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此刻,罗宏擎确实在笑,因为他想起了在天妃宫翼殿外小树林,她被他点了
后的模样。
他知道天晚了,该送她回家,可是和她这样亲密地坐在一起,让他舍不得放她离开,他渴望能这样拥着她一辈子。
“说啊,你以后可以教我点
吗?”她打断了他的遐思。
又是一声意向不明的轻哼逸出他的
。
啸月对此很不满意,因为她知道那是他不愿意的表示,便表功似地问他:“你说,今天抓到这两个人,对你有用吗?”
罗宏擎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只是说:“官府审案后就知道了。”
他的答复让啸月的眉头皱紧了,这人怎么这么吝惜言语呢?不过想到官府审案后一定会有发现重大时,她又高兴了。
“不管怎样,我还是帮了你的忙,对不对?下次我还会…”
“没有下次!”这次罗宏擎的回答及时又明确。他放开她的手,扶她起身,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很勇敢,可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切记不要自己去冒险,要马上报告守卫,或者附近的士兵,让他们去处理。”
虽然他的神态充满对她的关心,但严厉的言辞让啸月不能忍受。
她想
回被他握住的手,可是没能如愿,于是她很不高兴地对他皱眉头。“罗大哥,人家帮你忙,你就不能给点鼓励吗?起码也说几句我爱听的话嘛!”
“什么是你爱听的话?”罗宏擎笑问,他喜爱看她这样毫不掩饰的真表情。
啸月不满地教他。
“就是好听的话,连这个都不会,进士第一是怎么考的?”
罗宏擎看着娇俏动人的她,真不知该如何对说她好听的话。
今晚她勇敢的表现让他很惊讶,但是也很害怕,如果她没有及时将那两人锁在舱内,或者那两人先发现她的话,那她的结局会是什么?他不敢去想。
可是她对自己冒失的行为毫无所觉,还沾沾自喜,这让他如何能表扬她?而此刻她半瞋半怨的神态是如此娇俏
人,他满心都充斥着对她的疼爱和渴望,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又如何能好好地跟她说话?
就在他们彼此对望时,一络头发滑下了啸月的额头,她习惯性地噘起下
想吹开它,可是罗宏擎的手指
在了她噘起的
上,害她的心一阵狂跳,幸好他的手指很快就移到了她垂落下的头发上,但他留在她
上的热度依然炙烧着她。
她很想摸摸嘴
,看是不是有点不同,可是双手还在他的大手中,于是她垂下眼,伸出舌头
被他碰过的地方,还好,凉凉的,没什么异常。
这下她安心了。
可是再抬起眼看罗宏擎时,她吓了一跳,只见他满脸通红,颈侧的动脉鼓动得很快,而他盯在自己嘴
上的眼睛也是红红的,黑瞳里似乎还窜着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
想起他正在生病的事,她赶紧摇摇他的手,担心地问:“罗大哥,你怎么了?你还是赶紧回去躺着吧。”
罗宏擎被她一摇一喊,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在看到她伸出舌头
被他手指碰触过的嘴
时,他的心竟失控的狂跳,浑身的血
似乎都冲击到了脑部,他只想抱紧她,用自己的
代替她的舌头…
他控制着澎湃于
的
情,将她拉近,拨开她额前的头发,俯身在那块洁白柔
的地方轻轻地亲了一下。
喔,他的
好烫!
啸月的身躯一阵战栗,身不由己地抬头看他。
当他的嘴
贴上她的额头时,她觉得心窝里仿佛穿过一道热
。她茫然地看着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他分明亲的是自己的额头,可是被烫着的却是她的心?
“罗大哥,你亲我…”她问,好奇自己的嗓子怎么有点发颤。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亲过她,可是她看过哥哥亲嫂子,对她来说,那应该是很亲密的行为,为何罗大哥要亲她呢?
“没错,我亲你。”
“为什么?”
“因为我喜爱你。”
喜爱?!他又一次说他喜爱她?
