得脸⾊苍⽩。

 待他缓过神来,袁天保与张仙伦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听营中到处都有人大声

 呼喊着:“列阵!列阵!”“拿好兵器,休得院!”他转目四顾,却见仁多保忠

 已经出现在营寨中间的将台之上,苍老的脸上,⽩髯微飘,他端坐在一张铺着虎⽪

 的坐椅上,没有一丝院张,他心神稍定,连忙大步朝着将台走去。

 萧岚的大军,一直推进到武強城西的苦河之畔,才停下来了。

 但眼前这一切,却让他眼睛都直了。

 他遵照耶律信的锦囊妙计而来,倘若宋军沉不住气,北渡⻩河,攻打武強,就

 必须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武強守军立即飞马通报深州的韩宝、萧岚,而韩宝

 与萧岚则分兵两路,萧岚率一万部族属国骑兵,前来武強,随机应变,牵制或歼灭

 渡河的宋军,而韩宝则率大军南下,能渡河则渡河,不能渡河,则牵制信都、衡⽔

 之宋军,方便萧阿鲁带部的行动。仗打这个份上,双方在前线对阵之兵力,谁也不

 瞒过谁,双方都能猜到个大概,冀州与永静军的宋军有多少,辽军一清二楚,以耶

 律信的计算,宋军倘若按捺不住北上,兵力至少要三个营,只要将这些宋军拖在⻩

 河以北,甚至聚而歼之,他就可以大摇大摆的攻占永静军了。

 那样的话,甚至萧阿鲁带的迁回,都成为了锦上添花之举。

 但当韩宝与萧岚收到武強的报告后,却得知宋军只有三千左右兵马渡河。于是

 二人决定不必马上增援武強,又刻意拖了一⽇。一则狂士兵们多休整一⽇,一则二

 人认为渡河的宋军太少,武強必能坚守,而他们去得太快,将宋军吓走了反而不

 美。二人商议着,让宋军在武強城下耗一⽇,萧岚再去攻击,必能事半功倍。若这

 是宋军的试探进攻,萧岚晚点再去,亦能昅引更多宋军渡河。

 而韩宝则仍然坐守深州,他必须算好时间,让他的主力可以再多休息一两⽇。

 这样的精打细算是必要的,在攻下深州、歼灭拱圣军之后,虽然走了姚咒,但萧

 岚、韩宝部仍然士气⾼涨—即使付出了‮大巨‬的代价,但这毕竟是君子馆之后大辽

 对南朝的最大胜利,大辽皇帝也当即下令嘉奖—然而,好的统帅,必须要懂得张

 驰之道。当年南朝太宗皇帝在灭亡北汉之后,自以为锐气可用,便要乘胜追击,结

 果士卒疲惫,兵败幽州,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虽然已经攻下了深州,但韩宝却已经预感到,他们还有很多的仗要打。姚咒的

 顽固态度,是一个不好的兆头。这让韩宝更加不想过早的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想

 法,即使再歼灭晓胜与神军,也未必就是战争的结束。

 他们对萧阿鲁带有着⾜够的信心,这是一位用兵沉稳的老将,只要赶在他粮食

 耗尽之前,攻⼊冀州或者永静军便可以。甚至倘若萧阿鲁带能顺利渡过⻩河,进⼊

 永济渠以西地区,他还可能很容易的找到粮草补给—永济渠是南朝北方潜运要

 道,那一带到处都是粮仓。

 所以,在耶律信策划的这一波攻势之中,韩宝与萧岚达成的共识就是,他们要

 以更长远的目光来对待这场战争。若是他们耗尽全力,哪怕如愿以偿歼灭了晓胜军

 与神军,但若南朝不肯妥协,他们马上就会来宋军的主力。以疲惫久战之师与

 宋军主力战,结果很可能会是赵光义第二。

 所有的这些事前的计划,当时看起来都是天⾐无,完美无缺的。

 但此时此刻,在武強城边,苦河之畔,萧岚马上意识到,他回到了现实。

 还在随耶律冲哥打仗之时,萧岚就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战争永远不会按着你

 的预想进行。

 但是,与预想偏差得如此之大,在萧岚的戎马生涯之中,却也还是头一回。

 他赫然发觉,宋军既没有增兵,也没有攻打武強。

 似乎这只宋军做的事情,只是将防守稍稍向前迈进了一点—此前他们是防守

 ⻩河,现在他们在防守苦河!

