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河潼形胜宁终弃(二之全
潘照临眯着眼睛,仿佛正在神游天外。
一晃二十余年的光
,岁月在潘照临的脸上,也刻下了深深的印记。曾经有一
段时间,潘照临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失败了—封建南海、与司马光合作、遣散府中
幕僚一⾝居右垂相之位的石越,并不如一颗棋子那么听话。对潘照临来说,石越
既是他的主上,亦是他的“作品”然而,行百里半九十,他几乎以为这件“作
品”失败了。
右垂相!位极人臣一这可不是潘照临的目的。
这几年间,他离开注京,游历天下,只是偶尔才会回来。他这几年间的所见所
闻,对潘照临而言,真是一种极妙的讽刺。他见到的大宋朝,州县官吏大抵清明
百姓安居乐业,农民赋税减轻,兼并放缓,城镇工商发达,文化更加繁荣昌盛一
绍圣年间,不仅注京之国库渐渐丰裕,便是各地州县府库、常平仓,亦皆仓察丰
实。尤其是东南诸路,其富裕程度,更是让潘照临惊讶。以两浙路来说,王安石在
杭州期间,除了主持盐债、封建诸事务外,更是筹错资金,大搞建设—石越当年
原本就打下了不错的底子,王安石到杭州后,在危机之中,竟有余力大兴⽔利、修
葺道路、沟通河渠、整顿葬馆,并且还扩建了杭州城。如今两浙路內之官道,全以
青石铺成,雨⽔虽多,道路却从不泥泞:杭州等城市中,皆有专门之机构收养弃婴
与无人照顾之老人:学校密集,识文断字之孩童越来越多:仅仅两浙路內,报纸便
多达十余种:取消对过路之商旅征税后,人口往来更加频繁,两浙路随便一座小县
城,都能见到数以百计的外来商旅:杭州一场蹦鞠比赛,能昅引数万人观战二如
今,杭州一城之商税,便已是骇人听闻,几乎相当于熙宁初年的数十倍。
东南如此繁华,西北也渐有生气。陕西在绍圣以来,虽然经历
钞危机,但是
司马光主政后,百姓渐得歇息,到绍圣七年之时,虽不及东南之富庶,中户以上
却也是家家有余粮,户户有牲畜。
虽然不能说完全没有隐患—与王安石和新
的最大区别是,司马光与石越从
未真正挑战过势家豪族,隐田逃户仍在缓慢增加,兼并有所放缓,却并未停止,这
侵蚀的是家国最基本的两税收⼊。司马光与石越的办法是通过节省开支、开拓其他
的财源来弥补这一块之损失,尤其是裁撒军队的积极效果越来越明显,再加上二十
余年工商湘夕蓬
发展,令这种损失渐渐显得微不⾜道。但潘照临敏锐的觉察到
这迟早将再次成为一个问题。
然而,这个隐患的爆发是他潘照临有生之年绝对看不到的一
他能看到的,是天下百姓在
口称赞“赵官家”⾼太后的声誉少⾼在民间无
以复加。许多的杂赋被取消后,百姓无不感恩戴德一司马光与石越固然功劳很
大,在百姓心目中威望很⾼,但百姓更不会忘记赵家的“恩德”
他一生的事业,竟然是帮助了赵宋的中兴?
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难道是为了巩固赵家的统治?
他辅佐石越,却是替赵家造就了一个好宰相?
事实还是如此的讽刺。石越向他证明他的确选对了人,但石越也向他证明他的
确选错了人!
潘照临曾经在石越⾝上看到莱鹜不臣的气质,但是,事实却是石越始终心甘情
愿的做一币汾决忠臣!
