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天假
,自来到日本后,就很少外出逛街的童慧伦,出现在日本东京百货公司所举办的世界美食展览会场中。
身穿轻便的黑色系
装,绑着马尾,她面无表情、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在会场里胡乱走动。
她希望自己今天可以在满是
语交谈的场所里,待满四个小时,破她之前的三小时纪录。
看看腕表时间,知道距她出门的时间,才过三个钟头而已,童慧伦敛下眼睫,轻呼出一口气,放弃继续撑下去的念头,想提早离开会场。
长时间的失眠,教她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她想早点回去休息,就算不能睡,躺着也好。
突然,一声惊喜的英文呼唤,自前方传来。
“童小姐?!”顶着一头灿烂金发,A&D广告的美籍经理杰姆,带着斯文笑容,加快脚步走向她。
“杰姆先生。”打起精神,慧伦点头,礼貌回以微笑。
“你自己一个人吗?”他笑问。
“嗯。”“真巧,我也是。”笑容在他的脸上慢慢扩大。自从上次在广告会议中见到她,他就被她身上那股冷丽气质深深吸引住。
只是,他打过几次电话邀约,都得不到她的应允,今天可说是上天特地为他制造的机会。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陪你一起逛逛?”他笑着。
“对不起,我…”
“这是我第一次来逛这种美食展,我觉得很有趣。”没等她回答,杰姆把握住机会,热络引导她逛往一旁的日本美食摊位。
在短短的时间里,杰姆借着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幽默谈吐,成功拉近与童慧伦的距离。
少了陌生的感觉,慧伦神情愉快不少,只是她的脸色依然显得苍白。
“对了,我都还没谢谢你上次在会议上,替我们公司说话的事。”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并不是想替你们公司说话。”看着摊位上的生鱼片,她柳眉微蹙。
“话虽如此,但是那天你在会议上说的话,对我们A&D广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他笑着。
“他已经拒绝跟你们合作了,是吗?”她想到当天在会议上,故意给她难堪的铁冈部。
“拒绝?当然不是了。”
“不是?”
“确定不是,虽然冈部先生当时看起来真的很不高兴,可是上个礼拜我们已经拿到你们下一季的广告合约了。”
意外打败强敌大和广告,拿下冈部集团的下季合约,他显得志得意满。
“真的?!”慧伦深感意外。
“很难相信对不对?我可以理解,因为刚接到那份合作契约时,我也以为自己是在作梦。”
买了两份手卷,他将其中一份递给她,但她摇头拒绝。除了讨厌日本人外,她连日本食物也排斥。
穿着白衬衫、牛仔
的杰姆,一手一个手卷,边走边吃。
“而且,合约里面还加注你当时提的几项重点建议,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你,因为你的帮忙,我在A&D的地位又更稳了。”
“你太客气了。”童慧伦笑着摇摇头“是贵公司的广告企划深具时尚感,所以才可以得到这次的合作机会。”
“当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但说什么我都应该向你道谢,如果你答应的话,我想邀你一块晚餐。”
突然,几句隐含讥讽的耳
中文低沉嗓音,在两人身边响起--
“我以为你假
就只会躲在那间屋子里,没想到,你也会出来走动。”
不必转头,童慧伦就知道来人是铁冈部。
因为在日本,会与她说中文的人就只有他跟田中,而就她所知道的,田中的中文并不流利,没法像他这样对她又损又讽的。
“冈部先生。”转身向他看去,慧伦敛下眼底笑意,冷眸看他。
瞥一眼与她并肩而站的杰姆,冈部因为认出他的身分而脸色难看。
“难怪上次你会替A&D说话,原来你跟他之间…”他口气微酸。
“冈部先生,请你说话自重些。”慧伦冷言截断他的话。
“怎么?我有说错什么吗?干嘛一看到我,就给我脸色看?还是因为我打搅到你的约会了,嗯?”
