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程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爱不爱冉知恩这个问题。
他会决定跟她求婚,是因为她刚好是他身边适合结婚的对象而已。
浓浓的林荫布满老房子四周。穿过矮红砖水泥墙,踏上泥地上的石板路,走进用雾面玻璃拉门圈起的玄关,室内陈设的,是跟老房子味道完全相反的现代化风格。
这里是程豫的建筑室内设计公司,由一间屋龄超过三十年的矮平房所改建的,融合了古典与摩登的空间规画,让每个走进来的客人无不惊叹。
设计公司除了老板外,旗下还有五名设计师、助理六人,规模不算顶大,但在业界的名气却不小。
只要是与他们合作的房产物件,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销售一空。
凭借如此的传奇,捧着大把银子请程豫设计的委托案件,已经排到了明年。
“程先生,有力建设的老板说想跟你敲档期,他打算在后年推出一批新式豪宅。”助理小米走过来说道。
程豫从制图桌抬头,他的头发微
,下巴新生的胡渣在脸上变成阴影,看来应该至少两天没睡了。
“有跟他说可能得到明年吗?”
“他说他愿意等,只看程先生愿不愿意接。”
程豫皱起眉。“等最近三个Case解决了,我再看看好了。”他
出搁在一旁的蓝图。“这平面稿拿给小平,要他规画一下立体实境出来。还有,帮我倒杯水。”
小米点点头“好。”随即走出了程豫的办公室。
程豫放下了笔、拿下了眼镜,些许的困意让他拧了眉心。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拿着打火机和烟盒踱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凉风飘了进来,让程豫清醒了几分。
他点了一支烟,缓缓地开始
云吐雾。
昨夜下了一场短暂的雨,院子里的梧桐叶上还沾着水。阳光透过叶
稀稀洒落,绣球花绽放出美丽。时序进入六月,不知不觉,又是夏天了。
程豫倚着窗,低头瞧见了窗旁的边桌上,一张笑意盈盈的清秀脸庞。
那是他的
,冉知恩,一个从不口出恶言的女人。
她温柔、贤淑、乐观且能干,不可否认的,冉知恩在作为一个
子上,非常的尽责。这一点是令程豫意外的地方。
在大学里,冉知恩是他少数有
情的同学。
不过说有
情,除了见面拿讲义之外,也顶多一个学期单独出去吃过一两次饭而已。
程豫没有习惯与人交谈太多,因为他自己不想说,也就不会想问别人家的事情。
所以结婚前他对于知恩的了解,也只知道她生长于富康之家,是个娇贵的千金小姐,想法天真、热心助人,常常拗不过同学的请求,一个副班代当了三年,做过的事情却比班代还多。
在程豫的记忆中,冉知恩总是背着装满绘图用具的大包包,行
匆匆的往教务处或教官室处理班务。
程豫没有问过冉知恩这么任劳任怨的原因,他只当那是她的兴趣或嗜好,而他刚好也是这样的“兴趣”下的“受惠者”之一。
“受惠者?”程豫闷哼的笑了。
是啊,他的确是“受惠者”
除了课业的援助,冉知恩甚至在婚姻上都帮了他大忙。
那时他为了完成即将临终的母亲的愿望,所以才向冉知恩求婚。他以为她会因为他什么理由都没说的莫名举动拒绝他,却没想到她二话不说答应了他。
程豫没有考虑过冉知恩适不适合他,基本上,他连爱不爱这个女子都没想过,他只是为了
足自己母亲的遗愿,而他也需要一个
子,冉知恩刚好是当时他附近符合他母亲的要求的结婚对象而已。
所以他并没有对千金小姐出身的冉知恩抱有太大的期待,但令他意外的,冉知恩不仅家事一把罩,甚至完善的亲自照顾他的母亲至终了。
弹弹手中的烟灰,程豫拿起边桌上的相框,凝视着。
犹记得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前一天,招他至病
前说了一句话:
“知恩是个好孩子,你的人生,有她才会完满。”
当时,程豫不懂母亲这番话的意思;到了现在,他依然不了解母亲话里的含意。
冉知恩的存在是否重要?忙碌于事业的程豫并没有想过,但是他会继续跟知恩维持夫
关系到现在,原因没别的,因为他欠知恩一份情。
“又一个人偷偷抽烟?”