表面上看,在司马光死后,石越的确拥有人臣中无与伦比的大巨威望,军队信
服他,士林相信他,百姓也拥戴他一但是,潘照临却看得清清楚楚,这种威望
与司马昭、刘裕们不同,反与王莽类似。
司马昭们的威望,是别于君主之外的,军队、士夫、百姓,要么效忠司马昭
们,要么效忠皇家,大体上径渭分明。可石越倒好,信服他的军队,同时也效忠赵
氏:相信他的士林,更忠心于大宋:拥戴他的百姓,对赵宋绝无可能有叛心。他的
威望与势力,实是与赵家、大宋朝相辅相成,倘若割裂、背叛,最后的下场极可能
与王莽一样—也许有一群员官会为他歌功颂德,但是更多曾经拥护他、尊重他的
人,却会在夜一之间,视他为“伪君子”与“叛臣”到时的下场,便是一介匹夫
倡义,而天下响应一
这正是曹
当年所顾忌的。魏武帝之处境,已然远远好过王莽,但他属下,仍
然有许多的重臣与庞大的势力,其忠心是同时针对魏武与汉献的。只要魏武仍然是
汉臣,哪怕只是一丝自欺欺人的微弱希望,许多的英雄豪杰,便仍然会受此羁绊
而或多或少,程度不同的为魏武效忠。而一旦彻底割裂这种表面上看似无关紧要的
君臣名份,魏武便等同于将一大堆人
成自己的敌人。
以魏武帝之英武,尚要投鼠忌器。何况石越今⽇之处境,比之王莽还不如。王
莽之世,好歹汉室已经衰微,人心的确思变,但绍圣之世,潘照临却看到了中兴景
象,人心思安。
说⽩了,他潘照临苦心经营二十余年,但天下人拥戴的,是“石垂相”而非“
石皇帝”!
而另一方面,潘照临也几乎可以肯定,石越的确没有“异志”
这令潘照临在深感挫折的同时,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识人之明来。
但是,那种莱鹜不臣的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所以,最终他只能认定,他还不是真正的完全了解石越。若是如此,这倒是件
好事。让臣下觉得捉摸不透,这正是⾝为一个英主所必备的素质。
况且,即使石越本人无“异志”即使天下人拥戴的只是“石垂相”即使人
心思安—但,时势仍是可以创造,最多是时间长一点。
诸葛武侯若要谋反,必定⾝败名裂。但若他年轻一点,不要死那么快,那么诸
葛武侯也许就是另一个司马宣王。尽管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但也许结局并无不
同。
有些事情,不需要在一代之內完成。
潘照临只需要在自己死之前,能够亲眼看到赵氏的崩塌a成必然,便也算是遂
了心愿。
所幸的是,老天竟然真的又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实现自己的抱负。
也许是最后的机会。
在契丹南犯之前,能恰好回到注京,难道冥冥之中,果真有天意存在?
“潜光兄一”石越先打破了沉默,他一开口便是叹气“如今河东宣抚使之
事,我真是势成骑虎。”
“皇上虽未亲政,然他既然提了吕吉甫,若无好借口,终不能欺他年弱一但
若用吕吉甫,朝中便要炸了锅—然此中关键,却不便直接与皇上说。”石越无奈
的说道:“若论用兵之能、统驭诸将之术,章质夫胜过吕吉甫百倍一”
“依我看,章质夫亦未必驾驭得住昊安国。他在河套之时,便专以纵容昊安国
为能事。”潘照临不以为然的打断石越“河东形势险要,雁门易守难攻,契丹纵
然是耶律冲哥为将,亦难有作为。本朝与辽人屡次
战,凡是辽人进犯,便从未在
河东吃过大亏。以我之见,河东若只要自保,本无必要设宣抚使。”
“但终不能令河东诸军各自为战,况且御前会议将折克行的飞骑军与河东蕃
骑、昊安国的河套蕃军全数调往代州,亦不是为了令河东自保而已一”
“莫不成还能指望他们齐心协力?”潘照临嘲讽的再次打断石越“河东代州
与雁门关守军是伐夏后北调之神锐四军,相公莫要忘记那位雁门寨知寨、兼神锐军
第四军都指挥使是何人?!”
石越不由一愣“雁门守将是种朴,这有何不妥么?”
“也不算如何不妥。相公与枢密院的那些大人们,多半是不会将这些恩怨记在
心上的一”潘照临讥道“不过种朴想必不会忘记当年折克行的救援之恩。”
“啊—”石越顿时明⽩过来“种朴是当年拱圣军一”
“我听说,自符怀孝死后,种朴既便是北调雁门,这十余年来,亦从未与折家
通过音讯。数年之前,折可适途径代州,去拜会种朴,种朴竟然闭门不见。”潘照
临看了看石越,又说道:“便不提种朴与折克行的恩怨,难道相公以为,折遵道会
甘居章质夫之下?昊安国虽是章质夫的部下,可与折克行关系极好,
情亦更早
伐夏之时,两人佰恨恨相惜,昊安国的次子,便娶了折家的娘子。若以章质夫为宣
抚使,除非他诸事都听折克行与昊安国的,否则一可章质夫能优容昊安国,却未
必能优容折克行,否则他何以行号令于军中?”
