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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暗箭难防
 假山洞中,是一条狭仄的走廊,山石叠得玲珑剔透,有⾜够的天光⼊,中间是一间暖阁。万飞琼从⾝边取出钥匙,打开铁锁,推开两扇米红木门,里面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堂,中间放一张八仙桌,围着桌子,是八把椅子,上首靠壁处是一张长条桌,放着几件镜瓶之类的古董,壁上挂一幅山⽔画,和一幅板画。

 万飞琼走到上首,缓缓推开长条桌,取下三块护壁板,壁间就露出一个洞窟,一面回头道:“范大哥,你去把门拴上了。”范子云依言把两扇木门栓上,才发现两扇木门,外面是木制的,里面却是铁板,门闩也是铁的,从里面上了闩,外面的人,就休想开得开。

 万飞琼回眸一笑,说道:“现在可以下去了。”说完,当先往洞內石级走了下去。

 两人跟着她⾝后,走下石级。这里一共有两间地室,外面一间,空的没有陈设,只放了一张方桌,和两条板凳,壁上点着一盏琉璃灯,里首一间就是卧室,放着一张木。万飞琼叫道:“索总管,我们来看你了。”

 索总管脚步沉重的从房中走出,拱拱手道:“万姑娘,在下多蒙老夫人收容,但在下担心,只怕活不过今夜了。”

 万飞琼道:“那怎么会呢?”

 索寒心道:“在下有一种预感,好像有人要取我命。”

 范子云道:“索总管只管放心,别说如今万松山庄全是我们的人,而且还有九华神尼、游老人家和闭眼婆婆,太教的人再厉害,也没人敢来,何况这里又十分隐秘,什么人都不知你住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索寒心苦笑一声道:“大概在下作的孽太多了,一旦失去了武功,好像失去了凭仗,就感到心虚不安。”

 范子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索总管已经觉悟前非,只要心地光明,一切霾,自可一扫而空,用不着心虚不安。”

 索寒心道:“多谢范少侠的金⽟良言。”

 夏⽟容道:“索总管,我们是有一件事,来请教你的。”

 “大‮姐小‬这话太客气了。”索寒心耸着肩,笑了笑道:“有什么事,但请直说,在下知无不言。”

 范子云拉开板凳,说道:“大家还是坐下来再说。”夏⽟容、万飞琼各在板凳上坐下,索寒心也在横头欠⾝落坐。

 夏⽟容道:“我爹被人暗下剧毒,索总管知道是谁下的么?”

 索寒心道:“在下只知盟主中了一种剧毒,每隔三天,就得服药一次,至于是谁下的,在下就不清楚了。”他怕夏⽟容不相信,说完之后,又郑重的道:“在下落到今天这般地步,自⾝朝不保夕,只要在下知道,决不会有丝毫隐瞒,这件事在下真的不知道。”

 夏⽟容道:“那么每隔三天,那解药是哪里来的呢?”

 索寒心道:“每次都是夫人⾝边的翠环送来的,因为在下一直随侍盟主,这药必须中午服用,盟主这时候不在上房,差不多都在书房里,所以都是在下侍候盟主服用的。”

 夏⽟容道:“那么有时候我爹出门去了呢?”

 索寒心道:“每次盟主出门,也都是由在下随侍左右,所以临出门前,翠环都把盟主在路上所需要的东西,与在下,盟主服用的药,自然也在內了。”

 “好。”夏⽟容说了声“好”,又道:“那么这次爹到⻩山来,翠环给了你几包药呢?”

 索寒心道:“一共是四包,除了三天前在路上服用过一包之外,昨天中午又服用了一包,还剩下二包。”

 夏⽟容道:“你把药给我。”索寒心应了声“是”,伸手从怀中贴⾝取出一个小小锦盒,道:“里面还有两包,每次服用一包,须得用茶⽔送下。”

 夏⽟容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有两包很小的纸包,这就收⼊怀中,起⾝道:“好了,我们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索总管,如果真有贼人潜⼊,你可有防⾝的东西么?”

 索寒心苦笑道:“在下一⾝真气,被范少侠震散了,如今只是一个平常之人,对方真要取我命,在下也只好认了。”

 夏⽟容从袖中取出一管黝黑的针筒,说道:“这是九华莲蓬针,每次可发一针,共有九针,原是师傅当年给我们初练武时,防⾝之用,现在不妨暂时给你防⾝,这里地方隐秘,对方就是有人潜⼊,也未必找得到,就算给他找到了,有这九支针,也⾜可以应付一时,你收着吧。”索寒心喜出望外,连连称谢,双手接过。

 万飞琼笑道:“我娘已经吩咐过仲叔,外面⽇夜也都有人巡守,只要发现贼踪,我们立时就会赶来。”

 索寒心感的道:“老夫人这份恩德,在下没齿难忘。”三人退出地室,万飞琼把⼊口又恢复了原状,才开门出去,随手阖上木门又上了锁,才退出假山,回到后花厅。

 范子云、夏⽟容等三人走后,万老夫人含笑朝范大成说道:“范大侠,今天你们⽗子重逢,骨⾁团聚,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老⾝想给你来个锦上添花,喜上加喜,你意下如何?”

 范大成只当万老夫人说的是儿子和夏⽟容的婚事,心想儿子和⽟容之事,已成定局,此事再由万老夫人给两家说亲,自然是再好不过,当下双手一拱,呵呵笑道:“但凭老嫂子作主”

 万老夫人回头朝站在百花帮主⾝后的艾红桃,招招手道:“艾姑娘,你过来。”

 艾红桃依言走了过去,躬⾝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万老夫人蔼然道:“孩子,范大侠就是你生⾝之⽗,还不快上去认了?”艾红桃一呆,望望范大成,迟迟的没敢上去。

 范大成也不噤大为愕然,望着万老夫人道:“老嫂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万老夫人含笑道:“老⾝是受百花帮主之托,艾姑娘乃是你亲生骨⾁,你们⽗女也该骨⾁团圆了。”

 “这…这…”范大成只说了两个“这”字,不由自主的目光朝花真真投去。

 百花帮主花真真一双秋⽔般的凤目之中,已经含着満眶泪⽔,起⾝道:“范大侠,这不能怪你,当年你我都是被害的人,花真真⾝受师恩,要把百花帮继续维持下去,不然我早就一死了事,但红桃是你的亲⾝骨⾁,我不能让她永远没有⽗亲,所以我托万老夫人把昔年情形,向你作一解释…”她说到最后,已是哽咽不能成声。

 万老夫人忙道:“事情是这样的,当年百花帮老帮主门下有两个得意门人,一个是花双双,一个就是花帮主花真真,她们原是同胞姐妹,花双双比花帮主大了一岁。”厅上众人,对百花帮一直都认为是一个左道旁门中的一个门户,很少知道內情,因此大家都耐心的听着。

 万老夫人续道:“百花帮有一个规矩,帮中女弟子,都不能嫁人,更以万恶为首的“”字,作为第一条戒律,那年老帮主病重之时,为立一位继承人,照说是应该选花双双的,但老帮主认为花双双生逞強奷胜,如果接了帮主之位,可能会给百花帮招惹许多⿇烦,因此宣布花真真为帮主继承人,花双双认为师傅偏心,一气之下,就离开师门,后来在金陵献花崖自立门户,号称扫花门。”大家暗暗“哦”了一声。

 万老夫人续道:“自从花帮主继任帮主之后,双方也相安无事,不料十七年前…”她看了范大成一眼,接着道:“范大侠有一至好友,这人说起来大家也可能知道,就是江西杨家的三才杨立茂杨大侠,当年三才镖局,在江湖上也颇负盛名,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收歇镖局的…”杨家,闻名天下,提起三才杨立茂,大家自然知道,只是没人知道三才镖局悄悄收歇,究是为了何事?

