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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当彭峻威从外面回来时,看到银杏着他走来,身后紧跟着一位秀美的姑娘,那姑娘乍看很像雨儿,可是却梳了个时髦的发髻,鸟黑的云鬓下是一张被胭脂白粉涂抹得雪白娇媚的小脸,眉毛画得弯如新月,点染过的双眼如含秋水,染得嫣红的双人地轻咬着,而她身上的粉小庇下是一袭蓝色长裙,那丰部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起伏…她一走近,彭峻威只觉得满屋春光。

 可是当他疑惑的视线重新转回她的眼睛时,他明白过来了,顿时感到一阵怒气涌上。“雨儿,看看你那鬼样子!你该死的在搞什么?”

 正等着接受他赞美的雨儿一听到他的话,随即楞住了。她煞费苦心地折腾了半天,怎幺就换来他的这番贬辱呢?

 可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彭峻威已经一把抓住她,对同样愣在一边的银杏喊:“去,送盆热水到房里来!”

 然后他拖着雨儿的手进了她的房间。

 “我不要洗,你不是喜爱这个样子吗?”

 被他鲁地坐在椅子上,雨儿不屈地开口,却换来他更加不留情的对待。

 “谁告诉你我喜爱这样?丑死了!”等不及银杏送水来,他扯过盆架上的巾,用力往她的脸上擦去,立时将雨儿的脸弄成了张大花脸。

 雨儿痛得咧开嘴,却不敢出声。从没见他生过这么大的气,她心里直发慌。

 银杏端着水进来。

 “放下,出去!”彭峻威命令道。

 银杏放下水盆离开后,彭峻威走过去将门关好,显然是不想让人进来打搅。

 “有那么丑吗?你干嘛要这样?”看着被关上的门,雨儿惊慌地问。

 “丑,丑死了,”彭峻威说着,走过来拉起她,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将她带到水盆前,一只手着她的头,另一只手伸进盆里,替她将脸上的脂粉胭脂洗去。

 “我、我要找我哥哥…”当彭峻威将她的脸托起,用巾擦拭她满脸的水时,她怯怯地说。

 彭峻威没好气地说:“想找救兵?想都别想,夏雷要等会儿才会回来。”

 雨儿一听,心里的恐惧更大了。“你、你要打我吗?”

 看到她的恐惧,彭峻威更生气了。“你觉得自己该不该被打?”

 “不…不该。”她的上下排牙齿不听使唤地碰撞着,从小她只得到过宠爱,从来没有被责罚过,不知道挨打时会不会很痛?“我没做错事…”

 “还没做错事?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了什么?”他将她推到镜子前,生气地说:“你就像勾栏院里的女!”

 一边骂着,他一边掉她头发上的簪子,沉重的发髻散了一部分,他再掉另外一只,她乌黑的秀发立即披泻而下。

 “你不就喜爱女吗?”见他将自己辛苦盘好的发髻弄,雨儿忘记害怕地顶撞他。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玩意儿?”彭峻威不回答她,迳自伸手进她的衣服内拉扯,可是因为抹的带子系得太紧,一时拉不开,他诅咒着将她的小庇、长裙还有中衣全部掉。

 看着衣服下的伪装,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扯开衣带,在抹里的布团随着他的动作一块块地掉了下来。

 “蠢丫头,瞧瞧你在做什幺?”看到她洁白的肌肤上那些被带子勒出一条条深深的红印子时,彭峻威真是想将她在腿上痛揍一顿。

 轻抚着邵些令他感到心痛的红痕,他威胁着张口要说话的雨儿。“你敢说这也是我喜爱的,我就揍扁你!”

 “就是,就是你喜爱的。”雨儿委屈地喊着,拉过被他解开的带子想系上。

 彭峻威抓起那些布团,生气地问:“我什么时候喜爱过这种东西?”

 “你就是喜爱,你喜爱脯高高的女人!”雨儿一边回嘴,一边放弃了那些麻烦的带子,扯了件被他扔在上的外衣想穿上,可是哆嗦的手怎么都套不进袖子。

 彭峻威抓住她的手想帮她,可她立即挣脱了往后跳开。“不要打我,让我先穿上衣服,不然会更痛!”

