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瘦弱的女生匆匆地向前赶,长腿男生紧紧地跟在后面,追过一条街,又走过两排店铺,男生的手里始终握着一张碟“江南,我不骗你,这盘CD真的很好听,你听听看!听听看就知道了。”
“我不要,你别烦我了,我才不要听什么CD呢!”她已经快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听CD?
她承认比起一班高一的新同学,她的确奇特了些,可也没必要拿她的年龄大做文章吧!她不就比寻常孩子大个两岁嘛!十八岁读高一,有什么好奇怪的?
知道她不开心,大黄更是吵吵着非跟在她身后不可“别生气!你别生气嘛!我也比那帮小表大一岁啊!有什么办法?去年考高中没考上这所重点,我爹妈非要我复读一年,不考上重点高中誓不罢休。如果我今年还没考上,说不定要继续复读,那不就跟你一般大了嘛!”
以为她跟他一样,是为了上重点,不停地重复劳动呢?有没有搞错?以她的聪明才智,需要这么痛苦挣扎在试考生死线上吗?
她病了两年还不是照样考取了重点高中,有什么难的?最可气的就是那帮同学全都将她当成复读又复读的三重门老生,她最受不了大家异样的目光。真不明白大黄怎么忍受得了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黄想得开“他们也没有恶意,只不过觉得你跟他们不同,所以眼神不大对就是了。你就这么想,你比他们大那么多,还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这样想,她…更难过了。
甩开胳膊,江南脚下的步伐又快了许多“我不上了,这个学我不上了,这总行了吧?”以前生病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跟普通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课,跟一帮朋友瞎玩。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她才发现梦想和现实永远不是统一的色彩。
走过这条街,她看也不看就要冲过马路,大黄眼见着前方来了一辆大客车,猛地抓住她,避免她真的因死亡而再也无法上学“你小心一点!”
“你没事干抓我干什么?”她娇嗔“我不要你管我,你不要再跟着我,烦死了。我们俩又不
,不过是做了几天的同学而已,你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你少来…”
痛!江南捂着心脏的位置想要找个东西依靠…痹篇有着宽厚
膛,看上去稳重又安全的大黄,她选择瘦不啦叽、硬邦邦,而且毫无弹
的电线杆。
比不过一
电线杆的大黄像只大黄狗似的围着她转悠“你…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你真的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哦!你要是有事,你就说,我不会介意你刚刚嫌我烦的那段,我还是会好好照顾你的…助人为快乐之本嘛!你说是不是?”
他光瞧她的脸色瞧不出她已经“有事”了吗?罗里罗嗦说了这么一大通,他是存心报复她刚刚嫌他烦的那段吗?
“葯!包里有葯!”她断断续续说着,手指着藏有她救命葯的书包。
大黄虽驽钝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拿别人的生命冒险,翻开她的书包,他嘴里还嘀咕着:“不是我要翻你书包的哦!是你让我翻的,所以万一翻到什么不该翻的东西也不是我的错…这包就是卫生棉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呢!卫生棉是棉花吗?我可不可以拆开一个看看?我又不用,不会浪费的,你相信我吧!”
天!让她的心这一刻就停止跳动吧,她不活了啦!
“你果然是女生唉!书包里居然还放着小镜子,要是我的书包里放着一面小镜子绝对会被我妈把耳朵揪成驴耳朵…我妈很暴力的,我爸不听她的话,她直接用板凳砸过去,害得我爸这些年身体的灵敏度直线提高。所以我爸经常跟我说,以后要娶老婆一定要娶个温顺的,太凶的老婆不能要,要了会死人的。”
大黄还在翻着她的书包,一层接一层,虽然他的好奇心尚未得到
足,但他绝对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是寻找一个小葯瓶“你别苦着一张脸啊!你以为我跟你七扯八扯是扯得好玩呢?我这叫心理疗法,分散你的注意力,这样你就不疼了…现在不疼了吧?”
下一刻…
“哎哟喂!”大黄惨叫一声,显然他没有他爸的灵敏度,别说是板凳,连一块小小的砖头都闪躲不及。抱着头,他用期期艾艾的眸光询问江南:“我好心帮你找葯,你为什么砸我?”
帮她找葯?“那葯找到…没有啊?”她捂着疼痛的心口,一口气没接上来她这些年所受的苦可就白捱了。
瞧她痛苦的样子,大黄加快了寻找的速度,他就快连她带的卫生棉都拆开来寻找了,可还是一无所获“就找到这个!”