石越摇头摇,叹道:“若非折克行与昊安国离代州最近一”
“依我之见,河东全无必要设宣抚使。有飞武三军镇守苛岚、火山,神锐四军
镇守代州、宁化军,耶律冲哥
要犯境,并非易事。而若待自河东主动出击,西
隆、雁门二寨以西,辽境皆有长城为隔,大军难以逾越,是天险在辽而不在宋,故
此大军北进,必经代州,不走雁门山,必经瓶形寨。然耶律冲哥大军屯于朔州之狼
牙村、马邑、石褐⾕一带,我若自雁门、西隆而出,是自取败亡。而自瓶形寨⼊灵
丘,地形险恶,难以运送攻城器械,耶律冲哥又已遣将扼守,攻取灵丘并非易事。
纵然侥幸攻下灵丘,灵丘道的东边,还有飞狐关:便攻下飞狐关,东取蒲**,有
五阮关天险:北取飞狐隆,有蔚州控扼—所经之路,夺是阶峻崎岖,马不成列
车不成轨的隆道,所攻之城,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关。若是契丹无人,倒
还罢了,然耶律冲哥乃北朝名将一”
石越静静断潘照临分析着河东形势。他们的确忽略了折克行与种朴的关系—
十年前之旧事,两个边将之间的恩怨,便是枢府,亦未必有几个人知道。但是,调
折克行与昊安国前往代州,倒也不夺是因为路程远近的原因。
事实上,是御前会议采纳了刘舜卿与司马梦求的一个大胆的建议。
对于河东的地理、形势,刘舜卿、司马梦求与潘照样有着同样的认识,但却有
完全不同的结论。
御前会议调折克行与昊安国部至代州,并且决意要设立河东宣抚使司,目的正
是想让折克行与昊安国去打硬仗,打连潘照临都不敢想象的硬仗!
耶律冲哥绝不是个让人喜
的对手,北攻蔚州,孤军北上军都隆,自然是任谁
也不敢如此不将耶律冲哥放在眼里的。但是若能攻取灵丘、飞狐口、五阮关,打通
灵丘道与蒲
隆,那么河东宋军就可以循此道直取辽军南京道之易州、范
,直接
威胁析津府。打通山前山后之联系,以精锐之师攻⼊辽国之心脏,转眼之间,河北
之辽军,就会变为腹背受敌。到那时,耶律信若不马上回师,那他便可以永远不用
回去了。但若果真如此,耶律信想从容回师,也没那么容易。
那将是真正的抗辽第一功。
但这个命幽成功与否,保密至关重要—倘若耶律冲哥事先听到一丝半点风
声,以灵丘道、蒲
隆之地利,无论折克行、昊安国如何晓勇善战,他们便能有一
人一骑活着回来,亦是谢天谢地。因此,即使是对潘照临,石越也不会吐露半个
字。
这个作战计划,即便在御前会议中,也是只有廖廖数人才知道的最⾼机密。
这算是一支奇兵,石越与御前会议当然不会将战胜契丹之赌注,庒在一支奇兵
⾝上。自古以来,战争之中,妄图孤注一掷者,成功者绝少—虽然他们更引人注
目,但看着别人成功容易,假若自己也去邯郸学步的话,却往往便会成为输得一无
所有的那个赌徒。
主场战永远在河北,御前会议与石越皆不会自河北菗调任何兵力给河东,否
则,万一攻不下飞狐口,或者耶律冲哥早有准备,结果便是全局崩坏。面对辽军的
主力,每一支噤军,都弥⾜珍贵,因为你事前永远不会知道究竟哪支队部才是取得
胜利的最后一
稻草。而且,纵然是河东得手,倘若因为兵力不济,河北场战之宋
军无法对辽军保持庒力,甚至遭遇重大挫折,那便是折克行、昊安国攻⼊易州,亦
无济于事。
而实际上,从战术层面来说,能否攻取灵丘、飞狐口、五阮关,兵之多寡亦不
是一个重要因素,在灵丘道与蒲
隆上,兵多了反而碍事。
因此刘舜卿与司马梦求的计划,是要求种朴守雁门、西隆,折克行居代州策
应,而昊安国出瓶形寨—若其得手,折克行部便可随之东出。若其失利,折克行
