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经过跟郎敬芬见面的震撼教育之后,程思婕完全承认,虽说是同胞兄妹,但,郎敬予和妹妹个性的差距,真有如天与地一般。
“欸…我问你喔…”每次想到这里,程思婕就忍不住想要问问题。
不过,整个下午,像这样的发语词出现好多次,得到的回应都一样…就是没有回应。完全的
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周末傍晚,情侣应该会相约出游,不管是吃饭或看电影都很平常;不过他们一直都待在家里。程思婕是不在意,只要能待在情人身边就好,但…
她一直窝在沙发上,连自己带来的工作都已经整理完,闲书也看完了,电视频道转了好几圈,夕阳西下,再乖的人都忍不住要发出点声音。
对方还是如老僧入定,毫无反应。坐在电脑前面的背影很帅,但看了四五个小时,也够了吧?
“欸,已经七月二号了耶。”自言自语的程思婕,检视着自己的PDA,突然惊呼起来:“怎么这么快?!”
大概是语气中刻意加倍的讶异,让在家加班工作的郎敬予终于听见了。他头也不回,只是心不在焉地问:“七月二号怎样?你要去考大学?”
“没有啦。”差点说溜嘴,程思婕赶紧转移话题。“你忙完了吗?要不要出门走走?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我是永远忙不完的。”回答得非常冷淡。
“为什么?你已经在电脑前面坐一天了耶。”她好失望。
郎敬予没多说,只是朝墙上的行事历偏了偏头,要她自己看。
只见行事历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包括他自己工作的进度、各项缴费
之外,还有祭拜父亲的日子、宗德的进货时间、郎敬芬该带小虎打预防针、母亲手肘受伤的复健回诊…通通都写在上面。难怪月历要买超大开本的,不然根本不够写。
“你这么忙,要忙到什么时候?”
“大概会一直忙到九月。这几个专案计画都还没完全敲定。”他像是讲别人的事似的,毫无感情地回报。不过看她垮着一张小脸的模样,还是补了一句:“之后可能会好一点。”
“真的吗?你连专案计画都还没弄好,接下来还要商业
程分析、客户训练、协助资料转入…这样九月真的会好?”程思婕耳濡目染,早已经清楚状况,她嘴里嘟囔着,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周末没空?那怎么行!她们安排的惊喜怎么办?
没错,是“她们”她不但为了他的生日计画了惊喜,还有共谋者…郎敬芬。
虽然初相见时有些尴尬,但程思婕很快发现,相对于郎敬予的冷调,他妹妹郎敬芬却是个百分之百自来
。等郎敬芬相信程思婕是哥哥的女友之后,整个态度都变了,变得超热络起来。
比如有空时,郎敬芬会主动打电话找她聊天;在平常是没问题,但当她就坐在离郎敬予不到十公尺远的地方时,就很危险了。
手机响起,一看见是郎敬芬的号码,她马上反
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奔逃躲到一旁,背过身去讲。
“来来来,小虎,来跟舅妈讲话!叫舅妈!”郎敬芬一等接通,马上百无
忌,怂恿一岁的儿子小虎叫人。
小虎当然没叫,只在一旁发出可爱的咯咯笑声。
“还、还不是啦。”程思婕吓得心跳加速,耳
子辣辣的,
低声音阻止。
她当然没看见郎敬予的视线正不动声
地由电脑萤幕前慢慢游移到放在旁边的不锈钢保温壶上,藉由壶身反
,不用转头,他可以就看到心虚小姐的背影。
浓眉慢慢锁了起来。她为什么形迹这么诡异?
“对了,大嫂,你探口风探得怎样?我哥是不是像我说的,真的忘记自己生日了?”郎敬芬兴致
地问。
“不要这样叫我…”程思婕更加尴尬,加上顾忌着背后的人,讲话
吐模糊。“嗯,你、你说的没错。”
“我就知道!他的生日,每年都忙工作忙到忘,也不准人家麻烦,搞什么庆生那一套。大嫂,今年有你出面,一切就没问题了!”郎敬芬越说越兴奋。“我已经联络得差不多了,要搞就搞得大一点!”
