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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柴火劈哩啪啦的烧着,架在火堆上头的野兔不断地渗出汁,传来教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蹲在一旁,大眼一眨也不眨,西门念弦努力地咽了咽口水,却依然止不住不断溢出的口水。苏,赶忙倒一口,偷偷拉起布巾拭嘴,就怕被一旁翻烤兔的慕容凉瞧见。

 她知道自己的模样很失态,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饿啊,她真的好饿啊!外头天色早已大黑,她可是自晌午便未进食了耶,她现下饿得发慌,天经地义得很。

 “呃,那个…”瞧他侧对着火堆,不断地添着有些的柴薪,偶尔翻转着烤架,她终于忍不住地开口“我说二爷啊,我看这…苏苏,应该差不多好了吧,咳咳…”若是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的话,那真是太悲哀了。

 傍她吃吧,再不给她吃,她很怕自己会错把他当成食物给啃了…

 “还没。”他瞧也不瞧她一眼。

 “可是那只腿快要焦了…”她好可怜地扁起嘴,潋滥的水眸直瞪着锁定已久的兔腿。

 慕容凉侧眼睇她,有些不耐地动手扯下兔腿递给她。

 “多谢二爷、多谢二爷…啊啊,怎么这么烫?”甫烤好的兔才刚沾上她的手,随即烫得她鬼叫不休,手上的兔甩啊甩的,眼看着就快要掉到地上“我的!”

 她哀嚎着,眼看心爱的兔就要落地,岂料,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厚实的大手将她的兔接个正着。

 她顺着视线往上瞧,尴尬地呵呵笑着。“二爷好厉害,一点也不怕烫。”

 慕容凉无奈一叹。“吃吧。”

 “怎么吃?”

 “你说呢?”他皮笑不笑地反问。

 她敛眼瞅着他拿在手上的腿。这怎么吃啊?她要是凑上前去咬,岂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可是…口水咽了又咽,不管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举动算什么?

 她只是饿了,只是腿太烫拿不住手,所以托他罢了。

 对,就是这样。

 心思打定,她凑上前去,怕烫地小咬一口,岂料这兔竟入口即化、香滑润,起她饥饿难耐的空虚感,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扑上前去便是大口一咬--

 好吃啊,真是好吃得教她想哭啊!呜呜,她真的饿了好久好久呢,不知道是这兔他烧烤得好,还是她饿得发狂,反正,就是好吃啦,只是…嚼着嚼着,不知道怎么搞的,整只腿都快要啃光了,怎么好像带了点腥味?

 钦?这兔怎么带血?

 “你啃够了没?”

 上头传来他略嫌冰凉的语音,她怔愣地抬眼睇他,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将腿骨往旁一丢,指头上头汩汩淌着血…

 “啊!”她蓦然发觉带腥的是他的指…啊,她真是饿疯了,居然连他的指头都啃!“二爷,对不住、对不住,你的手没事吧?”

 她忙凑近,抓着他的大手,左右仔细瞧着,忽地将他的指含入口中轻着。

 慕容凉吃惊地瞪大眼,一股酥麻沿着指尖渗透四肢百骸,恍若万蚁直朝他的心间狂咬恣囓,像着火似的,他不由分说地甩开她,着气息瞪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睇着他。“这是你教我的耶!你说要把这一口血掉,血比较止得住的。”

 没事把眼睛瞪得那么大做什么?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慕容凉无力地闭了闭眼,暗咒了几声,恼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玩火把自己也给烧了。

 那时是逗她,他才随口那么说的,岂料…笨丫头,居然他的指,她到底懂不懂自己在做什么?她这样…是不把他成豺狼畜牲,她不甘心是吧?他花了两刻钟让自己冷静下来,现下…哼,功亏一篑!让他方才的努力变得很多余。

 真以为他是圣人君子不成?呿,若是他真在这当头对她下手,他可是会瞧不起自己的!

 “二爷,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很疼?”瞧他不发一语,她更加内疚了。“对不起,我真是饿疯了,我…”

 “哼,我还以为你饿得连我的指头都不放过呢。”暗了几口气,他状似毫不在意地搭腔,随即再将精神放在快要烤透的兔上头。“来,我帮你搁在一旁,吹凉了再吃,没人同你抢,你犯不着啃得这么急,像是饿死鬼似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我…”她张口言,又无奈地打住。

 算了,反正本来就是她理亏,她再多说,又有什么用呢?

 拿起他搁在一旁放凉的兔慢慢啃着,大眼忍不住往他身上溜去。瞧他一头披下的长发依然滴着水,就连身上的衣袍都透了,难道真不要紧?