 她的声音颤抖,眼里带着一丝哀求和认命。

 彭峻威顿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她。

 雨儿也不敢动,抓着凌乱的衣服防备地看着他。

 彭峻威的眼睛红了,他陡然转身背对着她。

 雨儿更不敢贸然行动,可也不敢衣衫不整的站着。她小心地贴着边穿衣服,在试了几次都穿不上后,她认定是依然散开的衣带在作祟。于是她放下外衣,低下头紧张又忙地系着那些平觉得好看,可此时却是累赘的丝带。

 散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往前倾泻,增强了她穿衣的困难度。

 就在她想将长发开时,一双大手代替了她完成。很快的,碍事的长发被一条发带束在脑后。

 她抬头,看到彭峻威站在她身边。他脸色依然难看,可是动作不再鲁。他帮她系上那些带子,再替她穿上那件她穿了几次都失败的中衣、长裙和短褂。

 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不看她,也不说话。雨儿也不敢开口,她依然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讨好他,为什么他要生那么大的气?可是现在她不敢问,因为她心里惶恐不安,怕会挨打。

 “坐下。”彭峻威温柔的声音提醒了她,衣服已经穿好,受罚的时间到了。

 可是为什么是“坐下”?难道要像以前他们不好好练功时,师傅打手心吗?

 她偷偷看看他,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心里的惶恐更甚。她在沿坐下,闭上眼睛,伸出了双掌。

 咬紧牙,忍一下就没事了。

 这是很久以前龙儿被罚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现在她也决心要咬牙顶住。

 可是,她咬牙咬得腮帮子都痛了,手也举酸了,手心却没有痛的感觉。

 她悄悄地睁开眼睛,看到彭峻威正端坐在她面前注视着她。

 “你、你不打吗?”

 “放下你的手!”彭峻威的声音好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雨儿放下手,感到一阵困惑。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中,彭峻威将她拉到自己身上,她的头。

 躺在他的怀里,雨儿精神一振,试探地问:“三哥哥,你很生气吗?”

 “是,我很生气。”

 听到他的话,雨儿的神情黯淡,她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

 彭峻威俯身看着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蛋,低声说:“我生气你总长不大,生气你作践自己,更生气你竟敢以为我会打你!”

 他的话让雨儿的心情霎时由转晴,她直起身子瞪着美目看他。“你是说你不会打我?”

 “我就是打自己,也不会打你!”

 “真的吗?可是你冲我发那么大的脾气,吓死我了!”她哆嗦地说。

 彭峻威严厉地瞪她一眼。“那是因为我太生气了,才进家门就见你把自己打扮成那种鬼样子,我能不生气吗?”

 “可是我以为你喜爱,才那样的。”雨儿咕哝着。“那可是花了我和银杏姐姐好长的时间和好多的胭脂水粉呢!”

 “你怎么会以为我喜爱那种样子?况且我讨厌你为了合我去改变自己!”

 雨儿争辩道:“我只是想让你喜爱我,不要你总去那些地方找她们…”

 “不要再跟我罗唆,我再告诉你一次,我不喜爱那些东西,以后我也不会再去那些地方!我只喜爱真实的雨儿!”

 他的话给雨儿受惊吓的心极大安慰。“三哥哥喜爱真的雨儿?”

 “是的,我喜爱纯纯净净的雨儿,自自然然的雨儿。”

 “真的吗?”得到鼓励的雨儿怏乐地抱住了他,心中的忧虑尽去,她转而安抚似地对彭峻威说:“三哥哥,我会比她们好看。你要等我,银杏姐姐也说,再过两三年,我的部会长大,会很漂亮的,你要相信我喔。”

 彭峻威笑了,在她的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我相信,但不用再等两三年,现在已经很漂亮了。”

 雨儿惊喜地问:“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已经看见了。”

 雨儿怔怔地看着他,看看自己的部,再看看落在上的布团,突然红了脸。

 房间里响起彭峻威的笑声,他实在很满意用这方法“惩罚”了他顽皮的姑娘。

 自明末以来,华北地区多次发大水,九河泛滥,堤防决口,以致周边地区,如安州、新安城常常水深丈馀。为防治水患,自康熙五年起,朝廷几乎年年拨钜款治理河道,可是水患依然不减。

 今年,皇上本想亲自出巡勘察河防,可是却身体微恙,于是颁旨命一等御前侍卫彭峻威为特使,前往安州查看水患和筑堤工程。

 “太好啦!太好啦!”当得知彭峻威奉旨出京,她与银杏也将同行时,雨儿高兴地在满院子“飞”拦着彭峻威分享她的快乐。

 “好什么?那可是苦差事,没车子坐,没好东西吃喔。”彭峻威含笑逗她。

 “就是好,离开京城,你就不会再去烟花楼,我也不会再被异香熏晕了头。再说我又可以骑马,还可以到处去玩了!”

