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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币上电话,柯希凡仍不敢相信他刚才所听到的。

 谁?谁帮他还了三百三十三万?他没有买乐透,没有参加任何奖,现在不是圣诞节,即使是的话,圣诞老公公也只是神话。那天上为什么会掉下三百多万来提前帮他还钱给全球公司?一定是银行搞错了,或全球公司搞错了,要不然就是某个骇客入侵银行的计算机作,刚好帮他消帐,不过那样的机率接近零。

 是哪个金主捐钱给他?不会是他公司的大客户,二十七间公寓委托他出租,常想约他吃饭,对他大抛媚眼的施太太吧?连庭庭都不清楚他跟全球公司之间有什么问题,施太太更不可能知道他目前缺一笔钱周转。

 这件事跟叶丹枫有没有关系?如果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钱多得不把三百多万当一回事吗?她又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他?如果真是她帮他先垫付,她怎知他会不会还钱?他们没有打任何契约,他可以轻易赖掉这笔帐。

 他匆匆离开公司,快步走回家,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梯。打开门,气吁吁地找她。她不在一眼就可以看光的客厅,也不在房间。她走了吗?希凡的心猛地揪成一团。不!她不能…看见她的行李箱在墙边,他舒了一口气。

 阳台传来歌声。是她!他走进厨房,自厨房通阳台的门口,看到她哼着歌在晒衣服。她把一件薄得像只有一层布的罩夹到晒衣架上,而晒衣架上已经挂了几件洗好的衣服,包括他的内衣

 他悄悄退出厨房。她干嘛洗他的衣服?她不必那么做的。虽然说是洗衣机洗的,但她总是碰过他的内衣,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故意用力关上刚才不及关上的大门,高声喊:“叶小姐。”

 她的头探出厨房门口。“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可不可以跟你谈一下?”

 “当然可以,我马上来。”

 他坐在客厅整理思绪。不到一分钟,她从容不迫地坐上沙发。

 “全球公司的Lucy小姐刚才打电话向我confirm他们已经收到我三百三十三万的汇款,但事实上我并没有汇款给他们,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运气真好,有人帮你还钱。”她调皮地微笑。

 “我要是运气好就去买乐透了,何必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我从来都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他绷着脸,瞅着她问:“是你多管闲事吗?”

 “我多管闲事?”丹枫然变。“你有没有搞错?你要跟全球赌一口气,我却得被你拖下水,我是不折不扣的被害人,你还敢说我多管闲事!”

 “你先回答我,是你帮我还钱给全球公司吗?”

 “是。”她双手在叉,成戒备状。她又“好心厚雷亲”了?

 “我要向全球讨回公道,你却自作主张,在他们要求的期限内还钱,那等于承认是我不对。”

 “我没有说你不对。可是你意气用事的后果,是得花很多时间和律师费和全球对簿公堂。我不想被你牵连,不想官司身,先替你汇钱还给全球公司,这样全球可以及时收到钱,你也可以坚持到七月三才还我钱,两全其美、皆大快,不是很好吗?你昨天不是说你如果手边有钱,会提前把钱汇还给全球公司,帮我要回工作吗?”

 “我记得我是说我会考虑。你使得我丧失向全球讨回公道的机会。”他心有不甘地瘪瘪嘴。

 “你这个人很奇怪耶!连冷气都舍不得装,却预备花可以买几十台冷气的诉讼费,只为了争一口气。”

 他的脸色缓和了些。“其实你大可拍拍股走人,回澳洲去。”

 “我不要夹着尾巴落跑,心里一辈子藏着一个疙瘩。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回澳洲,如果我要留在台湾的金融财管圈混,这个圈子不大,大家稍一打听就知道某人的工作史。我不想留下任何坏纪录。”

 她之所以会“多管闲事”想痹篇诉讼的麻烦只是原因之一。她是个投资专家,投资的秘诀是“狠、稳、准”昨天下午她狠狠地押下她所有的财产和感情,看准柯希凡这个人,孤注一掷。这是一桩稳赚的投资吗?尚有待时间来验证。

