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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白皙如葱的十指在键盘上疾速敲打,织成无趣的单调声响。金禧努力地撑开沉重眼皮,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嘴里还念念有辞。

 在打出最后一个句号后,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延误了一个月的稿子,终于在自己夙夜匪懈、不眠不休的努力下终告完成。

 除了上厕所、泡面、煮咖啡及小睡片刻外,其余时间金禧全坐在计算机前,把她的青春奉献给文字。

 虽然杂志专栏所需的篇幅不若小说动辄十几万字,可是连赶三、四篇也是件非常累人的差事。

 写文章不单单只是打打字那么轻松了事,而是必须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完整准确的表达出想法,那才是最令人伤脑筋之处。

 若非真的对写作抱持着浓厚的兴趣与使命感,一般人很难忍受长期的寂寞,尤其遇到瓶颈而脑袋空空、挤不出只字词组时,除了自立自强,想办法突破外,没人能帮得上忙。

 写作,是长远且孤独的行业。

 这是她从事创作四年来最深切的感慨。当然,也有值得高兴足的地方…当作品获得读者的肯定与喜爱,同时市场反应也不错时,一切的辛苦与煎熬也都有了回报,这是身为创作者最大的安慰。

 “终于…”金禧出虚弱的微笑,把文章mail到杂志社的信箱后,她才真正结东几天以来的折腾。

 “累死了…”她伸了个大懒,舒展僵硬的筋骨,背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拧起秀眉,无奈的慨叹:“唉,年纪大了,老了…”

 “才”二十七岁,她却觉得自己像个五十岁的欧巴桑,动不动就全身酸痛、不直杆。

 完稿的愉悦冲淡身体不适感,金禧关掉计算机,打算好好犒赏自己一番。

 金禧计划先叫份式料理外卖填的胃,弥补近来只吃泡面充饥的可怜生活,再好好泡个油澡,然后睡个好觉。

 离开坐了十几个钟头的椅子,金禧踏出窝了好些天的房间,先踱到厨房打开冰箱倒了杯冰红茶,再端到客厅打开电视,退到沙发前一股坐下。

 “啊…”下一秒,她马上弹起身,发出惊呼。慌忙的往后一看,金禧的心跳差点停止。“你…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就像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她急急忙忙别开眼,爆红的脸宛若透的西红柿。

 “我洗完澡后就在这里了。”靳仁撑起上半身,语气和姿势同样佣懒人。

 “为什么不回房间、不穿上衣服?”她语带责备,缺乏睡眠的脑袋中仍停留着他光陈瘦的膛画面…

 “这样比较凉快。”他倒是一脸无辜,答得理所当然。

 听到他的解释,金禧一时找不到话可以反驳。

 超过三十度高温的天候,他的房间又没有安装冷气,也难怪他待不住;再说上半身对男人而言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是自己太大惊小敝了…

 金禧全然不习惯向来只有自己的空间,突然多出了一个男人…一个帅过头、她无力抵抗的年轻男人。

 她搞不清楚他的存在,究竟是为冷清的屋子增添人气、还是给她添加困扰?只要他在家,她就会像个心脏病患者,心跳失去准则,随时都有可能休克。

 “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靳仁突然转移话题,感的眼着笑意。“这样表示不生我的气了?”

 前几天早上,他为了赴母亲的午餐约会不声不响就离开。隔天她见到他就摆出一副晚娘面孔,对他不理不睬、也不响应他的话,完全当透明人看待。

 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出她正在气头上,依她对自己如此冷淡的态度判断,应该就是针对他没错。

 真没想到,她居然表现得如此认真。尤其那赌气的方式和表情,好像他是她约会到一半突然落跑的情人,惹得她如此不开心。

 在他的认知里,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但他也不忘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提醒自己。毕竟,他现在扮演的是寄人篱下的落魄穷小子角色,千万不能了馅。

 “我干嘛要生你的气?”金禧不以为然的反问,不诚实的说着违心之论。

 她明明就一直耿耿于怀…但她更气自己彷若着魔般,将他的一举一动、一行全都放在心上。

 她不喜爱这种患得患失、不由自主的无助感,偏偏又无法控制对他与俱增的好感。

 那爱慕的感觉,从第一眼见到他起便如影随形地着她,勒住她的心头,教她难以息。

 金禧不明白,她到底恋上他哪一点?抢眼的外表?如宝石般的熠熠黑眸?耀眼的笑容?还是他散发的自信风采及举手投足间的不凡气势?