“呃…”程思婕犹豫着。如果手上拿的是旧式电话,她大概已经动手卷起电话线了。“这样,真的好吗?”
“没问题啦!你只需要搞定我哥,当天负责让他出现就好,其它的,都交给我们。”家人就是家人,马上就抓到重点。
“时间好像不太好配合…”她旁敲侧击过了,有人忙得要命啊。
“你就想想办法吧,都交给你了。就先这样啦!我儿子快要滚下楼了,我先挂喽!”不管三七二十一,说了就算…这一点,不知道算不算郎家的良好遗传?
币了电话,她转身,心虚地偷看郎敬予动都没动的背影。幸好,他还沉浸在工作之中,应该没注意到她的诡异吧?
“是谁?”好半晌,飞快敲打着键盘的人瞇着眼问。
“没、没什么。是一个朋友。”
“哦?是赵家的大小姐吗?”他口气很随意,却在不经意间透
了他对她动态的细心观察与了解。“你们有一阵子没联络了。赵小姐出国了吗?”
程思婕不语。提起之前不
而散的好友,她就闪了神,脸上掠过的一抹黯淡
霾,自己当然没有察觉,但,都落在一双安静观察的眼里。
等到他已经起身来到跟前,程思婕才猛然惊觉。抬头,他就近在眼前。
“怎么了?”他低头审视她。
“没有啊。”她打起精神,强笑着回答:“不是湘柔打的。她大概真的出国去了,这次不晓得又去了哪。”
他就是对这个爱逞强的小女人没办法。看她明明有事,又强颜欢笑的样子,莫名地一阵心疼。
他曾经非常讨厌这种软弱的感受,但是到了后来,除了无奈接受,也不能怎样。
大掌捧住她的小脸,他认真地望进她眼眸深处。“到底怎么了?明明就有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已经够忙了,还担心到我这边来?”她嫣然一笑,握住他的手,顺势依偎进他怀里。
喜爱赖着他撒娇,喜爱他无可奈何地叹气,却又自动圈抱住她的体贴,喜爱那种可以恣意表达爱悦的自由。两人之间,没有隔阂,也没有虚伪做作,一切都那么真实而贴近。
呃…只除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之外…
“你真的连周末都没空吗?”在他怀里,程思婕不死心地追问,声调软软的,带着祈求,让铁打的男人都无法拒绝。
郎敬予又叹口气。心里
密评估计算着今
的工作进度。一边是生硬枯燥的专案资料与客户评估,由数字、英文字母与符号构成的冰冷程式;另一边则是软玉温香,笑得好甜的撒娇女友。他心里的天平,罕见地偏向了陌生的一方。
“好吧,出去走一走好了,顺便买点菜,晚点回来煮饭。”他搂着她,吻了一下她的发际。
“真的?”她在他怀里抬头,笑容如夏日夕阳一样灿烂美丽。“你可以出门?工作忙完了?”
当然还没。不过不管多忙,晚上要熬多晚,看到她毫无掩饰的开心模样,一切都值得了。郎敬予轻描淡写答:“几个小时没关系的。走吧。”
“那,下周末,我们其实可以…”
“不要得寸进尺。”
有人严肃下令,可惜,只换来清脆的笑声。
*********
就这样,秘密阴谋一直进行着;程思婕有种偷偷摸摸的刺
跟兴奋感。就好像小时候大人不准小孩看
书,小孩却从来不可能乖乖听话一样,而且越
就越想看。
想象着郎敬予面对惊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程思婕的心忍不住柔软了。
他那么辛苦、那么努力,真的,该好好慰劳一下。从郎敬芬那儿,她更确定了这样的想法。
程思婕也渐渐觉得,郎敬芬并不像他哥哥偶尔提到时那么夸张,反而像是亟
讨大人
心的小孩,一直在努力尝试,却好像总不得法。
这,不就跟她的情况有些雷同吗?
