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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终于来见她,终于到了面对这一刻。

 在这个小鲍寓里没有别人,只有恩熙跟谋仲棠两个人。

 他们面对面,各自怀着心事,瞪着对方…

 看着他,恩熙的心越来越痛,她真的没有办法了解,当他知道这件荒谬的事情时,他的反应是什么?那个时候,他的心也会像她这么痛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开口,喃喃地问他:“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谋仲棠的眼神很闇,就像涂了一道深浓的墨一样幽暗难测。

 “你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都没什么话要说吗?”恩熙问他。

 “该说的话,董事长都已经跟你说过。”他的回答很冷淡。

 “我要听到你亲口告诉我!”她不明白。

 “为什么你的反应会这么冷淡?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心痛吗?当时你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所以才跟我分手的吗?”

 “当时为了什么而分手,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谋仲棠冷峻的表情没什么情绪。

 那是沉淀过后,晦暗的冷静。

 “对你而言,也许已经不重要,因为你早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但是对我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他看着她,表情木然。

 恩熙继续往下说:“我的心里真的很难过,难过到快不能呼吸了…既然已经分手,又何必要告诉我所谓的『真相』?我宁愿一辈子不知道…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这样至少不会这么痛苦,你晓不晓得?!”她对着他嘶喊:“因为就算我知道我是董事长的女儿,对我来说也完全不会感觉到幸福!”

 她不想哭,但还是眼泪了…

 “我的幸福…”她的声音在严重地发抖。“我的幸福并不是过着富足的生活,或者住在像皇宫一样的房子里。我的幸福,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我爱的人存在,我能跟他生活在一起,就算穷一点也没有关系!因为两个人彼此相爱、能一辈子依靠着对方、互相照顾彼此的生活,这是金钱买不到的快乐!如果这一生我都能跟我爱的人在一起,我的内心就会很充实、很足,等到我死的那一天就不会有遗憾,只有感激!”她泣诉。

 这是恩熙心底的声音,然而现在说出来,却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因为她已经永远不可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他们的血缘是这么的“亲近”却又这么的遥远,就像靠得很近的平行线,即使接近重迭,却一辈子不可能会!

 “我并不想告诉你。”谋仲棠突然开口对她说:“我根本就不想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太固执,因为固执而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我一定会尽我的能力守护住这个秘密。”

 恩熙在发抖,她全身在发抖。

 “所以,这一切是我的错,因为我太固执了,是吗?”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他的声调出奇冷静。

 恩熙木然地问他:“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以后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面对你?要怎么面对董事长?”

 “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就应该争取你该得的权利。”他说。

 “我该得到的权利?”恩熙抬头问他:“那是什么?”她的声音破碎。

 “你是董事长的女儿,有权利要求饭店的继承权!”他看着她,对她说。

 “我不要那种东西。”她对他说:“我根本没有能力继承饭店,董事长也不会这么做。”

 “他想弥补,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她的眼眶泛红。

 “你既然已经知道真相,现实就横亘在眼前,你必须面对。”

 “好,那我现在就回答你,我放弃,我什么都不要,这样够清楚了吗?”她回答他。

 谋仲棠表情莫测。

 “为什么我们要讨论什么继承权?我想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恩熙突然觉得生气,她不明白他的想法,他一直在对她隐瞒!

 “什么都不必说,现在除了现实的利益,其他的事对你并没好处。”

 “我不要好处!”恩熙一字一句告诉他:“如果认一个父亲得到的只是金钱上的好处,那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如果学不会现实,你失去的东西会更多。”他说。

 “还会更多吗?难道我失去的还不够多吗?”她反问。

 他看着她,然后慢慢站起来。

 “我会保护你的权益,从此以后你只会得到,不会失去。”

 她紧闭着无法说话。

 “还有什么想问我?”他问。

 恩熙颤抖地问他:“我,真的是你的亲妹妹吗?”

 谋仲棠看了她一会儿。“对。”然后平静地回答。

 “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跟我分手?”她再问他。

 “对。”

 “那么,分手的时候,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都只是藉口?”

 “对。”

 她瞪着他,然后问:“你永远只会说对吗?”

