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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晃又是三年。

 漠尘坐在窗边,静静地托着腮,像是看着窗外那一对跳来跳去的小鸟,又像是在出神。

 忽然间有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她眼前,对她微笑着摆摆手“漠尘,别发愣了,出来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她回过神,走到门口,很自然地抱住埃雅的。三年过去,他的伤口早已愈合,身体也习惯了失去一臂之后的不便,但是这已经是她的心结,所以这三年里她越来越沉默,因沉默而显得更加冷漠,除了长长久久地凝视着他以外,她很少做别的事情。

 今天,他说要带她去踏,他的心情像是特别地好。

 “有什么喜事吗?”漠尘也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他向来显得心情很好,但是这一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神采飞扬,志得意满。

 “我找到了两个人,我本以为他们死了,但是他们居然还活着,你说这是不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情呢?”福雅并不避讳心底的秘密与她分享。

 “什么人?”漠尘好奇地问。

 “该怎样说呢?算是…一对叛臣的儿女吧。”他扬起头,灿烂的阳光打在脸上,他笑得如阳光一眼耀眼夺目。“他们身上背负的秘密是决定我未来大事能否成功的一步关键棋子。”

 “你要做什么大事呢?”她始终伴随在他身边,眼看着那么多的人在他眼前进进出出,大家总是神秘兮兮地说着什么,但是她向来没有兴趣去听,只是隐约觉得这秘密与京城中的皇帝和太子有关。

 “漠尘的年纪够了,该是我将这个秘密说给你听的时候了。”他被她搀扶着上了马车。“燕生,我们就到郊外走走。”

 “是。”燕生还是忠心耿耿地亲自驾车,而他对漠尘做到了他向福雅保证的那样恭敬,只是他眼神深处的恨意和冷漠却是无法掩盖的。

 漠尘只能视而不见。此刻她全部的好奇心都被福雅口中的那个秘密所牵引。

 “二十年前,先帝病重,临终前曾有遗诏,定下继位皇位的人到底是谁。那时候我只有十二岁,但是父皇一直钟爱我,视我为未来储君,将我带至身边细心调教,所以虽然遗诏怎么写的大家并未看到,但人人都明白皇帝的不二人选必然是我。就在那年三月初六,先帝驾崩,皇兄带领着他的亲信打开了遗诏盒子,取出遗诏,当众宣布继位的是他…赵阐远,而不是我福雅。”

 漠尘默然地听着,这个故事太冷僻,她以前从未听他讲过,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从未有过的一种恨意。

 “为何不是你?”她下意识地问。

 “是啊,为何不是我?所有人都很震惊。皇兄的亲信们辩解说,必然是因为我还年幼,不适合登基,所以先帝选中了年长稳重,更有才干的他继位。而我们是一母同胞,他继位后,马上封我为王,这样地疼我护我,让众人一度对他继位的事情不再起疑。”

 “但直到那一年冬天,母后过寿,我跑去她的寝宫向她请安,无意中听到她和皇兄的对话,才知道这竟然是一场滔天骗局!”

 “骗局?”她怔怔地重复着这个字眼“怎样的骗局?”

 “其实遗诏人中所立的太子根本就是我,只是母后担心我的年幼会让其他异母的兄长觊觎我的皇位,若朝中有变,不仅她这个皇太后做不了,我也可能会被暗杀。所以她和皇兄串通,私自修改了遗诏,立皇兄为帝,平息众人的疑虑,不给其他皇子造反的机会。”

 “哦,她想得很周到。”漠尘毫无心机地评价。

 他闻言却给了她一个冷冷的嘲笑。

 “周到?你以为这是周到?她剥夺了我的皇位继承权,将本应属于我的山河拱手让给赵阐远,然后又以一个小小的‘王爷’头衔哄骗我对她和皇兄万分地感恩戴德,这样歹毒的心机你以为我该对他们说什么?感谢他们的周到吗?”

 他犀利的反问和冰冷刺骨的眼神让汉尘陌生和害怕,她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你恨他们?”

