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行了,都别瞪了,我先去外头设个结界,免得有人闯进来坏了事。”藏冬两掌朝他们背后一拍“燕家小子,赶紧动手别再拖了。”
燕吹笛大步来到法阵前,深
了口气,也不管会有生命后果了。
“贼船都上了,眼下反悔也来不及了,总之做过再说。”他边说边小心翼翼自怀中取出个泥陶俑,再把手伸向轩辕岳。
轩辕岳认命地取出一只绣袋,将那颗晶莹的舍利搁在他的掌心上。
备妥了尸魂命三要素后,燕吹笛走入阵中盘腿坐下,闭上眼两手不断结着手印,并喃喃背诵出这阵子才恶补过的法咒。
几个时辰过去,浓重的夜
下,密室内置于四个角落处的法灯,伴随着燕吹笛始终都没有间断过的咏诵声,将他的身影映照的绰绰晃晃,亦照亮了他额间密布的汗珠。坐在室内一角的轩辕岳,小声地问着也进来等待却等得昏昏
睡的藏冬。
“山神,你说我家师兄究竟行不行?”以往看他家师兄还魂,似乎从没耗时这么长也没这么辛苦过,怎么这回夺舍要这么久?
藏冬
着睡眼“行吧,这类勾当他干得很熟练了,都算得上是专业户了。”
“…”坐在阵中的燕吹笛专心地结着法印,一整夜下来,一身的大汗早就
透了他的衣裳,他却丝毫不敢分神,一心一意想将夺舍这事做得尽善尽美,无奈这具听说能容下任何魂魄、且能长出与魂魄同样容貌的尸身,实在是太不合作,任凭他怎么施法号令,就是吃吃不肯打开五窍容纳新魂。
感觉身上所有的法力即将耗竭,而这场夺舍也将告失败,燕吹笛豁出去地将牙关一咬,飞快自袖中掏出一张黄符用力拍在自个儿的
口,硬是
出体内所有魔力顶上耗竭的法力。
当下骤然的剧痛令他昏了昏,他赤红着眼,在魔力一涌而上时紧紧本书掐住时间,发狠地将魔力灌向不听话的尸身,趁它因同类的魔力而
惑并因此而稍稍放松时,强行将魂魄给硬
进去。
燃烧了一夜的法灯悄然熄灭,形容枯槁的燕吹笛抖颤着手,用最后一丝魔力结完三千个法印中的最后一个,并牢牢封上五窍稳定住魂魄,接着他两手一松,眼一闭,整个人再也支持不住的往后倒下。
等待多时的轩辕岳随即上前将燕吹笛拖出法阵,他两手揽着剧烈
息的燕吹笛,目不转睛地看着阵中还是没什么反应的尸身。
“成了?”藏冬在燕吹笛浑身乏力时端来一碗水。
“大概…”他大大灌了两口,继续靠在自家师弟的怀里休息。
“怎么没动静?”
“不知道…”他闭上眼,尽情享受轩辕岳温暖的怀抱。
轩辕岳两眼扫向藏冬“你不是说这事他很熟练?”
藏冬推了推躺在温柔乡里偷吃豆腐的某人“喂,先别享受了,告诉我魂魄真进去了吗?”
“我应
进去了…”
“…”硬
?这样可以吗?
