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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隔天一早,季遐便动作迅速地搬出了“芳满庭”临走前也不和盈袖见个面,连打声招呼都没有,为的就是不让她有任何机会出言挽留他。

 虽然即使她说破了嘴,他也不会留下,但他总是嫌烦,连看她一眼都觉多余。

 几时这般厌恶起盈袖来?他也不知道,大概是见了她脸上算订的表情,心里对她的好感都烟消云散了吧,他还是喜爱单纯率真的姑娘,这点司为比她好多了。

 搬进一间占地不大却颇为雅致的客栈内,等安顿好之后已接近正午时分了,他就地解决完午餐,便上街去了,目的自然就是帮司为挑生日礼物罗!

 大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金灿的阳光洒在每一个人脸上,看起来朝气蓬、神采奕奕,季遐漫步其间,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扬起嘴角,正想哼支小曲儿,忽地一个小东西便猛然撞到他腿上。

 “咦?”他低首,发现是个提着花篮、绑著两条麻花辫,粉粉的一个小女娃。

 小女娃抬头望着他,乌溜的眼睛圆圆睁着,眨也不眨。

 季遐蹲下身子,一手摸摸她的头,亲切地笑道:“要我买花是吗?”

 出乎意料的,小女娃竟摇了摇头,伸出白的小手,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拿到他眼前,以稚的嗓音道:“这个给你。”

 季遐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小女娃又摇了摇头。“妮妮不知道,黑衣叔叔没说。”

 黑衣叔叔?谁呀?“哦!那他是怎么跟妮妮说的?”

 “他给了妮妮一两银子,要妮妮把纸条交给白衣哥哥。”

 她红着脸,有点不太好意思她拿了人家的钱,可是不拿的话,娘的病就没法请大夫了。

 她叫他哥哥?哇,他快二十六岁了耶!

 季遐心情大好,一把将小女娃抱上膝头,不再提纸条的事,他指指花篮。“哥哥跟你买花好不好?”

 小女娃点点头,羞怯地将花篮抬高给他瞧。“一朵一文钱。”

 季遐随意捡了几朵。“妮妮几岁?”

 “五岁…快六岁了。”

 六岁?好小!“你爹娘呢?怎么不见他们?”竟让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娃出来卖花,这爹娘是于假的?真没天良!

 小女娃抿着嘴,眼眶渐渐红了。“妮妮没爹,娘生病了,不能起。”

 好可怜!季遐霎时同情心泛滥,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进她手中。“给你,快去请个大夫替你娘看看。”

 小女娃从没拿过这么多钱,一瞧见这黄澄澄的东西,吓得眼都直了,忙要还给他。“妮妮不能收。”

 季遐奇道:“为什么?”

 小女娃认真地道:“娘说一分钱一分货,妮妮的花不值得这么多钱。”刚刚她拿人家一两银子都已经很心虚了,金子她怎么敢拿?

 季遐一听,更是心疼这小女娃了,他摸摸她的头,道:“不打紧,你尽管拿去了便是,妮妮不希望娘的病跋快好吗?”

 “希望,但是…”小女娃仍在迟疑。

 “没关系啦!就当是哥哥我送你的,你不是快满六岁了吗?哥哥我提前送你生日礼物。”真是个乖巧的娃娃呀!家教真好,真懂礼貌。

 “可是,娘说…”

 “你不收下的话,娘的病治不好,就什么也不能说了。

 妮妮乖,快去请大夫吧!”不是他要恐吓人家小女孩,而是她实在懂事得太过分了,不小小吓一吓她,他看她死也不会收下i

 小女娃果然被他吓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金子放进前的小荷包中,红着小脸向他道谢“谢谢哥哥。”然后亲了他脸颊一下,跳下他的大腿,远远跑开了。

 季遐手指轻抚着被亲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温柔得醉死人。

 多可爱的一个小女娃呀!他以后的女儿,一定也要像她那般乖巧可爱才行。

 想要有可爱的女儿,就必须先有个可爱的小子,想到这,司为亮丽的脸庞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脑海。

 他甩甩头,暗骂自己在胡思想什么。

 拍拍腿站起身来,他看看手中盛开的花朵,这时正巧有两名姑娘打从他身旁经过,他便随手送了出去,看着人家小姑娘羞红着脸接过,他轻轻地笑了,俊美的脸上有着春风般的温柔。

 而另一只手上,正是妮妮给他的纸条,他正想打开瞧瞧,却忽地眼皮直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停下拆开的动作,他若有所思的盯着纸条好一会儿,忽地,随手就往后头一丢,看也不看就大步离去。