一颗玻璃心。
她记起来了,妈妈怕她忘记带葯,所以就买了这颗玻璃心给她。心的中间是空的,平时把她的葯放进去,意味着葯使她有颗充实的心。她因为喜爱这颗玻璃心,所以终
带在身边,也就不会忘了在必要的时候吃葯。
手术之后,她自认身体已经痊愈,跟平常孩子没什么两样,背着妈妈偷偷将葯从玻璃心里取了出来。本以为,从此以后玻璃心是纯洁的心,不需要其他东西充实。谁知道她的一颗心竟要毁在这颗空
的玻璃心中!
完了!心痛越来越频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
好不甘心啊!本以为手术之后她与常人无异,可为什么还会这么痛苦呢?她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做鬼也不会甘心的。她的心脏早在两年前就停止跳动了,这一停,停的又是谁的心?
心,绷到了最紧的那一瞬间,紧得她透不过气来。以为自己要再度体会心停止跳动的声音,那一刻她却听到了非同寻常的韵律。
那是钢琴和着笛子的声音,说是笛子又不太准确,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听过那种声音,心底里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慢慢地品味那合而为一的旋律,她的心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像是婴孩找到了母亲的怀抱,安稳地睡去,不再吵闹,她的心也再度有了归属吗?
奇迹般的,江南竟从心痛中站了起来,向着那属于她的旋律慢慢靠近。
大黄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捧着那颗被她遗落的玻璃心跟在了她的身后…
江南捉到了那段旋律,那是一家琴行,她走进去,马上见到了让她的心涌起熟悉感的乐器。
她更加确信那不是笛子的声音…它的表面有着金属的光泽,吹出来的声音却柔软而回环,握着它的女士见到她顿时停了下来,询问的目光不似招呼客人,更像是发现了一只
猫。
笛子的声音已然停下,钢琴却依然叮咚作响,这两道声音不是合在一起的吗?为什么会一停一走地维持着现状?
江南呆呆地站在原地,脸对着钢琴声传来的方向。心告诉她:挪开你的脸,别看着自己不该看的东西。
她照做了,因为不想在一天内二度体验心痛的感觉。
空下来的眼没有闲置,它们迅速搜索到挂在墙上那些银光闪闪、金光亮亮的金属物质。
“那是长笛。”一位长发女子向江南走来,她黑色卷曲的头发让江南想到海底的女巫,连她不断张合的
角都像是感染了魔力,她告诉江南“我是这家琴行的店主,你可以叫我珊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就是刚刚演奏这种乐器的女子吗?江南着魔般地望着她,看着她会说话的眼睛。江南的好奇让珊瑚忍不住要多说点什么,她开口了,不像是主人对客人的乐器推介,完全是类似音乐教学的介绍。
“如果音乐可以像美术一样用冷暖
调来标识,那么长笛的
调就是冷的。它的音
清新而透彻,能触摸到人类灵魂的最深处。”
这段话是珊瑚学长笛的时候,她的老师教给她的,现在她对每一个前来观赏长笛的客人都会重复。她像一个老太婆,每每面对长笛都会回忆起初学这门乐器的种种,时间久了,连她也记不清哪些话是她的老师教她的,哪些是她自己说的。
江南不想学习任何乐理知识,她只是秉承着好奇和那份说不清的熟悉望着挂在墙上的长笛“我可以摸摸它吗?”
没等珊瑚答应,江南的手已经触摸上去了,她摸着它银色的表面,仿佛摩抚着失传已久的心爱之物,舍不得停下来。
大黄原本还乖乖地站在店门口等她,瞧她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生怕她的病从心脏移到脑子里,赶紧上前拉下她的手,笑嘻嘻地跟珊瑚打招呼:“我们只是随便看看!随便看看而已!”不随便看看还能怎样?江南触摸的这
管子标价居然八十多万,这是人吹的东西吗?
被大黄拉了下来,江南有些不甘愿,手不能摸,她的眼还可怜兮兮地望着那支长笛,满脸留恋的样子。
“你喜爱这支长笛?”
什么时候这间店铺里多出一张满脸胡子的大叔?江南出神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嗯!我觉得它很漂亮,而且…”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心底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她可以把心里的话跟眼前这位大胡子叔叔分享“而且,我对它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它属于我似的。”这样说会不会很失礼?
她居然用漂亮形容这支举世无双的精致长笛?珊瑚摇摇头,有一瞬间她竟觉得江南和她的老师有几分相似…不知道大胡子怎么说?
大胡子叔叔什么也不说,从墙壁上取下那支银色的长笛,他直接递到江南面前“呐!送给你了!”
