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仲夏时分,花木扶疏的小园内蜂蝶知飞。
项梁穿着一袭白色素袍,独自在园内踱着步,他那张历尽风霜的脸孔
着丝丝惆怅。
“老爷。”秋水的声音自背后响。
项梁连忙收起忧伤的神色。
“谢谢你,秋水。”他装出笑脸,转身接过秋水手里的瓷皿。
秋水
言又止的望着他。相处了二十几年,她怎会看不出他在强颜欢笑?
自从十十五年前她随秀嫁人项庥后,就对文武双全的项梁萌生爱意,她知道自己卑微的身分配不上项家高贵的门第,可是,她依然一往情深的倾慕着他。她不在乎名分,只希望能够乞得他一丁点的爱。
“籍儿吃过了吗?”项梁痹篇秋水的眼光。
秋水的痴情,他岂会不知?但是,他自己也是个痴情种,他忘不了那个无缘的爱人。
“少爷一大早就去找虞姑娘了,这会儿准是在太湖
畔练剑
镖。”
“嗯。”项梁定定神,眼光秀
着几分深思。
马童曾托人捎来见到虞夫人的讯息,算算时曰,他们应
懊快回到会稽郡了,等虞夫人一到,我们马上让籍儿和
虞姬成亲,如此一来,我才算不愧对先父和兄嫂。”
“是啊。”听到这儿,秋水终于
出了笑容。
项羽是她一手拉拔长大的,她对这桩婚事自然特别注意。
再说,虞姬聪慧美丽,人见人爱,有她这样一个美人儿进府来作伴,日子可就有趣多了。
“嗯,这门亲事早点定下也好,免得郡守老是向我提成亲之事。”项梁叹道。
“你没有回绝他吗?”秋水狐疑道。
“当然,当然。”项梁忙答道。
说到这儿,项梁不
惆怅的打住,他又想起自己难圆的爱情梦。
他也曾派人去打听过李无愁的消息,只是,她不若虞夫人有名,多年来一直查不出她的下落。
她还活着吗?或是仙逝了?若已故逝,魂魄为何不曾人梦来?
项梁忍不住悠悠叹了一记。
秋水然的凝视着他,她知道他又想起那个女人。
两个中年人无言的望着彼此,二十几年的情爱纠葛依然荒凉无止境。
蓦然,一阵雄浑的足音踢踏响起。
月
门出现两道人影,一道高大健壮,一道纤细娇弱。
“叔父,
娘,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人怎么会在这儿对看?”项羽劈头就问。
秋水望望高
犷的项羽,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回答些什么。
项梁的子诏了动,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意兴兰珊的打住了。
虞姬见状,已猜着了八、九分。
她暗暗拧了项羽的手臂一下。
“今天特别闷热,
娘和项步只不过是在这儿乘凉,哪有什么事啊?”她总善解人意的打着圆场。
“是啊,少爷不要担心。”秋水感激的望望虞姬。
“籍儿,你---”
项梁正想吩咐些什么时,老家走了进来。
“老爷,吕公从咸
回来了。”老管家说。
“哦?吕马童回来了?快请,快请。”项梁惊喜的站了起来。
“虞姬,吕马童就是去咸
打听你母亲消息的人,他一定带你母亲回来丁。”项羽兴奋的揽住虞姬。
“啊。娘回来了。”虞姬轻声嚷了起来。一阵狂喜淹没她的意识,她的脸颊红通通的,她的眼睛闪耀着璀灿的晶光,看起来更美、更惹人疼。
幼年时,母亲为她梳发结,教她
歌跳舞的情形又浮现脑海。
“项郎。”她怯惶惶的望着项羽,好柔弱无助的眼光瞅得项羽心疼不已。
“像你这么美的人,世上能有几个?再说,母女连心,虞夫人一看到你,自然就会知道你是她的女儿,别担心。”他温柔的抚慰着。
“真的吗?”虞姬依然有着几分情怯。
不知怎地,好;咱母亲会不认识她。