 想到已经大半年没有骑马,雨儿真希望马上就走。“什么时候走呢?”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是十后,也或许还要个把月。”彭峻威继续逗她。

 一听还要等这么久,雨儿没劲儿了。“不好,你领了圣旨就得马上走,不然让皇上知道了,治你个耽误公职罪,那就坏了。”

 彭峻威大笑。“好你个小雨儿,心里只惦着好玩的事,就没想想你三哥哥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久,东西不备妥能上路吗?”

 “就是,雨儿不要再吵,峻威少爷还得进宫挑马呢。”夏雷也教训她。

 为了便捷,这次彭峻威又是轻车简从,只带自己的随从出门,而皇上知道他的随从同样有一身功夫,便也就由着他,还特意赏赐几匹御马给他。

 今天他就是要进宫领马,再办理一些公文。

 三天后,他们终于成行了。可是出门前,雨儿又惹起一番意想不到的冲突。

 “不行,银杏姐姐不可以坐三哥哥的马!”当看到不会骑马的银杏被安排与彭峻威同骑时,雨儿发飙了。

 这将已经与她情同姐妹的银杏吓了一跳,当即手足无措地站立在马下。

 彭峻威好奇地问:“那你可以带她同骑吗?”

 雨儿看看自己下的大马,直觉地摇摇头。以前在奉天时,她骑的一向都是小牝马,可今天这都是高大雄壮的牡马,她独自骑还凑合,要她带人那可不成。

 “所以你看,你哥的马上驮了我们的行装,银杏不会骑马,是你说要带她一起去的,那她不跟我,跟谁?”

 “那…”雨儿本想说银杏不要去了,可是看到她期盼的目光,又不忍心。

 银杏从来没有离开过北京城,早就渴望出去看看,所以在得知彭峻威要出京时,她求雨儿帮她说情,让她随行。此刻看到雨儿犹豫,她真怕自己被留下。

 雨儿想了想后说:“那好办,让哥哥带她,把行装放到你的马上。”

 听到她的话,银杏讶然,夏雷则生气地训斥她。“雨儿,不可以没规矩!天下哪有皇上的特使马鞍上放一大堆行李的?”

 彭峻威倒是不介意地笑了。“不愧是小雨儿,想出这么个主意,好吧,反正我们是简装而行,不说的话谁知道我是什么人。”

 可是夏雷不答应。“不行,大人代表皇上出巡,不可自辱身分!”

 “你们真麻烦!”似乎忘记了这些麻烦是谁惹起的,雨儿纤手一比,指着院子里的另一匹马说:“那匹马不要送回宫了,就用它驮行李,拴在我的马后跟着。”

 一听她的主意,两个男人都笑了。

 “没错,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一来我们还可多一匹备用马呢。”夏雷兴冲冲地跳下坐骑,去执行雨儿的“命令”

 问题总算顺利解决,他们启程开始了华北之行。

 离开了繁华的京城后,行程渐渐变得单调而疲惫。

 彭峻威每到一地均住辟府驿所,并有当地官员接待,而他总会要求到有关的河堤、大坝去看看,并在地图上一一标志出来。

 由此一来,他们的行程不赶路,雨儿和银杏也不需要长久待在马背上。

 当彭峻威与夏雷忙碌时,她们就可以到处去玩,因此一路走来,雨儿十分开心。

 这他们到了保定府,这是直隶巡抚衙门所在地,城市也比他们一路遇到的大得多。巡抚大人亲自接,又每陪同彭峻威视察河堤,勘测水患。

 晚上,巡视完东淀的彭峻威带着夏雷回到了行辕,看到雨儿、银杏的房间都已寂静无声,知道她们都睡了,便让夏雷也去睡。

 但恪守职责的夏雷坚持打水来,等彭峻威清洗后,看着他上了才离开。

 虽然很累,但躺在上的彭峻威却睡不着。这两天他跑了不少地方,确实发现不少水患的源头,今天去的新安就是最大的隐患,那里可以说是一片淀区,无风无雨似乎无事,可是一旦风雨骤起,那片宁静的水淀就会汇合成足以毁堤灭坝的狂啸骇,邵么周边那些城镇端村、赵北口等等都会遭灭顶之灾,那些百姓…

 此事得立即呈报皇上!

