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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童小舒和田晓亮走进张恒的办公室,并没有见到张恒。他们走进的只是张恒办公室外间的套房,透过这间40多平方米的房间还能看到一个气派的大门,显然,那才是张恒真正的办公室,而外面这间是在等着他“接见”的客人们的临时处所。此刻,外面的房间里坐着七八个人,他们大都面无笑容,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儿轻松的气氛。童小舒和田晓亮并排坐了下来,田晓亮把手提箱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们默默地坐着。十多分钟后,从张恒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的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这时,坐在童小舒和田晓亮身边的两个人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就站起身来朝着那个人了上去,其中的一个人问道:“怎么样?他给了多少?怎么定的?”

 “还用问吗?他根本就不想给,他甚至都不想见我,能躲就躲了。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今天会在这里堵着他。”从张恒的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个人说道。

 “他怎么表示的?”还是那个人问道。

 “走走走,咱们出去说。”说着,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出了童小舒和田晓亮的视线。

 正在这时,坐在童小舒和田晓亮对面的另外一个人站了起来,趁着张恒办公室的门开着,就径直走了进去。他没有关门,几秒钟后,一个人影在门口晃动了一下,把门关上了。田晓亮小声地告诉童小舒:“那个关门的人就是张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张恒的办公室里传来了争吵声,那争吵声越来越大。坐在外间屋里的所有人,不用费力气就能够听出个大概。

 这时,一个坐在田晓亮旁边的中年男子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张恒办公室的门前,蹑手蹑脚地把门轻轻地推开点儿,顿时,那争吵声比刚才听得更加清楚。

 “你欠钱的倒比我债主还神气了,我告诉你张总,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如果总不给钱,那我就让我那几百号民工去市政府要钱。我就不信你这么个大老板就没有能力支付我们那点儿工钱?”

 “我不就是欠你300多万元吗?我告诉你,这在我这儿实在是不算什么?你想好了,你如果今后还想和我合作,那就放聪明一点儿,别总这样闹,你要再这样闹下去,那也许就不是合作不合作的问题了,我可能会告你扰办公秩序。”

 就趁那人走出来的机会,田晓亮和童小舒走了进去。

 田晓亮两眼看着张恒,见他根本就认不出来自己,就先开口说道:“张总,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张恒把声音拉得很长,像是一边说一边在认真地想着,接着又马上补充到:“想不起来了。可怎么又像是在哪见过,好像时间还不长。”

 “张总的记忆力不错,是见过,时间也不长。”田晓亮显得很爽快,这也正像他的性格,他毕竟是一个很透亮的人。再说了,他也不想多和张恒啰嗦。

 “那你是哪的?”

 “那天不是你开着车把我的车给撞了吗?还好还给我和我的老总留了条命。”

 “哦,坐坐坐,这位…”

 “哦,这位是我们老总的夫人,叫童小舒。”

 “哦,童女士,你好,你好。”张恒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童小舒和他握了握手。然后,就坐在了他那大约足有七八十平方米的办公室的靠近窗户一侧的沙发上。田晓亮也坐了下来,他顺手把那个手提箱放在了地板上。而就在那个手提箱离开他的手的刹那,被张恒看到了,可张恒并没有说什么。

 张恒走到饮水机前,用两个纸杯给童小舒和田晓亮分别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俩跟前。他自己也坐了下来:“童女士,这几天,我也太忙,也没顾得上再去看看汪总,他最近怎么样了?恢复得不错吧?”

 “还行。”童小舒说道。

 “那就好,你看我给他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有些不好意思。好在没出人命,这就比什么都强。过后想想,我还真的有些后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晚上竟然会出那种事情。”

 “是啊,你怎么会出那种事情呢?生意都做这么大了,开车怎么还能那么慌张?”

 “我后来想过了,那是我精神溜号了。这脑子啊,整天就没有个闲着的时候,总是糟糟的。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是不是也看到了,你看那些人哪,有事没事总来你这里闹腾,你都得应付。”

 “你应付这点儿事还成问题?我听到刚才那个人和你吵得那样厉害,你几句话下来,那人就走了。”童小舒并非是完全夸奖的口吻,张恒当然能感觉得到。

 “好多人都是没事找事来的。你不这样做,他们就会没完没了。”

 “那些人好像都是来要债的?”童小舒特意试探式地说道。

 “做生意的,哪有不欠债的。不欠债那叫做生意吗?”