程豫顿了顿,抬头瞧见他的合伙人…黎曜,一手拎着水、一手拿着资料走进来。
“小米刚好要送水过来,我就顺便帮她拿了。”黎曜把杯子连同资料搁在桌上。“新一期的建筑杂志,我翻了几页,有记号的部分是我觉得可以作为
后设计的参考,你看一下。”
“谢谢。”程豫说。他放下相框,熄了烟,走回自己的制图桌边。
黎曜随着他的动作,抬着眉。“在想嫂子?”
程豫顿了顿,弯弯嘴角。“你在说什么?”
黎曜笑开。“别不好意思。”他指指桌上原来装三明治的空保鲜盒。“结婚这么久还这么恩爱,有这么贴心的好老婆怎不教人疼爱。”
程豫没有对黎曜的话多回应,他拿起杂志,翻了几页。
“远程那件案子的进度如何?”
黎曜听了,瞥了程豫一眼。转移话题吗?每次一谈到知恩,程豫总是如此。
“进入最后修稿,大概下星期就可以开始动工了。”黎曜
下外套,挂在肩上。“虽然嫂子脾气好,但你最好还是常回去见见她,别常让她一个人。”
程豫没有理会黎曜,他放下杂志继续说:“工程比预期时间晚了两天,可能要加快速度。”
“尽量。”黎曜靠在桌边,拿起程豫桌上的维他命罐子。“别说我,倒是你,听小米说你又两天没回家,为工作卖命也不是这样,更何况公司已经步入轨道了,而且你还有个老婆等你回去。”
程豫只
回黎曜手中的罐子,从里头倒了两颗综合维他命,混了水
下去。“知恩不介意,她只要我身体健康就好。”
五年来,他们都是如此的模式。
她持家、他养家,两人合作无间,没有意外、也没有波澜。
“你确定?”黎曜口气不以为然。“你有我们,但嫂子只有一个人,或许,你们该生个孩子才是。”
“还不是时候。”想都没想,程豫回得斩钉截铁。
“都结婚五年还不是时候?”黎曜始终不了解他这个大学学长在想些什么。“女人生小孩的光
有限,你真的要让嫂子这样子度过?”
他站直身,望着程豫。“大哥,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根本不需要大嫂,你对她的态度似乎只剩下义务而已。”
“黎曜,”程豫放下杯子,目光严肃的望着他。“你管太多了。”
不知怎么的,程豫听见黎曜的“义务说”内心觉得不是滋味。
黎匿耸耸肩,没再多说,他走向程豫与他的办公室相通的门。
当他的手停在门把上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又对程豫开口:
“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忘了告诉你。”黎曜的口气听来云淡风轻。“前阵子我在老咖啡厅看见安芃薇,听说几个月前她跟他先生分手,一个人从国外回台湾了。”
这句话像雷击,程豫的动作顿时停住,他楞了楞,抬头对上了黎曜面无表情的脸。
“你说…什么?”
安芃薇?
他…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
咖啡味与烟味混合在空气中,熏得让人有些飘飘然。
专卖咖啡的小咖啡厅里,店长正在柜台调制饮品。
非假
的午后,人
稀少,顾客零零稀稀的分散坐着。
看来,是不在了。程豫抬着眼,越过对座的人把店内巡了一遍,有一些些失落,他把目光拉了回来。
“这咖啡厅还满独特的。”对座的男子说道“很难得,程先生怎么会想约在这里谈案子?”
程豫笑了笑“只是有些怀念。这儿的咖啡好喝又便宜,大学时代,常跟朋友在这里讨论学校作业。”
“是这样吗?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了。”男子呵呵的笑着。
程豫礼貌的回以微笑,摊开设计稿“我们边喝边讨论吧。”说着,程豫的目光里却带了些许迟疑。
他还在期待什么呢?日子都过去这么久,原来…早已经不是原来了。
那么,为什么他会在听了黎曜的话之后,跑到这个毕业后不曾出现过的地方?
…是啊,为什么?