 她很困惑…不管怎么看,这男人都不像是该以男公关为业、必须为钱奔波苦恼的青年,反倒比较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但转念一想,有人天生就具有明星架势,那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和家世背景无关。

 如果他愿意,以他优异的外在条件,绝对能在演艺圈红透半边天,闯出一席之吔。

 据她所知,倘若能受到瞩目,财源自然滚滚而来,月入数百万都不是问题。

 但除了拥有吸引众人目光的条件之外,机运也是相当重要的。

 “是吗?”靳仁哂笑道。“那是我误会啰?”

 金禧觉得他话中有话、意有所指,还是她太感了?“当然,你想太多了。”她死鸭子嘴硬的摆出高姿态。

 天晓得,想太多的人是她自己…

 他倏地起身,绕到她面前,将她酡红的脸蛋纳入眼底,忍不住戏谵说道:“脸这么红,很热吗?”

 他靠得很近,金禧仿佛可以感觉到他肌肤的温度。沐浴饼后的清香猛地钻进她鼻腔,夺去她的呼吸,令她产生片刻晕眩。

 威力太…太强大了!她老人家不起这样的刺

 靳仁伸手夺过她手中盛满红茶的玻璃杯,毫不客气地畅饮起来。冰凉顺口的微甜体滑过喉咙,稍稍消解了难耐的暑气。

 “很好喝,哪个牌子的红茶?”他信口问道。嗜吃甜食的他,其实觉得味道淡了点。

 “金禧牌。”她绷着睑回答,不着痕迹地往后移了一大步,却为他的赞美而暗自窃喜。

 真的很好喝吗?从来就没人告诉过她。

 “想不到你还贤慧的。”他讪笑。

 偷偷打量他俊美的五官,金禧分辨不出他的话有几分真心。还是,说甜言语哄女人开心,是他的职业病,并没有特别意义?

 一思及此,她攀升的情绪陡地回原点。

 吼呦!她干什么满脑子都想着他!不断分析他的话、揣测他的行为,把自己弄得神经兮兮的。

 见她垮下脸,靳仁不难发觉她心情的转变,遂俯下头凑近她,凝视她的双眸试探道:“生气了?不过就是一杯红茶,我再倒给你。”

 再三公分,他直的鼻就要碰到她的。

 “不必了!”金禧飞快抢走见底的杯子,急惊风似的逃离现场,动作之快,应该可以打破她个人跑百米的记录。

 她明明是受不了他的魅力才落荒而逃的,靳仁却认定她怒气未消,连跟他讲一句话都嫌多余。

 他看似精明,某些方面却很钝感…或者,他根本打从心底不在乎,也就毋需费心思考、解读。

 重要的是,他现在肚子很饿,饿到没力气想太多…

 气呼呼的躲回房间,金禧缩在被窝里,抱头斥责自己败战而逃的脚行径。

 每回与他接触过后,她的心就像被两极化的感受紧紧拉扯着,亢奋与足后换来更大的消沉和空虚。

 她像只生无措的羔羊,仅能东手无策的任凭宰割,毫无反击能力。

 她知道自己很糟糕,嘴里嚷着遇不到心动的对象,可一旦出现了,她反而瞻怯懦弱得不敢面对、不敢姻一承。

 对她而言,开启一段恋情要比结束还困难。她在专栏里以专家口吻鼓励女主动出击、追求真爱,然而自己却做不到。

 算了,自责也无济于事,总之往后尽量小心痹篇与他碰头,来个眼不见为净,如果不小心撞见,能闪则闪。

 “唉…”金禧沮丧的喟叹。这里是她的家耶!为什么她得畏首畏尾的,反倒是他大摇大摆、来去自如?!

 “啊…金禧你这个大笨蛋!”她将脸埋进枕头嘶喊,纡解快爆炸的怨念。

 啾…啾…啾…

 棉被下的娇小身躯动了下,接着猛地翻下,连拖鞋都来不及穿,金禧便朝大门方向狂奔。在经过客厅时,果然看见靳仁还着上身,悠哉的躺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砚。

 啾…啾…啾…

 门铃又响了,听在她耳里恍若催命魔音。

 “你…快点回房间。”金禧催赶着。

 “为什么?”靳仁不为所动,俊美的脸孔写着不解。

 还问为什么?!“我有朋友来,你在这里很不方便。”她的视线四处游移,尽量避免触及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