 “你有你的打算,我托你的福可以省下打官司的时间和金钱,我应该感激你,可是我的坚持被你破功了。”他叹口气。“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你让我住在这里,我也欠你的人情。我们扯平了。”

 “我是不是该算利息给你?”他一脸无奈。

 “我是不是该算房租给你?”她一脸挑衅。

 他莞尔。“以利息抵一个小房间的房租,你亏大了。”他转为正道:“我已经在跟买主接洽,顺利的话,这间公寓在七月三前能卖掉,所以我不会装冷气。”

 丹枫愕然。“你住这里多久了?”

 “二十六年。这是我爸妈留给我们兄妹唯一的财产。”希凡环视陈旧的公寓,年代虽已久远,他自己曾稍加修缮过,保持得还可以。

 他眼中充满了对这个家的感情,让丹枫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你不必为了赶在七月三还钱给我,就急着把你从小住到大的家卖掉。我比John好说话。”

 他微笑着摇摇头。“去年我妹妹结婚前,我就想卖掉这间公寓,再买间大一点、新一点的公寓,在新家把她风光地嫁出去。可是那时候房地产景气低,我贴了好几个月的红单子都乏人问津。今年拜利率创历年新低,与土地增值税减半之赐,房地产的景气好多了,正是卖房子的好时机。你来之前,有十几个人看过这间房子,其中有两位客户有意买,我不答应他们出的价,他们正在考虑。”

 “你还骗我说,我想住在这里多久都行。”

 “我没有早一点跟你说这里要卖,因为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定案。即使我明天把这间房子卖掉,新屋主也会给我一、两个礼拜的时间搬家。那时你说不定已经回澳洲了。要不然,你也可以跟我搬去新家。”

 她又傻眼。“你既然有新家,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我的新家才刚买下,还没整理。我之前急着自全球撤出资金,本来是为了买一间法拍屋转手。没想到资金回太慢,错失机会。我和我妹夫聊起,他说他们有间银拍屋即将三拍,底价只有市价的七成。我看过房子后,很满意。隔天全球第一次汇回我的资金,我马上拜托我妹夫,让我将那间公寓以稍微高于三拍的价格买下。今天下午等我办好贷款和其它手续后,那间公寓就是我的了。”

 “你既然已有钱买新家,又何必急着卖这间旧房子?我以为以你的个性,你应该会克勤克俭地住旧房子,将新房子出租。”

 希凡微微一怔。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叶丹枫已经相当了解他。事实上他买下新房子本来的确是想要转卖图利,但自从叶丹枫住进他家后,他的想法不可思议地开始转变。庭庭跟他讲过好多次,赚钱不是人生唯一的目的。这些年来他拼命赚钱,没时间享受,到底为了什么?

 昨晚在医院里,看着庭庭夫抱宝贝儿子的幸福模样,他好生羡慕。也许该是他稍微缓下拼事业的脚步,留些时间、精神与体力,欣赏人生路上风景的时候了。他不能永远走不出被前女友依兰创伤的阴影。叶丹枫勾起了他想谈恋爱、想要组织一个美满家庭的渴望。

 昨晚他在回家的路上,想到叶丹枫说要他扛一台冷气回家,要不是当时已太晚,所有的电器行和量贩店都关门了,他可能真的会去订一台冷气。然后他想到她说那句话时的神情,并不是真的抱怨,而显然是开玩笑。他因此更觉得让她住在他老旧又没有冷气的小鲍寓里太委屈了。就在那个时候,他冲动地想将他刚买下、预备转卖的银拍屋占为己有…多年来他第一次没有把赚钱放在第一位。

 回到家,抱叶丹枫上时,他下定决心,要把他冲动的想法付诸实现。他不能再昧着良心,假装他对叶丹枫没感觉。他必须坦白向自己承认,在她像只落汤进他的车子后,他即开始受她吸引。无可名状的吸引力愈来愈强,教他找不到借口再遁逃,只好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

 可是,她对他有相同的感觉吗?她嫌他矮,而他又向她保证过他对她没兴趣。唉!话说得太早、太满,现在该如何转圜?