 他的直觉从没出过差错,纸条里写的肯定没有好事,而今天他心情正好,才不想被破坏呢!所以,他选择了眼不见为净,大刺刺地哼着歌曲走掉了。

 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全都落人了不远处客栈中二名黑衣人的眼里,他们见他把纸条丢掉,不约而同地捏碎了手上的瓷杯。

 “多年不见,他还是这般率。”其中一名黑衣人淡淡地开口了。

 “可不是,不知轻重的个性依然。”

 说着说着,二人同时叹了口气。“当真是山河易改,本难移呀!”

 季遐悠哉游哉地踏进“多宝阁”

 刚刚他在街上晃了一圈,发现卖的净是些瞧不上眼的东西,他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只有订做的才行,于是便来到这家他时常光顾的“多宝阁”

 这间“多宝阁”是他家的产业之一,各样的珠宝首饰这儿都有,不止量多,而且个个巧,无论是在品质、雕工上,无一可以挑剔,因此价格之高,那自是不用说了,这边的客人差不多都是些名门贵族,不然就是家财万贯的商贾。

 “五少爷!”小厮一见到他,连忙奉上香若,然后慌慌张张地人内请老板去了。

 季遐低啜了口茶,但觉香气芬芳清一高,滋味甘美,认出了这是极负盛名的六安瓜片。他浅尝几口,正想四处观看时,一名中年男子就急急的从室内赶了出来。

 “五少爷。”男子正是这间“多宝阁”的老板,他又是打躬又是作揖地直向季遐。

 季遐扬起手制止了他,笑道:“何叔不必多礼。”

 何叔笑了,直身子道:“不知五少爷大驾光临,小的没有出去远,真是失敬,失敬。”

 “不会。”季遐浅笑,直接说明来意。“何叔,我想送名姑娘生日礼物,你瞧瞧有没有货给我。”

 “是,是,里边请。”何叔弯摆手,恭恭敬敬地将他请到一间雅房中。

 只见雅房中焚着一缕龙瑞脑,四壁全是一个个檀木制的小榜错落,摆饰简洁却不单调,布置朴实中更见高雅。

 季遐坐到椅上,环顾四周,发现这儿东西又增多了,看来一月不见,何叔的收藏品又添加了不少。

 “很不错嘛!何叔。”他笑赞,眼角略微扫了下小桌上摊开到一半的山水画。

 花了些许时间,他从木格中挑出了一条水晶颈坠、一个珊瑚发钗,和一个白玉手环,分别用小盒盛着,送到季遐面前。

 季道瞧了几眼,都不甚中意,司为是亮丽的、是耀眼的,这些色彩都太过暗沉,不适合、也配不上她。

 “我瞧还是订做的好。”他随手在架上本名目,不一会儿已决定好材质和样式。

 “那么,您就决定要这样了?”何叔照着他的指示—一记在本子上,最后再重新确认一次,生怕有误。

 “嗯,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何叔想了想,道:“约莫要两个星期。”

 “什么?”那司为生日不是早过了,他还送什么?“不成,最多只能给你六天。”

 “这…这太难了,五少爷…”时间少了一半,怎么够嘛,这次的饰品不好做啊!材料虽然易找,雕工可繁复多了,加上形状又小,想要雕得完美更是困难。六天?这…这不可能的嘛!

 “说六天就是六天,怎么,你有意见?”季遐挑眉看向他。

 “不…没有。”他怎么敢哟!只能认栽了。

 “那就好好做,六天之后,我来取货。”说完,他连一钱也没付,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晃了出去。

 就在他准备要跨出门槛的时候,面走来了两个人,他一时没注意,差点没一头撞上去。

 男人!他的口气立即不好了起来。“喂,走路不看路呀?你是没长…”他边骂边抬头,待看清来人时,他整个人都傻掉了,张大嘴却半个字儿也出不了口,就这么傻愣愣地在原地呆站着。

 两名黑衣男子各是低笑了声,嘴角同时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好久不见了,少爷。”

 找了问客栈坐下,季遐没好气的不发一言,倒是两名黑衣男子神色自若地向小二要了些点心水酒,吃喝起来。

 “少爷不用吗?”其中一名将杯酒递到季遐面前。

 季遐也不接过,闷哼一声,恼火道:“喂!你们来于么?”