 唉,以往她对他,可真是太小心眼了。

 头一回,如此硬生生地瞧错一个人,倘若他真是以利为重的商狐狸,他大可以不管她,甚至根本不需要为了一个机关盒给了她巨额银票,虽说她没拿到手,可他的举动始终光明磊落,而她,倒显得有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许…她该要跟他道歉才对。

 “欸,那个…二爷啊…”唉唉,长这么大,还没同人道歉过,现下要她开口,还真难啊,像是喉头里头卡了颗蛋似的,要吐不吐,要,真够难受的。

 “吃了就睡吧。”他冷淡道。

 “可是,我有话想…”别这么冷淡嘛,他愈是冷淡,她愈是开不了口。

 “睡吧。”他头也不回地道。

 “哦…”横竖他也不想听,既是如此,那就…算了。

 往他特地为她打点好的干草堆一躺,看着他的背影,蓦然发觉他刚巧挡在那扇破门前,替她挡住了风。啊啊,好贴心的人哪。

 她曾经对他如此的无礼,而他竟全然没放在心上。唉,她要好生检讨了,真不该那样对他的。

 决定了,明儿个开始,她会对他好些,若是他要在府里待着,那就待下吧,她不会赶他的,绝对不会…

 想着想着,餐一顿之后,意识跟着蒙眬了起来。

 良久,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缓缓回头,确定她已经入睡,他才动手褪去一身透的衣袍,只着宽口出一身结实体魄:面对着她,却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头,添递着柴薪,目光下自觉地便往她的睡颜探去。

 这丫头…简直是天真无得令人发指。

 也不想想自个儿全身上下只以布巾包裹,若是他念一生,她是怎么也逃不出他的魔掌的。不过,他若真对她一逞兽,他也真是太荒唐了。

 如此一个黄丫头,竟会令他心猿意马…他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心里头是这么想着,但不自觉的,目光却是动也不动地停驻在她脸上,心思彷佛又教她那张粉透着红润的娇颜给搅了。

 他微恼地甩了甩头,硬自个儿调开眼,瞪着角落的干草。

 呿,都什么当头了,哪有心思搁在这丫头身上?

 爹代的事未查清,要给她的银票又遭抢。哼,好样的,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来,他非想点法子查出抢银票之人。对了,还有那只机关盒…烦的事可真不少,他没多余的心思放在这丫头身上,只是…比起她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的睡颜可真是可爱多了…

 呿,他又想到哪里去了?

 暗咒一声,他干脆反身侧躺下,宁可瞪着破门板也不愿再多瞧她一眼,省得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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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

 “嗄?你说什么?”西门念弦声音陡尖喊道,不只震响整座西门府,就连外头的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听错了吧,是她听错了吧?他怎会狠心地要她赔偿那一千两哩?

 昨儿个下了一晚的大雨,他特地帮她外出打野食,她还不小心咬伤了他,而他不记小人过,甚至替她挡住门不断灌进的冷风,陪了她一晚…她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大好人了,暗自打定主意要好好待他,如今,天大亮先到县衙报了官再回到府里,他居然和她要那一千两?

 呜呜,他到底是狐狸还是人?现下和她提起一千两的嘴脸,看起来又像极了狐狸…昨儿个的事,该不会是她在作梦吧。

 “一事归一事,昨儿个我去找你,是因为吹影办事不力,身为他的主子,我自然得要赔罪,但是这一千两的事…”坐在西门府偏厅外头的凉亭里,慕容凉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细长的美眸对上她恍若快要出火焰的大眼。

 “可是,要不是吹影公子见死不救,那一千两也不会…”她扁了扁嘴,一脸无辜样。

 她当然不是打算把所有的过错全都算在吹影头上,但总不能说完全与他无关吧?他一副武人之躯,又是随侍身份,要说他不懂武,没法子保护她,那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再者,就算他真保护不了她,好歹也该保护那一千两啊。

 总不能因为那一千两已经到她手上,已经算是她的钱,他便置身事外吧?太无情了啦。

 “你若是要这么说,似乎也…”说得过去。

 话说到底,终究是吹影的错,全都是他自以为是地揣测他的想法,以为他会派人追回那笔钱。谁会干这种事?再者,难道爹亲手所制的机关盒不值那一千两吗?他就算用钱买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啊?

 但他脑袋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以为他会那么做,难道真以为他打算用抢的吗?

