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像一场梦。
绑匪释放了夏蕾后,李安
带着她一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山区。他手臂受了伤,夏蕾坚持先到附近的医院治疗,然后两人来到一家小旅馆,要了一间双人房。
房内,布置简单温馨,没有太多累赘的装饰,只有必要的家具,暖暖的黄
灯光,烘托得整间房像世界的尽头一般静谧。
夏蕾呆呆地坐在
上,看李安
弯下
,调整
头灯光,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不论是几个小时前的一团混乱,或是现在的安详平静,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虚幻而不真实。
她被绑架了,幕后主谋是自己的母亲,她的父亲不肯付赎金救她,绑匪们愤而打算侵犯她,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他出现了。
以英雄般的姿态,解救了她。
他是英雄,是指引她从黑暗地狱回到人世间的明灯,他不可能真的存在,这一切是个荒谬的梦。
不像真的…
“你真的是代表我爸来付赎金的吗?”她看着他怔怔地问,声音很沙哑。
“什么?”他抬起头,没听清楚。
“真的是我爸,让你来救我的吗?”
他听清问题,高大的身子似乎一僵,但表情却是
朗。“当然是真的。怎么?你怀疑啊?”剑眉挑起。
她的确很怀疑,妈明明在电话中告诉绑匪,父亲不打算付钱,不是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这五千万,真的是她父亲出的吗?
夏蕾看着李安
,看着他故意装出开朗中带着几分玩笑的神情,有意让气氛变得轻松,她看着,
口一紧。
“干么这样看着我?”他被她看得有些尴尬。
她摇头,不说话。
“是不是还在想刚刚的事?”他蹙眉,眼神变得担忧。“已经过去了,夏蕾,他们没伤害你是不幸中的大幸,你就别再多想了。”
“我很好,你别担心。”她静静地说。
“真的吗?”他沈思地瞅着她,彷佛在估计她话语可信度有几分,然后,他点点头。“喝杯热茶吧,这样心情会安定一点。”
说着,他来到热水壶前,用着不灵活的左手试图冲茶。
笨拙的动作再次牵动她的心。她起身,抢过他拿在手中的茶杯。
“让我来吧。”她轻轻推开他,为两人各冲了一杯茶,热水的蒸气在她眼前漫着雾,她眨眨眼,好像眼睛也被雾气染得
润。
她将其中一杯茶递给李安
,两人各自在
沿坐下。
“你真傻,干么让自己蹚进这趟浑水?”她捧着茶杯,低眉敛眸,低低地说。“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单
匹马过来,连你自己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吗?”
“谁告诉你我单
匹马的?”他轻声笑。“我当然撂人来了,如果不是他们帮我找你,我哪能那么快就知道你的下落?只是我怕人太多反而坏事,先一个人来探探情况而已,没想到他们那么逊脚,没两三下就被我解决了,根本用不着我那些兄弟来帮忙。”
“可是,你还是付了五千万。”她哑声说:“真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代表你爸去付钱的,出钱的是你老爸,不是我。”
她默然,低垂着头。
他感觉得到她的黯然,慌乱地想安慰她。“你听我说,夏蕾,其实你爸还是很关心你的。他知道你被绑架了,很紧张。”
是吗?夏蕾涩涩地牵
。她无法想象那对人对事一向冷酷的父亲,紧张起来是何模样?
“你妈妈也很担心,一直哭。”
这她相信,妈妈呼天抢地起来是很令人心惊的。
夏蕾嘲讽地想,不想再提自己父母,转开话题。“你找来帮忙的那些人是你以前认识的朋友吗?”