 “张总这么大的生意也还欠债呀?我不是指欠银行的债。”

 张恒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说话是很有分寸的。可张恒还是不动声地说道:“欠他们的那点儿钱都是小钱,就几百万,用得着整天找呀闹的吗?童女士,你也是来要钱的吧?是不是医疗费不够了?没事,说吧,汪总花的那点儿钱就更是小钱了。哈哈哈…”听到这里,田晓亮把头转过去,看了看童小舒。童小舒也觉得该进入正题了,便直接说道:“我们不是来向你要钱的,是给你送钱的。”

 “给我送钱?送什么钱?”张恒故做惊讶。

 “是送钱,是送你给汪总的那笔精神补偿费。”

 听到这里,张恒摆出了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可童小舒和田晓亮明白,那显然是装出来的。

 “我还以为你来向我要医疗费呢?闹了半天真是来给我送钱的,那好啊,送给我多少?我正好等着钱用,我好打发刚才来要钱的那些人。”

 “张总,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真是给你送钱来的。事故是你造成的,医疗费都应该你出,这是对的。不用交通队裁决,这一点,也怕是没有争议的。”

 “对对对。”

 “所以就不说医疗费的事了,花多少,最后我们是会和你结的。最后,这都需要有个明确的说法,可这笔钱,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我们不能要。”童小舒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钱多了不是什么坏事,可我们也不能什么钱都要,那样会睡不踏实。”

 “哦,是这么回事。我还怕你们嫌少呢?那我就放心了,我和汪总之间的事基本上就算了结了。起码你们不会再来诈我了,咱们就这样了。如果你们嫌这笔钱多了的话,要不还剩下的住院的费用我就不管了。你们就从这里出,好吧?”

 “那不行…”

 还没等童小舒把话说完,张恒就打断了她的话:“什么行不行的,就这样定了吧,这算什么呀,这年头遇到这样的事,谁不想能多要就多要,哪有人家给了钱还往外推的?我是觉得对不起汪总,他是一个老总,尤其是一个报社的老总,他少上一天班会给报社造成多大的损失啊?真要让我负责,我负责得了吗?我也只能给他点儿精神补偿费了事。好了,就不多说了,你们回去和汪总说说,就这么点儿意思。过几天,我去看他。这也叫不撞不相识啊。”说完,张恒又是一阵大笑。

 童小舒不想再呆下去。她站起来,示意田晓亮把箱子放在那里。童小舒说道:“就这样办吧,张总,我们把钱留在这里了。”

 “不行不行,你们必须拿走,要不我还得送回去,这太麻烦了。这点儿钱实在是不算什么。你们不明白吗?”

 “张总,这样吧,等汪总出院,你去和他谈吧。我不能在这耽搁太多时间,我还有事呢。”

 “不行,肯定不行。我说个办法,你们把钱先拿回去,就用它去结医疗费,最后看剩下多少,如果剩下的是你们能够接受的数目,就那样了。如果剩下得很多,我一定拿回来。你看行吧。总而言之,今天你必须把这些钱拿走。要不你让我今后怎么面对汪总?”张恒一边说一边把手提箱在田晓亮的手里,而且不容他再放下。

 田晓亮提着手提箱,无奈地看着童小舒,童小舒再没有说什么。张恒用力地往外推着田晓亮朝门口走去。

 童小舒和田晓亮不得不提着手提箱往外走去,张恒并没有往远处送他们,他只是站在办公室外间屋的门口,目送着童小舒他们远去。

 童小舒和田晓亮一声不吭地走到楼下的大厅里。正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位中年妇女。童小舒本来已经和中年妇女擦肩而过了,她突然觉得这个人怎么那样面,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了看,那个中年妇女也同样回过头来看着童小舒。童小舒的目光和那个中年妇女的目光相遇了。

 “童小舒,你是童小舒,没错吧?”那人有些喜出望外,还拉住了童小舒的手。

 “是我,是我。你是归小,对吧?归小。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了,怎么这么巧,这些年你都忙什么去了?”