“娘娘会不会因此有大碍?”轩辕岳以袖擦了擦他满头的大汗,喂了他一颗恢复体力的金丹,再把软绵绵的他扶起来坐好。
燕吹笛也不是很有把握“难说,得等她睁眼开才能知道…”
就这样,两人一神眼巴巴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女娃,直到黎明破晓时分已至,东方蓝色的天际穿上层层霓裳,法阵中忽地迸发出刺目红光,宛如烈焰般的光芒似
水般地迅速自法阵中汇集至女娃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舞动的火焰中,过了一会儿,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汇集而来的火焰,一道红色的光芒自她的
口
出冲破房顶,呼啸地窜上天际划破晨曦。
异常的天像在天边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待所有人终于能睁开眼时,阵中女娃小巧的五指动了动,轩辕岳紧屏着呼吸。忙扶着燕吹笛一块儿来到她的面前坐下等待。
透过房顶破
纷纷洒下的晨光,他们看见,原本的无脸女娃在红光消散后,有了一张五官与纪非十分肖似的脸庞,此时她正着长长的眼睫,一副将要睡醒的摸样。
“娘娘?”轩辕岳启口轻唤,看着那张久违的熟悉脸庞,不知怎地,一股
意泛上了他的眼眶。
燕吹笛则是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彻底呆住了,他紧紧握住轩辕岳的手,鼻酸得说不出话来。
在这一刻,他觉得以往已经消失无踪的从前,那段天真无忧的日子,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她小小的动作,都将回到他们的身边来,而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皇甫迟,似乎也可以褪去一身的冰冷回到最爱的人的面前…
魂魄停留在新的身躯里后,纪非甫睁开眼帘,就看到两张有点熟悉的脸庞朝她
过来,还不得很清醒的她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正在回想这两人是谁,此时旁观的藏冬走过来,拉开让人
不过气来的某对师兄弟,再蹲下身子将她扶坐起来,并探了探她的脉象,顺便将她全身上下检查过一回,这才对燕吹笛他们点点头。
回想起鬼界一切,与郁垒来到鬼界时曾对她说过的话,纪非总算是清醒了,她低首看向自个儿胖胖短短的小手臂、白
的小脚丫子,大致上明白了后,她抬起头,瞅着眼前这两个一脸要哭不哭的青年,
边绽出一笑。
“小皮猴,你长大了。”
藏冬听了转过身来掩嘴闷笑,而听到这久违称呼的燕吹笛则是一脸的
哭无泪。
“娘娘…”有必要从小叫到大吗?她不会又想拿他来玩吧?
她再转过头看向轩辕岳“小美人,你愈来愈标致了。”
对于她这类的调侃,多年来轩辕岳早已练就金刚不坏麻木不仁,他微微躬身。
“恭请娘娘金安。”活着就好,嘴巴再坏都不是问题。
“免礼。”她秀气地打了个呵欠,睁看
濛的大眼四下探看“你家师父呢?”她还以为让她活过来的是皇甫迟呢,没想到居然是他徒弟。
“呃,师父他·····”他俩一怔,这才想起他们好像都忘了那号人物。
“就快闯进来了。”藏冬懒声应着,微微侧首看向那扇无辜的房门。
早在异象发生时,皇甫迟就已察觉到山顶上所凝聚的大量魔力,他刚走出客房房门,立即在庞大的魔力中发现到一缕刻骨也难忘的气息,他怔愣了一会儿,随即拔腿往密室的方向飞奔。
是纪非,一定是她…
他是知道这阵子那两个徒儿在山神的带领下,偷偷摸摸地进行着某些不愿让他知道的事,但他也去探究,一来时因为法力尚未全面恢复,难得生病的他也总是觉得疲惫,二来则是因那个远比平
话唠十倍不止的兰总管总是拦着他不让他出门,加上还有个老是不请自来的晴空,三不五时就往客房一坐,莫名其妙与他叨叨谈起如何保养身体和养孩子经,也不管他愿不愿与这尊天敌闲磕牙。
然而在纪非的气息出现后,他时都想明白了,他总算知道那两只兔崽子这些天来在搞什么鬼,他只是不懂…魔界的火魔不是死了有几千年了吗?这强烈的魔力怎又回返人间了?