送给她?价值八十多万的长笛就这么送给她?大黄傻了,可他心眼机灵着呢!夺下那支长笛,他紧赶着往江南怀里揣“既然送给我们,我们就不客气了…江南,快拿着。”
他倒是不吃亏啊!价值八十多万的长笛也敢拿,不怕里面放着海洛因吗?
喜爱归喜爱,所谓无功不受禄,江南可不敢随意接着“我不要!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大胡子叔叔也不强求,将长笛重新挂到墙壁上,他坐到了琴行那架三角钢琴前“你什么时候想要,再来拿吧!”
他倒是大方…珊瑚盯着他,两眼乍现眼白,她白了他一眼。
江南不置可否地站在那支银色长笛的下方,满眼全是大胡子叔叔坐在钢琴前的画面。他开始弹奏黑白琴键,十指跳动中演奏着曾经熟悉的曲子。
《错过》,那是他最后一场演奏会弹奏的曲目。珊瑚记忆犹新,江南却一无所知。
她只是…只是本能地觉得这首曲子很熟悉,这幅画面很熟悉,这个长着满脸胡子坐在钢琴前的男人很熟悉。
眼泪,没有理由地
了下来。不是因为被曲子打动,只因心的位置涌动着那份似曾相识的悲伤。
她抱着大黄递过来的那颗玻璃心,紧紧地抱着,心的中央承载着心涌出的泪水。
透明的玻璃心被透明的泪盛满。
再次走到了这里,是江南毫无意识的举动。
她以为那天带着莫名其妙的泪离开了那家琴行,就再也不会经过这里…她不爱哭的,在医院里那么艰难的日子她都熬了过来,别的孩子因为病痛,因为孱弱,常常哭天抹泪,她总是望着这颗玻璃心,咬着
紧闭上双眼。她不哭,因为她的心…坏了。
可她听着大胡子叔叔的钢琴曲却莫名其妙地
下满脸的泪,更不知为什么,每天放学后,她明明有很多条路可以回家,却偏偏无意识地走向这条能路过这家琴行的路。
最难以理解的是,每每经过这里,她都已经看到那支令她备感熟悉的银色长笛,可她又不走进去。甚至脚步匆匆快速躲开这间店铺,像是生怕被里面的
线辐
到似的。
她的怕不是没有原因的,每次经过这里,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什么,她的心都会毫无规律地
跳起来。让她以为自己每次都会发病倒地,每次却又安然度过。
今天也不例外吧!
还是这条路,还是匆忙的脚步,还是害怕被拖住的步伐,不同的只是琴行里若隐若现的钢琴声如丝般
住了她的心。
站在离琴行正门几步远的地方,江南静静地感受着钢琴里
动出的江南风。
和风让她的心维持在同一高度的时码线上,没有高一点,也没有低一些,它锁在那个相等的水平线,慢慢地,甚至是悠悠地散着步。
轻松回
在心中,那种感觉有点像经历了漫长的思念,就在你快死心的那一瞬间,见到了想念一生的爱人。
情早已被岁月淬去,留下来的是久别重逢的感动,爱与得到已不再重要。
脚步随心而动,在江南不知不觉间挪到了钢琴前…是大胡子叔叔
犷的络腮胡和柔情似水的钢琴声相映成辉。
见到江南,大胡子的十指倏地停了下来,被吓得停了下来。
他还记得这个女孩,怎么会忘呢?只一见到他这满脸的大胡子,就被吓得热泪狂奔的女生,这辈子他也会记得的。
是他这张布满胡子的脸看起来太凶,还是现在的女生脆弱到不能看见原始动物?他抿嘴一笑,算是宽慰自己。
“你来学长笛?我喊珊瑚接待你。”这里的老板是珊瑚,他不过是琴行里的打工仔,教初学者(一般四岁左右的小孩)学钢琴罢了。
江南站在他的身边,微微低着头,不看他却盯着黑白琴键“我不学长笛,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钢琴声中似乎少了点什么。”
“长笛喽!”珊瑚靠着门,意兴阑珊地解释着“这首曲子原本是长笛和钢琴合奏的,少了长笛的部分,只剩下钢琴声,听上去当然单薄了一点…你要学长笛吗?等你学会这门乐器,就可以和钢琴声合二为一,相信到那时候这首曲子就没有缺憾了。”
“再完美的演奏者也无法完美地诠释所演奏的曲子。”大胡子不给面子地打破珊瑚的拉拢计划,他满脸胡子已经够丑了,决不符合偶像的标准,麻烦她就别再拿他当活招牌了。面前这女孩若是真喜爱长笛会主动进来学的,若她不想,珊瑚就是使用黏合剂也无法把她黏在这间琴行。
他的目光投向墙上那支银色长笛,它的主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他也很想知道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珊瑚也不再卖力演出,指指琴行里各种各样的乐器“你随便看看吧!要是有喜爱的,或者想学的乐器,就让他给你介绍,我先失陪了。”
她这就要回卧室继续睡她的大头觉,昨晚总是梦到银色的长笛独步空中,径自演奏着缺少钢琴伴奏的曲子,害得她根本没睡。
“睡觉、睡觉…”
“如果我学长笛,是你教我吗?”