 这两名黑衣男子正是季遐从小的贴身护卫,一个叫风起,一个叫云涌,同是使双刀,武功并不在季遐之下,长得也颇为俊逸,但与季遐比起来,就是不太能受到女人青睐,大概是因为身上浓浓的江湖味,和一股非善类的气吧!

 云涌淡笑,不疾不徐地道:“少爷忘了七年之约吗?”

 “七年之约?”季遐微愣,思索许久,这才恍然大悟。

 糟糕!他都忘了。

 他身为季家老五,生来便有份他的责任,只是他极讨厌被这份责任给束缚,十九岁之前,他尚可以专心练武为由,将这份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可十九岁之后,不论他武艺如何,这重担非落到他头上不可,他连忙又使出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东拉西扯地与他爹定下七年之约。

 七年之中他游山玩水,说是要增!”见闻,多见些世面,足迹踏遍中原南北,玩得是不亦乐乎,几乎是乐不恩蜀,儿忘了约定这码子事。而现在,约定之已到,他再不能以拓展视野为由,行吃喝玩乐之实了。

 完了,惨了,他可还不想回去呀!

 “你们不会是来押我回去的吧?”他干笑几声,脸色微变。

 “不敢,属下是来恭请少爷回教的。”风起云涌同声答道,暗暗防备他施诡计逃跑,要是被地溜掉了,他们想再拿人可就难了,毕竟已惊动了他,他存心要躲,天下之大,教他们哪里找去?

 可恶!说得那么好听,意思还不是都一样!季遐咬牙想道。

 “可是,约定之还没到吧?”现在只能行缓兵之计,多耽一天是一天了。

 “是的,不过快了。”

 “那你们来干么?时间又还没到,快闪快闪,别跟着我。”他摇摇手,满脸嫌恶。

 风起笑道:“我们本来也不想打搅少爷,可是离约定之只剩三天了,我们不得不略微提醒少爷一下,但您又把纸条看都不着就扔掉,我们只好出来当面提醒您了。”

 “什么?三天?”

 老天爷!怎么会这样?他想帮司为庆生赔礼都一波三折,他怎么这么凄惨?

 “不行不行,我还不能回去。”

 “少爷,一诺千金啊!”风起云涌同时语重心长地道。

 看来他是真想开溜了。

 “我不是要反悔,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风起,云涌,咱们三人多少年的情了,你们就通融通融,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一定回去,成不成?”为了达到目的,他连朋友情都搬出来了,企图动之以情。

 “少爷,不是属下不肯,而是教主等着要见您哪!”他们可不敢违抗教主之命,所以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季遐眼见事难成,心急了起来。“你们知道我从不求人,但,拜托,再多给我点时间,等我事办完后,我就回去。”

 “少爷…”风起云涌也很为难。“究竟是什么事,对您而言那么重要?”

 “这…”不经他们提起,他自己倒也还没发现,帮司为庆生对他而言竟是那么的重要,而且这事还是他在暗中计划,根本没跟司为讲好,真要不行,他大可装作啥事也没发生就走人。

 可是他竟然不想!态度异常坚决地想要帮她庆生,坚决到生日礼物赶不出来、约定之己到…种种事情他都可以抛诸脑后。

 他是怎么了?就是帮盈袖她们庆生,他也没这么重视。

 这么大费周章过、为什么独独对司为…

 接下来的情况他已不敢想,他只是想帮她庆生,向她赔罪,如此而已!

 “司为的生日快到了,我要帮她庆生。”他对风起云涌也不隐瞒,直接实话实说。

 “什么?帮女人庆生?”风起云涌张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想他们主子花虽花,却也不曾见他为哪个女人抛下教务不管过,这叫司为的女人是什么来头?竟教少爷重视她若此…

 “少爷,您知道您一回去就要接管西堂堂主位置之事吗?这事耽搁不得的,尤其是为了个娘儿们,更耽搁不得!”风起忍不住气进,敢情少爷竟把女人看得比教务还要重要?这简直…简直就是七八糟!