 “别提了,原来开了个汽车修理厂,现在半死不活的。”

 “那不好吗?”

 “好什么?就我一个人忙活,一天累死了,也忙不出个头绪。哎,你别光问我呀,你怎么到这来了?上这来干什么?”

 “哦,有点儿小事。”

 “不会是来找人买房子吧?”

 “不是。是找他们的老总有点儿事。”

 “你也认识他们的老总?”归小有些吃惊。

 “听你的口气,你认识他们的老总?”

 “岂止认识,就是扒了皮我都认识他的骨头。你告诉我,你到底找他干什么?我怕你上当受骗。”归小像是气不打一处来。

 童小舒听到这里,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回避她的,就变了个法,说道:“我是找他来要医疗费的。”

 “要医疗费?什么医疗费?他怎么会欠你的医疗费?”

 “是这样,前些天是他开车把我爱人撞伤了,现在正在医院住院呢,所以来向他要医疗费。”

 “这个大坏蛋,是好事没有干一点儿呀。怎么样?你爱人现在怎么样?没什么危险了吧?”

 “危险倒是没有了,只是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那太早了,都好多年了。你想想,孩子都那么大了,我是他的小舅媳妇。你说是不是认识的早?”

 “哦,是这样?你们是亲戚。”

 “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不是了。”

 “怎么亲戚还能今天是,明天不是的。什么意思?”

 “对,就是这样,原来是,现在不是了。他早就离婚了,我也就不是他的小舅媳妇了。”归小说道。

 “那你今天来找他,也是有事?”

 “我是来找他算账的,我不能让他消停了。我经常来,来了就骂他一顿,图的是个心理安慰。”

 “这是为什么?”

 “说来话长,说他干什么,太无聊了,不说他了。”

 “哎,你还是说说是怎么回事?我有点儿感兴趣。”说着,童小舒就想到了站在一边的田晓亮,她看了看田晓亮,发现他站在那里像是疲劳似的,便问道:“田晓亮,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什么。可能是有点儿发烧。”

 童小舒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你就先走吧,我和我这位老同学说几句话。”说完,童小舒又想到了田晓亮手里的那只手提箱,便说道:“走吧,你不舒服,我送你到门口。”接着她又回头和归小说道:“你等一会儿,我把他送到门口就回来。”

 童小舒把田晓亮送到大楼门口,再一次问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不知道,也没感觉到感冒过。这段时间经常感觉发烧,吃过感冒药后,也没明显见强。没事,过段时间也就好了。”田晓亮一边说一边坐到车上,把手提箱放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那你还得时间去医院看看,查一查有没有其他问题,免得有什么毛病耽误了。”

 回到大厅,归小已经坐在厅里的一处木制椅子上了。童小舒走过去,也坐在了她的跟前,她们开始了刚才的话题。

 “归小,你刚才说你来这里是找他算账的,是怎么回事?”童小舒问道。

 “我知道我来闹已经没有什么用了,通过法律程序也没能把他怎么样,可我就是出不了这口气,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放不下这件事。所以我就是来闹闹他,出出气而已。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和我爱人一起东借西凑开了家汽车维修厂,后来有一次急于用点儿钱,资金一时周转不开。张恒当时虽然是刚刚起步,可手里有些钱,我爱人就去他那借了30万元,告诉他最多半个月就还他,当时还给他打了借条。我记得非常清楚,一个星期后的一天,一家单位把欠我们一年的修车款给了我们,我爱人马上就去找他把钱还了。”

 “那不就完了吗?还会有什么事?”童小舒说道。

 “事情就出在这儿,我爱人去还他钱的时候,正赶上他有急事要往外走,就把钱放在了他的办公室里,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也没有提借条的事。而当时的那张借条就在张恒的抽屉里。再说了,当时我和我爱人都没有把借条的事当成什么事,毕竟是亲戚嘛。”

 “那后来呢?再没有要?”