 他立即起身点上灯,展开了今天刚记录下的地图。

 时间匆匆流逝,他给皇上的奏疏已经写好,但还在灯下忙碌着。

 “三哥哥。”

 突然,雨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将他从纵横错的河淀中唤醒。

 “雨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惊讶地看着身后睡意蒙胧的雨儿双手护在前,赶紧放下笔,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雨儿摇摇头,随他走回书桌,靠在他身边,慢慢地从怀里出手。

 “这个,我给你留着,可是你一直没回来,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彭峻威一看,她双手捧着一个纸包。

 这是什么?

 他小心接过那还带着雨儿体温的纸包,一层层地揭开,闻到了阵阵香味,登时笑了,抓起那卷着蔬菜块的煎饼就往嘴里。“好香,我肚子正饿呢!”

 看到他吃得高兴,雨儿的睡意消失了,脸上满是笑容地说:“这是有名的涞源煎饼,我吃着好吃就想起了你和哥哥,给你们买回来,可你们一直都不回来。”

 “那你哥吃了吗?”彭峻威边吃边问。

 雨儿倒了杯水递给他。“银杏姐姐要我把饼留在灶房里,说你们回来饿了一定会去那里。可是我怕饼凉了就揣在怀里等你,没想到还是凉了。”

 她的话让彭峻威十分感动,忙说:“不凉,就算凉了,三哥哥吃着也是暖的。”

 雨儿开心地笑了,她回头看着桌子上的草图问:“这是什么?”

 “地图。”彭峻威指着面前的原图,告诉她自己正在描摹河道草图。

 雨儿当即坐下,提起笔说:“那你歇着吧,我来替你摹这张图。”

 彭峻威想拦住她,可又想,就让她试试吧。便问:“你不困吗?”

 雨儿洒一笑。“我睡过半宿了,而且天亮了我想睡还能睡,你就不行,所以你别管我,安心去睡吧。”

 说完,她低头照着彭峻威已经圈出的部分画了起来。

 彭峻威吃完后,站起身去洗手,回来后看到灯光下,雨儿专心做事的样子,再看看她画得十分清晰,于是放心地拍拍她的头,走到边坐下。

 几天的奔波忙碌,他确实感到有点累了,眼皮越来越重,思绪也越来越飘忽,他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彭峻威觉得好像只经过短暂的一会儿他就醒来,但却发现天已经亮了,自己也不是靠在头上,而是好好地躺在上,身上盖着被子,而雨儿躺在他的身侧,一条胳膊和腿全在他身上,头脸则被被子的一角蒙住。

 “唉,这丫头睡觉时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喜爱蒙头盖脸呢?”

 他轻轻掀开被角,看到雨儿双颊绯红,红半启,呼吸平稳地沉睡着。就是在睡梦中,她的脸上也带着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纯真、开朗,彷佛没有一丝忧愁。

 彭峻威注视着她,既不想惊动她也不想起身,只希望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可惜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无法违愿。

 他顺顺她的长发,在她的额角印下充满怜惜与珍爱的一吻,敏捷地跳下了

 他拿起雨儿画好的地图,赞赏地看了看,仔细地折迭好,与他昨晚写好的奏折放在一起。

 这时夏雷进来了,看到上的雨儿也不惊讶,过去在奉天时,雨儿就常常毫无规矩地跑到彭峻威上。

 看到他,彭峻威将封好的信递给他,要他把它交给衙门司,立即着人送进宫。

 夏日炎炎,走在山岭、河堤上更是酷热难当。可是进入西淀,却是另外一种感受,这里所有的村一壮都建在碧波漾、纵横多姿的湖泊边上。

 就在彭峻威他们缓步引导着马上河堤时,听见前头有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众人正诧异间,雨儿叫了起来。“三哥哥,那个女人要上吊!”

 就在她喊叫时,大家都看到坡顶上的柳树下,一个女人正哭泣着站上一块石头,而一绳子就悬在半空中。

 眼见那女人已经抓住了绳子,套上自己的颈子…

 突然一道黑影白光掠过,绳子断了,那女子落在彭峻威的怀里。

 “姑娘青春美丽,何以要如此想不开?”他将女子放在地上。

 可是那女子在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竟是俊面如玉,双目如星的美男子时,顿时呆住了。她不再哭泣,也不再寻死,只是呆呆地看着彭峻威,双手仍保持着被他从绳子上救下来时的姿势…紧紧抱着他的