 “恨?当然要恨。当他们发现我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之后,他们万分恐惧。次,皇兄就下旨将我送至幽州,而这里曾是天雀国最荒僻贫瘠的地方,他以为将我丢在这里,任我自生自灭,我就可以死了与他一争天下之心?哼,休想!”

 埃雅自回忆中离出来,看到她以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恢复了原有的笑容“怎么?漠尘害怕了?”

 “不。”她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好孤独。”

 “孤独?”他一震,又笑道:“我身边有漠尘,怎么会孤独呢?这就是老天的公平。幽州城四周的山上居然有丰富的矿藏,这些年我偷偷命人炼矿冶金,所积累的财富是十个天雀也比不了的。皇兄虽然意识到我的壮大,但是鞭长莫及,他又能太不我何。”

 “那一年我冒险去京城打探动静,又无意问得到了你。孤独?不,我绝不会孤独。漠尘,听了这个故事你真的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她定定地看着他。

 “因为跟随我就有可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不会一辈子蛰伏在这小小的幽州城里,等到有一天,天时地利人和,都为我所有的时候,我会夺回原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发过誓,绝不背弃你。”她直起身,轻轻吻着他的“那些曾经带给你痛苦的人,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自然地回应着她的吻,这三年里每深吻一次,他们的灵魂仿佛更贴近了几分。

 “那么,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她低着问。

 “暂时不需要我的漠尘出面,我知道你的武功已经练得很不错了,但是要抓那两个叛臣的后人还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如果他们对你不利,我会亲手杀了他们。”她坚决地说。

 埃雅轻笑道:“不要把杀人这样的大事说得这么简单,我不希望漠尘的手上为了我而沾上血腥,你只要静静地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完成这一切就好。不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是需要你的帮助的,很大的一个帮助,只有你才能做到。”

 “是什么?”她急于去表现“现在就让我去做好不好?”

 “还不是现在,再等一等,差不多再过几个月,就要到年底了,该到母后七十岁的寿诞之,按例我该回去贺寿,到时候,你与我随行。”

 “去京城?”她不解地提出反对“不,既然你皇兄对你有了戒心,你就绝不能回去,还有那个太子。”她皱皱眉,想起三年前弥清临走前发下的誓言。“他也会对你不利的。”

 “有你在,他不会的。”他语含深意,却不让她多想,因为目的地已到,郊外桃花烂漫,他一跃下了车,回身对她伸出右手“漠尘,来,这丽的桃花与你正是绝配。”

 漠尘下了车,眼前这绚丽多彩的景与他们雪白的眼色相映成趣。

 他多像画中的人啊,那么耀眼美丽,风姿无匹,只是她每多凝视他一刻,心中的痛和自责就会多加深一些,无论他怎样温柔地开导劝慰,都无法改变她深深的懊悔。

 他买下了她,救了她,赐给她锦衣玉食,授以她强身武功,她却以断他一臂做为回报。

 他不杀她,不放她,继续地宠爱疼惜她,加倍地关怀体贴她。

 她欠他如此良多,今生今世似乎都无法偿还,所以,无论他要她做任何事,她都一定会去做的。

 看到福雅正举着一朵桃花对她微微招手,她在自己的脸上画出一抹笑意,疾步跑了过去。

 *********

 不久之后,福雅果然抓住了他口中所说的叛臣之后。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一脸的愤慨和不驯,让漠尘悠悠地觉得这表情有些眼

 “你叫小文?”福雅弯下,笑咪咪地看着那个男孩子“你的姐姐呢?”

 “坏蛋。”小文啐骂“你休想抓到我姐姐!”

 “哦?是吗?”他笑得诡谲“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出来的人。你父亲将你们姐弟藏得这么好,还不是被我找出来了?你姐姐如果想救你,就必须要回到我这里来。”

 “姐姐说她会找到厉害的大人物来救我的!”小文大声喊道,全然没发现自己了不该的秘密。

 “哦?厉害的大人物?是什么样的人物呢?”福雅挑着眉,装得很认真的样子“该不会是什么皇亲国戚吧?”