她看着他,发现他今晚跟以前很不一样,他的眼睛特别明亮,他的笑容特别温和,他注视着她的神态也特别专注,而他的表情不再有往日的冷淡和严厉。
“罗大哥,你是不是该服葯了?”她担心地问。
“不用,我很好。”罗宏擎对她笑笑,其实他一点都不好,但那绝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她。
此刻对她的渴望正像即将迸发的火山岩浆般在他血
里翻滚,燃烧他全身,可是面对他情窦未开的未婚
,他只脑凄苦克制。
他将她拉起。“来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走出门时,在月光下,啸月再回头看他,看到的却是与往日完全一样的平静面宠,而他眼里那簇闪亮的火苗也不见了。
于是她的心也随之渐渐平静,不再发烫。
*********
第二天一早,啸月又跑到戒然居,她要知道昨晚抓到的贼人究竟是什么人。
结果让她生气的是罗宏擎什么都没告诉她,只是要她带他走一趟昨夜她跟踪那两个人的路径。
“罗大哥,那两个人是不是想偷你们的军船?”等走过那条隐蔽的小径,来到海卫所码头时,她问。
“谁会偷军船?”罗宏擎又是以问题回答问题,不正面回答她。
啸月急忙提醒他。“就是昨晚抓到的那两个人啊。”
“傻瓜才会到军港来偷军船。”他懒懒的回答把啸月惹急了。
“罗大哥,你总是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她的抱怨马上被罗宏擎的话转移了,他指着前方开阔的水域道:“快看,那是最新的战船!”
丙真,啸月的注意力马上被正往这边快速驶来的多艘小型军船吸引了。那是她以前就见过,但不知名的小船,比昨晚她去过的那艘小很多。
“罗大哥,那就是你们说的鹰船,是吗?”看着那两头尖翘,不辨首尾,体积轻巧,进退如飞的小船,啸月惊喜地问。
因为水关是官防重地,外人是不得随意进入的,所以这些新式战船被运送到泉州后,大多数百姓都没能仔细看过它们。
“对,就是它。”罗宏擎很满意她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而他也利用这个机会将刚刚发现的防卫漏
一一指点给跟随身边的下属军官,要他们马上改正。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些人们口中的“飞船”啸月很兴奋,忘记了早先跟他讨论的问题,一心只想着新问题。
“罗大哥,为什么它们的四周有那么多的茅竹呢?”
“那是密钉,用来做掩护的。”
这时小战船已经来到他们眼前,停靠在木桩前。啸月立即看出在那些茅竹间有铳眼,就像秦氏大船上暗藏在舷板下的火器口似的,于是她明白了。
“那是要掩护里面的火器的,对吧?”
罗宏擎没有说话,只是冲她笑了笑。
啸月明白自己没有说错,于是很开心。
“你应该要让大家都来看看,那样就不会有人敢招惹它了。”她说。
“战船不是用来炫耀的。”罗宏擎简单说着,拉着她离开了码头。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这种机动
极强的小船,是很少单独行动的,它必须与大型战船配合,在面对强敌时,成为奇兵,冲人敌船阵,出奇制胜。
*********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罗宏擎应未来岳丈之邀到秦氏大宅吃晚饭。饭罢,几个年轻人到花园里跟孩子们玩。
秦啸
和秀云的双胞胎儿女正在蹒跚学步的阶段,十分活泼有趣,而不足一岁的小儿子也正在牙牙学语,跟孩子们玩让大家都很开心,虽然罗宏擎从来没有跟幼童玩耍的经验,但在天真无
的童趣中,他不久就放松了。
在嬉戏中,啸月很快发现一件事:罗宏擎从来不坐在桃树下,就是坐在桃树附近,他也会不时地检视身前身后,像是很担心什么东西似的。
“罗大哥,你为何不坐那里?”啸月指着离桃树不远的石桌问,哥哥和黄茳、陈生都坐在那里,可他却坐在石阶上,这可不符合他那一丝不苟的作风。
“不用,我坐这里就好。”罗宏擎扶着爬上他膝盖的如儿,那胖小子正哇哇叫着试图站立在他身上。可是不善抱小孩的他不知该如何抱他,于是两人都有点手忙脚
。
“如儿,不可对大人无礼喔。”秀云见状,走过去抱过不安分的儿子。
啸月还是很纳闷,就继续问:“有石凳不坐,干嘛坐石阶?”