一鼓作气冲至密室前,皇甫迟随即遇上了藏冬所设下的结界,随着火魔的气息消散殆尽只剩下纪非的气息时,他也不管身子是否痊愈,急切地将法力灌至两掌,一拳一拳地砸碎神界牢固的结界。
随着结界告破,脆弱的,门扇也应声告碎,还好事先有防范的藏冬适时挡下了满天飞散的木屑,这才没伤着金贵的娘娘,屋里正在叙旧的三人齐齐回首,就见脸上犹带着病
的皇甫迟
着气,站在门边瞬也不瞬地看着纪非。
“还杵在这做什么?你也是,快别在这碍事了。”藏冬赶在皇甫迟情绪失控前,一手拎起呆愣的轩辕岳,一肩扛起还没法动的燕吹笛,大步带着这两个虽是大功告成,但事后可能会被修理的徒儿先躲为上。
在他们走后,纪非扬首轻笑。
“傻鹰,我回来了。”
剧烈的感情在皇甫迟的眼底窜动,他的嘴
抖索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有着她脸庞的小女孩,就坐在晨光中对他微笑…
他又多少年没再听见她唤他傻鹰了?
又有多少年,没再见过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笑靥了?
一颗冰凉的泪珠自皇甫迟的眼角滑下,在他苍白的面容上划下一道多年来难以诉说的悲伤长痕。
他一步步走上前,不敢相信被困在鬼界中的她已经回来了,在月鬼后结下仇怨后,他原本都已做好了等上百年、千年的打算,纵使发丝白了,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他仍像个拖不动拉不走的蜗牛,静静候在钟灵宫继续过着无味的日子,等待着给了他承诺的她可以归家。
这些年来他拖着疲惫的躯壳,在回忆的路上俯身一一捡拾她的青丝、他们共有的过往、她留给他所有的残恋,以为依靠这些温暖,他就能度过没有她的余生,可他没想到,在这一
清晨,上苍给了他什么样的希望。
他走至她的面前蹲下,修长的指尖轻轻抚过记忆中的眉眼,恍然间,他忽地忆不清这七年多来那些没有她的日子他是怎么捱过来的,那些曾经有过的泪水和伤心,好似一夜的狂风骤雨,天明时只剩叶梢上
水的晶莹剔透,无声反
着朝阳的耀眼与影。
久久,他哑声道。
“有时我会想,我是不是疯了…”
“不是要你好好等着我嘛?”纪非拉下他的大掌,将凉凉的掌心贴在颊上,闭上眼感觉他的体温。
皇甫迟骤然将她拥入怀中,紧抱住她小小的身子不放,失而复得的
越令他浑身抖颤不止,他忍不住埋首在她颈间,任由她小小的掌心在他背后轻轻拍抚着。
“我懂得七情六
了·····”
“嗯。”“我明白什么是爱与恨了…”
“嗯。”“我很想你…”“我也是。”
“你绝不能再抛下我…”
“不会了,往后再也不会了…”满满的愧疚令纪非硬咽难当,她敞开了怀抱使劲抱紧她回来人间唯一的原因,一想到上一世不惜一死也想要在一起的渴盼,她不
要感谢她与他都有坚持到底。
得到她这句话后,皇甫迟的一颗心总算是踏实地落了下来,他松开她,两手小心地捧起她的脸庞,深深看进她的眼底、她的灵魂深处,触目所及的,还是像往日一样烈焰般火热的光芒,还是能轻易
动他的心,不曾因时光的走远而有改变,她还是那个他记忆中的纪非。
为此,他伏首在她的掌心中,任由泪水无声地在她的指间中滑落。
纪非轻轻伏在他的身上“
后,你不必再苦心孤诣地守看这座人间,也再不会寂寞了,你有我来爱你,我终于可以这么说了。”
“弥答应我的…”
“嗯。”当璀璨的朝阳慢步升至夭际一方时,一束束金色的
光透过残破的屋檐投
进屋里,皇甫迟静坐在地上,怀里抱看倦极又睡看的纪非,他张开嘴,无声地一遍遍轻唤着她的名,用身子感受她确实的体温,用掌心确定她稳定的心跳,一次又一次的,感谢她又再回到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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