呃?这是生意上门的前兆吗?珊瑚猛回头,视线在墙上悬挂的那支银色长笛和江南之间打圈“如果你坚持要我教长笛,当然是没问题了…但你要知道,学长笛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每天都得吹啊吹、吹啊吹。这种吹当然跟吹牛不太相同,你一旦决定学习,就不能轻易放弃,要不然…”
“我想用那支银色的长笛,行吗?”江南用梦幻般的眼神望着那支闪着梦幻般光芒的银镀乐器,很认真地说。
她要学长笛,认真的?
珊瑚掩饰着咧开的嘴角,终于有生意上门了,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接课”了。
大胡子下的嘴若有似无地笑着,那支价值八十多万的银色长笛终于找到使用者了,至少它不再是挂在墙上的一件装饰。
昂担正慢慢地从墙上卸下来。
又走到了这间琴行的门口。
这条路江南实在
得不能再
,两年多,她一直重复走在这条路上。拐过这道弯,停在琴行门口,然后拎着她那支银色的长笛走进去。
她习惯每次上课早半个小时到,然后歪着教室的门口听大胡子叔叔弹琴,听累了,正好珊瑚结束上一个学生的课,接着教她…她不喜爱叫珊瑚“老师”总是“珊瑚”、“珊瑚”地叫。
习惯了,好像很久以前,她就一直这样叫她。
珊瑚也不介意,两年半的时间将所有长笛技巧全都教给了她。如今她已经从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变成了能纯
演奏这门乐器的内行,演奏家是不敢称的,她离专业演奏水平还早着呢!
今天的江南正为“专业”两字发愁呢!恐怕这辈子她也成不了专业长笛演奏家了,已经是高三临近毕业的人了,就算再喜爱长笛,也要暂时放下。
久病卧
的时候期盼着能跟其他孩子一样上学,真的走进了学校,她却不得不面对同样的高考压力。不上学不用想试考,上了学就必须考上好大学…这是老妈的懿旨,她务必遵守。
所以…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来上长笛课了,她得向珊瑚,还有大胡子叔叔道别。
趴在教室外面,那里可以听到钢琴声。
“江南,你又来早了。”
两年半了,每个周六的下午两点整,他都要说这句话,不累也不烦吗?江南瞥瞥大胡子叔叔,她懒得回答他,干脆闭起嘴巴趴在钢琴上打瞌睡,像只野猫终于找到一个温暖的午觉。
她懒得跟他说话,大胡子干脆识趣地抓紧时间去做自己的事。十
手指头“叮叮咚咚”地敲着琴键,他弹奏着依然是缺少长笛声部的钢琴曲。
“如果我不来了,你会不会想我?”
她在钓凯子吗?居然用这种腔调跟他说话?大胡子困惑地皱起眉头,江南不是那种喜爱跟男生搭讪的小女孩,没见大黄跟在她
股后面这么久了,还没尝到半点腥嘛!那她这是…
“你要走?找到更好的琴行,决定抛弃珊瑚了?”大胡子似乎乐见其成,眼睛里直冒金光。
很难想象身为这家琴行的老师,他居然跟老板合作了这么些年而没有跳槽,他那口吻分明巴不得琴行倒闭。
“那你什么时候抛弃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啊?”珊瑚靠着门嘟囔着。
老说不能在老板背后说坏话,否则早晚有一天会被听见。安排在江南之前的一个学生因为生病的关系告了假,她就坐在对面等江南,蓦然听见大胡子不安好心地挑唆江南离她而去,这时候不出来杀杀他威风,更待何时?她这个老板岂是毫无尊严的摆设?
“怎么?江南你离开我这个长笛老师,跟大胡子学钢琴吗?”
学钢琴?为什么她没想过呢?江南就纳闷了,她明明很喜爱大胡子叔叔弹奏钢琴的声音和感觉,可为什么她从未想过跟他学钢琴,而是走进来就挑了那支银色的长笛。更奇怪的是,既然对长笛情有独钟,又为什么每每总是先被大胡子叔叔的钢琴声吸引?