石桌边的秦啸
扶着在石桌上玩耍的女儿笑道:“宏擎,你得让啸月对你多些了解,免得
后给你惹麻烦。”
他说完了又对啸月说:“你罗大哥是天造英雄,什么都不怕,独独怕这桃树上的
虫,这恐怕就是老天爷不让一人独专,偏要设个一物降一物的原因吧。”
“怕
虫?”啸月惊讶地笑了。“罗大哥原来怕
虫哪?”
对她的调笑,罗宏擎面色微赧,解释道:“也不是怕,只是讨厌。”
善解人意的秀云马上说:“是讨厌,那小虫带毒,会螫人。我平
都得留心,不敢让孩子们碰到。”
大家正说笑着,一个下人来找秦啸
,他将意儿交给黄茳、陈生照顾,又要罗宏擎等他,就随下人离开了。
“罗大哥,你是怎么跟我哥结拜的?”等大哥走后,啸月好奇的问。
这话在她肚子里已经转了很久了,她问过哥哥,可是他每次都轻描淡写地敷衍她,从没给过她明确的回答,这让她很不满意。
罗宏擎但笑不语。
“是因为你们都是冷冰冰的木头人吗?”啸月觉得扫兴,这两个人还真是一对好兄弟,就连对她的问题都是一样的反应。
“啸月,怎么那样说话!”秀云扯扯她。
可她毫不在意,继续
着罗宏擎。“告诉我嘛,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嫂子也不知道吗?”罗宏擎问秀云。
秀云摇摇头。“他只说跟大人是结拜兄弟。”
罗宏擎笑笑,回头看了啸月一眼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遵师嘱离开少林寺去赶秋闱,路上遇到大哥,因兴趣相投,结为好友。
次年再赴京赶
闱,可是没想到那年河汛提前,船期延误,滞留途中,我不得不到码头做工筹措盘
。原以为赶不上那年
闱了,可是好巧,又在码头遇到了大哥,大哥给我盘
,还用秦氏大船送我一段,不然…”
“不然,那年就不会有名动天下的二十三岁状元郎,我们也就少了一位闽南才子啰。”大步走进来的秦啸
接过了他的话,又对
子和妹妹说:“你们知道第一次在路上我和宏擎是怎么相遇的吗?”
秀云和啸月都茫然而好奇地看着他。
“那时我还没娶
。”秦啸
抱起石桌上向他张开双臂的意儿,回忆道:“那次我记得是要去莆田收什么货?”
“茶叶。”罗宏擎提醒他。
“没错,是去收茶叶。”秦啸
点头,继续说:“在行经一段山路时遇到了土匪,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后来宏擎出现了,你们不知道,他那身功夫可不得了,几下子就把那帮土匪打得哭爹叫娘,四下逃窜。
后来他又一路护送我们上茶山、收茶叶。难得遇到如此兴趣相投、个性相合的朋友,我想留住他,可他说要遵师命参加科考,我们不得不分手。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面了,不料后来在广州码头再见到他,于是我们立即结拜,从此就常有书信往来了。”
“喔,那么说罗大哥还是哥的救命恩人呢!”啸月兴奋地说。
“不,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罗宏擎急忙纠正她。
秦啸
笑道:“我们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以前是兄弟缘,如今还是郎舅缘,等你和啸月的亲事办了,我们的缘分就更深了!”
一听哥哥提到亲事,啸月不笑了。
这是她的烦恼,跟罗宏擎在一起,她越来越随意快乐,可是一说到要嫁给他,想到整天被他管束着,她就打心眼里不愿意。
她的情绪马上影响到其他人。
首先自然是最注意她的罗宏擎,其次是最熟悉她的嫂子。
看到她脸色兀变,罗宏擎的心猛地往下沉,刚才的轻松快乐都消失殆尽。
“啸月,成亲是喜事,干嘛愁眉苦脸的?”秀云低声对她说。
“我不要喜事行不行?”啸月烦躁地站起,看着罗宏擎说:“罗大哥是好人,该娶个知书达礼的好女人。”
说完她就想离开,这是她对待难解的矛盾时唯一的方法…逃!