 季遐在他凌人的气势下明显地矮了一截。“我…”

 “你?你什么你?少爷,从前的你是风了点,可也没这么不知分寸过,几年不见,你当真忘了你的任务?忘了你将承担的一切?忘了我教的法规?”风起气得顾不得身分,咄咄人地质问他。

 云涌按住他的肩,沉声道:“风起,你逾越了。”

 季遐也实在很想跳起来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他可是他的主子耶!瞧瞧他那是什么态度!但思及自己有求于人,只好将这口怒气隐忍下了。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司为她…”她还在生他的气,他无法在这节骨眼上一走了之。

 又是司为!“少爷,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帮个娘儿们庆生会比接位之事还重要吗?”风起简直快气炸了。

 他对司为那无礼的称呼令季遐不悦地蹙起了眉头,再无法忍气声了。“喂喂喂!注意你的态度,别把那俗的用字放在司为身上。”

 “怎么,心疼了?”风起讥刺地哼了一声。

 季道皱眉,长指在桌上不停敲着。“尉迟风起,你还当我是你主子吗?”

 他这话说得虽轻却是威势大增,无形中迸发出来的魄力得风起云涌几乎要不过气来。

 他们差点忘了,这五少爷为人虽然和善,但他总是那个高高在上、惯于掌控大局的季家人,不必刻意表示,自有一股浑然天成。容不得人抗拒的威仪。

 风起愣了下,气焰大减。“属下不敢。”

 “那就退下,一个月后,我自会回去。”

 “少爷…”风起云涌张口似乎还想再多说些什么。

 “还罗嗦什么?我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再想拦我,休怪我不留情面。”不留情面的意思就是,等他接管西堂堂主之位后,很抱歉,他会公报私仇。

 没办法,谁教他打也打不过他们;若要讲道理,他们两张嘴,他岂又说得过?

 风起云涌被他这一要胁,还能怎地?只有暗自咬牙,拱手道:“是,我们告辞了,请少爷莫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季遐摆摆手,不耐地道:“去去去,不会忘的,你们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风起云涌当然只得识趣地退下。

 季遐看着他俩离开客栈,心中再度烦躁起来,拿起酒仰头一饮而尽,现在他总算了解为何有这一醉解千愁的需要了。一个月,他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然后,他就必须回到北方,成天为那枯燥乏味的教务拼死拼活。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回到南方、还能再见到司为吗?

 他不想承认,却也不想欺骗自己,怕是到了那时候,连再见一面都是奢求了吧?他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江南的一切了,包括这宜人的风景,包括他舍不下的司为…舍不下?

 是的,他发现他真的舍不下,司为一切的一切在他脑中盘旋不去,他不想离开她,不想回到北方。

 可是…能吗?

 能吗?他苦涩地问着自己,不断将烈酒一杯杯灌入腹中。

 他能吗?

 虽然烦心于离去之事,季遐在司为庆生宴的准备上,却也不见有丝毫马虎;各菜肴包括女孩儿家爱吃的水果。

 咸酸、饯、糕点…等共计三十二样,样样都是挑细选的,至于摆宴地点,就选位在西湖白堤西端终点的“柳洲亭”上。

 其实他并不知道司为挑剔的子,他之所以会这般大费周章,力求尽善尽美,原因是在于他也是个讲究之人,这点与司为刚好是不谋而合。

 一直到司为生日的前一天,所有事物才全数备齐,然而主角不到,一切辛苦全是白费,因此他便再度造访“怡园”却不是去见司为,而将有意给找了出来。

 有意脸色不大好看,她冷淡地对他道:“公子有何贵干?”

 季遐也不着恼,亲切地微笑道:“抱歉占用你的时间。

 司为她近可好?”

 有意挑眉。“我家小姐好不好,似乎与阁下元关吧?”

 “不,我只是…关心她,而且,明我想请她出来一聚。”他道出此行的目的。

 “明天?”有意脸上的表情更怪了。“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是。”她的生日,不重要吗?季遐回答得毫不迟疑。

 有意蹙眉沉了会儿。“我动你最好改期,别选明天。”

 难道她们也有准备什么节目吗?季遐掩不住失望之,闷声道:“为什么?司为她有事吗?”

 有意点头。“可以这么说。”

 “这”

 对呀!司为是任家的掌上明珠,她的生日是何等大事,他们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准备?他竟忘了这一点,还兴高彩烈地为了她的庆生宴忙东忙西,真是个傻子!