 “我不会打搅你们。”他扬浅笑,答案很白目。“而且房间很热。”又很欠扁的补充一句。

 金禧紊乱的思绪快要打结。“明天我会请人替你安装冷气。”爽快的允诺在情急之下口而出。

 靳仁克制住大笑的冲动,他弹了弹手指。“成。”轻快的语调和她暴躁的声音完全呈强烈对比。

 她这个大白痴!这下真是损失惨重了。金禧很想捣着脸哀号。“待会儿你绝对不可以踏出房门一步!”她不放心的再一次警告。

 “如果内急怎么办?”他一脸无辜的提出疑问。

 “憋住!”金禧眼神飘,极力不去看他。“快点进去。”这男人…或说男孩,总是轻而易举就害她死掉千万个脑细胞。

 “你还真狠。”他蹙起有型的浓眉,不赞同的觑住她。

 啾…啾…啾…

 “金禧!你睡死啦!快点给本小姐开门,不然我可要找锁匠来撬开门了。”

 气势万钧的高八度威胁透过门板阵阵传来,威力丝毫不减。

 金禧无力地垮下肩头,干脆耗在原地,懒得再应付。

 靳仁瞥了她疲倦黯淡的脸蛋一眼,决定不再逗她,不发一语便转身回房。

 “呼…”他的配合让金禧吁了一口长气,但她还是提心吊胆。

 吵死人不偿命的电铃声持续响着,贯穿她的耳膜,如同怪兽的尖锐嘶吼。一定会被田美念到惨死。金禧做好必死的心理准备,前去开门。

 田美就像一头被放出笼的母狮,埋怨的话劈哩啪啦兜头浇下。金禧闭起眼,完全没有嘴的余地。

 “你在搞什么?那么久才来开门。”田美噘嘴睨着她,脾气已经缓和。

 “我…我刚刚在洗澡咩!”金禧胡乱搪

 “是吗?”田美打量她一头发和泛油的鼻头,狐疑地道。

 好友犀利的目光让她开始心虚,忙不迭转移话题。“你怎么突然跑来?”

 “刚刚,我好像听到你在跟谁说话?”田美不答反问,眼睛还在四处瞄。

 她猛然一惊,音调不由得提高了几度。“没有啊!你听错了吧?是电视的声音啦!”语翠,她还刻意让开,让好友看见屏幕上的画面。

 “他们讲的明明是语。”田美撇道。

 一句话又狠狠刺向她的心脏,金禧已经快要阵亡。“不是咧!你听错了。”她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那不是重点。”田美放弃争辩,直接导入主题。“快点,快去换衣服。”她一边推着金禧一边走回房间。

 “这次又要去哪?”金禧心中又浮起不好的预感。

 要不是被田美硬拖去LionHeart光顾,她也不会处于现在骑虎难下的困境。还跟自己倾慕的对象“同居”这真是莫大的挑战与折磨。

 “去晶皇饭店。”田美伸手抹了她的脸一把,指腹上滑溜溜的触感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宛若严格的妈妈继续叨念道:“你真的洗过澡了?”

 “嗯啊…”金禧支支吾吾的,不敢正面回答。

 “给你十分钟时间洗脸换衣服。”田美帮忙拣选能登大雅之堂的外出服。最后在衣柜黑暗的角落,她发现一袭湖水绿的细肩带洋装,当季流行的色彩以及柔美的材质和剪裁,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这丫头何时偷买的高档货?”田美爱不释手地‮摩抚‬着这高级布料,俏丽的睑上出赞赏神情。趁着等待的空档,她陆陆续续从衣橱里搜出好几件女人味十足的衣物,这教她瞠目结舌。

 这女人老是穿T恤、牛仔,却把漂亮的衣服摆在柜子里当摆饰,实在有够猪头!

 突然,田美忆起多年前,恋爱中的好友模样。

 那时的金禧,打扮起来娇美得体,宛若一朵绽放的花。曾几何时,她已悄悄退回自己的硬壳里,连带放弃美丽的权利?

 几段在外人看来根本不算恋爱的爱情告吹,就让她完全怯步了?

