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迷糊糊地醒来,却因眼前撒落一地的布置材料而回想起方才的梦。丁水柔兀自站在梯上发呆,连来人都忘了招呼。此时,一幅尚未墨干,还没夹上回纹针与纸绳的纸笺,被风吹到门边…
门遏一个优雅的身影毫不费力地轻轻一踩,踩住了纸笺的一角。
好熟悉的场景…
自梦中回神,略抵下头,丁水柔心中陡然一震。
难道是他?
“柔…”来人以
语轻
,那是思念的语调,仿佛他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
霎时,她浑身泛起寒意,提高警觉,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被猎逐的小动物,根本无法佯装泰然。从逐渐拼凑起来的梦境,她肯定他们之间有纠葛,有一种密不可分的纠葛。
自梯上略略一颤,她连忙扶着梯子边缘,头却始终低垂着,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
是的,她是在逃避,以为只要不抬头,梦便不会成真。
那不过是梦而已,不是吗?
谁料得到,梦中人当真会追到现实生活中?但他却来了,来索取他寄放的东西了…
还他并不是问题,因为他的吻与他的心不是她能妥善收藏的。她太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纤细的身躯无法负担过
的情感。
一副身躯放一颗心就足够了,太靠近的两颗心会让她
了呼吸、
不过气。还他也好,只怕他不单只是要收回自己的心,还要加收利息…
那利息该怎么算?
会不会赔上她的心,以及无数的吻还不够?
想到这里,她失去了探究事实的勇气,不敢证实、不敢抬头,只愿这又足另一个梦,另一个她不小心就会跌人的梦…
眼帘半合,水眸眨了眨。倘若这是梦!那么或许可以致她这么眨去。她能为地想着。
然而,事实却非如此,眼前颐长的身影始终屹立不摇。她沮丧地垂下了肩,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
“我很想你。”他弯
、起身,以她再熟悉不过的姿势拈起纸片,语气是一迳的云淡风轻。
她
惑了,不自觉地抬起头,想看清他究竟是不是她的梦中人。
半仰着小脸,淬不及防地,她的双眼对上了他那双始终燃着爱恋,火焰般的瞳眸。
那双,教她忘也忘不了的瞳眸…
而那个与梦中人相同的莲花标记,则在他额间燃烧着。
“别告诉我,你忘了…”出口的,依然是流利的
语。
“告诉我,你会吗?”不知何时,他己来到她身前,大手抚上她的脸,以指掌抚摸着她细致而略显苍白的脸蛋。
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他?还是忘了他擅自定下的约定?
这世上或许有人会有那样一个相同的印记。但是,不会有人恰恰又拥有那样的一双眼。
她不会认错!
那一双势在必得、攫取一切的眼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仿佛燃着熊熊烈焰,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想逃,直觉地想逃,不假思索地…想逃。
啊?
手腕忽然教人轻轻扣住,力道虽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
轻轻一拉,她柔弱无骨的身身B顺势一倾,跌人他的怀抱。
哎!
她凡事慢半拍、就连逃命都慢…
她连步伐都还没踏稳、就教敌人轻轻松松地擒住。
看来,她连当猎物都失职。
心下一认命,略略站稳,她以另一只自由的手推拒了下他的
膛,拯救自己埋在他
前的小脑袋、一面努力呼吸珍贵的空气,一面努力想开口。男人的险上明显地带着不悦,知道她有话要说,他并没有阻止她
离他怀抱的举动。
而且,她苍白的容颜因为努力
着空气而微微涨红,他立即退开了些,给她更多的空间呼吸,大掌则安抚
地按上她的背脊,为她顺气。
她的身体还是这么虚弱…男人的眸中藏着说不出的情感。
对他体贴的举动,丁水柔心中有些感激。
然而,当带着热度的大掌贴上她的背脊时,一道电
窜至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无法抑制地抖颤着。
她边
气边颤抖着。
情况似乎更严重了,为什么?
不解她为何会如此,他的眸子微微一敛。
只见她边
着气,边努力挥动着手,似乎想告诉他什么…
手?
他的手吗?
当他
回置于她背上的手,发现她的气息因而稳定下来时,眸中立即浮上一层不解。
他太用力了吗?应该不会才是啊!
不过,她的身体较常人纤弱,他倒是疏忽了。
他的俊容闪过一抹懊恼。
呼…仿佛是觉得好多了,丁水柔停止
气及颤抖,娇憨一笑。
“先、先…生,我、我…听、听…不懂…”她决定装傻到底。
什么?
她听不懂
语?
他的眸中满是震惊。
虽然她说得断断续续的,但中文不错的他很轻易就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怎会听不懂
语?
“你听不懂
语?”莲沼彦一略显激动地拉着她纤细的手臂,
畅的
语倾泻而出。
“不、不好意、意思,你、你在…说、说什…么?”征回自己被拉住的手,丁水柔歉然一笑,扭着洁白的十指,小脸上尽是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
“你不认识我?”
这回,他改以不
畅的中文迟疑地说道,盯着她的小脸,认真地寻找任何可能潜藏的蛛丝马迹。
“我、我…们见、见过?”佯装回想,丁水柔硬着头皮以疑惑的目光打量他。
“你再说一次。”放弃
语,他改说中文的声音里充满
导,仿佛挖好了一个坑等她往下跳。
不管了!
“我、我…不、不认识…你。”咽了口口水,强
下自己内心的颤抖,用一种肯定的口吻,丁水柔下下结论。
很、好,她忘了他!
她竟敢忘了他!