 真是蠢得教人火大,亏他待在他身边那么久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总不能因为她这么说,便忘了那一千两吧?毕竟不是笔小数目。

 “对啊!”她跟着点点头。

 不是她卑鄙,而是吹影公子太冷血了。倘若她是个男人,倘若她有一身好武艺,绝对不用他人求救,她便自动拔刀相肋了。

 长指在桌面敲了敲,他暗付了会,抬眼开口道:“这样吧,这一千两,短期内要你还,可能太为难你了。”

 “既然你知道,又为何…”她扁嘴打住。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知道墨宝阁经营不善?

 昨儿个问到是否与人结怨,凑巧她的肚子叫了起来,没教这话题再继续下去,他应该不会知道墨宝阁的状况。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看起来就像是在打量什么、在盘算什么。

 “我问你,你是否与人结怨,抑或者欠人债?”似乎有听说她和迟殷熙有金钱上的瓜葛。

 “我…”

 “你老实说,也许我会想个法子帮你,你要是什么都不说,那我就爱莫能肋了。”他不认为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对方定是针对她而来的。

 “我…”咬咬牙再抿了抿,垂下水眸很不甘心地仔细思忖着。告诉他也许会比较好,难得他大发好心说要帮她,那、那就让他帮嘛,何苦自个儿死撑着?“其实,打从我爹过世之后,墨宝阁的营运便不好,我为了要让它撑下去,遂跟迟记钱庄借了一些钱…真的只有几十两而已。”

 说一个谎就得要找百个谎来圆,那是很累人的耶。

 不善就不善嘛,要是他有点良心,就该可怜她才对。也不想想莫名其妙被抢了一千两,所有的难关非但没有解决,反倒是又多背上一笔债,真正想哭的人是她。

 “哦?”迟记钱庄?

 “这跟我被抢了一千两有关吗?”

 “还不知道,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你要怎么还我一千两。”抬眼睇着她熠熠生光的水眸,心里不由得微震了一下。“当然…不还也行,这机关盒,就是属于我的了。”

 这…大手抚上口,慕容凉有点惊愕心口突来的异状。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口有些鼓噪?难道是因为她?

 他不解地抬眼睇她,直望着她白里透红的粉颜,口又发狠地猛震了一下…这意味着什么?

 “哦…”她无辜地扁了扁嘴。

 他又不见得打得开,说到底,他要的是盒子,就算他真打得开它,他也不要她。唉唉,怎么着,心怎会有点疼?

 “我想了个法子。”压抑下古怪的思绪,他用力地收回视线,不再想她方才的模样有多可人,努力地再投入原先的话题。

 可是,睇着她,总是会教他想起昨儿个的事…昨儿个到底是怎么搞的,怎会无端端地对她兴起遐思?明明就是个不长的丫头,一个不懂装扮又不懂逢的笨丫头,她到底是凭什么勾起他的异念?

 “什么法子?”

 她追问的声音使他强拉回心神,抬眼看她,不由得又自动转开视线,望向一旁的林地稍缓古怪的心绪,再缓声道:“先将那一千两的事搁下,我倒是要先问你,打我到墨宝阁,好歹也待上几天了,但期间,却鲜少瞧见有人上门来。”见她没作回应,他便又道:“依我看,贵商行的墨,分明就是极品,没道理吸引不了人,所以…”

 “说到这一点,我真是不得不夸你好眼力。”闻言,她漾开一脸笑意,打断了他的话。“跟你说,我家的墨是依照我爹所留下的秘法所制,不管是墨本身的纯度,甚至是研磨出的墨水,全都是上上之品,其泽黝黑透着上等紫光,且点在纸上绝不晕染,再说到其雕工、画工和模工,做法更是世上少见,你要是不信,我待会拿铺子里的墨给你瞧瞧,绝对不诓你。”

 她连珠炮地说了一堆,然他却没听见一字半句,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鲜明又生动的笑脸上头。

 啊啊,这是他头一回见她出笑…瞧瞧,姑娘家这模样不是讨喜的,何苦天天横眉竖目,像是个母夜叉般吓人?

 “嗯哼,既是如此,又怎会没人上门?”顿了顿,微恼自个儿居然岔开了思绪,他忙又拉回原本的话题。

 她扁紧嘴不语。

 唉,她也不明白呀。

 “嗯?”

 “我不知道。”她恼道:“明明就是那么好的东西,明明我爹在时,生意兴隆,订单都得要缓上好几年才出得了货,然一到我的手里,就…”

 要说是一蹶不振吗?还真的是这样子呢。

 反正就是每况愈下,生意差到教她想哭,可她也不知道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明明品质都没变呀,就连价钱都不曾调整过,可生意就是上不来嘛,她有什么法子?只好咬紧牙硬撑啊,不然怎会落到向人借贷过活的下场?

