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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医院里,裴曜与子仓皇赶到裴若谦的加护病房门口。“芬芳,你说若谦有危险?!”

 一直在外头等候他们的裴芬芳焦急地点头。“情况突然恶化,心电图和血都急速下降,恐怕有生命危险!”

 裴夫人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们没有好好照顾我的若谦?这一个月来他虽然昏,但情况一向很稳定的啊!什么叫作有生命危险?”

 沈哲一脸沉郁。“舅妈,若谦哥的情况真的不妙,而且就如同他的昏一样,我们医师团队根本查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没用,你们这些人都没用!”裴夫人歇斯底里的低吼,几乎无法承受儿子命危的讯息。“若谦要是死了,我肯定将这间医院关起来!我宝贝儿子的命都救不了,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老婆,别这样。”裴曜见子伤心到几乎晕厥,连忙上前揽住她。“我们要进去看一看若谦。”

 裴芬芳颔首“跟我来。”

 裴氏夫随着她的脚步焦急的来到加护病房。

 着隔离室的大片玻璃观看裴若谦的情况,他的脸色简直到了面无血的惨白地步。微鬈的中长发毫无生气的散布在白色的枕头上,眼窝因为长期的昏而凹陷,两颊更是瘦得让颧骨更显突出。

 他就快死了。

 当所有人见到这样的他,这念头不约而同地跃入脑海!

 裴夫人开始掩面痛哭,最后更激动地昏厥在丈夫的臂弯里。

 “我的儿子…”扶住子虚软的身躯,向来强势冷傲的裴曜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哥,我对不起你。”裴芬芳也难过愧疚地陪着掉泪。

 一片哀戚之中,沈哲默默望着裴若谦,这个他一直很敬重的表哥。

 他好气!气自己的无能,恼自己的束手无策。身为医者的他,竟然无法找出他昏的病因进而医治他!若是无法救治自己重要的亲人,空有一身医术又有何用?!

 这时,护士长走了过来。“裴先生,外头有一位外国女子,说她刚从维也纳搭飞机来台湾,自称是裴少爷的女朋友。”

 “赶她出去!我没听过这一号人物!”裴曜恶声回绝。

 “你等一下。”裴芬芳唤住走出去的护士长,转头面对悲恸逾恒的裴曜。

 “哥,这个女人肯为若谦远从维也纳飞来台湾,就表示她对若谦用情很深,现在若谦变成这种情况…你就让她见见他吧!或许,”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或许她也没什么机会再见若谦了。”

 裴曜顿了顿,挥挥手。

 护士长会意。“我现在马上去请她进来。”

 “等一等,”裴芬芳出声。“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吗?”

 “她说她叫做琳达麦娜,我看她手里提着装有长笛的盒子,应该是和裴少爷同一个响乐团的同伴。”

 “去带她进来,记得,对人家客气一点。”

 “知道了。”护士长点头后随即走出。

 裴芬芳顺着哥哥的目光望向加护病房里的裴若谦,叹口气“若谦,你在维也纳的女朋友来看你了,就当是安慰你爸妈吧,你是不是应该醒过来了呢,若谦?”

 ******--***

 铃灵堂的深夜并不平静,尹衣念咒施法极力护住裴若谦快要消散的魂魄,当她念完最后一句咒语,疲惫地闭上眼眸调匀气息,一杯热茶悄悄地递到她面前。

 “姑姑。”

 尹衣睁开双眼,尹凤仪那一双哭泣过的红眼眶映入眼帘,她暗自叹气。“凤仪,他再不回去恐怕就回不去了。”

 灵魂出窍如果是一时的倒无所谓,但裴若谦已离躯体太久,实非一件好事。况且他的魂魄差一点就消失在尘世间了,如果不赶紧回去,他恐怕有危险。

 尹凤仪闭上眼眸,倔强地眨回眼眶里的泪水,点点头。适才,尹衣已将一切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我有点累,剩下的就交给你吧!”她捧着杯子,缓缓往房外踱去。

 目送姑姑离开,尹凤仪转头注视裴若谦。即使他看起来依然虚弱,但虚幻缥缈的形影总比两个小时前的他还要清晰一些。

 “觉得怎么样?”她走到他面前。

 裴若谦虚弱地瞥瞥她,摇摇头“我不要回去。”

 “别说傻话了!”