郎敬予的生日party,绝对不能像以前精英会的那种搞法。饭店总统套房、高级餐厅、红酒、昂贵礼物、名牌衬衫…全都不对。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像初交往时那么莽撞无知了。这次的安排,应该、应该可以让他真的开心吧?
以宗德的芋头排骨店为中心,联络好附近相
的店家以及常客,在郎敬予生日当天晚上,通通都空出两小时,大家一起庆祝;宗德会以
水席的方式,供应这些
朋友好吃的餐点,全部的费用,由郎敬芬、程思婕、牛仔
店纪老板分摊。
其实程思婕以前去参加一次精英会,搞不好就要花掉这么多钱,不但负担得起,还觉得超划算的。
结果风声一起,要参加的众人纷纷要求加入,共襄盛举。说真的,不到这种时候,还真不知道郎敬予的人缘有这么好。
万事俱备,到了郎敬予生日当天,程思婕身负最简单也最艰巨的重任,必须把不知情的主角带到现场。
她特地准时下班,到郎敬予的公司附近去等候。
整天都在客户端忙的郎敬予直到六点左右才出现。和同事一面讲话,一面往公司方向走过来。是同事先看到俏生生站在大门外的程思婕,当场连话都忘了回,只顾着看美女。
“…所以,你下周三再过去一趟,可以吧?”郎敬予等了半天等不到回应,诧异抬头。“怎么了?周三有问题吗…咦!”
程思婕一见他,眼里就没别人了,笑容甜得像是沾了
,小脸发亮。她甜甜招呼:“嗨。你手机又关成无声了?刚打了好几通都没接。”
语气中的娇嗔与亲昵是骗不了人的,同事好讶异地看着美丽小姐,又看看冷冰冰的郎敬予。“你们认识?是女朋友?怎么都没听说过?”
“女朋友?谁的女朋友?阿郎有女朋友?”落在后面的同事也跟上来了,好奇地猛问着。
堡程师们身处在
气超重的环境中太久,只要一有美女出现,雷达马上会调成最敏锐!顿时,两三名同事都围了上来,镜片后的眼睛睁得超大,简直像在抓虫一样细细研究起来。
“没事。你们先走吧。”郎敬予最讨厌这种尴尬场面,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跨了一小步,拉开与程思婕之间的距离。要不然,她已经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靠到他身上了。
只有两人时,他不介意她爱撒娇的个性,但…现在真的不方便。
程思婕傻傻地望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不太相信他的冷淡。
“阿郎,不介绍一下吗?”“小姐,你是阿郎的朋友?”众同事已经心
难耐。
郎敬予当机立断,转头大步就走。再待下去,情况会失控。
程思婕抱歉地对同事们笑笑,连忙跟了上去。郎敬予人高腿长,走得又快,程思婕几乎要小跑步才跟得上。
“等一下…走慢一点嘛。”她今天又穿了高跟鞋,真的跑不快啊。
“你怎么跑来了?为什么没先讲?等多久了?”等到走远了些,郎敬予才放慢脚步;不过,俊脸还是板着,冷冰冰地问。
“就…刚好到这附近…想说跟你吃个晚饭。”她实在不擅说谎,所以才拖到最后一刻用硬拗的。要不然,精心编织的谎言,大概没两下就被拆穿了。
“要吃什么?”某人不
地问。
程思婕开始偷笑了。虽然表情冷,口气更冷,但其实是答应了她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这就是郎敬予。
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柔软小手主动握住他的大掌。“我今天突然很想吃宗德的炒面,我们过去吃好不好?”
“你要吃,我可以炒给你吃。”好歹他也曾经独力主持过那间小店。
“可是我今天想过去嘛,已经好久没去了,你不会想看看宗德、纪老板以及其他朋友吗?”
郎敬予停步,瞇着眼打量依偎在身边的娇人儿。“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呀。”
本来以为一切都很顺利,只要把他骗进店里就没问题。结果没想到,才走到路口,店面遥遥在望的时候,两人就诧异得放慢了脚步。
怎么…怎么会搞成这样?