她也试过倾听别人弹奏的钢琴曲,甚至去听过钢琴独奏音乐会。仿佛只要换个人演奏,她的心就不会
出种种复杂的情感。
只有他…只有面对他的时候,那种熟悉到几近伤感的情绪才会倾泻而出。
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发什么呆啊?大胡子尴尬地望着她,他知道自己长得很帅,那是没有蓄胡子以前。自从他蓄了胡子,被他的容貌吸引得失去神志的女子没有,吓哭的倒有一个,正是江南。
两年半的相处让她不怕了是不是?莫非丑的极限就是美,丑呆了之后就是美毙了?这种否极泰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喂!喂!喂!你发什么呆啊?”珊瑚拉开神志恍惚的江南,就算她想跳槽到大胡子那儿学钢琴,也没必要望着老师的脸神志不清吧!“行!没问题,你要跟他学钢琴你就去学吧!反正你一样
学费,我也没什么损失,还少付一点劳动力。”
“不是跳槽,是退学。”
本打算将今天的课上完再说的,现在看来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我要参加高考了,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来这里学长笛,所以我想退学。”
不好!生源要走,为了生计赶紧追回来。珊瑚使出挽留学生第一百零八招“参加完高考继续来学就是了,你已经学了两年多,好不容易有点成就,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你说呢,大胡子?”
问他?他只是给老板打工的穷老师,没有表态的权利。
不说?珊瑚狠掐他的臂膀上的“
”
。他痛得闷哼了一声,识时务地开了口:“如果能挤出时间,暑假的时候过来学吧!你不是总说有一天等你学成的时候,要和我合奏吗?现在放弃多可惜。”
这才是江南最不舍的地方,她坚持学成的那一天跟他合奏。现在放弃,也许以后再没那个机会了。可是,想要不放弃,现实似乎又不大可能。
“我想报考的大学不在这个城市,
远的。也许以后除了寒暑假,我再也没时间回来。恐怕…”恐怕要与这家琴行永远地分别了。
眼见着生源
失,珊瑚也无力挽回“你自己决定吧!如果要走,必须把那支长笛留下,下面若有学生来,还得使它呢!”没戏了、没戏了,这个月又少一个学生,她不能再少了那八十多万的招牌长笛。
最让江南舍不得的就是这支使了两年半的长笛,它就是她生命的一部分,现在要放弃,她像割
一般。不放,不放她也买不起它啊!标价八十多万呢!
先不去管它,丢下教了自己两年多的老师不管,江南趴在钢琴前用期待的眼神瞅着那张被浓密胡须包围的脸。
临走之前她只有一个要求“可以和我合奏一曲吗?”
“我们又没有排练,恐怕合奏不会顺利的。你又要走了,还是算了吧!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大胡子推辞地说。
“不是别的曲子,就是你平时经常弹奏的那首,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总之就是你最常弹的那首曲子。”她的脸上挂着乞求,怕只怕错过这一次,再也没有机会。
他回忆着自己常弹的曲子,终于领悟了她口中所指“你是指《离开》?”她经常听他弹琴吗?为什么会对他弹曲的频率那么熟悉?“我说了,我们俩没有练习过,合奏弹不好的。还是给彼此保留一点幻想的空间吧!那样比较美。”连这么恶心的话都能编得出来,他开始佩服起自己来。
江南却被他的能力惹得快哭了“我努力了两年半就是想和你合奏一首曲子,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
足我吗?”她带着哭腔跟他说话,最后干脆耍起无赖来“我不管,今天你不跟我合奏我就不走了。”
小丫头竟跟他来这一招,大胡子叔叔举手投降“说好了,就合奏一首曲子。”
他也不管她准备好了没有“呀呀”地弹奏着即使不用心,都能演奏出的《离开》。江南竟然和着他的节拍吹了起来,悠远的声音顷刻间将大胡子拉近了过往的回忆里,那时候“她”还未曾离开。
没有练习过,甚至鲜少听到她吹长笛,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的默契,默契得仿如合奏了多年。
长笛和钢琴在空中
汇起奇妙的和谐,美不胜收。
连珊瑚也被两个人的合鸣吸引了进来,多久了?这是“她”离开后,他第一次与人合奏,第一次让钢琴有长笛相伴左右。
一曲终了,江南没有成功后的喜悦,有的却是泪
满心。
收住十指,大胡子抬起
蒙的目光告诉她“这支长笛送你了,拿走吧!”
珊瑚的心“咯噔”一下,被长笛劈成了两半。那把长笛不管值多少钱,至少标价是八十多万,他居然这么随便就送人了?
那可是他们骗学生进门的法宝啊!
这个大胡子,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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