“你是想问我,他们是不是道上的兄弟吧?”李安
很快便猜出她话中涵义,苦笑。“他们的确是我以前在街头混的时候认识的哥儿们,我知道你认为我不该跟这些人来往,但…”
“不用说了,我明白的。”她低声打断他,语气有着强烈的自嘲与苦涩。“比起上
社会有些只会装腔作势的有钱人,这些朋友至少对你有义气。”
他听了,眉头一皱,又担心了起来。
“你没事吧?夏蕾。”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会对他说上一段大道理的,现今却如此安静,默默地接受了他跟道上兄弟来往的事实。
这两天的经历,毕竟还是在她心上划下伤痕了吧?是否那些劫匪曾经对她做了什么?
他倏地咬牙,忍下
口陡然翻起的怒火,假装平静地在她身畔坐下,抬起没受伤的手,握住她的肩。
掌中的触感,纤细得令他有些吃惊。是他的错觉吗?怎么他觉得她好瘦弱?
“你坦白跟我说,夏蕾,你之前是不是没对我说实话?这两天那几个绑匪对你做了什么?”
她摇头。“他们没做什么,只是把我绑在那里而已。”
“他们没对你动手、没打你吧?”
“没有。”
“他们没有…呃,”他有些难以启齿。“你知道的,我的意思是…”
“他们没有强暴我,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夏蕾直视他,眼眸蒙眬。“他们刚要对我动手,你就来了。”
“那就好。”李安
大大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欣慰。“你没受到伤害就好了。”
她是受伤了,不在身体,在心灵。
而那其实是旧伤口了,只是一再揭开,她痛到无奈。
“为什么你会来救我?”
“你说这什么话啊?如果今天是安琪被绑架,我也一样会去救她!”
“那是因为她是你妹,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根本不必为了我冒生命危险。”她幽幽地说。至亲之人都不一定在乎彼此了,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你真是太傻了,其实…”
“你是我喜爱的女人!”他忽地喊道,她愕然住口。
“你说什么?”
“你是我喜爱的女人,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他盯着她,眼神清澄,燃烧着赤
的热情。
她顿时无法呼吸,心跳得好急,整个人发烧发热,脑子晕沉沉的,
言又止。
他…喜爱她!
“你不必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以前也跟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交往过,她是大老板的千金,很讲究穿着打扮,也很讲究社
礼仪,她有点像你,只是没你的幽默、没你的温柔,她…”他停顿,嗓音痛楚且沙哑。“她告诉我,她只是跟我玩玩恋爱游戏而已,她根本不可能嫁给我这种不学无术、没家世没背景的男人,她跟我,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可能在一起。”
他也受伤了,被自己心爱的女人,用那样冷酷的理由拒绝。
深沈的酸涩泛上夏蕾的眸,她喉咙梗着,忽然很想哭。“那个女人真的对你这么说?”
那女人怎么可以如此伤害他,对他如此残忍?
“所以你也不必介意。”他别过头,不敢看她的眼。“我喜爱你归我喜爱你,你用不着表示什么,我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
他只要地幸福。夏蕾酸楚地想。
她的幸福在哪儿呢?她曾经以为那间她辛辛苦苦存钱买下的小窝,就是她的家,她幸福的所在了,但为了出版社,她不得不卖掉。
如今,她的幸福又在哪儿呢?
她想哭,止不住的泪意如
涌,在
口泛滥成灾。
这情绪的冲击来得太强、太猛烈,她不知如何是好,不自觉地抓住李安
衣襟,眼泪一颗一颗,像流星一般坠落。
“你哭吧。”他心疼地、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拥住她。“这两天你受了太多委屈,是该好好哭一场。”
这夜,夜
苍茫,朦胧的月光悄悄地从窗外透进来,一室静寂,只有她低低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
隔天,夏蕾主动回欧家大宅。
她的突然来访令欧母有些吃惊、有些心虚,却还是摆出一个母亲
女儿的热情笑容。
“蕾蕾,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就好了,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有多担心你!”她拉着夏蕾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有多担心,又怨欧泰
无情,对女儿被绑架竟不甚关心。
夏蕾默默听着,不答腔,也不反驳,待母亲唠叨告一段落,才静定开口。
“妈,你老实告诉我,是你找人绑架我的吧?”