 “喂!”叶丹枫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动一下。“你知不知道跟别人讲话的时候发呆,很没礼貌?”

 “喔!对不起。我在想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你说得对,依我以前的作法,我会将银拍屋装潢后出售赚钱。但是,我妹妹提醒我,我已经老大不小了,事业也比较稳定了,应该准备成家。所以我决定要将那间银拍屋做为我的新家。”

 “你的意思是,做你的新房?恭喜呀!”这是丹枫这辈子讲过最口是心非的话。她赌错了吗?妈妈数落过她有莽撞行事的坏毛病,现在她又凸槌了吗?她应该先搞清楚他有没有要好的女朋友,不该妄自判断他没空谈恋爱。“你什么时候要结婚?”

 她该订机票了。没想到三年前来台时,她伤心地想逃离雪梨的一个男人;三年后回雪梨,她遗憾地想离开台北的一个男人。

 他笑得有点腼腆,也有点诡异,如漆的黑眸蕴含着试探的神采。“我还没有要结婚,只是刚开始有该结婚了的想法,准备要找合适的对象。”

 “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你是因为年纪不小了而想结婚,不是因为你爱上某个女人,想跟她共度一生?拜托!你是哪个世纪的人?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找媒婆帮你介绍对象相亲?还是干脆买个越南新娘?”

 希凡顿时面河邡赤,觉得她看扁他的人格。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把婚姻当买卖的人?也许我没有表达清楚,我应该说我最近认识一个女人…”他炯炯地望着她,但愿她懂得他不好意思说出的意思。“她让我产生想成家的念头。在她出现之前,我还没有成家的打算,一心只想拼事业。”

 好像有点搞头了,丹枫却仍不敢太乐观。或许他说的另有其人,恰巧也是他最近认识的。毕竟他强调过,他喜爱小鸟依人型的女人,他的口味不可能一夕之间转变。但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她相信应该不难将他手到擒来。

 “你在谈恋爱呀?进展如何?”丹枫脸上微笑,装得云淡风清,其实紧张得手心流汗。不想让他看出她很在乎他的回答,这对她的演技是一大考验。

 “我…”他腼腆地嗫嚅,盯着她瞧的乌黑双瞳中,疑似晃着会令她心跳加快的柔情。“还谈不上是在谈恋爱。我喜爱她,但还不知道她喜不喜爱我。”

 丹枫不准自己脸红。人家又没明讲什么,如果是她自作多情,那多丢脸。“你看起来不像个胆小表。”

 “男人其实是很脆弱的,我们会担心配不上人家,被人家拒绝。”

 他的目光要是继续纠着她不放,那她就要真的脸红了。在还没确定他的心思之前,她可不要惑他的痕迹。不如转移到较安全的话题,反正只要她还留在台湾,就有机会掳获他的心,不急。

 “都什么时代了,哪还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我现在是你的债权人,我信得过你,不要求你写借据,但你至少该提出偿债计划。你买银拍屋可以贷款,有必要卖这间房子来还我钱吗?”

 “有。我收到全球的第二次汇款时,大胆地把那笔钱拿去周转,本来相当有把握七月三前稳可把钱还给全球,哪知今天早上发现出了点问题。我正在伤脑筋时接到全球的电话,然后我就赶紧回来问你。这间房子虽旧,地段还不错,我本来就要卖的,也有客户在议价了。卖的钱一半分给我妹妹,一半还你。不过,你如果不急着要我还钱的话,拖上几天,房子或许能卖到更好的价钱。”

 “好,让你欠久一点,利息抵房租。不过,你多卖的那一部份,我要分红。”

 “没问题,你学得很快。如果你进这一行,一定会是一的房地产经纪人。”他微笑着站起来。“我该回公司了,债权人。你还有给自己留下吃饭钱吧?”