平常人车都能经过的街道,居然出现了鲜
橘
交通锥,隔出了一段行人徒步区,五短身材的纪老板正挥汗在外面指挥交通。
折迭桌椅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已经摆到小店门外。最夸张的是,居然还有花篮!背景音乐是高雅
畅的钢琴乐声,搭配着闹烘烘的谈笑、宗德挥汗炒面的锅铲声乒乓响…真是不搭调到极点。
路障?桌椅?花篮?这…简直像是要办
水席、喜筵了吧?!两人傻在当地。
“来了来了!”纪老板眼尖,远远看见情侣档出现,马上开心地猛挥手。身材像小叮当一样圆滚滚的他,看起来非常滑稽。
“为什么会有个?”程思婕指着一整排交通锥的手指在发抖。
“啊,常来的黑松,就是皮肤黑黑、肚子大大的那个,他是附近工地的主任啦!从那边搬来用的。”纪老板笑咪咪说。
“那这个音乐…”
“我就说麻脸根本就是头壳坏去,莫名其妙!大男人爱听这种娘娘腔的音乐!”纪老板转身大吼:“麻脸!把CD换掉好不好!明明就有台语伴唱
选,换那个啦!”
一个全身黑衣的小弟黑着脸飘出来,万念俱灰的回答:“早就劝过了,麻脸哥说不准换。他说阿郎是读书人,程小姐又漂亮,要听古典音乐才搭配气质。”
“气质!”纪老板怒吼起来。“什么气质?!他黑道大哥讲什么气质!”
“我不是黑道!”威严的回应如轰天雷一样从店里轰出来。
一来一往吵得热闹时,程思婕发现,她和郎敬予本来牵在一起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被放开了。然后,他又离开了她身边。
只是跨开一步的距离,却让本来携手的情侣,顿时之间成了有些生疏的两人。
“这就是你一定要来的原因?”郎敬予淡淡地问,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面对着笑嘻嘻的众人、用心布置的场地,他五官深刻的脸上却毫无一丝愉悦,相反地,浓眉已经锁了起来,一双锐利的眼巡视一周之后,锁定抱着可爱小朋友、躲在老公身旁的郎敬芬。
只见郎敬芬闪躲着哥哥的
视,笑得很贼,完全就是作贼心虚的样子。郎敬予心头雪亮,今
这般阵仗,绝对是他妹妹的主意,就算不是十成,也有八、九成;何况,还要加上身旁这个美丽的帮凶…
“是谁提议的?你?还是小芬?”他低声问。遥望着店里平常干干净净的墙面上,此刻横挂着巨幅的书法,写着“大德必寿”四个字,郎敬予到这时才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是要帮我庆生?”
“是啊,是我们一起讨论出来的。”程思婕笑着说,心里却开始忐忑不安。他的反应,实在不像“惊喜”的样子。
当然不能期待他心花怒放、满脸笑容地接受,但,看着大家笑咪咪的模样,好歹也稍微和气一点,浓眉别皱得像是可以夹死苍蝇吧?
她伸手轻触他的手臂,主动靠过去想解释。“小芬跟我说,你好几年没过生日了,今年你满三十,不如…”
温言软语还没说完,郎敬予已经轻轻把她的手拨开,还是没看她,只是冷冷反问:“小芬?你什么时候跟我妹认识、又变得这么
了?”而且,还一起狼狈为
。
动作虽小,但众人都看到了。热闹欢乐气氛登时凝滞了几秒,正如程思婕脸上的甜美微笑,当场僵住。
包难堪的是,郎敬予说完,便抛下她走进店里。经过妹妹身边时,
低嗓音说了几个字,郎敬芬神采飞扬的笑容消失,抱着小虎,委靡不振地跟在冷肃如冰的哥哥身后。而护
心切的宗德,也快手快脚料理好手上的炒面,跟了进去。
“来来来,思婕,你先喝一点。”纪老板很热情地帮她张罗了饮料。从称呼的改变,便可以看得出众人对她的态度转变,她已经成了他们之中的一分子了。
木然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程思婕又吃了一惊。纪老板拿来的,居然是红酒!而且,她是精英会训练出来的,马上辨认出这红酒绝对所费不赀!