 “我不要回去。”这一回,虚弱的口吻中多了一分坚持。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拿乔?姑姑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再不送你回去,你就绝对回不去了!听不懂国语啊?!”

 “听不懂。”他竟然还有力气对她笑。“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懂,就独独这一句我不懂。”

 “你!”

 “别让我离开你。”

 猛地转过身去,尹凤仪回避裴若谦哀求的视线,拼命眨眼、眨眼,想眨掉突如其来的泪水。

 “拜托。”

 这两个字就像斧凿般狠狠砍进她的心坎,她闭上眼,飞快口气想控制住颤巍巍的心。

 “拜托你,凤仪?”他颤抖地伸出手想牵握住她的手,落了空,但依然不死心,反复地做着同样的动作。

 眼角瞥见他傻气的动作,她拼命地叫自己保持冷静,眼眶却不自主地泛起阵阵蒙泪雾。“你够了没有?”

 “我想握你的手。”

 明知道他根本无法触摸自己的手,尹凤仪干脆将自己的右手移离他触摸的范围。她将双手紧紧握在前,这么做不但断了他想触碰她的念头,也彻底截断自己期待被他触摸的渴望。

 如果根本无法办到,就别给双方期待的机会。

 看着她离的右手,裴若谦眼眸一黯,颓然垂下自己的大手。

 她拒绝他的触碰,自己该明白了。

 “你也累了吧?去休息一会儿,我明天就送你回去。”说完,她转身想走。

 “我说了我不回去!”他固执的言明。

 “你闹够了没有?”她口吻中的冷淡着实伤害了裴若谦。

 “我从来就没有在闹。”他凝视着她。

 她霍地转身“你骗我!”

 她眼眸里那毫无遮掩的泪光与愤意,深深慑动裴若谦的心。

 “你早知道自己没有死,还隐瞒裴氏企业和你的关系…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要一直在我身边不走?”

 “那是因为…你希望我走吗?”裴若谦轻声问着她。

 尹凤仪气势一消,嘴动了动无言以对。

 “凤仪,你说话啊!”她回应他的视线,忽地转身“对,再见。”

 不许再留在这里,不准自己再回头看他一眼,她强迫自己跨步离开,却阻止不了眼泪掉下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冲到边,掀开被子躲进,像个逃避的孩子蜷缩成一团。

 只是早晚的问题,她这样说服自己,裴若谦离开只是时间上的早晚,不需要伤心,她倔强地抿着瓣伸手胡乱抹泪,不需要难过啊,傻瓜,他本来就应该要离开的!

 这时,裴若谦悄悄飘进她房间里。他一眼就看到上的那一团隆起,嘴角噙起一抹惨澹微笑。他就知道她会窝在棉被底下,那就像是她最后的一个堡垒,他知道。

 “如果我不回去的话,能够撑多久?”

 他想问的是,他能够留在她身边多久。可是他不敢这么问,她的反应太冷淡、太难以捉摸,让他丝毫没有把握她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战战兢兢。

 “凤仪,告诉我,如果我不回去…”

 “明天晚上!”被窝里传来她沉窒的声音。“明天晚上你绝对会魂飞魄散。”

 明天晚上?还是好短暂呵!能够留在她身边的时间还是短暂的稍纵即逝。

 “弹琴给我听。”

 裴若谦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棉被霍地被掀起,出尹凤仪一张泪眼蒙的怒颜。“我叫你弹琴给我听!”

 他顺从地点点头。“想听什么?”

 “随便!”

 又随便?虚弱地飘到钢琴前,他将那音乐家纤长的十指放在琴键上,侧头望向她。

 尹凤仪撇开视线。

 他的双眼一黯,缓缓在琴键上弹奏出一串串的音符。

 表心窍,还是那一首歌。

 又捞起棉被将自己整个覆盖住,被窝底下的尹凤仪紧咬着双,闭上双眼,无声地哭泣。

 将同首曲子弹了一遍又一遍,房间里安静到让裴若谦误以为她已经入睡。

 “凤仪?”他轻唤。

 没有回应。

 他飘到她身边,望着那一团棉被。“如果我回去了,我还会记得你吗?”