 他苦笑道:“还是麻烦你告诉她一声,至于她来不来,我不勉强,但我会一直在‘柳洲亭’上等她,无论多晚,我都会一直等下去。”

 有意闻言只是皱眉。“我会禀告我家小姐,但我劝你别抱太大期望,凭我对我家小姐的了解,她绝不可能会出现。”

 “为什么?她还在生我的气吗?”季遐急急迫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在外人面前,她可不敢随意揣测小姐的心思。“不过我家小姐并不是个度量狭小之人。”

 话虽这么说,季遐却仍是忧心地道:“麻烦你告诉她,失约一事,并非出于我的本息,我真的很抱歉。”

 有意听了只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反身便要人内。

 正当季遐也要举步离开之时,她却又突然转过身来,朝他道:“我不问你邀请小姐息为何,这是给你基本的尊重,我也相信你不会加害小姐,而上回游湖一事,我们不予追究,是因为你曾对小姐有恩,倘若再度发生,你很清楚我们任家的能耐,劝你别轻举妄动。”

 这番警告虽无任何恫吓之词,但威胁的意味却明显,这让出身也大有来头的季遐,听在耳里很不受用。

 撇开他不凡的身分不谈,想他堂堂七尺之躯,竟被一名小小婢女出言要胁,他真要怕了,岂不窝囊透顶?

 敛起礼貌的笑容,他淡淡地道:“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言之下意就是若司为再有任何不妥的举止,他一样会教训她。

 有意冷笑:“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手段毒辣。”

 季遐也不甘示弱回道;“咱们可以试试。”想他们季家纵横天下,他就不信她们能奈他何!

 有意瞪着他,不发一言,许久,才轻轻颔首,进屋去了。

 当有意将此事告知司为时,司为只是轻扫她一眼,不作声,也没任何表示,极其淡漠的态度让有意以为她是不会去的了。

 没想到,隔天下午,司为的房门竟打开了。

 “小姐?”有意惊讶万分,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写着不可置信。

 小姐竟然出房了,这可是十一年来的头一遭!

 司为面无表情,只有微肿的双眼漏她曾哭过的事实,她看也不看有意,只是淡淡地丢了句:“进来帮我换装。”

 随即反身入室。

 有意急忙收起内心的讶异,随她进房帮她更衣。

 花了一番时间,将司为打扮好后,有意仍是不敢相信,小姐竟真要去赴季遐的约,这太反常了,小姐难道忘了,今天可不是平啊!今天是…

 “小姐,您真要出去?”她简直无法置信。

 司为迟疑了会儿,最后缓缓点头。

 老天爷,,她似乎大小看季遐对小姐的影响力了。不过,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有意心中洋溢着不可言喻的激动,连泪珠滑下脸庞也还浑然不觉。

 司为在镜中看到了她的泪,淡道:“你哭什么?”

 “啊?”有意这才惊觉,连忙伸手抹怯。“奴婢是太高兴了,小姐终于能坦然面对今天。”

 司为垂下眼,平的热力十足已不复见。“坦然?我这叫坦然?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这是在努力压抑?坦然?”她摇了摇头,凄然道:“对我而言,那太困难了。”

 “小姐…”望着司为黯淡的神情,有意好不心疼。

 “小姐,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您还是无法忘怀?您知不知道,每年的今天,奴婢们瞧着您这般折磨自己,心里有多疼?就是老爷和夫人他们在天之灵,也绝不乐意见您如此。”

 原来,司为的生日,也就是她双亲的祭,每到了这一天,司为就会情大变,不再活泼开朗,反而整天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埋头痛哭,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搅,直到隔,情况才会稍稍好转。

 这种反常的情形往往要持续三之久,因此自司为五岁之后,便不再过生日,每年都是如此,唯有今年例外。

 有意知道,这全是因为季遐的关系。

 司为听完她的话,不发一语,有意正想继续劝说,司为却忽然勾住她的脖子,埋进她怀中放声痛哭。

 “小姐…”有意见她哭得悲切,心也跟着酸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只能轻抚着她颤抖的背脊。

 哭了好一阵子,司为才渐渐停歇下来,幸好她没有上妆,否则一张脸哭都哭花了。

 “好了,小姐。”有意将她扶正,淘出帖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瞧您,眼睛都哭肿了,这下非得上妆不可,季公子正等着呢!”提起季遐,是希望她别再沉溺于难过的情绪中,有意知道这招屡试不