“纪老板,这…会不会有点太谨慎了?”程思婕心底隐约觉得的不妥,此刻一直在扩大中;她不太确定地小声问。
“大家也是藉这机会聚一聚啦。”纪老板不小心就说溜嘴。“从你跟阿郎不来之后,我们也比较少像以前那样,天天…”
“咦?以前?天天?”
“没事、没事。”差点出卖大家,把之前众人天天准时来收看爱情偶像剧的行径给败
了;纪老板连忙转移话题。“先喝一点酒嘛。要吃什么?炒面?小菜?宗德还特别炖了一整锅的芋头排骨,今天大家吃通海啦,开心最重要。别担心啦,阿郎骂完妹妹就没事了。”
程思婕努力笑了笑。越来越沉重的心情,让她的笑意始终没有到达眼底。忧虑的眼光一直往店门里看,为郎敬芬担心之际,也一面忍不住开始沮丧。
她…还是被排除在外。一有事情,家人与外人的分别,竟如此分明…
************
郎家兄妹在店后面的厨房严肃谈判时,外面的庆生Party继续如火如荼展开,大伙儿在外面热闹聚会着。
“这是老苏写的,他以前是国文老师,退休之后才到附近大楼当管理员。”纪老板介绍着墙上龙飞凤舞的
笔字。“你们看看,写得多漂亮。他以前过年还去市场摆摊子卖过
联。麻脸,你要不要拜师学一下?反正你最近都在努力改变气质嘛。”
“学钢琴就算了,现在还学书法?!”有人马上发出痛苦的呻
声。“麻脸,你完全破坏我对黑道大哥的看法。”
“×的,我不是黑道大哥!要讲几次才听得懂?!”一身黑衣、长相恐怖蛮横的高大男人怒吼着。
可惜,吼声震耳,大家却都不当一回事。
“别看他长这么恐怖,他可是铁汉柔情。”纪老板转头对着程思婕解释。“为了要把妹…好啦,为了要追求心上人,他不但开始听古典音乐,买了一大堆CD之外,还拜师学琴;我是女人的话,都感动死了。”
“还不都是我去买的。”小弟在旁边咕哝。
“对啊,麻脸跟董小姐、阿郎跟程小姐,这两对是本年度最浪漫的情侣了。”
“我又还没追到!”凶神恶煞般的麻脸吼着,黝黑的脸呈现诡异的猪肝
。
众人一阵哄笑。“追这么久还追不到?!”“放弃了啦,董小姐根本对你没兴趣。”“你看看阿郎这一对!情投意合的话,一点都不辛苦!”
程思婕的目光不断担忧地瞟向店里,始终无法融入众人兴致高昂的谈笑中。但,这几句话还是钻进了她耳里,让她心头微微一颤。
是啊,她根本不是被追求的一方,反而像这位黑漆漆的大哥一样,死命追求着喜爱的人。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女追男,隔层纱”所以她成功了,麻脸没有。
她成功了吗?
眼看郎家兄妹进去密谈了好久,还没有出来,她实在等不下去了,握着酒杯,慢慢走向店里。
储物间的门没关上,一推开,便看见郎敬予双手抱
,一脸冰冷地望着自己的妹妹。而郎敬芬跟哥哥的缄默冷静差了十万八千里,正
红了脸,大声辩解着,双手还猛挥舞,非常激动。
“…真的是大家主动说要参与的,又不是我勉强他们的!”郎敬芬一看到救兵来了,赶紧指着站在门口的程思婕。“不信你问思婕!”
“咯!”被爸爸抱着的小虎也发现她了,小手指着漂亮、但脸色苍白的陌生阿姨,开心地发出可爱的声音。“姨!姨!”