“你、你…是谁?做戏要做全套,为了不被轻易识破,丁水柔大胆冒险,再下一剂猛葯。
她!收敛心神,抚着额间发烫的火焰莲花标记,他以中、
文各报了一次名字:“我是莲沼,莲沼彦一。”
忘了他吗?
没关系,他会让她想起的…
这一次,他会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捏紧手上的纸笺,
入她的掌心,他遥开步伐走向门I。
玻璃门打开之际,一如他来时刮起了一阵强风,红白的
苏布景因之摆
不己,恍如稻
。地上的材料纷纷起舞,仿若织起了一张绵密的情网…
“莲、莲…沼?”
“对呀!什么高明的猎人不需要道具,却会誓死捍卫猎物?”楚琳一脸难以认同,扰动着杯里的咖啡,
起一圈圈的白色泡沫。
那
,她挑明了跟莲沼彦一说不想成为经理和他之间斗争的道具,可是他却回她这句话。
她不是道具,是猎物?
说给谁听啊?
从活生生的人变为被迫杀的飞禽走兽,会好到哪儿去?
有比道具高一等吗?
莲沼彦一的中文…真烂!
她是不知道他跟经理有什么恩怨,可是她不想当道具,更不想成为猎物。
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她管不起,也不、想、管!
呃、她是很想强势地这么说完,然后傲然退场,不过,怎么就没人想来问问她的意见呢?
她何其无辜啊?
从头到尾就只能被迫跟着他们莫名的竞争起舞。
不说别的,像这阵子莲沼彦一三天两头就往她在“扬飞”的秘书室跑,表面上是与她培养感情,实际上则是找莫大经理斗嘴,害她
受打扰,还招来一准流言斐语。
不过,说也奇怪,莲沼彦一来找她,谈的事通常都无关紧要的,反倒是十分开心地的一群姐妹淘。其每当她谈到柔柔的,莲沼彦一就会一副兴致
、深感兴趣的模样。
也许是柔柔那异于常人的举止勾引出莲沼大人的好奇心了吧!她猜测着。
算了!
不想这些了,越想越烦。
只是…
唉!何苦把她卷入这场恩怨的漩涡?
楚琳再一次感叹不已。
说不想是骗人的,没一会儿,楚琳又长吁短叹了起来,深深为自己悲惨的境遇掬一把同情之泪。
想着想着,她又开始同情另一名处境堪怜的女子。
是啊!
所谓“无道不孤”这世界并不是只有她一个这么可怜哪!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或许那名女子正在默默哭泣呢!般不好,她担惊受怕的程度比她还深…
这话从何说起?
其实是这样的…
那
,与莲沼彦一一番“恳谈”之下,她不巧地发现莲沼大人的“猎物”其实是另有其人。而且,她以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他们的纠葛还颇深…
而想也知道,被莲沼彦一“誓死捍卫”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同情那个不知名的女子。
或许,她该为她祈祷,祈祷莲沼彦一还没找到她。
因为莲沼彦一似乎找了她很久。
难道,这是他滞留台湾的原因?
嗯,有可能,想来与莫大经理较劲还不足以绊住莲沼大人的脚步,那对他而言不过是纯粹的娱乐罢了。
在她的印象中,日本那方面不是领频催他回去吗?
可是他却完全不当一回事,还说出要在台湾待个一年半载的狠话,惹得日本那边的大老尽管心惊胆战,却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额上的火焰形莲花标记可不是假的,那可是莲沼家历代相传的图腾,是嫡长子特有的印记,代表了绝对的权威。
只是,听说莲沼彦一好像非正室所生…
唉!
她管这些做什么?她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莲沼彦一快快回去啦!
要不,这一团
该怎么解决?
兀自烦恼不已,楚琳愁煞了娇颜,身旁则是一红一黄、一坐一站的丁水柔与葛红
。
今天是双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向来是楚琳的跷班下午茶时间,也是她们姐妹淘三人于她公司附近咖啡厅定期聚会的日子,更是楚琳大发牢騒的重要时刻。
“所以一时半刻,莲沼彦一是不会回日本了?”轻敲着坡璃,葛红几时目光投
在窗外人来人往的街上随口发问。
“看来是不会。”身着一婴削肩翠绿色白底斜纹杉,楚琳问闷地回答,轻啜了口咖啡。
楚琳向来是她们之中对于色彩偏好最不明显的,然而她仍不时喜爱穿戴带有绿色的衣师,或许是予人活力充沛印象的绿色,符合楚琳自诩的乐观精神吧!
好苦!看来是不够甜,再加半包糖。想着,楚琳随手撕开糖包,就要往杯内倒去…
咦!
等等!
这,才是小
说话的声音。
那刚刚、刚刚她进门时,发话的是…柔柔!不会吧?
楚琳惊愕地转头,看着小巧的向
葵造型耳环在自己眼前晃
,发现眼前保持着半清醒模样的丁水柔,不
傻了眼。
她在她们交谈时,向来是很快就进入梦乡的。
怎么今
…如此反常?
“柔柔,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楚琳担忧地抬起右手探向丁水柔额间。
莲、莲沼?是那个莲沼?一阵恐惧窜过丁水柔娇小的身躯。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发现丁水柔浑身颤抖,楚琳的担忧更加深了一层,连葛红
都停止观望街景的举动,来到她身前。
“生病了?去看医生。”虽然是命令句,却是葛红
表达关心的方式。
“不,我、我,…很…好”
只不过,听见那个莲沼的消息,再听到他暂时不打算离开台湾,害她的胃有些发痛。
唉!
他当真不走?
是打算与她耗上了吗?要耗多久?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早该知道被他盯上不会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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