 从好友文章的字里行间不难察觉,她还是向往美好爱情的,只是将自己的心困住了,迟迟不愿敞开心,让人进驻。

 她把过剩的感情投在文字、小说中,藉由角色传达她的感、她的渴盼。

 就是因为太了解她,所以只要有机会,田美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强迫带她出门,免得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就这样在屋中凋谢枯萎。

 不到十分钟时间,金禧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裹着浴巾出来,赫然打断田美远扬的思绪。

 “喏!穿这件。”她把洋装递给好友。

 “你说要去饭店,干嘛?”金禧不敢有异议的接过柔软布料,背对着好友,偷偷摸摸拿了份干净的内衣,再度关进浴室换装。

 这一次,她只花了三分钟就大功告成。

 田美二话不说就动手梳理她的发,幸好之前曾砸大钱请名设计师弄了个适合她又好整理的发型,只要用造型胶抓一抓,头发马上变得Fashion有型。

 被命令擦保养品的金禧一边朝脸上拍打化妆水,一边忙着向好友追问。“你还没说去饭店的目的。”

 “参加同学会。”田美望着镜子,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

 怔楞了下,金禧迟疑地道:“什么同学会?”为什么她都没收到通知?

 “专科同学会啊!”田美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都市原始人,一次都没出席过,人家早就懒得联络你了。”

 “喔!”金禧为之语窒。

 记忆中,她似乎只有五专毕业后第一年参加过,之后…忘了是哪些理由而缺席。两、三次不出现,就逐渐被人遗忘。

 “为什么忽然要我去?”金禧发出质疑,以前都没人勉强过她的啊?

 “反正你也稿了,就当是出去透透气。”田美话语中明显的避重就轻。

 “是这样吗?”好不容易逮到她不寻常的反应,金禧瞇起眼质问。

 “废话!”田美敛起犹疑的神色,倨傲地仰起下巴低斥。“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我还以为你想见见初恋情人…”金禧喃喃自语。“想看他这回带来的女伴有没有比你好。”

 她的音量不大,却刚好让正在帮她上妆的田美听得一清二楚。

 “你!”田美张大杏眸,恶狠狠的瞪住她。“他带的女伴好不好关我事?”她没好气的说着话。

 察觉田美上妆力道不由自主的加重,那气愤模样证明自己确实踩到地雷。金禧抿,不敢笑得太明目张瞻,否则难保待会儿不会被化成大花脸。

 两人很有默契的沉默一阵,直到上妆完毕,隔壁房却传出类似乐器发出的铮铮声响,引起田美的关切。

 “什么声音?”

 闻声金禧全身僵硬、血凝固、心跳差点停止跃动。“有、有吗?我什么都没听见啊!”这分明是在睁眼说瞎话。

 “那么大声你还没听见?隔壁房有人?”田美声调凌厉的追问,还准备动身前往一探虚实。

 “没!没有啦!”金禧慌张的拉住她。“同学会几点钟开始?再不出门会不会来不及?”

 “很可疑喔…”田美拉长尾音,觉得金禧突然变积极的态度有异。

 两个女人于是展开一场你拉我扯的拉锯战,幼稚的行为简直和小学生没两样。

 “快出门啦,我肚子好饿。”金禧死命的拖住她,直接化被动为主动,反过来不断催促。

 “给我从实招来,谁在隔壁?”田美依然不放弃的追问。

 “没有啦!”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金禧使出全身力气勾住斑她一颗头的田美,死都不让她得逞。“再不走,我就要反悔啰!”最后的威胁,希望能够奏效。

 “这次先饶过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事瞒我,你就完蛋了!”田美配合她的步伐,嘴里却不忘恫吓。

 “嗯。”金禧含糊的应了声,将一些出门必带的随身物品丢进手提包,挽着田美迅速栘向大门,连高跟凉鞋都还没穿好,就急忙的把大门关上。

 呼!好险,逃过一劫。

 虽然有一墙之隔,不过,如果不是隔音设备太差,就是女生音频实在太高。隔壁两个女人的对话,靳仁可是听得一字不漏,嘴角从头到尾都是上扬的。

 他一直很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可是伸懒时不慎碰倒一把昂贵的吉他,扶正时拨到了弦,他只得张开手掌盖住音箱,不让余音扩散出去。

 他非但不感到紧张,反而好奇他的存在是否会被别人发现。

 结果当然是没有,她们出门了,热闹喳呼的空间顿时归为宁静,仅剩下他发出的无聊叹息。

 看了时钟一眼,距离他到俱乐部上班的时间尚有两个小时空档,他可不想沦为一个顾家的男人。

 套上白色棉T、浅色牛仔际系上条缀有蓝色土耳其石的白色皮带。靳仁拎起白色西装外套,简单衣着更加突显他不凡的英姿。

 临走前,他再从众多帽子堆中,挑出一顶白色绅士帽戴上,刻意营造一股时尚的雅痞风格。

 “晶皇饭店是吧…”一句低喃,靳仁出愉快的微笑,驾着他的爱车出门。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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