冷看她已然褪去笑意的眸,冈部发觉自己
口此刻有把火炬在燃烧,也发现自己竟嫉妒着一直可以得到她的笑容,也可以与她有说有笑的杰姆。
只是,嫉妒?!惊然发现自己对她的在意,冈部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他竟然嫉妒着与她说笑的对象?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喜爱她?!霍瞠双眼,铁冈部愕瞪她白净容颜。
不会吧!他谁人不好喜爱,却偏偏喜爱上这个说没几句话,就想把他呕死的女人?铁冈部顿时深受刺
。
只是静心想想,他会喜爱上她,似乎也不是没有理由。
那,喜爱上这样特别的她,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嗯,没错,她身上虽闪闪发光,好像要迸出什么火花似的,真的
吸引他的。
尤其,她从不像其他名门闺秀那么的矫
造作,也从不为讨好他而低声下气,甚至她还经常以
怒他为乐。
那,喜爱上这样特别的她,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嗯,没错,她身上虽然缺点一大堆,但她还是有她的优点在。
她心思细腻、头脑敏锐,观察力也强,只要他一个眼神或动作,她就会明白他的意思,工作能力也不错,要喜爱上这样的她,似乎一点也不难。
因为现在,他竟然撞见她跟其他男人约会,而且还是个死洋鬼子!
可恶!他一个大男人就随时杵在她身边,她都没发现,这个死洋鬼子一
出现,她就看上眼了?
妈的,这女人选男人的眼光,还真是够差劲的!
“冈部总裁,我想你误会了,我跟童小姐只是…”杰姆想解释。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铁冈部连跟他说话都懒,就以一记冷眼,冻住杰姆末出口的话。
“冈部总裁,你…”太过明显的敌意,教杰姆愕然。
“跟我走!”铁冈部伸出手,想拉过她。
童慧伦表情微惊,才想退后痹篇他的碰触,就被铁冈部身边的女伴,技巧
地一把推开。
瞪她一眼,一身火红打扮的佐美子,亲昵挽住铁冈部的臂膀。
“冈部,她是谁啊?”偎着他健壮
膛,佐美子一边娇嗲抗议,一边瞇眼打量才出现就抢定铁冈部注意力的童慧伦。
穿得那么随便,还连妆也没化就出门,怎么跟她抢男人啊?就凭她那副弱不
风的模样?哼,真是笑死人了。
不说她佐美子身材有多好,身分背景又与冈部有多配,光是提到她爷爷跟冈部外公有多年
情这件事,就没人可以抢走她的冈部了。
至于上次松下美树差点嫁给冈部的事?哼,不算!
因为当时她人正在国外念书,所以才会让松下美树有机可乘,现在她回来了,当然不可能再让那种意外发生。
“你--”冈部这才记起佐美子的存在。他言语不耐“她是谁关你什么事?管那么多!”
霸部想
回被她紧挽住的手,但佐美子却说什么也不放手。
无法顺利
回手,又不想在公共场合让佐美子太过难堪,铁冈部脸色难看,暂时忍住想推开她的一股冲动。
“人家只是想多认识一些你的朋友嘛。”她眨动一对
媚的眸,故作无辜而天真的望着他。
“她不是朋友,她是我的秘书,从台湾来的。”懒得跟她说太多,他三言两语想打发她。
秘书?那不就天天跟他在一起了?佐美子一听,顿时有了危机意识。
“原来是童秘书呀,你好,我是佐美子,我爷爷是三和集团总裁,我想你应该有听过,是吧?”掩下眼中妒意,她
容扬笑。
“是,我知道目前两大集团有合作的计画。”看着她紧挽住他的手,童慧伦感觉心口问很不舒服。
“看来童秘书真是我们冈部工作上的得力助手呢!”她掩嘴娇笑“那以后,还得请你多帮冈部一点,让他有多一点的时间可以陪我。”
“我陪你?”注意力全放在慧伦身上的冈部隐约抓到重要字眼,即回神,一脸莫名地低头看着佐美子。
发现到她闪现于眼底的妒意,铁冈部霍抬眼看向童慧伦,明白了一切。
斑扬浓眉,他兴味盎然。
“对啊,你已经好久没陪人家出来走走了,人家在家里都快闷坏了。”
“是吗?”
“是啊,而且昨晚人家去你家里吃饭,外公他也说了,他要你多
出一点时间来陪我的,难道你忘了?”她眨着
眸。
“真的吗?”