 谋仲棠看着她。

 她固执地回视他,拳头握得双手泛白。

 “就算我想跟你说不对,却找不到任何理由。”他终于说。

 恩熙没办法呼吸…

 她只能看着他转身走到门口。

 “我最后再问你!”他离开前,她突然大声叫住他。

 谋仲棠停在门口,却没有回头。

 “你到底…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问他,执着地想得到答案。

 然后,时间好像停止,仿佛过了很久恩熙才听到他的回答!

 “这个答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对她说。

 然后他跨出门外,离开她的视线。

 ***--***--***--***

 尽管恩熙需要很多时间来沉淀,然而谋远雄想要给“女儿”一个名分的急切心情,却无法等待。

 恩熙没办法像过去漠视“父亲”这个名词一样,冷漠地对待谋远雄。

 因为这个长辈一直以来关心着自己、照顾着自己…

 她也曾经说过,董事长就像“父亲”一样。

 却没想到,当时无心的话,如今会成为事实!

 “我要为你开一个记者会,告诉全天下的人,李恩熙是我的亲生女儿。”谋远雄对他的女儿这么说。

 “这么做,难道您不怕,您的子会受不了吗?”恩熙只是淡淡地问他。

 现在,对于任何事情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反应。

 除了她与谋仲棠的血缘关系之外,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找不到第二件事情,能够如此深刻地伤害她的感情。

 “我已经管不了这些事了!”谋远雄说:“就算她受不了,那也只是一时的,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名分,这关系到你的继承权。”

 又是继承权!

 可笑的继承权。

 “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她冷淡地说。

 “就算你不在乎,我还是必须为你的未来打算。”谋远雄对她说:“我知道这件事情让你很痛苦,但是看到你那么辛苦的过生活,我也很痛苦,一直等到你发生车祸,我才决定不能再隐瞒下去!”

 恩熙没有说话,她看着地板上粉红色砖图样的可爱地毡,脑中没有任何想法。

 “开记者会的时候,如果你不想说话,就不必回答任何问题。”谋远雄说。

 “我可不可以不要出席?”她神色木然。

 “你一定要出席,这是记者会最起码的条件。”

 “为什么要开记者会?这样做到底对谁有意义?”

 “对你跟我都有意义。”

 恩熙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不以为然,但是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谋远雄对她说。

 “父女”间的对话就到这里结束。

 对恩熙来说,这只是这个下午,一场平淡无味的对话。

 ***--***--***--***

 当姜羽娴在电视新闻上,看到自己的老公竟然召开盛大记者会,企图跟全世界的人介绍他的“亲生女儿”时,她简直就要气疯了!

 当天晚上,谋家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谋家的每个佣人都感受到女主人的怒气以及恨意,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路、静悄悄地工作,一直到男主人回家…

 姜羽娴的怒火终于爆发!

 “你要叫我怎么活下去?你到底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姜羽娴的老公不但在外头养女人,现在居然还召开记者会认什么『亲生女儿』!你这么做叫我以后还要不要出门?还要不要见人?!”沉重地痛骂着丈夫,姜羽娴恨得把自己的嘴都咬出了血。

 “这是事实!”谋远雄坦然承受这意料中的指责,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我承认我有错,但是既然知道恩熙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就不能不认她。”

 “恩熙!”姜羽娴冷笑,但她的笑就像哭一样痛苦。“又是那个女孩,她到底是不是地狱来的讨债鬼?不然为什么老是要跟我作对?!为什么我的人生要因为这个女孩过得这么痛苦?!”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到她身上。”

 “你竟然还袒护她!”姜羽娴已经快要崩溃了。“如果以后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人是你,你会好受吗?你在外面有女人就算了,竟然还这么不要脸,在电视上大肆公开自己的婚外情!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到底要怎么样?难道你要我去死你才甘心吗?”她的反应很烈。

 谋远雄瞪着她,一时之间只能沉默。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跟你这样的人一起生活,我恨死你了!”姜羽娴越说越激动,她突然扑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捶打自己丈夫!