 “反正他一定可以打败你的!”他骄傲地扬着头。

 趁福雅不备,小文狠狠地啐过来一口吐沫,即使福雅躲开了,依然啐到他的衣服上。

 漠尘如风一般被怒地闪身过来,一把提起那男孩衣领“你这个臭小子!”

 “漠尘。”福雅在身后按住她的肩膀“不必和这个小男孩一般见识,我们要的是他们姐弟齐聚的那一天,就让我们好好地招待他,等着他姐姐自投罗网吧。”

 漠尘丢开手,下令道:“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小文被拉下去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喊“坏女人!你也是坏女人!”

 漠尘不屑地冷笑,她自小被人骂是狼崽子,现在又是坏女人,似乎她天生不能做一个好人。不过无妨,在她心中,好坏本就是定义模糊,只要能让她和福雅平平安安地厮守在一起,她不在乎被人骂成什么。

 “这孩子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福雅在她耳畔低声说:“小孩子说话从不动脑。”

 “我本来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她回头对他一笑“你也不必担心我。你该换件衣服。”她看着他衣服上的那点污渍觉得剌目“那孩子弄脏了你的衣服。”

 “只是这一点而已,一会儿还要出门,不必换了。”

 “要换。”漠尘执拗地皱眉,将他推向后院“一会儿让你的臣子们见到你的衣服脏了,他们会怎么想我?”

 “与你有什么关系?”他哑然失笑道:“难道我的衣服必须要一尘不染吗?”

 “必须。”她很认真地点头“而且你的衣食起居都与我有关,我不能让燕生或是别人挑出我的错处。”

 埃雅神情一凛“漠尘,你的心结何时才能解开?”

 她低下头,抢先一步进了寝室,从衣柜中拉出一件衣服“这衣眼是上个月新制的,你还没有穿过吧?”

 埃雅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扣,她走过来帮他,将他的衣带开,帮他褪下那件外衫。

 他的右手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漠尘,你现在让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她被动地抬起头“我?我很好啊。”

 “不,你不好,这三年你一直活得太封闭了。漠尘,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为我这一臂负疚自责到不能自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果不是你这样愁眉不展地熬着,这三年我们会过得很快活。”

 “怎么可能会快活呢?”她的手紧紧抓住他那件衣服的左袖“你再也不能用你的左臂了。”

 “可我一样骑马,一样发号施令,一样还是福雅王爷,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变的只是你而已。漠尘,别让我后悔当初留下的是你,而不是绿裳墨荷,或是其他的女人。”

 “你终于要后悔了吗?”她呆呆地问。“其实你早就该后悔了,只是迟了三年。”

 “傻丫头,怎么又钻起牛角尖来了?”他大声叹着气,然后肩膀一用力,将她手中的袖子出来,大声说道:“好吧,那今天晚上我就叫燕生去给我找其他的女人来,想必她们绝不会因为我断了一臂而一天到晚地对我板着面孔,还要我低声下气地去劝慰开解。”

 “不要!”她惊惶失措地抱住他“不要去找什么别的女人,我保证我会多笑笑,绝不让你对我厌烦的。”

 埃雅朗声大笑,转身托起她的面庞“我的漠尘就是这么乖巧明理。好了,不吓唬你了,来,帮我把衣服穿好。”

 她快手快脚地帮他穿好衣服,而他刚才的话让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当初你为什么让绿裳和墨荷去京城?和皇上有关吗?”

 “聪明。”他‮摩抚‬着她的瓣,证扬道:“终于想到了吗?不错,我既然要报当年的夺位之仇,就绝不能轻轻松松地便宜了我那位皇兄,我要让他和他的子孙都尝一尝这被亲人背弃欺骗的滋味。”

 漠尘忽然打了个寒噤,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刚从心底划过。

 埃雅注意到了她这个细小的动作,专注地打量着她“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她努力摆那股莫名的不安。“那墨荷和绿裳需要做些什么呢?”