 默默等待着她的回答,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却漫长的像是几个世纪。

 她或许睡了吧,他想。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回去了,也忘了你,你会来找我吗?”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是无解。他等待着,却始终等不到尹凤仪的回应。

 想尝试伸手触碰她,却又缩了回来。分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触摸到她的,何必再试?徒增自己的怅然罢了!任由孤冷黯淡绕自己一身,他缓缓飘出房门外。

 又等了几分钟,一只柔荑悄悄揭开棉被一角。他已经出去了。当这个认知跃入脑海,尹凤仪又将自己藏回被窝里,小手揪握着被单一角咬啜泣。

 不会,他再也不会记得她!

 当裴若谦苏醒之后,他的记忆里不会有她尹凤仪的存在,他不会记得他曾经弹琴给她听,不会想起她和他发生的过去,他什么都不会记起!

 而她,也绝对不会去找他。

 ******--***

 一大早打电话跟公司请了假,在尹衣的应允下,尹凤仪带着裴若谦来到裴氏医院。

 “你还撑得住吗?”她忍不住担心。看着他形影虚弱的模样,简直一阵风就能吹散,她好害怕还等不及将他的魂魄送回,他就已经消失在她面前。

 “我以为自己还能跟你去喝一杯茶,”裴若谦试图对她笑一笑,好安抚她眼里的焦急。“原来你说的是真的,我恐怕撑不过今天晚上。”

 “你在说什么!我干么要骗你啊?”这种时候他还笑得出来?尹凤仪差点儿气得跺脚!

 “我以为你迫不及待想推开我。”

 她一怔,眼眶倏地红了。

 裴若谦见状,飘上前。“原来你真的在乎我对不对?”

 “谁啊!”她倔强的不肯承认。

 他确定地点点头。“你不是对我没感觉。”

 “我才没…”

 “别在这个时候反驳我,拜托。”他凝望住她,笑得好温柔。“就当是送我临别礼物,说些在乎我的话哄哄我。”

 一滴泪滚落眼眶顺在她脸颊上。“我为什么要哄你?”

 “拜托。”

 “不要啦,多恶心!”她伸手抹泪,却越掉越多。

 “凤仪。”

 “到底要我说什么嘛!”尹凤仪倔强的低喊声中已经隐约有些哽咽。“你不是说你的爱情在跳楼大拍卖吗?这种便宜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要嘛!”

 裴若谦扬起嘴角笑得宠溺,此时此刻的他有一种感的温柔。“所以这表示你爱我了?”

 “随便你怎么想啦!”

 “凤仪,答应我你一定会来找我。”

 她用手背胡乱抹泪,撇开脸,不答。

 裴若谦转头望着身后那一扇门,知道自己这么一踏进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一步,代表着他必须离开她,甚至是忘了她,他怎么也跨不出去。

 “快答应我啊,说你会来找我!”得不到她的答应,他就不进去。

 “裴若谦!你存心惹我生气是不是?!”

 “答应我。”

 “答应我!”看她静默不语,他心都慌了。

 “…就送你到这里了,再见。”这是她唯一能给他的答案。

 “陪我进去,我要自己一睁开双眼就看见你。”如果不能得到她的答应,至少让池将她的身影记入脑海里。

 她不来找他,他找!

 尹凤仪猜到他的心思,泪水不自主地泛。“裴若谦你这是何必?我们两人之间根本没什么…”

 “没什么吗?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吗?”

 “你…不要我。”是她自私,好吧,她承认她自私。他根本不能对她保证什么,灵魂回到躯体的他,根本不会记得这世上有个尹凤仪,所以要她承诺什么、回应什么?说出口,就等于出她的真心,得到的又是什么?

 他根本不会记得她!

 “凤仪,跟我进去。”裴若谦的眼神闪着坚定。“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站在这里,耗到你高兴为止!”