 “你疯了!”谋远雄把她甩开。“你真的疯了,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你待不下去就走开啊!我恨死你了,这一辈子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姜羽娴朝他大吼,她握着拳头对自己的丈夫怒目相向,几近于歇斯底里。

 佣人们躲在厨房门边,他们看到女主人跟男主人凶狠地争吵,每个人脸上都布满了震惊与恐慌,并且开始窃窃私语…

 谋远雄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他终于再也忍不下去!

 “那正好!反正我们本来就不合,根本就不应该勉强在一起过日子,早知道如此,二十多年前我就应该趁早下定决心跟你离婚!”谋远雄也撂狠话。

 “你说什么?”姜羽娴瞪大眼睛,她发疯了。“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还是你根本就是一个禽兽?!”她再一次扑上前准备跟丈夫拼命。

 “放手!你这个疯女人!”谋远雄再次甩开她,然后直接走到门口。“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这里就留给你,你高兴怎么样就怎样,这样你满意了吗?”

 “砰”一声,谋远雄用力甩上大门。

 姜羽娴怔怔地瞪着被丈夫甩上的门,这个时候的她披头散发,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多年来忍受貌合神离的夫生活,她内心的热度在此时此刻,终于彻底降到了冰点!

 而就在这天晚上,她的儿子一夜都没有回家。

 ******--***

 尤杏桃没想到打开电视,会看到这样一则新闻。

 瞪着电视上那个神情木然的女孩,尤杏桃慢慢瞇起眼睛…

 “真该死!怎么可以背叛自己的老婆做这种事情?”瞪着电视,她喃喃自语。

 因为这则新闻,她心里的盘算全了…

 “不行,我要打个电话!”想到这里,尤杏桃就拿起电话。“喂?请问谋夫人在吗?”

 “夫人吗…她出去了。”谋家佣人的态度显得很迟疑。

 “噢,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尤杏桃皱起眉头。

 “对了,今天我在电视上看到…”

 “有什么事,请您等夫人回来再说吧!”佣人挂了电话。

 尤杏桃愣了一下,然后就咒骂起来:“嗤,什么态度啊?当佣人还不知道守本分,真是没家教!”

 用力放下话筒,尤杏桃却想起来…

 “奇怪,我才提到电视而已,反应干嘛这么大啊?”尤杏桃眯起眼睛。“难道他们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隐隐约约,尤杏桃有预感…

 “如果他老婆跟他翻睑,那么她会不会什么都不在乎了?”

 反过来,她又想:“不会,如果什么都不在乎,就是豁出去了,既然豁出去,就会想知道孩子的下落!”

 尤杏桃瞪着眼睛,在心底反复地盘算!

 反正现在既然已经公然召开记者会,她从王部长那里已经拿不到钱!

 那么,她就绝对不能再放过姜羽娴这条大鱼!

 “这一次我一定要狠狠的捞她一笔,绝对不能再错过机会了!”她发狠地对自己发誓。

 想着白花花的钞票,尤杏桃不知不觉出了笑容。

 ******--***

 张云佳看到新闻,简直惊讶到了极点。“恬秀!宝贝女儿你快下来,你快下楼来看电视啊!”“我不想看电视。”恬秀躲在房间里,无打采地回应母亲的叫唤。

 “唉呀,你快下来啊!”张云佳跑到楼梯旁边叫,她的眼睛还瞪着电视萤幕,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简直吓死人了,你那个同学,叫李恩熙的那一个,她竟然是你谋伯父在外头,跟别的女人生的私生女!”

 “什么?”恬秀一听吓了一跳,马上从上跳起来,然后跑下楼…

 “妈,你说什么?你说恩熙是谋伯父的!”

 “你自己过来看,快点啊!”她把女儿推到电视萤幕前。

 恬秀看到新闻上的标题:饭店业巨子召开记者会,承认婚外情私生女。

 她整个人呆住了,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宋牧桥正从学校回来,看到母女两个人瞪着电视萤幕发呆,忍不住问:“今天有什么新闻?”