可是她逃不掉,因为她才迈步,身前就耸立起一座高山。
“你就是我要娶的好女人!”罗宏擎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面对她的逃避,他无法放任不管。
对于沉默寡言、冷静内敛的人来说,热情是他们极难付出的东西,可是一旦付出,就有了崩山裂地的力量和焚石融铁的热度,执着与坚定是他们的特征。
罗宏擎正是这样的人,因而,他的热情也具有这样的特征。
啸月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强壮与她的虚弱,不由很是懊恼。
风吹过,树叶沙沙,一片落叶飘下,罗宏擎本能地看了看那片树叶,毕竟他们所站立的地方距离老桃树并不远。虽然已是初冬,但因为白天气温仍然很高,所以树上的
虫还是不少。
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惧意,啸月心头起了一个报复的念头,她噘嘴微笑。“罗大哥真认为我是好女人吗?”
看着她嘴角的那抹笑容,罗宏擎的心没来由地一跳,但他还是坚定地点头。
“那好,”啸月从身边嫂子的
纫篓里取出一只木盒,将里面的线团倒进篓子里。“如果你亲手从那株桃树上捉
虫装满这只盒子,我就相信你。”
“捉
虫?”罗宏擎的脸色白了。
他因为小时曾被
虫螫伤过,后来就一直很讨厌这种浑身长
的爬行昆虫。此刻听啸月居然要他用手去捉那虫子,他焉能不惧?
“啸月,你简直没规矩!”秦啸
抱着女儿走过来,厉声喝斥她。“宏擎,不要听她的,这丫头实在是被我们宠坏了。”
秀云看着啸月,暗示她。“你是说笑的,对吧?”
“不,我不是说笑的,他要是想娶我,就会为我做任何事。”啸月任
地说。
她眼睛的余光看到黄茳和陈生都很不满地瞪着她,但她不在乎。就像困兽犹斗般,她不会放弃任何迫使他放弃婚约的机会,会为赢得自由做最后的努力。哪怕她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所有人咒骂、不守妇德、没有
行的女人,她也无所谓!
罗宏擎看着她眼里叛逆的目光,自然明白她的动机。
他暗自深
口气,对她伸出手。“给我盒子。”
“大人!”陈生恼怒地喊,黄茳也站起来了。
“你们俩给我坐下!”他严厉地说,而当他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啸月。
啸月认为那是因为他希望她改变主意,取消要他捉虫的无理要求。
可是她偏不,她要让他知难而退,永远不敢再娶她!
“罗大人,啸月妹妹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秀云看着这两个如同斗
似地盯着彼此的未婚夫
,实在觉得难以理解。
“不,她不是开玩笑。”罗宏擎说着接过盒子,再看了啸月一眼,故作轻松地说:“也许,现在是我克服弱点的时候了!”
秦啸
知道他的个性,也就不再阻拦,只是后悔不该把他的短处说出来,让妹妹有机会整他,也因此他对啸月非常不满,训斥道:“我们秦家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礼又任
的丫头?”
啸月没回应,因为她看到罗宏擎已经开始他艰难的工作了,而她的心紧绷着。
再稍后,当看到装满
虫的盒子和他青白的面色时,她更是懊悔死了,觉得自己是天下最蛮横无理的女人。
“罗…罗大哥,我、我…”在数道指责的目光中,她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她的本意只是想
他拂袖而去,以后不再理她,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去捉了一盒子虫。
“看,
虫其实并不可怕。”罗宏擎由着陈生将手中的盒子取走,轻声说。
秦啸
命令丫环。“去取水来让罗大人洗手!”
啸月无法面对大家,她转身逃出了院子。
她心里充满了内疚和无助感,一方面对罗宏擎她感到抱歉,另一方面她对自己的婚嫁毫无把握。
她不知道如此一次又一次的刁难都没让他退却的话,她还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她与他的婚约?