郎家兄妹住口了,三个大人都往门口看过来。
“没…没错。小芬她…没有…”奇怪,她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字字句句都好像黏在喉咙底,要好用力才说得出来。“是我说…”
但她还没讲完,就被郎敬予打断。他掉头回去,不再多看她一眼,还是对着自己妹妹说话,程思婕像是完全不存在似的。
“你不提议,其他人会这样吗?”郎敬予的嗓音冷得像冰。“不用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我已经讲过很多次,不准再一时高兴就为所
为。结果你听进去了吗?不但没听,还麻烦到这么多外人!”
“你不要骂她,我也有责任…”程思婕努力地想要
入对话中。
“我没有麻烦到谁啦!”郎敬芬急得跺脚。“我只有问思婕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计画而已,思婕又不是外人!真的,你问她嘛!”
“她当然是外人!不然她是谁?”声
俱厉。
程思婕听到这句,眨了眨眼,不敢相信。
她是…外人?
她望着那个英
的男人;早晨醒来之际,被她偷亲,会
出有点无可奈何表情的俊脸;亲吻她的
、会专注看着她的眼眸…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陌生得紧。
熟悉的是五官,陌生的是神态。他就在眼前,却是好远好远。
“你不想听我解释?”她悠悠地问,已经痛到麻木。
“家务事,不用你介入。”郎敬予冷冷说:“你出去。”
就这一句话,彷佛冰水
头泼来。从头,冷到脚底。甚至冷入骨髓。刚刚喝下去的红酒在胃里翻腾,冒着泡泡,她开始觉得晕眩、想吐。
一定是不胜酒力吧。一定是。
这一切,和程思婕身后,众人大声谈笑喝酒的背景音乐,以及CD播放出来
畅甜美的钢琴曲,全都这么不协调、荒谬。
正如她现在的心情。她站在这儿,真的,完全格格不入。像是一个突然闯进陌生领土的人,慌乱中,还有很多的不知所措。
“那我、我出去了。”她小小声告退,握紧了手中的酒杯,转身,低着头走出了小店。虽然踉跄了一下,但很快,重新踏稳步伐。
她盯着酒杯。杯中残酒是暗红色的,彷佛谁的血;本来以为会看到眼泪滴进杯中,但,一路恍惚地走过阔论高谈的
客们,眼睛却还是干的,手也没有发抖,脚步很慢却很稳,没有晕倒或崩溃。
“阿郎骂完了没?再不出来,我要自己动手了。”有人大声问着,面对着如山的炒面和香气扑鼻的芋头排骨垂涎。
“思婕都进去劝过了,应该很快就没事啦。”纪老板非常欣慰的样子。“不如我们就先吃…思婕,你怎么了?阿郎呢?”
显然是她的脸色太过苍白,才被纪老板看出问题。她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他们…还在讲话,他叫我先走。”
“先走?走去哪?”“阿郎骂你吗?”“不用管他,他常常这样,很难搞的啦!”“对啊,不要管他,来来来,来吃面吧!”“要不要芋头排骨?先拿一碗去!”
面对众人热情而直接的关心,程思婕实在承受不起。平
热情亮丽,一旦受伤时,她迫切需要一个安静角落,让她独自躲起来疗伤。
“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吃吧。”她努力撑起来的笑容好单薄,但,还是要撑住。“我…我先走了。大家…玩得愉快点。”
“你要先走?”高大如塔的麻脸捧着一碗炒面,挡在路中央。“走去哪?”
“有点事…真的,我该走了。”
程思婕根本没心思去害怕,面对铁塔般的黑道大哥挡路,只是轻巧绕过,然后,窈窕身影迅速离去,一转弯,就消失了。
她走后,本来热闹的店门前有着几秒钟的沉默,只剩下明亮温暖的钢琴乐声,跳跃回
在刚入夜的街头。
“阿郎…”“这次…”“哼哼…”众人的想法没有说出口,却在互换的凶狠眼光中,达成了共识。
郎敬予,你该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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