 万老夫人续道:“那年杨立茂保了一笔红货,据说是一箱珍宝,途经绩溪,遇上一个‮妇少‬,正要投河自尽,为杨大侠所救,问起原因,那‮妇少‬连哭带诉,说是受了翁姑的待,丈夫又是个赌徒,时常酗酒,把她打得遍体鳞伤,才逃出来的。杨大侠也是一片好心,因当时已是傍晚,而且明天自己镖车正要经个那个村子,准备把她护送回去,当下就要客店给他开了一个房间,那知当晚就着了人家的道,杨大侠和一⼲趟子手,一直睡到第二天⽇上三竿才醒,一箱红货被人取走,那‮妇少‬自然也不知去向了…”

 万老夫人略为歇了歇,又道:“杨大侠自然十分焦急,但这‮妇少‬在讧湖上从未见过,连一点都摸不出来,在一筹莫展之余,想起了好友范大侠,请他帮忙协助侦查,范大侠听他描述那‮妇少‬鬓边揷着一朵红花。不噤想到安徽境內,只有百花帮,在安徽九华西北的乌沙峡,帮中门人,就是以红花为记,而且也很少在江湖走动,这就陪同杨大侠上百花帮拜山,再经杨大侠证实,他们看到的百花帮门人,鬓上揷的红花,果然和那‮妇少‬一般无二…”

 她看了百花帮主一眼,才接下去道:“花帮主一向不和外界往来,忽然听到有二位江湖上的朋友去拜山,自然深觉诧异,谈之下,才知竟然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当时花帮主表示百花帮一向安份守己,帮中规矩,一向把“、杀、盗”三字悬为噤律,门下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同时想到花双双创立扫花门,她门下同样以红花为记,可能是扫花门⼲的勾当,但这话她又未便向范、杨二位说明。

 范大侠、杨大侠看她绝口否认,但百花门的人明明鬓边揷红花,心中自然不信,因花帮主说得极为婉转,事无佐证,只好辞出,但两人并未立即离去,准备晚间进去查探,哪知两人走后,花帮主轻车简从,离开乌沙峡,这下更引起范、杨两位的疑心,就一路悄悄跟踪,尾随了下去。”

 万老夫人说到此处,回头含笑问道:“花帮主,老⾝说的没错吧?”花真真目含珠泪,点了点头。

 万老夫人道:“花帮主当时原是为了查究三才镖局失镖去的,目的地自然是金陵献花崖的扫花门,但范杨二位可会错了意,以为花帮主果然劫持了红货,另有蔵处,就这样一路跟踪下去。花双双虽然自立门户,但对花帮主并未正式翻脸,花帮主继任百花帮主后,花双双依法自然成为百花帮的护法长老,因此百花帮仍视花双双为护法长老,并不承认她的扫花门,花帮主到了献花崖,花双双以礼相待…”

 老夫人停了下,又道:“献花陵遍植奇花异卉,不噤止游人赏览,但却有两条噤例,一是擅⼊噤区,一是武林中人携带武器⼊內,范、杨二位跟踪花帮主到了献花崖,心知已到地头,因时近⻩昏,待得夜晚,就一起进⼊献花崖去,这下正好犯了花双双两条噤例。但他们怎知献花崖早已有备,两人进⼊花林,就被“百花香雾”翻,倒卧花林之中,唉,就因两人这一着失误,终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大家都听得渐渐⼊神,厅上静寂无声,只是听万老夫人一个人说话。

 万老夫人略为休息,喝了一口茶,续道:“三才镖局这一箱红货,自然是花双双手下⼲的,但花帮主查询之下,花双双却矢口否认,一面亲切招待花帮主,诿称自己还要严查。等到拿住范、杨二人,花双双忽然心生毒计,给他们灌下了“花粉‮情催‬散”,同时也在花帮主的饮食中也下了此药,当时她准备让范、杨二位玷污花帮主的,后来又,临时改变子主意,把范大侠送⼊花帮主的卧室,却命她一个贴⾝侍女去伺候了杨大侠…”厅上众人听到这里,不噤觉得奇怪,花双双此举,究竟有何谋呢?

 万老夫人续道:“那花双双当真恶毒已极,她把杨大侠和她侍女捆绑在一起,连夜送到官府衙门,控以夜闯民宅,持械奷,被官府收押,一面却故意通知先夫,还是先夫赶到金陵,把杨大侠保出,杨大侠吃了这场官司,一世英名尽毁,保的红货,也只好自认倒霉,赔款了事,从此收歇了三才镖局。”大家听到花双双手段如此毒辣,无不‮头摇‬叹息,也更关心青衫客范大成的遭遇。

 万老夫人续道:“她对付花帮主,却是为了谋夺百花帮,因为百花帮的帮规,第一条就是犯,范大侠被她灌下“花粉‮情催‬散”,自然也落⼊了她的圈套,等到惊醒,已经铸成了大错,但范大侠却误认为是花帮主以⾝为饵,设下的陷阱,一怒之下,掴了花帮主一个耳光,越窗而去,幸好那时花双双正在分派手下,把杨大侠送官报案,她派去看守花帮主的侍女,武功不如范大侠,才被范大侠乘隙逃脫,只可怜花帮主冰清⽟洁之躯,平⽩受了玷污…”

 范大成听到她说到这里,不噤⾝躯颤动,如遭雷殛,木然道:“不是老嫂子今⽇说出原委,兄弟还不知道当⽇竟然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兄弟对不住花帮主,兄弟真是该死。”突然举手一掌,朝自己天灵盖上击去。

 夏云峰、羊令公二人站得最近,夏云峰一把抓住了范大成的手臂,喝道:“贤弟,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羊令公也抢到他⾝边,说道:“万老夫人说出这段前情,目伪是为了促成范兄⽗女团圆,你怎可如此鲁莽?”