*********
就在这样的忧虑中,离约定的婚期只有半个月了,啸月的心越来越不安定。
虽然她知道罗宏擎是个好人,可是也知道“好人”并不等于“好夫君”
随着对他了解的加深,她越来越感觉到他是个个性刚硬、坚持原则、很难被改变的男人,因此也越加相信一
一嫁给他后,她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
地到港口去看船,自由自在地到处游玩,甚至她觉得连出门的权利都没了,因为那是罗宏擎的“原则”所不允许的!
只要想到从此只能待在家里听他的命令行事,她的眼前就一片黑暗。
苞他做朋友的确很好,可是嫁给他,让他做自己的夫君?
不,她不要!
这几天从哥哥和陈生、黄茳不经意的谈话中隐约得知,他已经从在她的帮助下捕获的那两个贼人口中得知一些情报,也正在利用那个她最早发现的秘
安排着什么大事,可独独什么都不让她知道,还当她是个无知小孩似地规定她不许去那儿、不许去这儿,这更加让她想逃避这桩婚事。
如果她将来的夫君将自己摒弃在他的生活之外,只把自己当作是生养孩子的工具,贡在家里的菩萨,或者
衣做饭的奴婢,那她是绝对不要嫁给他的!
“啸月,就要出嫁了,高兴点。”午饭后,替她
制嫁衣的秀云趁孩子们都午睡的时间让她来试穿新衣,并对她劝慰着。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嫂子见过要被关进牢房的囚犯有高兴的吗?”啸月懒懒地看着镜子回应。
本来家里还有嫂子可以说说心里话,帮她出主意,可如今因哥哥向着罗宏擎,她也就不愿再跟嫂子讲心里话了,怕她告诉哥哥。
“傻妹妹,那怎么能比?”秀云早看出她有心事,可是长大了的她似乎也变得疏离了,这让她很失望。“啸月,怎么如今有心事都不对嫂子说了呢?”
啸月不语,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秀云见她浓眉深锁,关心地说:“有什么事就跟嫂子说吧。”
“嫂子会跟哥说吗?”她低沉地问。
秀云看着她,有点生气地问:“你就这么不信任你哥?”
啸月垂下了头。“他总是偏袒罗大哥。”
秀云似乎明白了她的烦恼,拉她坐在
沿,耐心劝导她。“家里给你安排的婚事错不了,罗大人是好人,他那么疼你爱你,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爱他吗?”
啸月将头扭到了一边。
见她这样,秀云深深地叹口气。“爹娘和你哥绝对不会勉强你嫁给一个你讨厌的人。可是嫂子不懂,你若真的讨厌罗大人,那为何总往市舶司跑呢?为何三天不见大人面,就要找你哥问呢?”
“我哪有?”啸月猛地回头。
“怎么没有?就这月初,大人去巡海,三
没回府,你可是把人家守门的石狮子都磨平了。”见啸月要反驳,秀云伸手阻止她。“还有前些天,大人带兵到龙江澳训练,事先你哥也不知情,是谁冲着你哥发脾气,
得他半夜去打探的?而且如果不喜爱,你干嘛三句话离不开『罗大哥』?”
“真是那样吗?”嫂子的话,让啸月听得心惊,声音不再那么响亮。
“当然是!”秀云明确的指出她的问题。“嫂子认识的啸月一直是个做事有分寸、待人心肠好的女孩。你虽然任
,却讲道理,可为何独独对罗大人表现得那么不讲理、不仁慈呢?
看看你做的那些事,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背你回家;明知他对
虫很反感还
他去捉;当众顶撞他,让他下不了台…嫂子真的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刁蛮无礼了呢?又为什么只对罗大人这样放肆呢?”
嫂子的话让啸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想反驳,却知道那都是事实,特别是
他捉
虫的事,更是让她无话可说,那是她一直后悔不迭的事。
虽然那些都是事实,可是要由此就断定她喜爱罗宏擎、愿意嫁给他的话,她又觉得难以接受,因为她明明就不想嫁给他。
“那是他自己说要为我改变,我才那样捉弄他的。”她支支吾吾地说。
对她半是耍赖半是幼稚的回答,秀云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在她脑门上轻轻戳了一指头。
“你还好意思说!依嫂子看,你的行为比捉弄更可恶,那分明是欺负人嘛,可大人都忍了。”
“是,我承认
他捉虫子是我不对,我也跟他赔过不是了。”她喃喃道:“况且他可以不要忍的,又没人要他忍。”
知道她钻了牛角尖,秀云只好耐心开导她。“那你有没有想过,罗大人那么优秀的男人,为何要一再忍受你那样恶意的捉弄呢?”