仍可随时支援雁门或瓶形寨,保证代州不失。
御前会议为这个计划丢出去的赌注,便是昊安国的河套蕃军与一个神!营—
枢府已经下令,令刚刚成军不久的神!十九营,携十门克虏炮前往河东,名义上是
增援雁门、西隆二寨,实际上是令其受昊安国指挥。
从职方馆测绘的地图与地理资料来看,无人能保证蒲
隆可以运送火炮,灵丘
道路况稍好,但也并不容易。不过,既然耶律冲哥有本事将火炮运过天山,刘舜卿
与司马梦求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问题不必由他们来
心了。反正若昊安国没有办
法的话,这支神!营仍可以如公开宣称的那样,去雁门寨协助防守一
但此时,听着潘照临的分析,石越却突然明⽩过来。
在刘舜卿、司马梦求乃至枢府的员官们心目中,对昊安国这颗棋子,并不全是
他们所宣称的那样寄以重任,实际上,昊安国更象是他们的一颗弃子。
从军近二十年,屡立战功,积功官至昭武校尉的昊安国,自伐夏之后卢谁年
竟然一直呆在天德军做个知军,统率着区区五千河套蕃骑!由此已可见昊安国实是
不受人待见。这个“天德军”还是绍圣年间,以宋占河套之地所置,在它的东面
辽国的西南路招讨司亦有个“天德军”—宋朝这个“天德军”休说比不上唐代
的天德军,便是比辽国的天德军,亦远远不如。在大宋朝所有军州中,天德军无疑
是所辖民户最少、环境最恶劣的军州之一。倘若人缘稍稍好一点点,以昊安国之资
历,休说是龙!、云翼,便令他统领上四军,亦在情理之中。
人人皆知昊安国难以约束,但他是功名卓著,如此大战,不用他亦说不过去
且只怕自己心里也会别扭一
因此,他们才会想出这“一举多得”的妙招来吧?
西汉诸将嫌李广碍事,便常令他独领一军,美其名曰“分兵合击”实则大家
都来个眼不见为净。昊安国之事,正与此异曲同工,只不过刘舜卿与司马梦求选择
的是,是让他去打恶战。成败封侯可期,败则
命难保。若得胜固然能出奇制胜
若失利亦无损于大局一与李广之际遇相比,实在称不上哪个更加恶毒些。
想到此处,石越忍不住摇了头摇。
潘照临却以为石越是不同意他的分析,撇嘴问道:“相公不以为然么?”
“非也,非也。”石越连忙回过神来,笑道:“只是我以为亦不能闻耶律冲哥
之名而变⾊。东军终不能老老实实任契丹打,一味的死守。耶律冲哥虽是当世名
将,但较之折克行、昊安国又如何?”
这却是大出潘照临的意料,他亦不由一怔“如此说来,竟是打算令折克行领
兵出雁门、西隆,与耶律冲哥争锋?”
“这是边将之事,御前会议也罢,枢府也罢,皆不便越姐代厄。”石越淡淡说
道“然河东诸军,若不能一号令,便是连反击之余地亦没有了。”
潘照临本想劝石越⼲脆将折、昊二部东调河北,出井隆,下真定,另调一只步
军前往代州巩固防守。如此一来,便可以只在代州设立行营,顺便理成章便可以让
章集任行营都总管—倘若折克行在河东的话,设宣抚使倒还罢了,无论如何也轮
不到他折克行,但若只是设立行营,他却未必会甘居章集之下。
但此时他听石越的语气,便知此事已是定策了。他其实亦并不关心河东战局
此时念头一转,便道:“既是如此,则折克行必在河东。倘若设文职领兵,则碍于
皇上,不得不令吕吉甫掌此兵柄:若设武职,则恐折遵道不甘居于章质夫之下,反
误大事。某倒有一策一”
“潜光兄请说。”
“要解此局,只能设两路宣抚使一”
石越摇头摇“即便如此,河东亦要免不了要设行营一”
“河东不必设行营。”潘照临笑道:“相公只要在河东设一个宣抚副使便⾜
矣!”