 花真真在万老夫人述说当年经过之时,早已珠泪満脸,这时倏地站起⾝来,含泪道:“范大侠,你这是何苦,花真真当年忍辱负重,并未怪你,那是因为你我二人,都是被害之人,一个人武功再⾼,也抵不住‮物药‬,前尘如梦,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谁也没有对不起谁。花真真如今⾝⼊玄门,早已古井无波,只是这孩子是你亲生骨⾁,我不忍她⾝在百花门,受到帮规的限制,终⾝不能适人,更不忍她不明⾝世,没有⽗亲,作个私生女,你如念在当⽇无心铸错,心存悔意,那就收留了她,如果不肯相认,那也无妨…”艾红桃听到这里,突然投⼊花真真怀里,叫了声“娘”哇的哭出声来。

 范大成热泪盈眶,也跟着跪到地上,哭声道:“花帮主,在下对不起你,在下该死,毁了你一生,你是个伟大的人,在下自当遵你吩咐,承认我的骨⾁,你…请受我一拜。”

 花真真搂着女儿,说道:“范大侠快快请起,花真真不敢当此大礼,桃儿,快去扶起范大侠,叩见爹爹,从现在起,你该姓范了。”

 艾红桃拭着泪站起走到范大成⾝边,说道:“爹爹,你请起来。”她扶着范大成站起,然后又跪到范大成的面前,拜了下去,哭道:“女儿给爹叩头。”

 范大成热泪盈眶,一把抱着艾红桃,口中叫道:“乖女儿,爹对不起花帮主,更对不起你…”花真真接着又道:“范大侠,桃儿和梅儿以及范少侠误闯献花崖,又被姐姐“花粉‮情催‬散”所害,三人结下孽缘,我听说范少侠并非你亲生,是否确实?”众人一听,又是一惊。先是听到艾红桃、冷梅萼、范子云结下孽缘,接着又听到范子云并非范大成亲生,怎能不惊。

 范大成怒极而骂道:“这妖妇,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儿女,真该天打雷轰。”说着又拉起怀中的艾红桃道:“乖女儿,你别急,子云并非我亲生,你和冷姑娘就是我的儿媳妇。”

 万老夫人看他们⽗女相认,蔼然笑道:“好了,范大侠,⽗女团圆,好在老天有眼,乖女成媳,没有造成人间惨剧。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应该⾼兴才对。”大家也纷纷向范大成道贺,同时也对花真真表示钦佩之忱。

 正好范子云、夏⽟容、万飞琼三人从地室回转。范大成问道:“孩子,你们看到索寒心,他怎么说?”

 夏⽟容道:“他⾝边还有两包解药,给我拿来了,他说解药都是邢氏⾝边的翠环给他的,我想那一定是邢氏下的毒,现在还有九天时间,我这就赶到老子山找那邢氏去,爹,这两包药,你老人家收着。”

 夏云峰接过锦盒,嗔目道:“这人,好,为⽗和你一起回去,就凭咱们⽗女,不相信毁不了她们太教。”说罢,虎的站起⾝来。

 “夏兄,且慢。”于化龙拦着道:“夏兄能够深明大义,及时醒悟,已是令人十分欣慰,至于如何消灭太教,此事牵连甚大,好在夏兄还有两包解药,也不急在一时,如今大伙都在这里,不妨从长计议…”

 范大成在他们说话之时,一手拉着艾红桃,朝范子云含笑道:“孩子,她是你的妹妹。”一面又朝艾红桃道:“你快叫大哥。”

 范子云没想到艾红桃真会是自己妹妹,想起那晚在地室中的一幕,不噤心头狂跳,范大成接着道:“好在你非我亲生,否则这事该如何收场?我已替你收下了桃儿和梅儿这两房儿媳妇,你可不许欺负她们。”

 范子云心头暗喜,一张俊脸,登时像火烧一般,低低的叫了声:“妹子。”

 艾红桃也红了脸,低下头,叫了声:“大哥。”

 这时万选青悄然走到万老夫人⾝边,庒低声音道:“娘,方才游老人家关照孩儿,说今晚要娘大张筵席,给大家接风,同时也为夏盟主反正、范世叔⽗子团聚庆祝,酒菜务必丰富,也务必使大家尽情喝酒。”

 万老夫人心中一动,她自然知道游老人家必有深意,这就点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你去吩咐仲叔办就是了。”

 万选青道:“孩儿已经和仲叔说了。”

 万老夫人点头道:“如此就好。”

 ⺟子二人说话之时,大家正在讨论夏云峰⾝中“附骨毒疽”之事,如今夏⽟容取来了解药,各大门派之中,用毒最有名的,莫过于四川唐门,在座的唐文焕是唐门少庄主。其次则是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博览群书,对医道也有极深造谐。其余如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精于丹药,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精于草药,丐帮右长老伏虎丐连三省也精于草药,几个人把从索寒心那里取来的解药,研究丁半天,依然说不出一点名堂来。

 于化龙大笑道:“诸位道兄,这解药,名为解药,实非解药,因为服了此药,只能暂时抑制毒发,过了三天,仍须再服,就是研究出来了,也只是治标之药,无法真正解除夏兄⾝內之毒,依兄弟之见,觅取真正解药,才是本解决之道。”

 商翰飞道:“于兄说的原也不错,只是治本之药,一时无处可觅,而夏兄只剩下二包解药,为期⽇迫,在没有找到真正解药之前,如能先找出治标的解药,就可以缓和时⽇,只要有较长的时间,就不难取到真正的解药了。”

 八卦门封自清道:“商掌门人说得极是,目前只有八天时间,实在太仓促了。”

 “哈哈。”于化龙大笑一声道:“诸位道兄,该知道,咱们如果不知道谁下的毒,不知道解药在哪里,那才是真正的难题,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下毒的是太教,他们就在老子山,以咱们目前的人手、力量⾜够把他们一鼓擒下,一网打尽,还怕他们不出解药来么?从这里去老子山,不需三天时间,又何须八天,诸位道兄以为何如?”

 衡山掌门人陆宗元道:“于兄说得极是,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太教一鼓平,不但夏盟主的解药,可以顺利取到,天下武林,也可以太平无事了。”

 ‮合六‬门齐子厚道:“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夏云峰道:“兄弟惭愧,养虎贻患,不仅自⾝不保,反而危及诸位道兄,如今诸位既有扫教之意,兄弟愿作先驱。”

 商翰飞道:“盟主也毋须自责,这扫教,仍是盟主‮导领‬才是。”

 夏云峰连连摇手道:“商兄,这个万万不敢,兄弟当选盟主,乃是太教一手造成,兄弟只是个傀儡而已,如今大家已经完全复原,兄弟负罪之⾝,能幸全命,获谅于各大门派,已是幸事,这盟主早就废了,兄弟之意,如今趁诸位全在此地,希望另选贤能,推举一位光明正大的盟主,才是道理。”

 于化龙摇了摇手,笑道:“夏兄,盟主暂时不用重选,兄弟说句不客气的话,平太教,是夏兄无可推诿的职责,夏兄应该勇于负责才对。”

 夏云峰慨然道:“于兄说的是,兄弟绝不推诿。”

 “兄弟还有下文。”于化龙笑了笑道:“消灭太教既是夏兄应负的责任,在任务未完成之前,你仍应担任盟主,才能统一指挥,换句话说,这是夏兄将功抵罪的机会,对不?”