“啊?你真的忘了啊?不管啦,人家不依啦!”故作娇嗔,她跺着脚。
“好,我再好好想想。”铁冈部趁势自然
回被她挽住的手,一边看似亲密的搂过佐美子,一边注意着慧伦的反应。
看着他突然搭上佐美子的肩,慧伦双眸眨了下。她以为自己能不带一丝情绪,看完两人的打情骂俏,但现在,她感觉心口好闷、好焦虑…也好难受。
紧揪住衣襟,童慧伦悄悄呼吸一口气。此刻,她无法深究心中的异样情绪,她只能马上离开眼前的两人,痹篇教她难受的一幕。
“对不起,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吧。”随便找了个借口,童慧伦脸色苍白,快步往出口走去。
“童小姐,请等一等。”杰姆见状追上去。
铁冈部黑眼一瞪,想快步跟上。
既然他喜爱她,那,他就不准她再有接触其他男人的机会!
正为自己成功赶跑童慧伦,而得意扬起红
的佐美子,一看铁冈部快步往外定,马上带笑跟上前。
“冈部,我们要去哪里?”她又想挽住他的手。
“放手。”他停下脚步。
“冈部?”不敢再碰他,佐美子小心地觑着他。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取出口袋里的烟盒,他点燃一
烟,轻
一口,再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罢才他之所以会陪她玩,只是因为他想知道,童慧伦对他身边有女人的
反应如何而已,可不是他真能任由佐美子在他面前耍心机、玩手段。
“冈、冈部?”佐美子被他突然改变的态度吓到。
担心是刚才的事惹他生气,不想因此失去他的佐美子,心急地想为自己解释。
“冈部,你不要误会,人家刚才会那样说,只是…只是因为…”
“不,你什么也不必说。”铁冈部叼着烟,抬手制止她多余的说明。
“可是,人家不要你误会嘛…”她想以撒娇为自己解困。
“是不是误会,你我心里都明白,不过,我希望这是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否则,我怕你到时候会死得很惨,再见。”
迈开大步,他左手
放
袋,再次潇洒往出口走去。
“冈部?!”佐美子急步跟上。
“还有,我早已经告诉过你,我对你是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下次不要再自作聪明跑去讨好我外公,我不吃那一套的。”他一边说,一边走。
“我不信!”顾不得四周的人群,佐美子瞠眼急扯住他的手“你怎么可能会对我没兴趣?!你今天还陪我来逛美食展…”
铁冈部脚步顿停,转身,冷眼瞧她,直到她松开手。
一口烟,他藉以稳下怒火。
“不对,我是陪我外公来的,只是我没想到他也约了你,最后还把你丢给我,自个儿跑掉。”他感觉自己像个收垃圾的。
“我不相信,我的条件又不差,为什么你…”“喂,你够了没啊?”见佐美子一再说不听,他火气渐大。
“冈部--”
“你怎这么啰嗦啊?!我都说对你没兴趣了,你还听不懂吗?滚啦!”
恶瞪一眼被他口气吓退数步的佐美子,铁冈部咬着烟,转身就走。
妈的,他好声好气说的不听,就非得他开口骂不可!
***--***--***--***
走出会场,铁冈部转看四周,见不到她的身影,想了下,即开着银色跑车,来到她的租屋处。
站在公寓楼下,他按着对讲机的电铃。
等不到童慧伦的应声,猜她应是搭公车还没到家,铁冈部遂坐进停在一楼住家前的跑车里,一边
着刚点燃的烟,一边等着她。
至于在这里等她做什么,他不知道。
吹着凉凉的午后微风,铁冈部仰着头,看着蓝天白云与偶尔划过天际的班机。
砰。冈部闻声一愣,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
长时间无法获得充足睡眠的童慧伦,因为一阵头晕而重心顿失,不小心踢到一楼住户种植的盆栽。
“慧伦?!”铁冈部一看心惊,疾速离开跑车,来到她身边。
意外听到他的唤声,童慧伦集中精神,愣仰素净白颜,轻眨丽眸,望着突然出现眼前,有着俊朗容颜的他。
“你…”“你怎么了?!”伸出手,他想扶住摇摇
坠的她,但却被她挥开。
“走开。”突然环绕住她的
刚气息,教原就头晕的她更加头晕了。
以往,她与他之问,总是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但今天他却靠得这么近,教她有些无法呼吸。
“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医生?”不理会她的抗拒,冈部坚持搀住她。
“我…我没事,你不要碰我…请你离我远一点。”站稳身子,慧伦再一次挥开他的手,倚向冰凉的石子墙,敛下眸子,呼吸一口空气。
盯看她紧闭双眼的苍白颜容,铁冈部五官紧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现在的她,与刚来日本时候的她大为不同。
以前的她,嗓音清亮、语调冰冷,还连讽带嘲的,字字句句清脆响亮。
可是现在的她,不仅看来一天比一天虚弱,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好像随时都有晕倒的可能,教他看了…真的很不能适应。
“明明就不舒服了,为什么还跟那个男人出去?!”他口气很差。
“你…”她知道他误会了,但她现在没力气解释。
“要不要去看医师?我开车载你去。”才两句话,他说得全身不自在。
虽然他已经清楚自己喜爱她,但,要他说出这么温柔体贴的话,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慧伦闻言微愣,甩了下晕眩的脑子,她凝眸望进他的眼。
“你要送我去医院?”她可以看出他的不自然,可以感受到他出自内心的关心,但何必呢?