 “八成是推销的手法不好。”他瞇眼替她分析。

 “我家的墨从来不需要推销,就会有人自动上门来买的。”啐,把墨宝阁当成市集里的摊子,随意叫卖不成?

 墨宝阁可是有来头的,尽痹旗要在她的手中没落…

 他冷睇她一眼。“你八成不知道这附近的墨行有几家吧。”

 “嗄?有其他家吗?”不是只此一家吗?

 闻言,他不白了她一眼。

 “你儿不了解这附近到底有多少家墨行?”这样子也能跟人家做生意,也算是一绝了。

 “可是,我爹在的时候,就只有…”

 “那是以前,不是现下,你张开眼好好地瞧瞧,要不,再这样下去墨宝阁,不是债台高筑,就是准备关门大吉。”他没好气地道。

 她瞪大眼,想要反驳,然而几番掀了掀,终是无奈地闭上嘴。

 呜呜,他说的好像一点都没错。

 “我哪里会懂得那些事?我跟在我爹身旁,学到的就只有制墨啊,他又没教我要怎么做生意。”

 “那这样子吧。”顿了顿,他似下了决心。“你把店铺里头的墨交给我,我帮你卖掉,这样就可以赚入一些银两,要不,那些东西老摆在那里,一样变不出价值来。”

 “你要帮我卖?”她眨了眨眼,水眸泛光。

 “卖了之后,你才有钱还债,不是吗?”她大小姐该不会忘了她必须要还债吧?不还他的,也得要还别人的啊?

 不过,那一千两他一样会查出下落,绝对不会让它凭空消失。

 “哦…”无奈地拖长尾音,她乏力一叹,抬眼睇着他“不过,你要怎么卖?又是要卖给谁?你又不是南京城人氏,这儿你吗?”

 “我自然有法子。”他冷笑道。

 倘若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妥,他还算什么商贾?

 她定晴直瞧着他。

 “你在看什么?”微拢起眉闪避着她的注视。

 不知道怎么搞的,教她这么一瞧,浑身都不对劲了。

 “…你对我真好。”真的,真的是好的。尽管他打算同她讨回一千两,但是他还想法子帮她卖墨,算是个大好人了。

 试问谁肯管这烫手山芋?可他竟主动帮她…嗯,他真的是个好人。

 “那是因为我要讨回一千两。”他随口说着。“要不,你把机关盒让给我?”

 她大小姐到现下还搞不清楚状况不成?

 当然,他会帮她,只是想要拿回一笔钱补偿那一千两罢了,不然呢?犯不着在他头上加个光环,他承受不起。

 “那就把这东西给你好了,就当是抵了那一千两…”算是高价卖出呢,她已经很感恩了。

 她很清楚现况,依墨宝阁现下的生意,就算再经营个一百年,也不可能赚得一千两的。与其如此,她倒不如豪气一点,把东西给他,就当是卖给他好了。

 见状,他不有些微恼。“你说的是什么蠢话?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墨一旦卖出,可以赚得多少钱?这么急着拿机关盒抵债做什么?”不消几年便能够还清一千两,她不这么打算,反倒是让出机关盒,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机关盒的价值啊?

 啐,她要是不识货就算了,愿意让出机关盒,对他来说还是个好消息呢,他没事还同她说那么多做啥?

 “二爷,你果然是个好人。”她感动不已。

 虽说第一眼误认他是狐狸,然经过昨儿个相处,她已经将他完全看透。他呀,刀子子诠腐心,面恶心不恶。

 他摇了摇头,目光投在远处的林子里,不再理会她。

 好人?他这辈子还没听人这么说过他哩!他不过是个有债必讨、有钱必赚的商贾罢了,能够让他无怨行事,全都是为了钱。

 说他是好人?他…担待不起。

 ----

 城东一带乃是销魂窝,举凡是王公贵族、騒人墨客皆是座上客。

 而群花阁更是其中首屈一指的花楼,里头的花娘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皆备,教上门的大爷皆乘兴而来,带兴而归。

 “二爷,这地方真能寄卖墨?”

 二楼以珠帘间隔的雅座里,传来吹影刻意低的声音。

 “当然。”他倚在窗台边,垂眸直瞅着窗外的街景,心神却不知道已经神游到哪里去。

 “怎么会呢?”