 “没等着要就出了麻烦。钱还给他后,没过几天,我们的孩子病了,我在医院里陪着她住院,我爱人自己在家,正赶上那天,家门口施工,施工队的人把煤气管道给砸漏了,当时也没发现,结果煤气顺着管道外侧的隙进到了楼里,有几家都出了事。我爱人也在那次事故中走了。那借条就留在了张恒的手里。再后来,都过去了一年多,张恒也离婚了,结果他向我要那笔钱,说是那笔钱根本就没还给他。他向我要,我不给,他就起诉了。”

 “那结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他胜诉了,他就凭着手里的那张借条胜诉了,我不服,可我也没有别的证据,二审下来,还是他赢了。我不给钱,他竟然申请了强制执行。最后,法院封了我的账号。就是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心里也放不下这事,时不时地就来这里闹他一顿,就是为了让他不得安宁,算是他应该得到的报应。”

 童小舒和归小分手时,已经快到中午。

 童小舒站在大楼的大门口,看了看表,犹豫了一下,是去孩子学校还是不去呢?最后,她想好了还是下午再去。她找了个地方吃了点儿饭,就径直开车去了她自己的单位。到了那里,她见到了汤明皓。汤明皓见到童小舒来了,一扫前些天脸上的霾,笑着说道:“那几天,我是急晕了头,可能是我有些过火。我找你来是想和你说,关于那个剧本的事,有了转机,对方说他们可以放缓一段时间再看本子,他们并没有放弃。这样就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所以…”

 “所以你才找我来?否则,我就不用来了。”

 “不能这样说,那天,我也是在气头上。”

 “汤总,不用多说了。我不论在哪里干,不论给我多少钱,我首先需要的是得到人格上的尊重。对我来说,别的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

 几分钟后,童小舒走出了她已经工作了几年的影视公司。

 当她坐到自己车上的时候,她并没有发动轿车,而是静静地呆在了车里。

 从事影视创作工作,这是童小舒最喜爱也最为拿手的工作。可她不能容忍汤明皓几天前的那种对她毫无人情味的轻蔑,尤其是不能容忍他当时的那种跋扈和枉自尊大。童小舒是在意自己能否得到尊重的,这是她生活在那样的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里造就的品行,已经无法改变。在她身上,仍然还保留着就连她自己都明白的已经与这个时代早已不甚合拍的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

 童小舒怎么能够容忍得了汤明皓对她的那种蛮横呢?

 只有一个人是可以在他面前那样做的,而他怎样做,对于她来说都不算过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汪洋。她可以为他而活着,甚至也可以为他去死,那是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萌生过的一种感觉。如今孩子已经长大,她依然没有改变过初衷。尽管她明明知道,汪洋对她并不像她对待他那样,可是,爱是说不清楚的。童小舒无数次地设想过,如果没有汪洋的存在,她还会去爱谁?在她所有的经历中,她不止一次地搜索过,没有,一个人都没有。除了汪洋之外,就没有一个男人在她的心里留下过如同汪洋这样的感觉,更不要说掀起过波澜。没有,一个都没有,哪怕是稍逊于汪洋。

 童小舒发动了轿车,朝学校的方向开去。此刻,离开这个单位的些许遗憾和离开后的释然的感觉,并行于她的内心世界里。车在马路上行驶着,她加快了速度,过了半个多小时,她又把车停在了汪小凡学校的门口。她下了车,朝着学校的大门走去。她低着头往里走去,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叫到:“童小舒,童小舒。”

 童小舒抬头看到从学校大楼大门里走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还是那样地熟悉,童小舒问道:“你是…”

 “我叫刘丽,是和汪总一个报社的。”

 “啊,我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面。”

 “你是不是为了你孩子的事来的?还想去找校领导?”

 “对,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孩子的事?”童小舒不解地问。

 “今天上午,汪总给我打过电话,他把你孩子的事告诉了我,考虑我可能和学校熟悉,就让我来谈一谈。我和这位教导主任也不太熟悉,她又是一个认死理的人。我想见他们校长,可校长出国了,一半天也回不来。”刘丽一边说一边拉着童小舒往外走,一边又说道:“这样吧,我想,你们能不能考虑给孩子转个学校。既然孩子这么认真,咱们就不和学校一般见识算了。你看好不好?你如果觉得可以考虑,那就回去和汪总商量一下。同意后,我可以帮助你们想想办法。”

 童小舒听刘丽介绍完她和王雁主任的谈话经过,就打消了进去的念头。

 刘丽坐上童小舒的轿车,一起离开了那里。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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