 夏云峰点头道:“是的。”

 于化龙大笑道:“等到一举平太教,夏兄的罪就没有了,夏兄既然无罪,而且又替武林出了大力,这盟主自该仍由夏兄继任下去了,又何用再选?”

 “不。”夏云峰坚决的道:“兄弟只望将功抵罪,盟主一职,兄弟绝不敢再担当了。”

 “好,好。”于化龙含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谈了。”

 商翰飞道:“于兄此言有理,目前先不谈另选盟主的事,兄弟觉得咱们应该讨论讨论如何才能一举消灭太教?才是正题。”

 于化龙一手捋须,微笑道:“这个不难。”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莫非已经有成竹?”

 “哈哈。”于化龙洪笑一声,说道:“老嫂嫂,请令郞、令嫒先去外面看看,兄弟这话,可不能怈漏一点风声。”

 万老夫人一挥手道:“选青、飞琼,你们到外面前前后后去看一遍,不奉召唤,任何人都不准走近阶前一步。”万选青兄妹应了声“是”,双双走出。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现在可以说了。”

 于化龙目光朝厅上一转,声音稍低,说道:“咱们这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夏兄率领各大门派的人,原是祭奠老嫂子来的,明天祭奠完毕,是不是仍该回去?各大门派的人,仍然装作神志受他们控制,自然可以仍随夏兄回老子山去了。”

 商翰飞点头道:“于兄此计大妙,咱们随夏盟主回去,他们自然不致起疑,就可一举控制全局。”

 于化龙道:“老嫂子、兄弟、羊掌门人、花帮主、范世兄、夏姑娘,和咱们这一千人,可以稍迟出发,在路上当然须要保守机密,但等到了老子山,就可堂堂正正的向太教叫阵,有咱们一暗一明两拨人里应外合,还怕不把他们一举消灭么?”他这番话,听得大家都觉得十分稳当,不致有什么差错,事情就这样决定。

 万老夫人道:“只是索寒心已被废去武功,这该怎么办呢?”

 于化龙道:“这个不要紧,他只是武功被废,叫他稍为振作精神多注意些,就不易被人瞧得出来,反正他只是随侍夏盟主⾝边,只要夏兄不差遣他,他无须多走动,就可无事。”

 大家计议停当,时间已渐渐接近⻩昏,万仲达指挥庄丁,在厅上摆上酒席,万老夫人就请大家⼊席。于化龙问道:“老嫂子,九华神尼、游老人家、闭眼婆婆和南离道长四位呢?怎么不请来⼊席?”

 万老夫人含笑道:“神尼早就走了,南离道长难得到⻩山来,方才上山访友去了,闭眼婆婆是丐帮辈份最⾼的掌令长老,方才和丐帮四大名山长老一起走的,剩下的只有游老人家一位,他是出了名的游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人找得到他,方才选青去找过他,房子里只有两个空酒坛,没见到人,可能也已走了。”

 于化龙脸上微有喜⾊,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四位前辈,能请到一位已是天大的面子,这番若非他们四位莅临相助,天下武林,就会全落到太教的魔掌中去了。”

 万老夫人再次抬手肃客,说道:“大家请吧。”大家自有一番谦让,方自⼊席,不必细表。

 万老夫人等大家坐定,站起⾝举杯道:“老⾝今晚聊备淡酒耝肴,第一是庆祝夏盟主毅然脫离太教束缚,重新为武林正义效力,第二是庆祝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脫出魔掌,恢复清明,第三是庆祝丐帮凌帮主新膺重任,第四是庆祝范大侠⽗子、⽗女团圆,除了这四点值得大家⾼兴之外,第五是预祝扫教,马到成功,为武林除害,江湖上从此可以永远太平无事,老⾝先⼲此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大家也纷纷举杯,和万老夫人对⼲了一杯,接着大家又纷纷向夏云峰、凌扛涛、范大成⽗子,和各大门派的人举杯祝贺,这一席酒,自然吃得十分热闹,不必细表。席散之后,夏云峰和各大门派的人,由总管万仲达陪同,在前厅宾舍休息。

 当然万松山庄大门到大厅还是扎着⽩花的门楼,灵堂也并未撤去,好像万老夫人真的仙逝了一般,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如此。于化龙、范大成、范子云、羊令公、桂豪年,以及花帮主花真真、夏⽟容,商紫雯姐妹等人,因不便公开露面,依然住在后花园中。

 范子云在席间大家正在闹烘烘的敬酒之时,就听到耳边响起笑面神丐的声音说道:“小子,饭后你一个人到假山顶上来,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了。”范子云不知这位游老人家故作神秘,有什么事?他和爹合住一间,在房中打了个转,就说有事要出去一下,悄悄朝假山奔去。

 这里,他⽩天来过,自然不须问路,因为后园住了不少宾客,而这些宾客,又须极端保密,所以在后园,总管万仲达特,别要副总管万金城亲自率领庄丁,加強巡逻,尤其这假山一带,为了保护索寒心,多派了几个岗哨。

 但以范子云目前的武功,对这些站哨岗的庄丁,自然轻而易举的就避开了,一个人就像一缕轻烟般从树梢掠过,很快就登上假山。假山上有一个茅亭,几棵老松,但亭中静悄悄的并无人影,他还没向四周打量,就听笑面神丐庒低声音“喂”了一声,叫道:“小子,我老人家在这里。”

 范子云循声看过去,笑面神丐蹲在茅亭后面的一方大石后面,急忙奔了过去,问道:“老人家,有事?”

 “快蹲下来。”笑面神丐⾝边还放着一个十五斤装的小酒坛,和一只大海碗,他喝了口酒,才道:“没事,我老人家会约你到这里来?”

 范子云依言蹲下⾝子,问道:“是不是有人想害索寒心?”

 笑面神丐点点头笑道:“你小子看来还不笨,其实这还用问?不是到这里来守一个人,难道是喂蚊子来的?”他把海碗送了过来,说道:“小子,你也喝一口。”

 范子云道:“晚辈不会喝,你老人家喝吧。”

 笑面神丐收回碗去,说道:“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喝酒,不然,陪我老人家消磨长夜,该有多好?”

 “哦,对了。”笑面神丐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兴得轻轻拍了一记‮腿大‬,说道:“小子,你不会喝酒?是怕喝醉了对不?来,我老人家教你一手,保管你⼲杯不醉,告诉你这是个秘密,你喝了酒,只须运气把它送出去就好了,譬如你从中焦循手太维由大指出“少商”,循手明经出“商”,凡是手⾜六条经脉,都可以把喝下的酒气送出来,不就喝不醉了么?”

 范子云道:“你老人家就是这样才不会喝醉的了?”

 “咳。”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是喜杯中物,当然要实实惠惠的喝到肚里去,才舒眼,把酒气放出去了,还喝个庇,我只是教你不会喝酒的人,可以在人面前耍花招罢了。”

 范子云看他一直说着酒活,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今晚到底有什么事么?”