 ******--***

 裴若谦的身体已经移回他专用的高级病房,裴曜认为就算他儿子即将离开人世,也必须是在最舒适、最有尊严的情况下死去。

 心电图微弱的跳跃声像无言的催魂咒,病房里一片哀戚,偶尔夹杂着裴夫人的哀伤啜泣声。

 “若谦,我的儿子…”

 “老婆,别哭,好好再看我们的儿子一眼,毕竟,”裴曜的声音沙哑得不成声。“我们再也没有机会看他了。”

 裴夫人哭倒在丈夫的怀抱里。“我不要!我不要若谦离开我!曜,你赶紧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病前,琳达修长的手指温柔爱怜地‮摩抚‬裴若谦凹陷瘦削的脸庞,不顾众人的目光,她倾身吻住他干裂的嘴,一遍又一遍。

 “裴,我爱你,我爱你…”她不吝惜地反复喃念着对他的爱语。

 裴曜见状不升起一股不悦。“芬芳,去把她拉开!”他不要儿子在临死前还挂着满脸的印。

 裴芬芳依言上前“琳达,别这样。”

 “别阻止我!”琳达像是着了魔似的挥开她的手。“我要吻醒裴,他会醒的,一直以来只要我吻他他就会醒了。在维也纳生活的时候,我都是用这种方式叫醒他的!”

 说完,她甚至整个人趴伏在裴若谦的身上,更加热切地亲吻他。“裴,别跟我闹了,醒过来、醒过来好吗?我爱你,你知道我一直很爱你!”

 尹凤仪开门踏进病房,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的脚像是被钉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站在病角落的沈哲注意到她。“你是什么人?这里不是普通病房,你走错了。”

 她没有理会他,眨眨眼,将琳达亲密贴近裴若谦,甚至是亲吻他的画面尽收眼帘,然后对着空气低语。“你该进去了。”

 身旁,裴若谦的灵魂紧紧望着她,万般的不舍写在眼底。

 她像个木偶,口吻毫无波动。“你刚刚答应我的,我陪你进来,而你进去你的身体里。”

 “凤仪…”

 她颤巍巍地闭上眼,徒劳无功地想将他富含感情的低唤摒除至脑海之外!

 裴曜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大为光火。“出去!你对着空气嘟嘟嚷嚷的在说些什么?这里不是精神病院,你给我出去!”

 “爸!”裴若谦既气愤又为难。“凤仪,别走,别离开我!”

 “芬芳、阿哲,把这个疯女人给我赶出去!快啊!”随着虚幻的身形越来越透明,裴若谦知道自己该进入躯体里了,他缓缓走向病上的自己,回过头“凤仪,你爱我吗?”

 一滴滴热泪滚落尹凤仪的眼眶。

 一旁的沈哲见状大为震动,他像是着了,紧紧注视着眼前这一个谜样的女子。

 “回答我啊!”裴若谦急急催促。

 她闭上双眼。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为什么就是硬要她承认?

 “凤仪!”

 “…爱。”尹凤仪睁开双眼,热泪扑簌簌的滑落,对着空气低语“我爱你。”

 裴若谦忍着泪,微笑颔首,然后转身走进自己虚弱的躯体里。

 “阿哲,你还在看什么?”裴曜愤怒不已。“赶紧把这疯子给我赶出去…”

 “曜、曜!你看,你看我们的儿子…若谦的眼皮动了,我看到他的眼睛动了一下!”裴夫人不敢置信的呼喊声在病房里响起。

 病上,裴若谦的确有了反应,心电图和各种仪器也显示出他生命力的复苏。所有人欣喜若狂!

 尹凤仪静静看着这一幕。

 看那一位美的金发美女紧紧扑在裴若谦的身上,热情激动地亲吻他。

 这里不是她的世界。她抹泪,霍地转身开门离去。

 “若谦,我的宝贝儿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随着裴若谦睁开双眼,裴夫人喜悦的声音亦响遍病房。

 裴曜欣喜的频颔首“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真的吻醒你了,裴,你真的在我的亲吻中清醒了!”琳达更是热烈地反复吻着他。

 在一片混乱之中,裴若谦虚弱地眨着眼,眼角瞥见一抹纤细的身影自病房门口一闪而逝。他没有看清楚那个女人是谁。

 莫名地,他为了这一点而感到深深的遗憾,仿佛、仿佛他在瞬间错失了什么…

 泪水开始在他脸上狂奔泛

 “儿子,你怎么哭了?为什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芬芳,快、快看看若谦,他到底怎么样了…”

 病房里为了他奇迹似的苏醒而纷扰热闹,裴若谦浑然不觉。他就像是被钉住了一般,望着那一扇闭合的门扉落泪。

 一直莫名地落泪。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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