 而让他更不可理解的是,宋军竟然在一片狭长的地域背⽔结阵!这意味着他们

 完全没有运动的空间,他们就是等在那里,等着挨打,并且不打算躲闪。而且,他

 们还懒得连浮桥也没有烧掉一

 萧岚可不认为这是宋军主将愚蠢,这是一种挑衅!

 他亲眼看着那几百名宋军是如何有条不紊的撒退的,这证明了这一切都是宋军

 预谋已久的。然后,宋军还留下了这几座浮桥!这是一个清晰的信号—我就在这

 里,无处可跑,浮桥都给你们备好了,你们也不必绕道进城了,有本事就来打我

 吧!

 萧岚望着⻩河岸边那一面面风飘扬的绣着猎鹰展翅图的军旗,目光在族旗中

 仔细的寻觅着,突然间,他的瞳孔缩小了—他看见正中间的将台上,有一面席卷

 的大旗,突然被风吹展开来,这面大旗上,绣了一个斗大的“仁”字!

 “仁多保忠?!”萧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深州之战,最后城破之前,竟然走了姚咒,萧岚直到现在都耿耿于怀。他怎么

 也想不到,仁多保忠居然会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天神想要保佑他么?

 萧岚‮子套‬了佩剑。

 “渡河列阵!”

 呜呜的号角声,在如⾎的残下,凄凉的响起。武強城的西门与南门轰然打

 开,辽军分成两路,分别经过宋军搭好的浮桥与武強城的西门、南门,分成五百骑

 一队,一队队的进⼊到武強城南的这片狭长的地区,背城结阵。

 待所有的‮队部‬都列阵完毕,萧岚才发现,在这一片狭长的地区作战,宋军固然

 施展不开,但他的骑兵也受到限制。最显而易见的是,在这块地区,他不能使用包

 抄这个骑兵对步兵最常用,最有效的战术。他也不能使用辽军最传统的结阵法,对

 步兵四面结阵,同时猛攻!但他认为,‮场战‬仍然对他有利,因为他背后是一座坚

 城。

 他决定采用辽军最传统的战术。

 他将一万骑人马,分成两道,每道十队,每队五百骑。他自率一道,列阵不

 动。另有一道五千骑,一队接一队的冲击宋军,在马上朝着宋军的大阵箭,前队

 未能获胜,冲不动宋军阵脚,便马卜退同,由后队接替攻击。十队人马,如此循环

 往复,更退迭进,只要其中一队获胜,则诸队齐进,一举击溃宋军。

 但是,当他的第一队骑兵发起进攻之后,萧岚马上就发觉了不对。

 这是辽军历史上第一次与神臂弓‮队部‬锋。

 萧岚发现,他的骑兵本无法冲到他们的弓箭能到宋军的距离,在他的骑兵

 准备拉弓之前,宋军便已经开始了至少两轮齐。神臂弓的程比他的骑兵长了一

 大截,而杀伤力也十分惊人,这些部族属**所穿的销甲,在神臂弓面前,几乎没

 什么防护力可言,一被中,立即穿透。

 眼见着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连弓都没开始拉便纷纷中箭落马,而宋军的第二轮

 箭雨又己纤涓天蔽地的落了下来,第一队的骑兵们一阵院不待号令,便马上掉

 转马头,退回阵中。眼见着第二队便要依着战法,紧跟而上,萧岚连忙举起手来

 下令鸣金收兵。后面的骑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时都是莫名其妙的停在了阵

 中,望着萧岚帅旗所在的方向。

 但他们等来的,却是萧岚退兵的命令。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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