现在的她,早已习惯他的讨厌,也早已习惯自己关心自己,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尤其是他的。
“走吧,现在也没什么事,我陪你到医院去。”
顺势握住她又想挥开他的手,铁冈部态度坚定地要她同他一块上车。
“你…”突然包覆住她手掌的温度,教童慧伦一震,怔看他的大掌。
他的手掌好大、好厚实,也好…温暖。
多久了?她有多久的时间,不曾再被人这样紧紧的握着,也不曾再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五岁。慧伦在心中自问自答着。
她永远都记得上一次被人这样紧紧握着的时候,是在她五岁的时候。
只是五岁?五岁对任何一个成年人来说,应该都只是一个遥远记忆,是一个可以被轻易遗忘的年纪。
可她…忘了六岁、十二岁,甚至就连十八岁的自己,她都忘了,唯独五岁那年,那个天降白雪的冬夜,却是她这辈子怎么也抹不去的痛苦记忆。
那个冬夜毁了她快乐、幸福的家庭,带走她亲爱的双亲,也带走她记忆里所有的温暖与笑容。
而今
,碰触到记忆中熟悉的温暖,她…她想到父亲的拥抱,想到母亲的轻拥,她…好想有个肩膀可以靠…悄悄地,一丝水光划过她的眼。
“怎么了?”他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
“没、没什么。”
不想教他看出自己的脆弱,童慧伦悄眨去眼底
润的水意,也
回被他紧握住的手。
“你刚是说…要我去看医师?”敛下睫眸,她幽然一笑。
先看医师,然后,使用葯物帮助她睡眠?她不是没试过,但睡得越久就表示她的恶梦也越长,到时,就是想醒也醒不了…
“我只是没睡好,你要我看什么医师?”
“就看可以让你睡得好的医师。”
“你以为我没看过吗?但除了开葯给我,他们怎样也帮不…”发觉自
己说了太多,她紧咬住
。现在的她,太过容易对他的关心做出反应了…
重整紊乱的心,她伪装出以往的冷漠,拒绝他的示好,慧伦使劲推开挡路的他,拿出身上的钥匙,想打开公寓大门。
“我帮你。”他像是看见她的手在颤抖。
“不要、走开!”
紧抓住
回及时开启大门的钥匙,她猛地退后一步,想与他保持距离。
她知道近来的自己,常不自觉让视线追着他跑,她以为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尤其刚刚亲眼看见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那种教她无法忍受而心闷的不适感,也教她害怕。
害怕他那双温暖的大掌会动摇她的坚强,也害怕他的关心,会破坏她心灵上长久以来的宁静,更害怕他的身影,会再一次占住她的目光…
敛下眸底的异样,她
直
身,张眼望他。
“对不起,请你让路。”扬起太过苍白的容颜,她故作骄傲地自他面前走进大门。
霸部想跟进去,但,被她以身挡住。
“对不起,你不是这里的住户。”铿地一声,她将他关在大门外。
被关在门外,铁冈部又被她给气到了。
“童慧伦,你敢把我关在门外?!”砰地一声,他重踹公寓大门。
他想怒斥她的不知好歹与目中无人,但才出口的愤言,因为想起方才在她眼底看见的脆弱而消失无声。
只是,好意与关心都被她一口拒绝,铁冈部五官纠结成团,气恼地抬手胡乱耙过一头短发。
“妈的,这女人为什么这么难懂?”瞪着关上的大门,他低声嘀咕。
不喜爱的,是拚命想
他,怎说也说不听,而喜爱的,却连连给他脸色看,还把他关在门外?妈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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