这话问得轻淡,不疾不徐,不带一丝情绪,却如一记雷,劈得欧母当场从沙发上惊跳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欧母
着气,脸色发白。“是李安
告诉你的?可恶!他不是叫我不要说吗?结果自己却说出来了!”
她不检讨自己,反而怪人家
密。
“原来安
也知道这件事。”夏蕾涩涩地注视母亲,涩涩地说:“他没告诉我,是绑匪说的。”
“喔。”欧母脸红,偷觑一眼女儿冷凝的脸色。“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怪我啦,蕾蕾,妈也是有苦衷的,还不都怪你爸?谁叫他对我们母女俩这么绝情,所以我才出此下策啊!我本来以为他听说你被绑架,好歹念在你是自己女儿,会爽快一点付赎金,没想到他居然不付,还说要报警!”说到这儿,欧母气上心头,又怨又恨。“这男人果然够冷血!良心被狗啃了!”
那她的良心呢?找人来绑架自己女儿…她的良心又丢在何处?
夏蕾痛楚地别过眼,不想再面对母亲毫无悔意的表情。
“…幸好那个李安
及时出现,厚,真的好险!”欧母还自顾自地继续说:“他可比你爸大方多了,二话不说,就答应要付钱。后来他查到是我主使的,我本来以为他一定不会给钱了,没想到他还是付了。”
这么说,那五千万果然是安
付的喽?夏蕾咬着
,心中五味杂陈。明明是他出的钱,为什么还要刻意瞒她?
“…呵呵呵,我说蕾蕾,这个男人真是不错耶,看得出来他一定很爱你。我本来看他不顺眼,不过现在想想,起码他很宠你,将来肯定也很照顾我这个做妈的啦!”欧母愈想愈得意,深深觉得自己捡到一个有钱又孝顺的好女婿。
“妈!”夏蕾实在听不下去。“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厚脸皮?安
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付赎金?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太过分吗?”
“有什么过分的?”欧母不以为然。“反正他将来要娶你,这五千万就当聘金好了,还算便宜的咧!”
“五千万的聘金?你以为自己在卖女儿吗?”夏蕾又急又痛。“人家也没说要娶我!”
“他连五千万都肯付,想也知道是爱你爱到发狂啦,当然想娶你。”
“妈!你…”夏蕾瞪着母亲,说不出话来。
已经不是生气了,而是绝望,还带着深深的、令她心凉的无奈。
“话说回来,蕾蕾,你可千万别放过这么一个好男人,我跟你说,男人再有钱都是假的,最重要的是他肯不肯花在你身上,这个男人愿意花,你绝对不要傻到放过他。”欧母嘿嘿地笑,眼睛闪闪发光。“他这么爱你,嫁给他一定幸福哩,比嫁给赵英睿好多了。”
她忽然放低音量,俯近女儿,像吐
什么重大秘密似的对夏蕾眨眼。“我告诉你,其实蕴芝婚后过得并不快乐,听说那个赵英睿天天在外头花天酒地,完全忘了家里还有个老婆,再这么下去,我就不相信蕴芝受得了,迟早有一天要闹离婚…所以说你也别难过了,那句话怎么说的?『
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现在可比你姐幸福多了!”
夏蕾怔愣。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姐姐婚姻生活过得不幸福,她一直以为蕴芝很快乐,她总是那么雍容高贵的模样,像受尽全世界宠爱。
蕴芝…不幸福?
她无法想象。
“总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别东挑西拣了,李安
很不错啊,我看就他吧!”欧母热切地劝说女儿。“嫁到李家专心做少
、享清福,多好!那个什么出版社我看就关了吧!不然让给小孟也好,反正她也一直觊觎你…”“你说什么?”夏蕾一震,蹙眉打断母亲。“小孟觊觎我?”