 笑面神丐笑了笑道:“待会你自会知道。”

 范子云知道游老人家游戏风尘,喜卖关子,也就不再多问,静静的等候着事情来临,他相信游老人家是不会算错的。笑面神丐也没和他多说,只是剥着花生,一个人独斟独酌,悠然自得,喝得极为痛快。

 时间默默的过去,假山上自然比屋子里凉慡多了,这就譬如在乘凉吧。如今时间差不多二更将尽,依然不见一点动静。笑面神丐也开始怀疑起来,他放下酒碗,侧着脸道:“奇怪,他怎会不来的呢?事情好像有些走了样。”

 范子云道:“老人家,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这人到底是谁?”

 笑面神丐摇‮头摇‬道:“这不能说,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哦。”他忽然哦了一声,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小子,今天下午,他们商量了些什么,有没有决定如何行动?”

 范子云就把大家商量好仍由夏伯伯率领原班人马回老子山去作为內应,这里的人以极隐秘的行动,赶赴老子山,然后正式向太教叫阵,里应外合,一举就可把太教扑灭了。笑面神丐点点头,问道:“夏云峰带原班人马回去,倒是一个办法,只是索寒心被废去了武功,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索寒心反正是随侍夏伯伯⾝边,只要夏伯伯不差遣他,别人是看不出破绽来的。”

 “唔。”笑面神丐问道:“他们决定何时动⾝?”

 范子云道:“明天。”

 “你怎么不早说?”笑面神丐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这…咱们还等个庇?”他说到这里,朝范子云挥挥手道:“你可以回去了,今晚之事,不可跟人提起。”

 “哦,还有…”笑面神丐把他拉近了些,附着他耳朵说道:“你明天暗中告诉万老夫人一声,说咱们仍然依照预定计划进行,这话千万别让第三人听到。”

 范子云点点头道:“晚辈省得。”

 “还有。”笑面神丐又道:“咱们要到老子山再见,我老人家自会告诉你如何做的,我要走了。”说完,双脚一顿,一道人影破空飞起,转⾝就失去了影子。

 范子云觉得游老人家今晚说话呑呑吐吐,有些神秘,他如今江湖阅历多了,前后略加思索,不觉心头一动,忖道:“莫非自己这边,还有內奷不成?这人会是谁呢?”他逐一分析,又都觉得不对,看看时光,也就纵⾝掠起,赶回住处。

 范大成坐在上,还未睡,看到范子云悄悄闪⼊,忍不住问道:“孩子,你到哪里去了?”范子云自然不好瞒爹,只得把今晚经过,悄声说了一遍。

 范大成听得双目乍睁,诧异的道:“游老人家认为咱们之中,还有內奷?”

 范子云点点头道:“孩儿也是这么推想。”

 范大成分析道:“听游老人家的口气,他本来认为此人今晚会对索寒心不利,但因明天索寒心要随夏大哥回老子山去,故而不再下手,如此看来,咱们这计划岂非全已怈漏了么?”

 范子云道:“此事既有游老人家揷手,大概不会发生什么问题的了。”

 “但愿如此。”范大成道:“时间不早,明天一早大家就得上路,快早些睡吧。”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万老夫人要万仲达把事情转告了索寒心。大家吃过早餐,夏云峰仍以盟主⾝份,率同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以及总管索寒心、总教习屈一怪,在前厅祭奠了万老夫人灵位,就行辞出。只有丐帮帮主,已非柯长泰,不好随他同去。

 万选青、万飞琼兄妹仍然⾝穿重孝,一直送到大门口,稽首叩谢。由夏云峰为首的一行人,各自上马,疾驰而去。万松山庄大门,徐徐关闭。万选青兄妹,急速脫下孝服,赶到后园。副总管万金城早已备妥了两艘篷船。

 因为此行十分机密,必须由后园下⽔,再转出叉港,进青弋江,由长江支流直放洪泽湖。这一行人由三湘大侠于化龙为首,第一船为羊令公、桂豪年、范子云、连三省、凌江涛、连三元、万选青、万仲达。第二船是女将,为万老夫人、万飞琼、夏⽟容、商紫雯、商小雯姐妹、秋月、秋桂,和百花帮主花真真、总管花香、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和小玫。

 大家落船之后,立即起淀,缓缓驶出万松山庄后园。两拨人马⽔路并进,为了在行动上互相配合,每⽇都有信鸽往返,作为联络。这天傍晚时分,船抵西⾼庙,距离老子山不过六七十里路。这是预定行程的最后一站,因为若是再过去的话,就太近老子山,对方在⽔路上,可能派有检查的人,不如在西⾼庙登岸,改走陆路,夤夜直扑老子山的好。

 万仲达也在午后接到夏云峰最后一只信鸽,说他们早晨抵达龙王集,预计午前就可以进⼊老子山去了。这样一来,在行程上,可说配合得十分恰当。两艘篷船靠岸之后,大家在船舱里闷了几天,舍舟登陆;舒舒筋骨,就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天⾊向晚,暮霭笼罩,渐见苍茫。总管万仲达已在庙中安排好茶⽔,并且也准备了两桌素斋,请大家人庙,到东院休息。和尚们在厅上四周张挂的明角灯中点燃起儿臂耝的四支蜡烛,烛光照耀,登时把一座大客厅照得如同⽩昼。

 厅上同时也摆好了二席素斋,虽然只是山笋、青蔬和⾖腐做的素斋,却也端出六菜一汤,相当的丰盛。大家几⽇来⾝处船舱,吃的都是鸭鱼⾁,换上一餐素斋,口味清淡鲜美,更是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大家正计议着初更动⾝,直扑老子山,如何分配人手,分作正面和左右两翼。座间突听百花帮主门下十四岁的小玫忽然口呼“哎哟”一声,双手捧腹,蹲下⾝去。

 花真真怪她大声呼叫,转脸叱道:“你怎么?”

 小玫红了一张小脸,说道:“弟子…肚子…好痛…”

 她话声未落,艾红桃也接着道:“师傅,弟子也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哎哟…不对…是不是…这素斋…有毒…”花真真方自一呆,丐帮连二元、万飞琼、冷梅萼、花香、商紫雯等人也渐渐感到腹中作痛。

 万老夫人看出情形不对,忙道:“大家快运气试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大家经她一说,立即各自运气检查,这一检查,所有的人不噤全都变了脸⾊。

 于化龙怒容満脸,哼道:“咱们果然着了人家的道,诸位且不用惊慌,快坐下来运功把毒住,看看是否可以把食物吐出来。”

 羊令公道:“这里的和尚,可能和老子山有关,老子去宰了他们。”

 万老夫人忙道:“羊掌门人,此事也许和庙中的和尚无关…”万仲达赶忙从⾝边取出万家“八宝解毒丹”来,正待分给几个喊着肚痛的人服用。

 万老夫人铁青着脸,虎的站起⾝来,喝道:“且慢,仲达,你说,这毒从何来的?”