 “她们…暂时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做一个很好的情人就行了。”他意味悠长地说。

 漠尘先是一愣,继而好像明白什么了。“她们是被送到了皇子身边?”

 “对。绿裳现在已经是三皇子的宠妾,墨荷是五皇子的爱姬。除了她们,还有你没有见过面的夏暖、望香…还有怜浓,秋意…无论是皇子,还是皇上倚重的大臣,只要他们还有一颗脆弱的爱人之心,他们就可以为我所用。”

 她怔怔地问:“这就是你当初到卧云阁来买下我们的原因?”

 “是的。”他直言不讳。

 “那么,我呢?”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他“总有一天你也要把我送出去吧?送我去哪里呢?皇上的身边吗?”

 “当然不会。”她的坦率反而让福雅踌躇起来,痹篇了话题中最尖锐的一面“我的漠尘是和她们不同的,否则我不会只让你做我的义女,不会只给你要到了郡主的头衔,对不对?”

 “为何我是不同的?为何只有我是不同的?”她喃喃着,似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你的这对眼睛…”他以一只手捧着她的脸“你的这对眼睛让我一见倾心,难以割舍。”

 “你说我的眼睛像狼。”她不认为他是在赞美她。

 “狼是很倔傲的动物,它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会竭尽全力达成,不必把我的话当做是污辱。”福雅搂着她的肩膀“漠尘,多笑笑吧,你不知道我多怀念当初第一次看到你笑的样子,但是这三年里几乎再也看不到了。”

 “我知道,为了你,我一定会笑的。”她做着保证,因为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再让他失望。

 “也不要笑得太多啊。”他忽然逗弄着她,呢哝低语“不要在别的男人面前笑得太美太甜,只笑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他的总是那么火热,让她深陷其中时可以忘记曾经的伤痛,而他的霸道忠告又让她觉得更加安心,因为他强烈的独占更证明自己对他的不可替代的重要

 “好…”她悠悠长长的回应,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他和别的女子在笫间绵的样子,忽然全身一紧。

 “怎么了?”他总是对她的细微变化了如指掌。

 她睁开蒙的眼“我们…现在不再是父女了吧?”

 她的问题带着几分稚气和傻气,让他笑了。“在别人面前还是要这样称呼会比较好一些,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嗯。”虽然没有得到他的正面答复,但是这也算是他的回应吧?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不让我做你的女人呢?”

 她对男女之事如清澈的水波一样透明,不知道这里面是否也有着不能碰触的忌?看到他微显尴尬和惊诧的眼神,她咬着问下去“以前你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不仅仅是亲她们吧?”

 他微微一笑“只是亲过她们而已,没有别的了。”

 “真的没有?”她狐疑地问,明明记得最后的印象里他和一个女孩子衣衫不整地在榻上纠在一起,那绝不是仅有单纯的亲吻而已。

 “以前墨荷和我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需要女人来陪,而且会做一些父女之间不许做的事情。”她很认真地说。

 埃雅苦笑道:“墨荷连这个也和你聊吗?”

 “但她一直没有和我说明白,父女在一起不能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男人为什么一定需要女人来陪?”她苦恼于这个问题实在是很久。

 “你想知道答案?’福雅眸中异光闪烁,他的漠尘早已是一个成的女人了,他克制这么多年才让自己不去对她有过多的侵犯。他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否则也不会给与她男女之间才会有的亲吻。不碰她,是一个界限,越过这个界限之后,他怕自己的很多计划会功亏一篑。

 “你会知道答案的,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福雅郑重承诺着。“但是此刻,这不是你该思考的事情,漠尘。”

 “既然你这样说…好吧。”她垂下头。她会期待那一天的。虽然不知道答案,但是依稀间她已经感悟到如果福雅口中所说的那一天真正到来,她的人生会再一次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实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他们都早已承诺要做彼此的人,所以除此之外的其他的事情都显得不重要了。

 所以,她愿意等待,只要能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哪怕要她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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