表面上,程豫有条不紊的对着客户谈概念;内心里,有个念头却无法抑制地盘旋在脑海里…他…想见一个人…
“小芃,你又来啦?”忽地,店长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爸笔在手里顿了一下,程豫的表情凝在设计蓝图上。
“程先生?”男子瞅着他,一脸疑惑。
程豫回过神,看了对座的人一眼,搁下笔,慢慢的把脸转向门口。
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人…
而那个人,也正看着他…
*********
食物的香气飘散在冉家的餐厅里,冉昭雄坐在餐桌的主位上,他脸上两条法令纹拉得老长,深蹙的眉头藏不住内心的愤慨。
坐在他两侧的长女冉知恩跟长子冉知翔默默地看了对方一眼,再悄悄地望向冉昭雄严肃的面容。
今天是冉昭雄的七十大寿。平时生活俭朴低调的他,虽贵为知名出版公司的老板,但即便像生日如此重大的日子,他还是维持一贯的低调,只找了亲近的家人一起在家吃个饭相聚庆祝。
冉家不是大家族,人口本就简单,除了冉氏夫
和一双儿女,再来就是常年在冉家工作的管家阿鹊姨。
多年前冉夫人因病饼世,少了一口人,家里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一直到最近,冉家才有新的成员出现。
只是现在,眼看开饭时间到了,丰盛的菜肴都端上桌,这个“新成员”却不见踪影。
“我说知恩,程豫那小子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冉昭雄之前的不耐到了极限,他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案亲的话让知恩楞了楞。
“知道啊!”她扯出笑。“我打过电话给他,他说因为路上有车祸事件造成
车,所以会晚点到。”
冉昭雄眼一眯,
直的背往椅背一靠。“这句话,我一个半小时前就听你说过了。”
心跳漏了一拍,知恩的双手因心虚在桌下绞了起来。
“那、那他应该快来了吧。”即使心口怦怦跳,知恩还是强装着微笑。
她总不能对父亲说,程豫根本没有开手机,公司那边也说他早就离开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且程豫迟到是事实,现在她为他说得再多,也只是让本来就不喜爱程豫的父亲对他的成见更深。
望着父亲的表情更为凝重,知恩只祈祷程豫脑旗快出现。
一旁的冉知翔瞅着姐姐尴尬苍白的小脸,赶忙话峰一转:
“姐,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阿鹊姨有什么要帮忙的?她刚说要弄个汤,进厨房后好一阵子都没出来。”
知恩抬头看向弟弟,发现他正对她使眼色,无声的嘴型告诉她:
“你快走,爸这里由我应付。”
弟弟正替自己解围,知恩会意的连忙站了起来。
“是。”她点点头“爸,我去看一下阿姨需不需要帮忙。”仓皇的顺着知翔的台阶下,知恩转身往厨房走去。
走进厨房,知恩朝里头站在炉子前的胖妇人唤着“阿鹊姨。”
熬人转过身,笑容扬起。“知恩小姐。”
面对她,知恩紧绷的眉心霎时松了开来。“你在煮什么?好香。”
“山葯炖乌
。老爷年纪大了,我想煮个清淡的汤对身体比较好。”
知恩捞了汤底查看。“还加枸杞跟参须,这么讲究?”
“老爷前几天感冒,对受了风寒的人,一些温补的葯材有助于身体。”在等汤滚热的期间,阿鹊姨顺手收拾起厨房。
知恩放下汤杓,走过去,跟着帮忙。
“哪天把配方告诉我,我想煮给阿豫吃。”
“好。”阿鹊姨胖胖的脸笑着,一脸慈眉善目。“不过再教下去,我快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小姐。”
她这个小姐脾气好、人敦厚,从小总喜爱“阿鹊姨”、“阿鹊姨”的叫,到了国中,甚至爱跟她窝在厨房学东西。
知恩手巧,学得快,除了煮饭,她还与阿鹊姨学了洗衣打扫做女红,她一身的好手艺,全是阿鹊姨教的,现在要做衣服还是
娃娃,都难不倒她。
“怎么会!阿鹊姨身上还有好多东西等着我去学。”知恩反驳。
阿鹊姨笑着扭干了抹布,关上水龙头,然后睇着知恩。
“话说回来,不知不觉,我们家小姐也嫁人有五年了,想当初,老爷对小姐的对象可是极力反对。”
“他现在还是。”知恩苦笑。
“但事实证明他是错的啊!先生不仅上进,公司规模越做越大,也在高级地段买了大房子,他让小姐生活无忧,夫
间相处也融洽,不是吗?”