 万仲达一呆,惶恐的说道:“老夫人怀疑是属下下的毒,属下从前一时糊涂,但已真心悔过,怎敢…”

 于化龙怒声道:“素斋是你办的,不是你还是谁?”挥手一掌,当头击去。

 连三省慌忙举手一架,劝道:“于大侠且请息怒,此事不难查出真相来,目前大家还是先运功毒重要。”

 花真真已从⾝边取出“百花解毒露”,说道:“万总管确已真心悔过,老夫人,目前替大家解毒要紧,万松山庄“八宝解毒丹”,再配合敝帮“解毒露”同时服用,任何剧毒,都可奏效,老夫人如果怀疑万总管的解毒丹,万世兄、万世妹⾝边,也必然有的?”

 万选青道:“在下⾝边也带了一瓶。”说着从怀中取出。

 “如此就好。”花真真伸手接过,一面取过一只饭碗,倒子一碗“解毒露”,打开瓶塞,倒出“解毒丹”,迅速分与众人服用。

 这一阵工夫,所有的人,几乎全都感到腹內绞痛,內功精湛的人,还可以忍耐得住,內功较差的已经痛得额角绽出⾖大般的汗珠,口中也呻昑出声,连眼泪都直流下来,大家都已盘膝坐下,运功毒。

 万松山庄的“八宝解毒丹”和百花帮的“百花解毒露”同时服用,果然颇具神效,不过盏茶光景,立时止住了绞痛,大家但觉腹中一阵咕咕异鸣,登时內急泻,纷纷急匆匆的去找厕所,有几个来不及的,已经忍无可忍,夺门而出,急得红着脸,十分尴尬。

 万老夫人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吩咐万仲达,今晚只好暂时打消赶去老子山的计划,在庙中僧房休息一晚,也好让大家更换洗涤。众人之中,如今范子云的內功,已经数得上在三名之內,当然如论他修为年龄,自是不能和于化龙、万老夫人、羊令公、连三省、花真真等人相比,但他练的“风雷引”,乃是道家玄门心法,成就自然与人不同了。

 他在听了于化龙的话后,运气检查,立时发现毒物尚在腹之间,这就时时运气把它托住。这是他第一次遇上的事,毫无经验可言,毒物已经被自己真气住了,下一个步骤该当如何呢?一时心中感到没了主张?

 他想问问边上的人,睁目看去,于化龙、万老夫人等人均已闭目垂帘,运功毒,开不得口,忽然他想到前几天晚上,游老人家在假山上说的话来:“喝了酒,可以从十二经络把酒气引出去,自己住的毒物,自然也可以从十二经络引出去了。”

 心念这一转动,立时缓缓昅了一口气,使用“引”字诀,把住的毒物,导向“明经”,由喉咙膈上脘,循腹里下行,果然缓慢的从⾜次趾“厉兑⽳”了出去。他有了这一发现,心中不噤大喜过望,只是不住的催动真气,把滞留腹之间的毒物,循“⾜明经”出体外。

 等到花真真喂他眼下“百花露”和“解毒丹”,体內毒物,已余留无几,再经两种‮物药‬之力,很快就把毒物清除了。睁开眼来,发现大家服药之后,都在腹泻,只当自己是运气把毒物出的,他们腹泻,是药力把毒物打下来了,这自然也是正常的现象了。

 众人此去彼来,腹泻不止,初时大家都和范子云的想法相同,而且经过一阵大泻,腹之间,确然也舒畅了不少,哪知堪堪泻完,刚回到厅上,又觉內急,又匆匆忙忙的赶去上厕。你别小觑了腹泻,这是最伤元气的事儿,把你肚子泻得胃徒四壁,一个人的气力也差不多也全泻完了。普通人如此,练功的人当然也一样。

 不多一会,男女老少个个都泻得精疲力竭,登时脸⾊憔悴,连两个眼眶都凹了下去,但大家还是来来去去,上厕和走马灯一般,忙个不停,独独只有范子云一个人没有腹泻,也没上过一次厕所。于化龙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觉得奇怪,问道:“范少兄,你好像没有腹泻?”

 范子云道:“是的,方才前辈要我们运气检查之时,晚辈发觉毒物似在腹之间,当下就用真气把它住,从“⾜叫经”引出体外了,晚辈正想把此一方法,告诉大家呢。”

 于化龙脸上似有不信之⾊,双目视着范子云,冷然道:“范少兄此话是真的么?”言下之意,竟然怀疑起范子云就是下毒之人了。

 范子云道:“晚辈说的千真万确。”

 于化龙道:“老夫练了数十年功,自以为火候尚称上乘。也无法如范少兄所说,能从“⾜明经”,把毒出,范少兄此言,实在令老夫觉得不无可疑?”

 范子云愕然道:“前辈如何觉得可疑呢?”

 于化龙目光掠过厅上诸人,洪笑一声道:“在场之人,个个都中了太教卑鄙手段,⾝中毒药,惟独范少兄一人无恙,不令人觉得可疑么?”他此话显然会引起大家的误会。

 羊令公正在运气,忽然睁目笑道:“兄弟方才听了范少侠的话,试图运气把毒物从“⾜明经”出,但运行了一会,还未有效,这点兄弟推想,范少侠的运气方法,也许和咱们有别,试想范少侠能把夏盟主的“雷火指”引开,咱们练了几十年的功,是否能把“雷火指”引出呢?因此,兄弟认为范少侠说的当是实情,于兄不可误会了。”

 万老夫人也颔首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范少侠蒙游老人家传授,內功心法,与众不同,于大侠这是多疑了。”

 于化龙哈哈一笑道:“范少兄与于某有恩,于某也不是不信任范少兄,只是事有公私,于某既然发现了问题,心有所疑,不得不问个明⽩,范少兄不会责怪老夫吧?”他因羊令公、万老夫人这一说,不得不赶快收篷自找台阶。

 范子云拱手道:“于前辈对晚辈心生怀疑,是应该的,晚辈怎会见怪呢?”

 桂豪年攒着眉,道:“咱们服了解毒药丸,经过这一阵大泻。本以为毒物以药力打了下去,但在下刚运气检查,毒物竟然并未消失,只是全已散开,而且真气也有随着消散之感,不知诸位可有这等感觉?”

 花真真接口道:“不错,我也有此感觉,真气虽然消散的很慢,分明是对方在泻药之中,渗⼊了“散功散”一类毒药,如果只有一二种毒药,以敝帮“百花解毒露”和万松山庄的“八宝解毒丹”合用,‮效药‬极強,⾜可化解,但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只怕他们下的毒药,当在五种以上了。”

 羊令公道:“听花帮主口气,对解毒一道,颇为在行,只不知咱们中的究是何种毒物,眼下该当如何解法?”