 女子有着姣好的容貌,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白无比,含悲带忧的眼睛令人过目难忘。尤其是此刻她柔弱无骨地靠在彭峻威身上,令他无法将她推开。

 雨儿和夏雷分别骑马走来,站在他们身边。

 看到雨儿紧抿的嘴和闪亮的眼,彭峻威竭力让自己与那女子有点距离,奈何那女子紧抱着他不放。他只得说:“姑娘有何难处?也许在下能助一臂之力。”

 那女子一听,当即凄凄哀衷地哭诉起来。

 原来她姓王,是当地民户的女儿,自幼许配给邻村富豪,可是出嫁前竟被村里一个相士算出有克夫夺财之命,于是夫家要退亲,她觉得没脸活下去,便到此来寻死。

 “什么江湖术士,你带我去,让我给他算一卦。”

 本已绝望的王姑娘今逢恩人救命,现在又得他救难,再看他相貌堂堂,英俊非凡,难免心生爱慕,此刻见他如此仗义,更是心动不已,立即点头答应。

 因她不放手,彭峻威只好抱着她上了自己的马,并回头看了雨儿一眼。

 雨儿本想说什么,可他的目光在告诉她,她可以完全信任他。于是她沉默地看着他揽着那位此刻已经不再哭泣的王姑娘骑马下了大堤。

 王姑娘带他们来到一个由篱笆栅栏做院墙,有瓦脊顶式门楼的独上止院落前说:“就是这里。”

 门前有大大的幌子风摇摆,上书“铁口神算王半仙”幌子下的桌子边坐着个瘦老头,一袭长衫半新不旧,一双细眼半闭半睁,桌上放了文房四宝。

 彭峻威将王姑娘抱下马,让她站在地上。这次,王姑娘松开了紧拽着他的手。

 雨儿等也下了马。村民们见王姑娘被一个俊美男子带来,都好奇地跟了过来。

 见老头神色自得,彭峻威语带嘲讽地问:“先生凭何断定王姑娘的姻缘?”

 “那当然是凭我一双法眼。”相土死到临头还在吹牛。“我王半仙自幼视诹《太清神鉴》、《麻衣相法》,天生一双神目,断人穷通寿夭,不差分毫。”

 彭峻威看到他身后门扉上贴着一副对联,上书:

 几卷书,谈名谈利

 一双眼,知吉知凶

 “好大的口气!”彭峻威冷笑。“那先生可否替在下算一卦?”

 “卦钱备妥,有何不可?”相士自负地说。心中暗想,眼前这男子虽长得丰神俊逸,但满身风霜,料定是个生意人,于是十分鄙视地说:“公子算何事?”

 “就算在下来自何处?再算阁下这把戏能撑多久?”

 彭峻威此言一出,即引起周围乡民的窃窃私议,

 相士细眼一瞪。“阁下来自来处,去往去处,而本卦师命可久矣…”

 他话尚未说完,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纷

 “知县大人到!”随着一声吆喝,围观的人群让出一条道,相士也赶紧起身。

 只见一个身着官服,头戴花翎帽的男子走来,当看到彭峻威时,略微一楞,随即倒身便拜。

 这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一个七品县太爷见到一个“商客”要行大礼呢?老头不懂,围观的人也不懂,只因他们不明白彭峻威手中举着的菱形王牌正是他身分的象征。

 见县太爷跪拜,他身后的随从们也一并跪地,高呼:“恭特使大人莅临本县!”

 “特使?他就是特使?”众人哗然。

 数天前县里已盛传,朝廷派了双科状元郎为特使要来此地勘察河道,没想到荣登双科榜首的特使大人竟是如此年轻俊美!

 没有理会人们的议论,彭峻威对县太爷说:“知府大人免礼,请客在下料理完此处私事,再与大人长议。”

 他言毕转身,看着已然缩成一团的相土斥道:“虚言妄语,谋财害命,若今王姑娘因此丧命,你就得进衙门去玩你这套把戏:”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愿向王家姑娘、姑爷赔罪、赔罪!求大人饶命…”相士跪地磕头哀求。

 “哼!”彭峻威一甩衣袖,走到案前,扯过空白条幅,提笔蘸墨,挥臂疾书。写完后撂下笔,对知府身边的随从说:“去,把这副对联贴到他门上去!”

 那随从立即照办。

 众人围至门前观看,均大笑不已,相士更是无地自容。

 只见那新贴上去的对联被彭峻威改写成:

 几卷破书,也要谈名谈利

 一双瞎眼,哪能知吉知凶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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