 这地方是供寻用的,怎会有人到这儿买墨?这…慕容凉转回眼。“上这种地方的,多半是文人墨客,再不然就是有钱的大爷,来到这种地方,若是花娘在旁起哄,你说,他们买不买?再者,这墨真是上等货,他们若是识货,更没道理不买。”吹影怎会连这么一点道理都不懂?

 “哦…”原来如此啊。

 二爷之所以能够计画得这么有成竹,那是因为这家群花阁的幕后老板正是二爷,他要花娘们照办,是件易事。若要他说,二爷经手的生意还真的不少,举凡张眼便要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各式生活必用品…就连花楼、酒馆、茶肆,二爷都不放过呢。

 也因此,二爷必须整年在外头奔波,来回巡视着所有的产业,尽管疲累,却也乐此不疲。

 他问过二爷,为何要把自个儿搞得那么累,他只说--兴趣。

 其实据他所知,就算二爷打现下起夜挥霍,也花不完他所有的老本,但是,他偏爱在钱堆里头打滚。

 “再者,这么一来,才能够引起其他墨行的注意,”顿了顿,他突地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要你去探探那个姓迟的,你查得如何?”

 “那位迟公子是迟岁年的儿子。”

 “哦?”跟他想的一样。“然后呢?”

 “他弄了家钱庄,开了几家赌坊,做的全都是不入的生意。”其实要查他的事,一点也不难,只要到街上走一圈,小道消息多得很。

 “那…迟老头呢?”他拿了杯酒轻呷。

 “不清楚他的底细,只听说是几年前来的,带了笔钱在这里做起生意,是以赌坊舞坊起家的,而后也开始涉猎其他风雅生意。”

 “嗯哼,那和我探得的差不多。”他问过花楼的鸨子,说得一模一样。

 姓迟的,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爹临死前,托付了他一件事,要他去找一个人,只说在南京城,以及对方是经营墨行的,然而,爹死前却又留下一份羊皮图,上头说要找什么文房四宝,凑在一块儿,便能找出藏宝地点…

 这是巧合吗?还是爹在设计什么?

 啊啊,对了,爹同他提过要找个人,所以后来大哥分配寻宝任务时,他不由分说便挑了墨。他会不会是着了爹的道?

 可,就算是爹算计了他,他又是图他什么?

 好歹是亲儿子,爹是不可能对他耍的,不过,他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爹寻的那个人,听说是故友,而爹能有什么故友来着?他所交往的人不外是江湖中人和宫中贵族,毕竟为了生意,黑白通吃也算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倘若说对方不是善类,而且坑了爹一笔钱,爹要他代为讨回,似乎也说得过去,只是,不过是区区百两,再加上爹不是个计较金钱的人,怎会硬要他追回这一笔钱呢?

 可是临死前郑重托他这一件事,加上为了找寻如意墨,他也就顺道来到南京城,如今,是有点眉目了,而如意墨似乎也快要出现了。他真是忍不住要认为,这一切全都是爹替他安排好的路。

 爹太了解他的个性了,知道他定会帮他追回百两银子,才会设下局一路引他到南京来…,他又怎能确定他会找上墨宝阁?要不是有机关盒,他又怎会联想到如意墨?

 太巧合了!讨债、寻宝、南京城、机关盒、如意墨…

 “不过说穿了,那对姓迟的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父在明,弄得好像是地方绅士,儿子在暗,专干些下勾当,说穿了根本就是地痞氓,倘若迟家真是为善之家,迟岁年就不该放任儿子胡作非为。”

 “哦?”他再次拉回心神,抬眼看着吹影。

 不知怎地,来到南京城之后,他的注意力一直难以集中,一个不小心便会陷入死胡同里。

 “二爷,我说了,那人不是什么善类。”

 “我知道。”他的眼力有那么差吗?不由得冷啐了他一口。“要是我猜的没错,那一千两被抢肯定和那姓迟的有关。”

 “我也是这么认为,不过没有证据。”

 “这件事不重要,他拿着富丰票号的银票,要兑银就只能回票号,而他只要敢上门,我就敢抓他,若他不敢兑银,我也没有损失。”银票上头是有押号的,有人到分号去领,他会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直接兑银给那丫头,而是给了银西不?”

 “我以为二爷是打算他抢回时较省事。”

 慕容凉黑眸噙怒瞪去,见他坦以对,不又乏力地闭上眼。

 他是这样的人吗?他忍不住在心里问着,都不知道已经问上几回了。

 唉,他不过是怕一千两会把那丫头给死罢了,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打算跟吹影解释的,省得他又胡乱揣测他的心思。

 眼前他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再来便是赶紧打开机关盒…唉,那只盒子超乎他想象的复杂啊!  M.Nko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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