 花真真道:“羊掌门人夸奖了,花真真也是一知半解,据我所知,今晚他们在饮食中下的毒药,至少也在五种以上,一种是“⿇⾐散”,一种是“绞肠草”,另外就是“散功散”“⿇⾐散”令人流泪不止,泪尽流⾎。⾎竭而死,方才已有几位在呻昑之中,流泪不止“绞肠毒”发作最快,这两种毒药敝帮“百花解毒露”均可化解,惟有“散功散”,另有专门解药,发作虽极为缓慢,但如得不到解药,功力逐渐消失,最是可虑。”

 商小雯道:“太教的人这般可恶,不如趁大家功力尚未完全消散,直扑老子山先把他们消灭了,还怕找不到解药么?”

 花真真微微一笑道:“咱们不动,真力还不至迅速消尽,如果稍微用力,消耗也随着递增,从这里到老子山还有七十里路程,大概咱们奔到夏氏别墅,一⾝力气也耗散得差不多了。”

 商小雯听得一呆道:“那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我没有中毒,我去,咱们没有发动,夏伯伯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举动,那就不致怈漏了⾝份,我去找爹设法,也许可以把解药弄到手。”

 夏⽟容道:“这办法倒是可行,只是你一个人去,太冒险了。”

 范子云道:“不要紧,这叫做不⼊虎⽳,焉得虎子?我一个人去,反而方便些。”

 “唉。”万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舍此之外,也别无办法,但范少侠,你行动可得特别小心。”

 范子云道:“伯⺟放心,晚辈省得。”一面朝大家拱拱手道:“在下那就走了。”夏⽟容、商紫雯二位姑娘一齐跟了出来。夏⽟容低低的道:“三弟,老子山目下⾼手不在少数,你千万留神。”

 商紫雯道:“以三弟的武功,自然不怕他们,只是太教有许多鬼蜮伎俩?手段卑鄙,防不胜防,你可要格外注意。”

 范子云笑道:“二位姐姐请回去吧,小弟如能得手,天亮前一定可以赶回来了。”说罢,展开⾝法,急奔而去。

 夏⽟容紧紧握住了商紫雯的手,幽幽说道:“二妹,那邢氏诡计多端,我真替他担心。”

 商紫雯心头自然也放心不下,勉強笑道:“姐姐不用替他担心,他一⾝武功,⾜可应付得了的。”

 夏⽟容柔弱的道:“但愿如此。”

 只听⾝后有人嗤的笑道:“这就叫做事不关心,关心则。”

 商紫雯回头道:“小鬼头,你来则甚?”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是不放心他呀。”

 商紫雯举手道:“小鬼头,你该打。”商小雯笑着躲了开去。

 商紫雯一拉夏⽟容的手,转⾝说道:“大姐,我们进去,别理她。”

 商小雯正待跟去,只听⾝后有人叫道:“小雯儿。”商小雯一听声音,不觉大喜过望,急忙叫道:“师傅。”

 “嘘。”来的正是闭眼丐婆,口中“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快过来。”商小雯急忙奔了过去。喜道:“师傅,你老人家来得正好…”闭眼丐婆道:“为师此时无暇和你多说,对方三更之后就会有人来,为师目前还不到现⾝的时候,你们⾝中慢散功奇毒,可惜为师这里,只有三颗雪莲子,可以解毒。你先呑服一颗,其余两颗,就夏⽟容和你姐姐服用,今晚之事,就要你们姐妹三个支持大局,虽有凶险,但到时也许会有解围的人,你快去吧。”说着把三颗雪莲子塞到商小雯手中。

 商小雯道:“范大哥去了老子山,他不会…”

 闭眼丐婆道:“他另外会有人相助,好了,她们来了。”商小雯还待再问,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师傅的影子,她不敢怠慢,把一颗雪莲子呑⼊口中,但觉一缕冰凉之气,直下膈,満口俱是清香。

 只听商紫雯的声音叫道:“小雯,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回来?”原来商紫雯、夏⽟容回进山门,依然不见妹妹进来,今晚大家都中了散功毒,功力大减,怕妹子不知厉害,遇上对方的人,因此又折了回来。

 商小雯喜孜孜的应道:“我在这里。”

 夏⽟容道:“四妹你也太顽⽪了,今晚情况特殊,你一个人站在庙外作甚?”

 商小雯笑道:“今晚夜⾊很好,我在看月亮呀。”一面招招手,低声道:“大姐、二姐,快来,那边好像有一条人影呢。”夏⽟容、商紫雯听说有人影,慌忙走了过去,她们虽然中了散功毒,但功力尚未全散。

 商紫雯举目四顾,问道:“人在哪里?”

 商小雯把手中一颗雪莲子塞⼊她手中,低声道:“姐姐,这是雪莲子可以解“散功散”的毒,你快呑下去了。”

 商紫雯奇道:“你哪里来的?”

 商小雯低声道:“师傅刚才来过,她老人家⾝边只有三粒,要我给你和大姐三人呑服。”

 商紫雯道:“只有三粒,也应该给于大侠、万老夫人才对。”

 商小雯道:“不,这是师傅代的,你快呑下,我还有话告诉你呢。”

 夏⽟容道:“你们两个咬着耳朵,在说什么呢?”

 商紫雯只得把雪莲子呑下,一面轻笑道:“大姐,你快过来。”夏⽟容依言走近,商紫雯附着她耳朵低低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商小雯立即把雪莲子递了过去,夏⽟容依言纳⼊口中。

 商紫雯问道:“老婆婆还说了些什么?”商小雯又把今晚三更,老子山会有人前来之事说了出来。

 夏⽟容一怔道:“这事要不要告诉于前辈和万老夫人呢?”

 商紫雯略为沉思,道:“老婆婆说过目前还不到现⾝的时候,那就是说在她老人家不曾现⾝之前,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提起老婆婆已经来过,她老人家既要咱们三个人担当一阵,我看不用说了,咱们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夏⽟容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商小雯道:“只是待回我们三人都不曾中毒,于前辈不是又要怀疑我们了么?”

 商紫雯道:“这个不要紧,我们只说半个月前老婆婆曾给我们每人一颗雪莲子,说是可以助长功力,大概是服过雪莲子的功效了。”

 夏⽟容笑道:“二妹果然脑筋灵活,随便就编出话头来了。”

 商紫雯道:“我们快进去,时间长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三人回转东院,大家只当她们是送了范子云一段路,也没人在意。

 厅上众人因“散功散”已在发作,功力正在逐渐的消散之中,你运功也没有用,索就不再运气行功,大家围坐下来讨论着应敌之事。于化龙目光迥顾,轻轻叹息一声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咱们这些人等到明天早晨,大概一⾝功力全保不住了,如果范少兄无法取到解药,太教只要派上一、二个人,就可以把咱们全收拾了。”

 万老夫人感慨的道:“这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了,老⾝満以为此番胜算在握,哪知…唉,何须等到明晨,他们此刻若有人来,咱们同样已成瓮中之鳖了。”

 羊令公大笑一声道:“那倒未必,咱们这里,几位年轻人兄弟无法估计,年纪稍长的,像于兄,万老夫人,连老哥、花帮主、桂兄和兄弟六人,目前至少还保持了五成功力,来上几个人,还⾜可和他们一拼。”

 桂豪年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与其坐以待毙,⼲脆合咱们几人之力,拼个同归于尽,也未尝划不来。”

 花真真嫣然一笑道:“羊掌门人,桂掌门人说的豪气凌云,令人不胜钦佩,只是事有轻重,咱们拼了之后,如若能补大局,就算值得,如若只和对方拼了几个人,于太教一无损害,这就划不来了。”

 羊令公道:“那么依花帮主之见呢?”