 “还有一点,不多,不够买机票。”

 希凡安心地笑。那最好,她才不会突然消失。“为了答谢你,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地点让你挑。”

 “你说的哟!不怕我敲竹杠?我可不吃鲁饭,油腻腻的。”

 “算算我省下的利息,即使你要求我请你吃鲍鱼排翅也不为过。”

 “要有环保概念,拒吃鱼翅。不过,我要吃的不见得比鲍鱼排翅便宜。债务人,请准备好信用卡,我要去『亚都丽致饭店』,吃全台北最好的法国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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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凡原本跟丹枫约定六点半会回家接她去亚都丽致饭店。六点十几分钟,他打电话告诉她,他还在外面与客户商谈,必须晚半个钟头回家接她。她不多废话,跟他重约时间,说她会自己搭车前往餐厅,随即挂断。

 按掉通话键,希凡对着他的手机发了几秒钟的呆。现在的新女都像叶丹枫这样行动独立、讲话利落吗?

 稍后在开车前往亚都的路上,他想起以前依兰每次都要他接送。许多个冬夜,顶着刺骨的寒雨,送依兰回家后,他再骑四十分钟的摩托车回他家,双手僵冷得几乎麻痹。他不曾向依兰抱怨,因为他爱她,不管为她做什么,他都快做、甘愿受。然而,那样的呵护、那样的关怀、那样倾尽所有的付出,却仍然敌不过金钱的魅力。

 笔事很老套,在他退伍前两个月依兰兵变。那青天霹雳的打击,使希凡变得郁郁寡。他是高依兰一届的政大学长,两个人热恋了三年,一有空就黏在一起,对彼此的一切熟悉到宛如夫。生生世世相爱相守的誓言,在山之巅、在水之湄讲过;在晨曦中、在皓月下讲过;在依偎时、在绵后讲过。那些绝对是真情诚意的絮语,竟如雨丝、如雪花,飘落了,就不见了,再怎么也无法完整地捞起。

 退伍回到台湾,希凡好像还是以前那个希凡,不把失恋当一回事。即使庭庭一再问,他也潇洒地说:“我怎么会恨她?当然是祝福她喽!女朋友再找就有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缺了永远无法补好的一角。

 再勤于工作,忙到把所有的时间填满,偶尔仍然不免会情绪低落。耐不住时,他会不由自主地到以前与依兰同游过的地方徘徊,让回忆折磨自己。那样自过不知多少次后,他才终于能渐渐释怀。

 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有甘、有苦,有悲、有离合。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哪个人的故事里没有几番曲折?至少他曾经深深地爱过,这辈子没有白活。

 就在他几乎淡忘依兰之际,脸上犹留着指痕的依兰深夜按他的门铃,投入他怀抱,哭诉她丈夫有外遇还恼羞成怒地打她。希凡不敢大意,怕一旦处理不好,会有损依兰的名誉。他请庭庭将依兰送回家。庭庭回来告诉他,一岁多的小女儿一叫妈,依兰就哭成泪人儿,她老公大有悔意直哄她,看来两个人会和好如初。不料类似事件在往后数年中不时重演,造成希凡不少的困扰。

 他花了点时间找停车位,差点迟到。

 进了亚都的lobby,没看到叶丹枫,心想她不知道会让他等多久。以前他接送依兰,等上一、二十分钟是常有的事。那时即使有再多的不快与不耐,一见到她的娇容,一股甜蜜涌上心头,微笑自然浮现。现在想起来,自己都满感动的,当时年轻应该气躁,却有那样的耐心,爱情真是奇妙。