项羽把她搂得更紧厂。穿过重重回廊,华丽的前堂已然在望。
“羽公子。”他朝项羽颔颔首,那双犀锐的眸子自然没漏掉偎在项羽怀中的美人。
“吕大叔,虞夫人吧?”项羽奇道。
吕马童瞥了虞姬一眼,
言双止。
虞姬的心忽地惊跳几下。
“马童,这次可辛苦你了。”甫进门的项梁连忙寒暄。可是,当耸找不到虞夫人的身影时,也纳闷的皱起了眉头。
不待项梁说完,吕马童忽然转身去取放在茶几上的白色包袱。
他敏捷的解开包袱,双手捧出一只褐色的陶缸。
“项公,虞夫人在此。”吕马童脸色凝重的说着。
“这…”项梁脸色大变。
“我见到虞夫人时,她已病得奄奄一息,她非常挂虞公子和虞姑娘,我便反虞家的近况说给她听,她知道虞姑娘有羽公子照顾后,便放心了。虞夫人说完希望和虞公合葬在一起的遣言后,就含笑而逝。”
“不--”虞姬一听,魂魄全失,她悲啼一声,昏了过去。
“虞姬!虞姬!”项羽气急败坏的喊着。”急的喊声引来秋水和佣人。顿时间,华丽的堂屋
成一片。
“项公,这是虞夫人死前交给我的,烦请你转交给虞姑娘。”吕马童自怀中摸出一块
泽温润的翡翠玉佩。
项梁黯然接过翠玉。
“唉!”除了叹息,他又能说什么?
这是无可奈何的命运悲剧,谁教他们生在这个暴君专制的时代?
“对了,项公,最近咸
有不寻常的动静,有人暗中传言始皇帝已经驾崩。吕马童趋近项梁,
低嗓子说道。
“始皇帝驾崩?”项梁诧异。
“我知道。”吕马童耸肩。
“噢?”项梁双眼一眯,
出深思的神色。
屋外忽然传来一记仲夏的雷鸣,轰隆的雷声急促冗长,仿佛正预示着有风云雪大变的时刻。
项梁心神一震,疾行至屋檐下观看天色。
我可以取代他当皇帝。
忽地,项羽豪气万丈的话如一道闪电般掠过脑海。
“莫非…”
项梁不
大喜,看来,雪国
、报家恨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三匹快马由会稽出发,向北方疾驰而去,白幔白衣随风飘扬。
五十岁的始皇帝在巡行天下的途中染上重病,最后病死,结束了他威赫奇特的一生,皇子胡亥继位为秦二世,下令天下人民为始皇帝缟素守丧。
骑马疾驰的男女亦是披麻戴孝。
不过,他并非为始皇帝戴孝,而是为丫自己的亲人。
他们是项羽、虞姬,以及虞姬的哥虞琦。
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他们千里迢迢的奔向位于北方的故乡---赵地。
快马奔驰的数月,厉尽夏暑秋霜,终于来到赵地。
他们遵照虞夫人的遗愿,把她的骨灰葬人虞公的墓
里。
葬毕虞夫人,虞琦姬哭了出来。
“妹妹以后要多保重。”虞琦哭红了眼。
“哥哥别这么说。”虞姬的眼睛也红了,可是,他并没有落泪。
虞姬一身素衣,乌黑的长发也用白绢柬在脑后。
她凄楚的神情散发着一股庄严,这是历尽爱、恨、伤痛之后,所淬练出来的成
美。
“项羽.虞姬就交给你了,你千万不脑器待”虞琦望向项羽,殷殷叮嘱项羽把虞姬揽人怀里。
“我爱虞姬更甚于自己的生命。”项羽郑重声明的说道。他望了虞氏双亲的墓
一眼,突然跪了下来。“我项羽愿在虞公、虞夫人前立下血誓,今生今世,除了虞姬之外,我绝不另娶任何
妾,如果违背,天地不容,遗臭万年。”
说完,他自
间拔出一把首朝自己左手的指尖刺了下去…
哪知,虞姬突然握住他的左手,匕首刺破虞姬的手背,鲜血不仅染红了项羽和虞姬的白衣,也
在白石墓碑上。
“虞姬!”两个男人全都吓住了。
“项郎,你的就是我的身,你的血就是我虞姬的血,往后,请你珍惜虞姬的骨血,不要任意残害自己。”她望着一脸惊愕的项羽,沉静深情的说道。