知恩听了,依然苦笑着。她与程豫之间相处的问题,知恩从没跟家里人说过。
香气飘散,汤滚了。
“我要端汤出去,小姐要一起吗?”
知恩点头。阿鹊姨关了瓦斯,端了汤从厨房出来,刚好门铃在此时响起。
“应该是先生来了,我去开门。”
她搁下了汤,用围裙边擦着手边用对讲机开了大门。
知恩跟在她的后头,一块儿站在玄关等程豫进来。
两分钟过后,风尘仆仆的程豫跨进宽敞的玄关。
他的头发微
,西装看起来也不整齐,领带也打得歪七扭八,但光是那个灿烂的微笑,就足以让人原谅他失礼的迟到。
程豫见着了来等门的阿鹊姨,打了声招呼,然后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她。
“阿鹊姨,这个麻烦你趁热弄给大家吃。”
“是老宁的包子!”阿鹊姨惊呼。“原来先生迟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啊!”阿鹊姨满是笑意,转身就朝屋里嚷着:“老爷!先生迟到,是为了买老宁的包子给您啊!”老宁包子,是冉昭雄爱吃的点心。
它是一个北方人在巷弄里开的小店铺里头的招牌,皮甜馅多
汁香,每每出炉马上销售一空,不过因为店主老宁都按自己心情开店,看天气准备数量,所以这包子一直是难买的梦幻逸品。
知恩有些讶异的瞅着程豫。老爸喜爱老宁包子的事,她只跟程豫说过一次而已。
“你记得?”她笑着开口,动手整理程豫
掉的西装,脸上难掩讶异。
“包子的事吗?”程豫点点头。“经过刚好出炉,没想到排队还花了点时间。”
“辛苦你了。”
她调好领带,拍平衬衫上的皱折,再整整程豫凌乱的发丝。
“好了。”知恩说。
“谢谢。”程豫亲吻她的额,顺势把西装外套交给了知恩。
程豫的动作来得突然,知恩有些反应不及,她红起脸,双手抱着外套发呆。
她僵在原地,动也不动,程豫瞅着自己老婆的模样,揶抡的笑了出来。
都结婚这么久了,她对他亲匿的举动还是这么害羞。
“知恩。”他唤她,拉回她的神思。
知恩顿了顿,抬头发现程豫充满戏谑的微笑,才发现自己羞人的反应,小脸
得更红。
她是怎么了,一个简单的吻就让自己失神了?
知恩别过脸,打开设在玄关边的衣柜。
“我我我、我帮你把外套挂起来。”
她不敢看程豫,怕看了他只会发现自己的无地自容。
知恩摊开外套,忽地,衣襟上一股不属于程豫的香水味飘进鼻腔里。
知恩停下了手,怀疑自己的嗅觉,想再确认,程豫刚好又唤了她的名。
“知恩。”
“啊?”她终于转头看他,发现他仍在微笑。
“阿鹊姨要我们进去,她说爸在等我们开饭。”
知恩听了,连忙点点头,她拿下衣架,挂好外套,与程豫往餐厅走去。
但是走在程豫背后的她,不免疑惑的又回头看了门扉紧闭的衣柜一眼。
*********
也许是因为包子的缘故,冉知雄今夜的心情出奇的好。
用完餐后,他甚至拉了平
不多谈话的女婿一同陪他下棋。
“老宁包子果然是爸的罩门。”冉知翔靠在阳台的扶手边,双手
在
子口袋里,淡淡的说着。
他遗传了冉家人的书香气息,看来斯文有礼,整齐的短发、干净的下巴,连说话都温和得不带威胁
。
“我没想到你姐夫会用这一招。”知恩坐在椅子上,凝望高楼的夜景。
“没想到?”知翔偏过头。“我以为是你要姐夫这么做的。”
知恩摇摇头。“你也了解爸的个性,对于不喜爱的人,做再多的事也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也是。”
知恩和程豫的婚姻,冉父一直不赞成,因为当初知恩嫁给程豫的时候,程豫家经历了自家公司破产,父亲还因此心脏病发过世。
当时的程豫所拥有的,除了一间刚起步的设计公司、一户租来的小鲍寓,还有一个重病需要人照顾的母亲。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疼爱自己女儿的冉昭雄当然不愿意让知恩嫁过去跟着吃苦,但是因为知恩坚持,冉昭雄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他们。