 沙发上坐着个穿黑色细肩带及膝洋装的女人,背对着他在跟一个站着的老外讲话。那女人修长美丽的小腿颇像叶丹枫。他走过去,听到他们以他不熟悉的语言在交谈,可能是法文。

 女人转过头来,马上对他漾出笑容。她果然是叶丹枫,化过妆的脸妩媚亮丽,耳垂上细小晶莹的耳环与她水灵的明眸相映,美得使希凡差点认不出她来。

 她站起来,勾住他手臂,不知对老外说句什么。老外出失望的表情,但绅士地对他们颔首致意,随即离去。

 叶丹枫放开希凡的手臂。“对不起喔!他纠不清,我只好说你是我男朋友。”

 希凡顺势把她的手勾回他手臂上。“没关系,我很乐意当你的护花使者。我好像应该穿西装。”

 “不必,你这样就很好了。”她微笑着把他从头看到脚。

 希凡每天上班几乎都穿白衬衫打领带,但是站在穿小礼服的叶丹枫旁边,还是觉得自己不够称头。她皮肤白,很适合穿黑色,看起来美丽又神秘,令他自惭形秽。“啊!我的鞋子有点脏。”

 她轻笑。“你放心,他们不会因为你的鞋子有点脏就拒绝你的信用卡。”她挽着他走向巴黎厅。“他们的料理很高档,价格也很高档,等下你看了menu可别心脏病发作。”

 “我的心脏不至于那么脆弱。”这会儿他的心跳速度比平常快,不是因为荷包即将失血,而是因为她前黑纱下的沟若隐若现,引人遐思。

 “如果这一餐可以吃上两百顿鲁饭呢?”

 希凡暗地咽口水。果真得破费几张大钞的话,也得好汉打落牙齿和血,不过,她如果真是个败金女,这种老婆他讨得起吗?他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基本上我是个不注重吃的人,反正不管吃什么,拉出来的都差不多。不过,偶尔花点钱来增长见识也无妨。”他说。

 “再的美食,再有情调的餐厅,被你这么一说都失了。还是要去巴赛丽厅?那里便宜一点,一客大约五百块。”

 都已经走到巴黎厅了。希凡咬牙挽着叶丹枫走进去。“既来之,则安之。”

 侍者领他们到一张小圆桌。

 红色的座椅,象牙白的桌巾,桌上摆着一小钵白色鲜花,入耳的是优扬的现场爸琴演奏,希凡一坐下便觉得连自己也高雅起来。但是看到menu上的价格,丽致套餐一客要三千块,他眼睛不瞪大了些。靠!真不是普通的贵。

 丹枫把他的表情变化全纳入眼底。想观察一个人的性格、风度,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看得出他舍不得花大钱吃大餐,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表现得还不错。如果他真是个小器鬼,可能很快就会找借口溜走,那么她的个性与他差异太大,将来想必会经常为了意见分歧而吵架,她不如现在就准备收拾行李回澳洲。

 柯希凡点主厨推荐餐,她点海鲜套餐。

 “你可以点丽致套餐,不必为我省钱。”他说。

 丹枫在心里为他加分,不管他心里有多痛,至少他话说得够漂亮。“我喜爱吃海鲜。我想为你省钱的话,就不会指定要来这里。一客两千二,你会不会心疼?”

 希凡想了想才回答:“说不会是骗人的。不过,把它想成是要付你的利息,自己同时捞到一顿大餐,就觉得赚到了。”

 “你还满乐观的嘛!”她嫣然笑道。

 “尽量啦!不然自己做老板后,压力好大,每天开门营业,就得支付一些固定费用,也不晓得客户何时会上门,上门后能不能做成生意还是个问号。一开始我的公司只有我跟我妹妹两个人,半年后实在忙不过来,才陆续添加人手。”

 “你怎么会选择这一行?”