“好…好…”项羽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对虞姬,他真是又怜,又爱,又敬。
虞琦连忙拿出创约为姬上伤。”
项羽撕下襟上的布,小心翼翼的包扎着虞姬的伤口。
虞姬见项羽对虞姬确是真心真意,不
放心了。
他跪在墓前然后,跃上马背,朝远处奔去。
一抹残
染红了天际,几只乌鸦呱呱飞壶北国的天空,悲凉的啼声回绕不绝。
虞姬和项羽一直盯着那抹逐渐的背影,直到黑影完全消失在荒凉的暮色中,他产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虞姬,我们找个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就回会稽去。”项羽嫌恶的望望四周。
“这儿太萧瑟了,我们还是回风光明媚的江南。”
自幼生长在江南的项羽实在受不了北国荒凉的秋
。
虞姬朝墓园拜了又拜,依依不忍不离去。
项羽不再催促,他陪虞姬跪在墓前,任由秋霜沾
他们两人的发丝。
夕阳落心,晚风凄
。
虞姬回首望了项羽一眼,含泪的眸子在幽暗的暮色中恁地晶亮璀灿。
“走吧,项郎,我们回会稽去。”
“如果你想多陪陪你父母,我们可以多留几天。”
虽然他极不喜爱赵地荒凉的秋天,但是,为了虞姬,他愿意忍受。
“不…”虞姬投入他温暖的壮阔的
怀。
虞姬虽是赵国贵族的后代,但是,她生于楚国,长于江东,对故国赵地并无特殊情感。
一堆黄土、一方墓碑无法代表她的爹娘,亲的爹娘永远存活在风光柔丽的水城。
她要和她的爱人回到会稽去。
项羽扶她上马。两匹骏马踏着缓慢的步代离。
夜
愈来愈深,墓影愈来远。
杂草丛生的荒径突然达达的马蹄声,两匹马狂奔而至,扬起风尘无限。
为了早
回到会稽,虞姬和项羽专挑偏僻捷径行走。
小径两旁是高耸的山岩,秃秃的不见一寸草。
蓦然,一阵清淙水声吸引了虞姬的注意,她勒紧缰绳。白马霎时停了下来。
怎么了?”项羽见虞姬停下,也勒住黑马。
“我听见水。”虞姬四处张望。
“太好了,我们休息一下,顺便装些水。”项羽见虞姬展
笑,不
高兴的嚷了出来。
小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仿佛一道
动的银光。
马儿见到水,
快的嘶嘶几声,迫不及待的低下头去饮水。虞姬和项羽也蹲到小溪畔,用双手掬水洗脸。
在飞溅的水珠中,虞姬的视线,被水面一片摇曳的红影吸引住了。
热如火,冷如虹。
烫在水面的红影,究竟是什么?怎会红得如此奇特?
在这一刻,虞姬
惑的鹏了眉。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小溪对岸的石壁上,长出一簇随风招展的红花。
“没想到光秃的岩壁上,竟也能长出这样奇异美丽的花来。”虞姬怔怔说道。
项羽正在喝水,他察觉虞姬的声音有异,连忙抬头一望,果然,秃壁上晃飘着一簇亮灿的
红。
“你喜爱?”项羽问道。
虞姬的眼里
转着眩惑的神色,想必十分喜爱这簇红花。
“这么特别的花儿,哪个姑娘不喜爱?”她依然痴痴凝着红花。
“我上去采给你。”项羽站了起来。
虞姬一听,吓得脸色大变。
她连忙揪住项羽的手臂。
“项郎,不行!”她气急败坏的喊着。
岩壁光滑无
,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攀爬,除了飞鸟,恐怕无物能至。
“我不怕。”项羽握紧虞姬的手,柔情万千的凝视着她。
他愿意为虞姬涉任何险。
“你当然不怕,但是,我怕。”虞姬抱紧他的
,不让他走。
说什么她都不让他去!