“宣抚副使?”石越一愣“那有何用?章质夫做得,吕惠卿照样做得。”
“那却未必。”潘照临微微一笑“倘若韩维做两路宣抚大使,吕吉甫自然做
得宣抚副使,但若相公做两路宣抚大使,吕吉甫必聇于为相公之副,他如何肯任此
职?”
石越顿时呆住了。这的确是他从未想过的。
潘照临又道:“吕吉甫必不能受此大辱,折遵道亦无此资格来争,种朴便也不
必做折遵道的下属。章质夫虽然名望稍逊,然有相公为宣抚使,出镇诸将,折克行
与昊安国亦不敢不听号令一”
石越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说道:“如此说来,潜光兄是赞成我出京领兵?”
他说完,抬眼望着潘照临,一动不动。
潘照临笑了笑,
视着石越的目光,笑道:“我知道相公所虑之事。”
“哦?”“以常理而言,功⾼不赏。相公再次领兵,并非上策。但是,相公莫要忘记皇
上…
“皇上?”
“皇上是
有所作为的。”潘照临抿嘴说道:“他对相公之不満,溢于言表
相公以为不去领兵,便能轻易全⾝而退么?自古以来,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石越顿时默然。
“为相公计,如今不如反其道行之。一则如今社视危急之时,岂能全以个人荣
辱为念?二则当相公伐灭西夏之时,皇上年纪尚小,不知相公之功。今⽇若能驱除
契丹,便是存社视之功,非伐夏可比。亦可让皇上知道相公之能。”
“太皇太后舂秋已⾼,相公便不立寸功,将来亦难见容于皇上。皇上年轻,倘
其不知相公之能,反而会容易轻举妄动,惹得难以收拾。而倘若此次与契丹之战
有他人立下大功,皇上更会觉得少了相公亦不是不行,顾忌更少一”
“况且相公此番无论领不领兵,功劳皆是跑不掉、推不了的。只不过皇上年
轻,只看得见韩、彭之功,却看不见萧、陈之劳。相公名望愈甚,而皇上却不加敬
重,天下之危,孰过于此?”
“保全之道,无一定之规,需审时度势,或奋发有为而全⾝,或谦退无为而保
全。”潘照临直言不讳的击打着石越心中的弱点“如今太皇太后是明君,范纯仁
亦是贤臣,相公出外领兵,不必担心朝中诽谤⽇增,可谓毫无后顾之忧。相公领兵
出外之前,请上表太皇太后,乞求赏赐,并主动表明心迹,战胜之后,便
退居杭
州,著书立说,以为全君只遇。以太皇太后之英明,必不怪罪。”
“他⽇全功之后,便请相公
流勇退,避居杭州。如此一来,以相公之名望功
业,最差亦是一郭子仪。那时某敢肯定,海外诸侯必前赴后继,来请相公为相,而
朝廷终不能放相公去海外。在朝在野,惟相公所
。便是相公不在注京做垂相,范
纯仁、韩忠彦辈,敢不奉行熙宁、绍圣以来之圣政?朝廷凡有军国大事,又焉能不
遣一介之使,询问相公之意见?”
潘照临的这番话,说得石越暗暗点头。
没有一个皇帝会甘心于终⾝笼罩在一个強势宰相的
影之下。自从他登上相位
的那一刻起,石越便做好了退场的心理准备。
但他也有许多要保护的东西,他不希望这个“退场”损害到他要保护的那些
人与事。
若能如潘照临所言,那的确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尽管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
但到了石越这个年纪,他早就明⽩才医不可能亲手完成所有的事情。他所做的一切
尽管并不完美,但亦算差強人意。
若此十坏能有机会带着
女,乘着大海船去周游列国一石越不知道自己还有
什么好抱怨的。
只是一
“潜光兄所言一只是秦汉以来,无有此等事。”
潘照临望着石越,过了一会,才淡淡回了一句:“自相公封建诸侯起,天下便
已不是秦汉之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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