“不然你以为之前你那家出版社情报老被
漏给竞争对手是谁干的?”欧母冷笑。“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啦,表面上说是你的好朋友,还不是贪钱,你趁这机会跟她断了关系也好。”
连小孟都背叛她?
夏蕾震惊无语。她最信任的好朋友,从高中时代便
心的知己…背叛她?
她不相信!
无边的黑暗在夏蕾心灵漫开,她受不住了,
口绞痛,呼吸急促。她逃难似的离开欧家,一面拨打手机,找小孟。
小孟接起电话,却不吭声,沈默。
“小孟,是你吗?”夏蕾心痛地问:“把我们的情报
漏给竞争对手的人是你吗?”
“…”“你说话啊!说你没有,小孟,告诉我不是你!”夏蕾激动得声音发抖,整个人快疯了。
可小孟没说,反而跟她道歉。“对不起,夏蕾,我对不起你。”
她瞬间心冷,如坠冰窖。“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钱。”小孟
噎噎“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要养两个老人,之前我爸还在外面欠了债,到现在都没还清,我根本…存不了钱。我觉得好不公平,为什么有人可以天天穿名牌,我却连几块买菜钱都要计较,我也想穿名牌啊!我穿起来不会比那些贵妇难看的…夏蕾,你能懂的,对不对?”
夏蕾握着手机站在凄冷的风中,说不出话。
“你懂的,对不对?其实那些贵妇真的高贵到哪里去了?她们不过是比我们有钱,买得起名牌而已,如果我也穿得起,难道会比她们条件差吗?我不是故意背叛你的,夏蕾,我只是…只是想过得好一点啊!我真的不想再过那种每天为钱发愁的生活!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早就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了,早就后悔了,我一直想跟你坦白,只是说不出口…对不起,夏蕾,真的很对不起。”小孟哭着一再道歉。
夏蕾听着,忽然感觉凄恻。
原来小孟也受了伤。
原来这世上每个人,都渴望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都在暗地里,偷偷
舐心上的伤口。
原来都是如此。
她懂了!她终于懂得自己一直渴望着又不敢渴望的究竟是什么…
夏蕾激动地呜咽一声,忽地挂断手机,扬手招车。
******--***
风,卷起了夏蕾墨黑的发,雪白色的衣袖。
因为一场车祸,计程车被车龙
住了,她等不及警方处理完毕,匆匆下车,奔入夜
。
她用尽全力跑着,全身像火般烧烫,她的脑子昏
,眼底看不见从身边急掠过的风景,看不见路人好奇的眼光,她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心。
一直以来,被她小心翼翼地埋葬在意识的最深层,上了锁的心。
她不许自己打开它,不许自己去正视那心上的伤痕累累,她不面对它,以为只要她不去看,她的心便可以强悍完整。
她的心受伤了,多年来它一直挣扎哭喊着,它渴望着得到救赎,她却只是漠视。
如今,经历了这许多风波,她终于懂了,终于得到面对自己的勇气。
她必须去面对…
夏蕾奔跑着,固执地、傻气地、昏沈地跑着,没想到这近乎疯狂的举动惹来多少奇特的注目,没想到是否有人在暗暗笑她蠢,她不在乎了,这些陌生人怎么看她都不在乎,她再也不要为了怕人嘲笑而不惜伪装自己。
她要做自己,做回真正的自己!
她一路跑回李家,开门的女佣见她发散衣
的狼狈模样,吓了好大一跳,震惊地瞪着她。
她不在乎。“安
呢?他在家吗?”
“李先生刚刚出去了。”
“他出去了?”夏蕾怔愣。为何她拚了命地想见到他的时候,他却恰巧不在?“他去哪儿了?快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欧老师!”楼梯口传来李安琪不敢相信的惊呼,她翩然奔下楼。“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哥呢?安琪,你哥上哪儿去了?”夏蕾焦急地追问。
“我哥?”安琪愕然。“他到巷口那家面摊去了啊!你没碰见他吗?”