“如果受不了,这个家随时
你回来!”在出嫁的前夕,冉昭雄这么对心爱的女儿说道。
本来以为知恩会因为不习惯拮据过
,没多久就后悔而回到娘家来,却没想到这么一待就是五年,而且五年来日子过得极为平顺,程豫的事业也出乎意料的越来越好。
“不过,当初老爸会点头,是不想硬生生拆散恩爱鸳鸯,要是被他知道你跟姐夫实际上并不是因为相爱而想结婚,他说什么都不会应允这门婚事的。”
“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
她和程豫的事情,除了大学同学清风,知恩唯一道过实情的,就是弟弟冉知翔。
冉知翔沉默的瞅着姐姐的面容,试图从知恩的脸上读出一点她真实的心思。
夜晚清风吹过,扬起知恩的长发。
她的表情看起来平淡,但那双清明的眼却带上了淡淡的忧郁。
“跟姐夫结婚后,你真的得到了快乐吗?”知翔有些感慨的开口。
知恩楞楞地看着弟弟温和的脸。
“不错啊。”她回说。“生活充裕,他也不约束我任何事,我们之间相处,从来没有冲突过。”
“没有冲突,是因为没有机会吧?”知翔摇头。“努力工作是好事,但是努力到忽略家庭,就有点超过了。”
知翔的话刺到了知恩的痛处,她紧握住双手。
“没那么严重吧。”知恩带笑的反驳,只是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有些僵硬。
知翔瞥了知恩一眼,叹了口气。
他这个姐姐,看来温
,实际上个性却固执得要命,有苦总是肚里
。她虽然没说,但是这几年下来,知翔一直感觉到这对夫
之间存在着许多问题。
尤其是,这桩婚姻里从来没有爱情。
“为什么你会愿意傻乎乎的守在姐夫身边?五年的时间虽不算长,但也足够让你从一无所知变成了解现实的问题,不是吗?”
知恩听了知翔的话,低下了头,市区的夜景有亮黄的灯光闪烁着。
寂静在他们之间
转…
“或许,”许久之后,知恩出了声。“我还在等待吧。我在等他…好好的回过头看我的那一天。”她对着知翔苦笑。“你认为我傻,但这就是爱情,我爱他,已经爱到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知翔无法苟同知恩的解释,微微拧起眉。但他只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没再追问下去。
罢好程豫从冉昭雄的书房走出来,他对知恩笑着。“时候不早了,要回去了。”
知恩望着程豫,瞧见他和善的笑脸,也跟着笑了。程豫的笑容总是让她窝心。
知恩点点头,抛开了方才内心的惆怅,从阳台的椅子上站起身。
“我们回去了。”她对着知翔说。
冉昭雄因为身体微恙先行就寝,是知翔跟阿鹊姨出来送知恩和程豫出门。
阿鹊姨还包了许多补品让知恩夫
带回去养身体。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知恩就跟程豫上了自家的车,从冉家车库开向屋外的道路,往他们的家出发。
“今天谢谢你。”宁静的车厢里,知恩的声音听来轻轻柔柔。
“谢我什么?”
“今天爸爸看起来很高兴,我很久没见他这样了。”
“我只是做身为女婿该做的事情罢了。”程豫笑答,语气听来不以为然。
知恩转过头,凝视程豫专心开车的侧脸。
满的额、
直的鼻、线条分明的
,这个有着温和脸部线条的内敛男子,是她的丈夫。
也许他对她没有热情,但是他的确很尽力在扮演一个好丈夫的角色。
程豫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分跟责任。
回过首,知恩倚着安全带。“不管怎样,我还是很谢谢你。”她幽幽的说道。
也许,她不该太苛求程豫,一开始她就明白,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因为爱她才跟她求婚。
所以从来就没有的事,她何苦期待它的发生?