“谁知道。”啸月意兴阑珊地回答。
秀云轻轻叹口气。“那是因为他爱你啊,傻妹妹!”
“爱?什么是爱?”啸月茫然又沮丧地问:“爱就是把我娶进门关起来吗?”
见她如此,秀云也不忍再说什么,替她
下身上的嫁衣,提醒道:“月儿,趁还没嫁,你得好好想想,弄明白自己的感情。若真不喜爱他,那嫂子就替你去求爹娘吧。”
啸月咬咬下嘴
,苦恼地说:“嫂子,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要去找他,却独独对他那么坏?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是不是喜爱他。可是我真不想嫁,嫁给他没了自由和快乐,今后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秀云急忙问。
“不去哪里。”她随口应着走了。
秀云看着她落落寡
的背影担忧地想:啸月这么聪明的女孩,为何就看不出来一个能为她做尽一切、哪怕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的男人,怎么可能让她不快乐呢?!
这正是“当局者
,旁观者清”当人人都看出罗宏擎爱啸月爱得愿付出一切时,作为当事人的秦啸月还弄不清自己的心。
她迷茫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远处的点点帆桅,心头萦绕着嫂子的话。
嫂子例举的那些事让她惶惑不安,可仔细想来,那每一件都是实情。
认真地回想,自从认识罗大哥后,她确实很喜爱往戒然居跑,也确实几天不见罗大哥就会坐立不安,总想打探他的消息,渴望见到他,而且也喜爱听哥哥说有关他的事情…
难道他真的已经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了吗?难道她真的喜爱上他,并不知不觉中接受他了吗?
她疑惑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试图理清
糟糟的思绪。
她对嫂子说的是真心话,她说不清到底喜不喜爱罗宏擎。
好像喜爱,又好像不喜爱。
喜爱他是因为跟他在一起时,只要不说婚事,她都会很开心,而他大多数时间都很纵容她。
最重要的是,跟他在一起总能碰上意想不到、惊险刺
的好玩事,而且因为有他,她才能自由地出入戒然居。现在她跟那里的卫士们都混
了,就连偶尔遇到的那位官仪威严的孙大人对她也是笑容满面的呢。
苞官衙卫所的人往来,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那些人说的故事跟船工们说的又有不同,但同样有趣。
恐怕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当见不到他时,她才会想起他,急于寻找他吧?她心里想着,又自我纠正道:好吧,也许她是有点喜爱他,但就算如此,那种喜爱还没有让她到愿意接受他的约束的地步。
另外她也不可能真的喜爱他。因为他是那么古板、严厉、喜爱说教,急于用那些让人讨厌的礼数约束她,她怎么能喜爱他呢?
虽然最近他好像越来越少对她说教,也越来越迁就和容忍她某些放肆的言论和行动,但她并不认为那是他的改变,而是认为因为她是他的朋友,是他义兄的妹妹的原因。
但如果嫁给了他,成为罗夫人,那情况肯定是两样。
她能想象得出,到那时,她将再也不能自由地到处去玩。他一定会像他曾经宣称过的那样约束她的言行,让她在家做他温柔贤淑的
子。
那么,她将变成毫无趣味、刻板麻木的女人。
想到那寂寞无趣的生活,她不寒而栗!
由此,她更加确信,她不能喜爱他,也不想嫁给他,因为她不想被约束!
嫂子说罗大哥爱她。就她的理解,爱应当比喜爱更深一点,可是如果说罗大哥爱她就是要把她关起来的话,那她宁愿不要他的喜爱,也不要他的爱。
究竟什么是喜爱?什么是爱呢?
她分办不清楚这些复杂的感情,只觉得困惑极了。
要是有个人能帮她出出主意,那该多好!她需要有人站在她的这一边支持她的想法,可是在家里,甚至在陆秀廷那样的朋友面前,她都得不到一丁点儿的支持。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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