“项郎,不要,我宁愿不要红花。”
她知道项羽力脑聘鼎,才气过人,但是,这道陡壁根本不是人可以爬上去的。
虞姬愈是担心,项羽就愈想证明给她看。
然后,他又低头亲吻她的
。
虞姬情不自
的上眼廉,正当她想伸手去搂项羽的颈子时,身畔忽然掠过一道风。
糟糕!
虞姬连忙睁一双眼,项羽已涉过闪亮的溪水。
扁滑的壁面无处攀爬,只能运集内力,点足而上。
这种方法极为危险,若是稍稍分神,就会马上跌个粉身碎骨。
然而,他是项羽,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眼见约花已在前方,项羽喜不自胜,连忙伸手去抓,不料,他这一分心,内力旋即分散,高大的身子骤灰向下掉落…
“啊…”虞姬心口一冷,眼前一暗。
在这生死
关之际,项羽完全没有想到自身的安危,他只担心采不到红花,雄健的和臂一指,红花已握在手中。然后,他在空中翻转了几次,人与花都平安落了地。
“虞姬,你看,我采回来了。”他意兴飞的跳过水溪。
跌坐在地上的虞姬,脸色惨白,双眸盈薄扁。
“虞姬,来,送你。”项羽蹲在她面前,志得意满的献上红花。
虞姬接过红花,哭着投入他怀里。
“我刚刚好害怕,我以为你会跌得…”
项羽抱紧她颤抖的身子。
“有什么好担心?我不是把它给采回来了吗?”项羽偎在她耳畔轻语。
淡淡的发香混凝着浓郁的花香,在冬日午后谱成一种令人
的暖香,项羽深深
了几口香气,体内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柔软的身子抱在怀中,绮丽的暖香
窜在血
中,充满男子气慨的项羽再也把持不住,他把虞姬
倒在地上,饥渴干燥的
办火热的锁住她的
。
“虞姬…虞姬…”他边听边唤,强健有力的双手抚过她玲珑有致的身躯。
“项郎…”虞姬意
情
的应着。
这天崩地裂似的
情虽是前所未有,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她相信他,她相信这分爱。
狂野的爱火无际的燃开…
雪白的双臂紧紧搂在他的颈子上,
红的花崧垂落在他乌黑浓密的头发上。
红花亮灿的光芒,如同情爱的光华,深沉,
绵。
夕阳金洒满荒芜的小径。
两匹骏马缓缓踏在泥石混杂的崎岖路面上。
黑色骏马上坐着两道身影,空无人骑的白马悠闲的跟在黑马后面。
·情后,虞姬的脸颊酡红如醉,项羽的心依灰跳得又猛又急。
红的花朵在金光中闪耀着眩目的光芒,虞姬不时把花儿凑到脸旁来嗅。
“这花叫什么名字啊?”项羽好奇的问道。
“这…我不知道耶。”虞姬凝凝眉。
“你不知道?”项羽大奇。
“我从没见过这种花。”虞姬敛眉苦思。
“喔,这么说来,这花必定十分罕邮珍贵。”项羽大为得意。
涉险采花果然是正确的。
“嗯,应该是。”
“既然如此,我们就帮它取蚌名字好了。”项羽兴冲冲的提议。
“好主意。”虞姬笑面灿然。
“自然,自然。”项羽点头。
“噢?”虞姬仰望他,她的项郎笑得好得意。
“既然这花早我辨来送你的,我看,就叫它‘虞美人’好了。”见她
欣,项羽笑得更加骄傲。只见她轻轻一笑,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回报。今生今世,他定要竭尽所能来讨她开心。金光转红,霞光崩落处,有张客栈的布招在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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