算了吧,保持现状也足够了。
只是,为什么她的内心隐隐觉得不安呢?
是因为…今晚在程豫外套上的香水味吗?
知恩望着窗外,光线因车速拉成闪影,她内心自忖着,无声的叹息。
想太多了吧?应该是她的错觉罢了。
深夜的市区道路上,车辆稀少,因此车子行驶得极为顺畅。
知恩默默的闭上眼,放空心思,没再继续思索下去。
一旁的程豫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安静,他偏首,瞧见了知恩入睡的面容。
于是他趁红灯的空档,捞来预备在车里的薄被盖在知恩身上。
夏季的凉被滑过知恩白皙的小脸,她嘤咛一声,挪了个角度,没有睁开她的眼。
程豫望着她,方才开朗的表情顿时染上了犹疑。
今天,他对她说了谎。
他的迟到,并不是因为老宁的包子。
老宁包子只是凑巧的理由,而真正的原因,程豫说不出口。
拧起眉,程豫的脸色更为凝重。
他迟到,是因为去见了安芃薇的关系。
虽说不是刻意,但程豫无法否认,自己当初跟客户约在老咖啡厅谈公事的动机…他想见她。
在黎曜跟他说在老咖啡厅见到安芃薇开始,程豫的脑海里便不时浮现这样的心情。
他想见她。
他想知道在他们分手之后,她,过得还好吗?
安芃薇,他的前任女友,一个和冉知恩类型完全相反的娇弱女子。
虽然当年是她背叛他,移情别恋投靠到他最好的朋友怀里,但是那时的程豫,其实也没有能够让安芃薇幸福的把握。
案亲公司的财务危机太过糟糕,加上爸妈相继病倒,程豫只能一人苦撑公司的运作。
一个大学才要毕业的年轻小伙子,面对这番庞大的压力,他根本无暇管理自己的感情问题。
他与安芃薇之间,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渐行渐远。
想来,他早就发现她与朋友间的不对劲,只是默许了事情的发生,直到摊在阳光下的那一刻。
那个时候,他什么话都没说,虽然是预感下的结果,但是程豫还是
口闷窒到无法言语。尤其是,当安芃薇泪眼婆娑的指责他谈论分手的无情无义时。
大学毕业没多久,安芃薇就跟他的好朋友一同到了美国。
而程豫父亲的公司在程父过世没多久宣告倒闭,然后程豫入伍去。在退伍后的一个月,他接到了安芃薇跟好友从美国寄来的结婚喜帖,但是他没有去。
虽然,与安芃薇分手的这些年,程豫想念过她…
身后的刺耳喇叭声打破了程豫的神思,回过头,才发现已变绿灯很久了。
他匆匆的转动方向盘,踩着油门往前开去。
多年后的今
,他终和安芃薇见到了面。她看来瘦了些,但是依然美丽如昔。
“你好吗?”他问她。
“你认为呢?”她说。
她笑得很沧桑,学生时代的无忧无虑已不复见。和程豫的预期有着极大的落差。
他以为,离开他的安芃薇,应该还是幸福的。
结果不是。
刹那间,程豫内心某处软化了。
所以当安芃薇奔进他怀里哭诉自己的委屈时,他,没有推开她。
程豫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那小小的肩膀,勾起了过往的回忆…
一个阳光般的女子,没有任何烦恼的笑着,总是拉着他的手跟他说:“要一直牵着我的手,不要放开我。”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可以当她永远仰望的那片天,但是最后呢?
方向盘一个打转,手上的银色戒指因为灯光折
发出光芒。
现实拉扯着程豫的回忆,让他的眉心蹙得更紧。
混乱的情绪搞
了程豫的心思,对于安芃薇,他…不该感到疑惑的。
他有
子,而且这个
子在他困难的时候,没有背弃他;甚至,连句抱怨他都没听她说过。
所以,他不该感到疑惑的。
然而,为什么他疑惑了?
红灯,程豫停下车,偏首再次看着知恩沉睡的容颜。
一时间,他的眼中存在的,是另一张清丽的小脸。
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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