 果然司为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乖巧地任有意帮她上妆梳髻。

 这一耽搁,等她到达西湖湖畔时已是黄昏时分,司为停足岸边,向“柳洲亭”望去,隐约可见到一抹身影静待亭中。

 她收回视线,低声向正在招船的有意道:“你先回去。”

 有意虽有些担忧,却仍是点了点头。“小姐自己千万要当心些。”随即依言离去。

 司为则乘上小舟,指示舟子朝亭中滑去,距离越来越近,她亦掩不住心中那抹强烈的希冀。

 季遐在这儿已经等了她一整天了。

 从清晨到现在,满桌的酒菜冷了就撤,撤了再上,不停更换,时时保持菜肴的热度和新鲜,这样下来少说也换了二、三十趟,他却半点也不在意,一心只在前来游玩的人群中搜寻那抹鲜绿色的身影、他心中的仙子。

 这时,一叶小舟正朝他这儿缓缓驶近,他瞥了眼,心中扬起浓浓的失望。

 又不是!他呆坐椅上,失落的啜饮着酒。

 看样子她是不会来了,有意情的果真半点也没错。她…一定还在生他的气吧?所以才不肯见他…

 水酒一杯一杯地落肚,他试图忽略自己心中难过的感受,然而却失败了,这感觉不但未曾消失,反而逐渐加剧。

 他不想,也无法带着司为的恨意离开江南,她一不原谅他,他就一不快乐,而现在他的心情更是到了谷底。

 再坐不住了,他霍地起身。

 他要去找她!他已经没有时间了,片刻也浪费不得。

 才离开亭子,一个娇小香软的身子便猛地撞进他怀中。

 “好痛!你做什么啦?”

 不满的抱怨声发自他怀中,他惊喜万分地低下头。“司为,是你!你终于来了。”他忘情地抱起了她,心中喜悦难以形容。

 她终于还是原谅他了!

 “你干么?炔放我下来啦!”司为哇哇叫着,十分不习惯脚踏不到实地的感觉,只能搂着他的颈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哦!”他依言将她放下,不过仍紧圈着她的纤不肯松手。“我等你好久了。”

 司为轻哼一声,不语。

 季遐疑惑地望着她,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她有点不太对劲。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司为抬首,语气淡漠。

 “司为?”她的异常引起他皱眉。“你怎么…你、你穿白衣?”

 瞧瞧她,一身的素白,就连发上钗饰也是镶着珍珠的白玉纹凤钗,全身上下除了黑、白和间的一点朱红,他找不出其他的颜色。

 现在他非常肯定她有心事了,因为她从不穿绿色以外的衣衫,今儿个却一身白,也难怪刚刚他会认不出小舟上的女子就是她。

 “你怎么了?”他忧心地问道。

 “我?没啊。”司为还他一个敷衍的微笑。

 她这副软弱无力的样子让季遐更加担心了,这根本就不像他听认识的司为嘛!

 “司为,别瞒我,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他不安地急问。

 “我说了没有。”她想撇过头,他却不允许。

 “司为…”正想继续追问,却忽然发现她双眼可疑的浮肿,这下他更急了。“你哭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司为,你快说呀!别折磨我了,司为?司为?”

 司为翻了个白眼,不耐道:“没有啦,你再问,我要回去了。”

 季遐听了难掩心痛。“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我这是在担心你啊!你不知道吗?还是,你根本不要我关心你?”

 司为沉默了会儿,摇摇头。“不是。”

 “那就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有人欺侮你了吗?还是伤口又痛了?”

 “不是,伤口已经结痴了。”他给的葯灵验异常,伤口恢复迅速,若不是他提起,

 “那是为什么?”他不停追问,执意非知道答案不可。

 她不敢讲,怕话一出口,她的情绪就要失控了,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司为。”他加重语气,低声唤这。

 司为浑身一震,泪水决了堤似的出来,她突然像是崩溃了大力甩开他的手,蹲下身子捂住耳朵,不停哭喊:“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季遐真的被她给吓到了,他着急地搂着她、安慰着她,完全手足无措。“好,好,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好不好?”

 老天!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感又脆弱,仿佛轻轻一触就要碎了。

 发生过什么事吗?她这样伤心,连他看了都难过不已,心好痛好痛,就好像被人用力绞紧一般,痛得让他不过气来。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又为什么会为了她的眼泪而心疼?

 太不对劲了,这一切该死的是怎么回事?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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