 “老公呀,大事不好了,谋董事长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召开记者会承认李恩熙是他的私生女!”张云佳头也不回地对丈夫说。

 “什么?”宋牧桥脸色一变,他也跑到电视萤幕前。“怎么会有这种事!远雄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他简直不敢相信。

 “天呀…”恬秀喃喃念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呢?太可怕了,这么说的话,仲棠哥跟恩熙…他们不就是亲兄妹了吗?”

 张云佳这时候转移视线,看了女儿一眼。“唉呀,这不知道该说是大事不好,还是大事很好…我的头简直快晕了!虽然这么说是有点缺德,可是我一方面不能相信这样的事,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会不会是老天爷给我们家恬秀的机会?”她喃喃自语。

 “你不要胡说!”宋牧桥却突然大叫一声,把张云佳和恬秀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啊?我哪里胡说了?你这么大声吼什么?”

 “发生这种事情,你心底怎么可以存有这种想法?谋夫人跟你不是朋友吗?同样都是女人,这个时候你应该站在她的立场,多考虑她的感受才对!”

 “我又没有不考虑她的感受!”张云佳睁大眼睛,觉得自己被骂得很无辜。“我只是心疼女儿,先想到我们自己女儿而已嘛!”

 “就算考虑自己的女儿,也不应该说这么没有感情的话!”宋牧桥瞪了子一眼,然后调头就往门口走。

 “你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张云佳问。

 宋牧桥只回头再瞪子一眼,然后就出门把门甩上。

 听到“砰”地一声,张云佳瞪着大门,别了一肚子的气也冒上来…

 “搞什么啊?怪气的,莫名其妙!”她瞪着大门忍不住骂出来。

 恬秀看了母亲一眼,视线随即又转回萤幕。

 她看到电视里头的恩熙,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后恬秀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的感觉,反而心跳莫名其妙地加速,突然觉得很不安!

 ***--***--***--***

 记者会后当天晚上,当谋远雄住在自己饭店的总统套房里时,他才刚洗过澡准备上,就接到谋仲棠的电话。

 “您还是不顾一切后果,这么做了。”

 一开口,他就对父亲这么说。

 谋远雄沉下声。

 “我已经说过会承认恩熙的身分,既然这样,我就要公开这件事,为她的未来打算!”

 谋仲棠沉默了很久。

 谋远雄不明白他意何为。

 “如果你不高兴,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我不会怪你的。”

 “也包括拿走您耗费毕生心血创建的饭店吗?”他说。

 谋远雄张开嘴,惊讶的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终于能发出声音,谋远雄才发现自己的声调比想象中紧绷。

 “您是真的不了解,还是不想了解?”谋仲棠的声始终很冷静。

 “你把话说清楚!”

 “我已经跟泉饭店的赵董事长合作,今天早上您召开记者会的时候,我已经购得亚洲四季百分之四十一的股权。”

 谋远雄瞪大眼睛。

 百分之四十一!

 亚洲四季自从开放释股之后,谋家在亚洲四季所占股权虽然超过半数,但其中谋远雄只保留百分之四十一的股权,另外百分之十的股权,早就已经过继到谋仲棠身上…

 “不可能!赵天顺欠了一股债,他根本就没有钱!你们哪来的钱买亚洲四季的股票?!”谋远雄根本不相信。

 “我不需要自己的钱。”谋仲棠的冷静,此刻听来接近冷酷。“只要掌握泉这块值钱的温泉地,让赵董事长挂名控股公司总裁,再利用蔡委员与经济部优惠贷款审查小组的关系,以温泉地共管式公寓开发案做为企划主题,膨申请预算,规画多元投资标的,一旦得到政府的融贷基金保证后,我就能顺利取得银行的低利率联贷,数字是一百亿新台币。”

 谋远雄瞪大眼睛!

 “一百亿新台币,已经买到亚洲四季超过半数的股权,以及未来入主董事会的门票。”

 谋远雄瘫痪在沙发上。

 “你是有预谋的…是早就有预谋的?!”他心神俱裂地质问谋仲棠。

 “我已经警告过您,但得到的,却是您坚持一意孤行的决定。”

 谋远雄张大了嘴,却再也说不出话。

 “这一切,只能怪您对自己太自信。”挂电话之前,谋仲棠仅冷淡地结语。

 然后,电话就断了线。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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