“他又去喝酒了?”夏蕾蹙眉。她方才只顾着狂奔,根本没注意面摊的方向。“他忘了自己的伤还没好吗?这么晚了还要去喝酒?他就这么爱喝酒吗?”她气他不保重身体。
“不是的,欧老师,我哥不是为了喝酒才去面摊…”李安琪想解释。
“那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总要往那家面摊跑?”
“是为了你啊!”李安琪喊。“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哥其实是为了等你回来!”
夏蕾一震。“等我回来?”
“你一定不知道吧?老师,每次你晚归,我哥就急得跟什么似的,总是在客厅里踱步,怕你出了什么事。我知道他其实很想打电话问你在哪里,却又不敢干涉你,只好一个人干着急。前阵子巷口不是做道路工程吗?我哥担心你一个人走暗巷太危险,才会天天借故到面摊喝酒,其实只是想护送你回来。”
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才刻意到巷口等她?
夏蕾心揪痛。
是啊,她为什么都没想到?那一次次的巧遇,夜夜陪她走那段暗巷路,原来都是他藏在
悍外表下的极致温柔。
“老师,其实我哥很喜爱你,你知道吗?”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面对。
“老师,你之前不是劝过我吗?你劝我不要一味地
恋Eddy,要真正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知道了,老师,他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好男孩,他跟我交往,只是因为我变漂亮、受
了,所以他觉得我可以增添他的光彩,他其实…根本没真正喜爱过我。”说到这儿,李安琪深沈地叹气,娇
的少女芳颜初次展
出成
的风韵。“阿杰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可是我却一直伤害他。”
夏蕾怔怔地看着自己一手改造的美少女,她似乎一夕之间长大了,眼神已逐渐染上属于女人的自信。
“这么说来,你现在不讨厌阿杰了?”
“嗯。”李安琪点点头,垂下眼,霎时有些羞涩。
夏蕾不自觉地微笑,为少女纯纯的爱感到高兴。
“老师,你能不能答应我?”李安琪忽然抬起眼,热切地望向她。“给我哥一个机会。他真的、真的很喜爱你,我是他妹,我看得出来,他面对你的时候,就好像遇上了天敌,他不会舍得伤害你的,永远不会。”
夏蕾眼眶泛红。“我知道的,我知道。”是酸楚吗?或是甜蜜?她只觉得
口涨得满满的,一腔情意就要决堤。
“我去找他!”
她转身,继续奔跑,情路迢迢,她不怕一直这么跑下去,因为她确信他会一路伴着她。
她跑过暗巷,天空飘下了细雨,冷冷的,她的心窝却发烫。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停下来接电话。
“你这女人,你跑哪儿去了?!”电话那头,传来李安
鲁的质问。“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你在、等我吗?”她问,
着气,嗓音带着笑意。
“谁、谁说我在等你了?”遭人戳破心事,他显得狼狈,急促地辩解。“我在朋友这里,我在…呃,在打麻将!”
“打麻将?”樱
弯弯。
“没错!”
“既然你在外头,怎么会知道我还没回去?”美眸莹莹。
“因为…因为安琪刚打电话给我,她说她一个人在家里很害怕,你快点回去陪她!”可恶的命令语气。
她却不生气,只是抿着嘴笑,透过
蒙的雨帘,她能看见,他正站在面摊边讲电话。
“你为什么自己不回去?”她继续逗他。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朋友家打麻将,还没过瘾呢!”
“为了麻将,你可以丢下妹妹不管吗?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哥哥。”
“我是啊!”“那你怎么不回家?”
“我…”他词穷了,编不出借口来,握拳在
前一挥,暗气自己。
她远远地看见他又懊恼又无奈的神态,笑意依然漾在脸上,喉咙却已开始泛上一丝丝酸。
这个可爱的、傻气的男人啊!