 “考大学时考上政大地政系就念了。也曾想转系,可是我必须打工赚我和我妹妹的学费、生活费,没时间准备转系‮试考‬,就糊里胡涂地念下去。毕业后,学以致用,走入房地产这一行,做得还不错。景气好又跑得勤的话,收入比坐办公室的高很多。如果我当初转系,现在可能只是一个拿死薪水的小职员。”

 “你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今年拜利率超低之赐,房地产景气有假的回现象,我们的业绩成长了好几倍。今年初我又录用两个菜鸟,带他们带了一个月,现在他们已经做得满好了。我可以稍微轻松一点…”

 这一顿饭不仅好吃,两个人也聊得非常愉快,很快地拉近彼此的距离。

 希凡谈他刚入行时,第一个月业绩挂零,第二年他的年薪冲破百万,秘诀无它,唯勤而已。那两年为了寻找商机,他走遍东区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丹枫谈他们刚到澳洲时,如何适应当地的生活。教堂是社区的华人联谊中心,每个礼拜天中午几乎全社区的华人都在教堂里聚餐,吃大锅菜。为了朋友他们一家开始上教堂,但事实上只有她妈妈是家里唯一虔诚的基督徒。

 希凡又一次深刻地感觉到,当他跟她没有利益冲突、没有言词锋的时候,她其实是个可爱的谈天良伴。今晚的叶丹枫美极了,精心打扮使她多了几分女的妩媚。她的眸光如此晶莹、她的笑容如此灿烂,教他焉能不被醉?

 丹枫几乎无法约束自己不对他投以爱慕的眼神。她没有看错,他是个孝顺、厚道又善良的好人。当他谈及父亲酗酒后的无理性行为时,毫无怨怼,只有不舍,因为他了解爸爸内心的苦闷。

 “我爸爸是个画家,他还没出车祸前,我们有个甜蜜的家庭。我记得我十岁生日吹蛋糕的蜡烛时,闭着眼睛许愿说我想要有自己的房间,不要再和妹妹睡上下铺。爸爸答应我他会想办法,努力赚钱买一间大房子。那时我还小,哪知道买房子不是随便许愿就可以成真的事。没想到后来我能够拥有自己的房间,是因为爸爸过世,妈妈和妹妹一起睡。”希凡不胜欷歔。

 “噢!”丹枫以眼神安慰他。“那只是凑巧,你不该一直放在心上责怪自己。”

 “我知道,但心里总觉得对不起爸爸。我爸爸车祸后手指无法灵活地弯曲,无法拿画笔,他变得暴躁,心情晴不定,慢慢养成酗酒的习惯。那时候我爸爸偶尔酒后发飙,骂一通、摔东西;我妈胆小,常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庭庭也躲在我背后发抖。我总是努力保护她们,等到爸爸发了一阵子,出疲态时再安抚他去睡觉。”

 “那时候的你也还小吧?”丹枫说。她相信柯希凡就是因为从小昂起保护妈妈和妹妹的责任,所以他偏爱柔弱的女人。

 “那时我小六了。我国二时爸爸肝癌病逝,我们一方面舍不得他走,一方面也替他高兴,他解了,不会再活得那么不快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丹枫也说起她的家庭,和他们移民澳洲的原因。“我爸妈都是证券公司的营业员,台湾股市登上万点那段期间,他们像暴发户,突然赚了很多钱。可是我两个弟弟却出了难以收拾的tble。他们是双胞胎,国中时为了一个小女生和学校的另一派人马干架,结果十几个人全挂彩,伤较重的六个人来不及逃被抓进警局。”

 丹枫叹口气。

 “当时一团。校方、警方、家长们吵得不可开。我大弟被打断一肋骨,他住院时对方还到医院去挑衅。我爸爸因此决定全家在最短的时间内移民,使我弟弟远离那些暴力、恩怨,换个环境…”

 两人聊得正起劲时,突然…

 “希凡,你怎么可能来这里吃饭?”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道。她的声音不大,但她极为惊讶的语气,令附近几桌的客人侧目。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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