“如果我说,我想见你呢?”她沙哑地问。
“什么?”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出现在我面前,你会马上过来吗?”她定定望着他
拔的身影,发现他整个人一僵。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问,怕自己会错意。
“如果我说,全世界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你肯飞奔到我面前吗?”清泪如珠,静静地在她颊畔散
。
“你…你到底怎么了?”他慌了,明显地手足无措。“夏蕾,你在哭吗?”
“我想见你。”
“你、你别哭啊!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就在你面前。”
“什么?!”他瞠目,半晌,转过头来,发现她伫立在雨中的亭亭倩影。
他先是怔在原地,几秒后,恍然大悟,脸颊漫开可疑的红。
他踏着大大的步履过来,用怒气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他马的干么没事跑出来淋雨?看看你,全身都
透了!”他咆哮,一面焦急又笨拙地用未受伤的左手
下身上大衣,披在她身上。
她笑着流泪,感觉一股暖意透进肩胛。“你自己也在淋雨,不是吗?”
他愕然,片刻,甩甩头,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回面摊棚子下避雨。
她站在雨棚下,
润的眼定定直视他。“安
,你告诉我,我还是有人要的,对吗?”
他忧虑地蹙眉。“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我爸爸讨厌我,妈妈只知道利用我,他们都不爱我,但是这世上会有人爱我的,对不对?”她执着地问,泪水肆意漫
。
他吓着了“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啊!老天,你怎么会哭成这样?”手忙脚
地替她擦眼泪。
“你告诉我,会有人爱我吗?”
“当然有!我爱你,我就爱你啊!”他教她这一句句沙哑又伤感的询问给
得濒临失控。“你这笨女人,问这什么笨问题?你难道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我知道自己
鲁,没读什么书,配不上你,可是我想要你,我渴望你到整个心发痛,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真的吗?”
“你这可恶的女人!你简直存心把我给气死!”他瞪她,又是难受,又是心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有人会真心爱她。
他看着她,她哭得像泪人儿一样,每一颗眼泪都紧紧拧痛他的心。
他急切地握住她的肩。“你听我说,夏蕾,我想要你,我爱你!如果你肯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一切,我会好好地爱你、好好疼你,我不会让你哭,我要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要给你幸福,给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说一声好,我可以…”
“好。”她忽然轻轻应了一声。
他傻住。“你说什么?”
“我说好。”
他瞠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微笑,回应他的眼神很坚定。“我要跟你在一起,李安
。”
“你是…认真的?”
“嗯。”“不是耍我吧?”
“不是。”
“可是我是这么一个没文化的男人…”
“别再说了。”食指温柔地抵住他的
。“你存心把我气死吗?”
她学他之前说的话,泪光闪闪,
畔的笑意却甜得可以溺死人。
他无助地沈下去了,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的脸发红,心跳狂
,呼吸像发烧的人一样,无可救葯地急促。
她凝睇他,又是感动,又是甜蜜。
她真傻,有个男人如此钟爱她、呵护她,她却为了怕受伤、不敢依赖,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我觉得自己真傻。”她娇憨地低语。“我是个笨蛋,对不对?”
“你笨?”他没弄懂她话中深意。“不,你一点也不笨,你很聪明,很有气质,再也找不到像你这种内外都美的女人。”
“比我好的女人多得是。”
“谁说的?我只看到你一个!”
她轻轻笑了,上前一步,主动偎入他怀里,拥抱他强韧的
杆。
“那是因为你也很傻。你很傻,才会爱上我这种女人。”
“我才不傻。”他发窘,慢慢懂得她的意思了。
她,是在向他表白吧?
“你傻透了,明明对我好,还要装作不在意,你真的好傻。”
他更窘了,想起方才她就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耍猴戏,还逗他玩,他觉得好丢脸,男人尊严扫地。
“你这可恶的女人,看我怎么教训你!”
他威胁地搂住她,发烫的
放肆地侵略她软
的耳窝,在这寒冬夜里,对赖在他怀里的天敌施予最甜蜜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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