 花真真淡淡一笑道:“事情不到完全绝望,咱们就不可轻言牺牲,范少侠去了老子山,也许可以取到解药。”

 于化龙道:“万一取不到呢?”

 “那也不要紧。”花真真恬静的道:“游老人家和闭眼婆婆既然揷手于前,从救出于大侠,到替各大门派的人解噤,都有两位老人家相助,咱们大举出发,他们自然已有耳闻,只要能赶来一位,就可渡过难关了。”接着笑道:“还有,南离道长只是去⻩山访友,并未离去,九华神尼也近在咫尺,咱们不是有大援在后么?太教这点鬼蜮伎俩,只能说是一时狡计得逞罢了,何⾜道哉?”

 于化龙不噤一呆,继而呵呵大笑道:“花帮主⾼见极是,哈哈,这点兄弟倒是没有想到。”

 “于大侠好说。”花真真道:“只是今晚当真有些难题,咱们要如何才能安然渡过…”

 万老夫人道:“花帮主认为他们一定会派人前来偷袭么?”

 花真真道:“这是必然之势,他们既在暗中下了毒,自可算得出咱们功力正在逐渐消散之中,所谓先下手为強,他们岂肯放过?据妾推想,今晚上半夜他们是不会来的呢。”

 万飞琼道:“花姨,他们上半夜为什么不会来呢?”

 花真真道:“上半夜咱们还可保持五成功力,但过了三更,咱们已经只剩得四成以下,那是強弩之末,只要一击出手,功力就会随着迅快消散,所以我想他们极可能会在三更以后前来。”

 万飞琼道:“那该怎么办呢?”花真真道:“只可以智取,不可力敌。”

 万飞琼问道:“花姨,你已经想到办法了?”花真真嫣然一笑道:“办法是有一个…”

 万飞琼眼睛一亮,问道:“花姨快说出来听听。”花真真含笑道:“法不传六耳,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商小雯道:“那只有几个人可以知道?”

 花真真笑道:“待会,少不了你的。”一面朝万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只想请万总管去办一件事。”

 万老夫人笑道:“花帮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仲达好了。”

 花真真叫道:“万总管。”万仲达连忙应道:“在下在。”

 花真真招招手道:“你过来。”万仲达依言走了过去,花真真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一阵。

 万仲达连连点头道:“在下遵办。”花真真一挥手道:“快去。”

 万仲达领命退下,一面朝连三元招手道:“连舵主,你随兄弟来吧。”连三元答应一声,跟着万仲达走了出去。

 万飞琼道:“花姨好神秘啊。”花真真笑道:“我这办法,是跟诸葛武侯学的,保管有用就是了。”

 于化龙大笑道:“花帮主跟诸葛武侯学的,那一定是空城计了。”

 “空城计怎么行?”花真真娇柔的道:“我要造的是木牛流马。”

 万飞琼回到万老夫人⾝边,说道:“娘,你知道花姨的计策么?”

 万老夫人蔼然笑道:“花帮主没有告诉娘,娘如何知道呢?”万仲达⾜⾜去了一刻工夫之久,才和连三元一同进来。

 花真真问道:“万总管都办妥了么?”万仲达躬⾝道:“在下都办妥了。”

 “好。”花真真朝大家展齿一笑道:“妾要调度的全是女将,现在请万姑娘、夏姑娘和二位商姑娘随我来。”一面回头朝花香、冷梅萼、艾红桃、小玫,以及夏⽟容的两个使女秋月、秋桂等六人道:“你们也来。”说完,举步走了出去。十员女将也一齐跟了出去。

 这座东院左右两边,各有一排三间客房,方才万老夫人因大家中了毒,命万仲达向庙中借下,准备大家休息之用,左边三间是男宾住的房间,右边三间则是女宾住的。现在花真真把十员女将领到房中,立时掩上了房门,和大家低低的说了一阵。不大工夫,她又领着十员女将,回到厅上来了。

 厅上诸人也不知道花真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她方才说过,这是机密,既并没当众宣布,大家也不好询问,但看花真真回出来之后,她那舂花般脸上,好像更充満了自信。

 时间渐渐的过去,如今二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更次。万仲达早已站到东院阶前去了,和他一起站在阶前两旁的,还有二名丐帮的八袋弟子。这时,但见一名丐帮弟子匆匆从大门外奔⼊,朝万仲达低声道:“万总管,有人来了。”

 万仲达问道:“有多少人?”

 那丐帮弟子道:“是一顶软轿,和四个打着纱灯的使女。”他刚说到这里,只听山门外响起一个女子声音,传了进来:“扫花门主特来拜会⻩山万老夫人。”来的是扫花门主花双双。

 万仲达急忙子出去,果见一顶软轿已经在山门前停了下来,轿前站着四个手提花灯的青⾐少女,一共只来了五个人,心中不觉稍宽,急忙赶上前去,拱手道:“在下万仲达,已在门前恭候多时了,花门主请稍待,容在下进去通报一声。”

 软轿中人道:“快去。”

 万仲达回转⾝,三脚两步奔⼊东院,躬⾝说道:“启禀老夫人,来的只是扫花门主一人,和随同软轿来的四名使女,要兄弟进来通报。”

 万老夫人道:“你一切都听花帮主吩咐好了。”

 花真真听说来的是花双双,不觉冷冷一笑道:“万总管,你去说有请。”万仲达答应一声,返⾝退去。

 花真真一抬手,这是暗号,万飞琼、夏⽟容、商紫雯姐妹,和冷梅萼、艾红桃、小玫、秋月、秋桂等九人迅快的分开来,站到大厅的四周。只有百花帮总管花香依然伺立在花真真⾝后。东院廊前,有了脚步声,总管万仲达走在前面,引着扫花门主花双双走了进来。

 在花双双的⾝后,紧随着四名青⾐侍女扫花、葬花、锄花、摘花。扫花手中捧着一柄镶嵌珠花的长剑,飘着淡红剑穗,正是花双双的珠花剑。厅上众人一齐站起⾝来,这是江湖礼节,因为花双双是以“扫花门主”的⾝份来的。

 江湖之大,汇纳百流,江湖上也容纳了各门各派,不论门派大小,门主总是一门之主,尊重对方,就是尊重自己。江湖上,并不是好勇斗狠的地方,相反的,江湖上最重伦常,最重礼节,也是最讲义气和最讲理的所在了。

 万老夫人首先含笑道:“老⾝不知花门主夤夜光降,有失迓了。”

 花双双目光一掠在座之人,说道:“万老夫人不用客气,花双双不敢当,于大侠,诸位大侠,快快请坐。”

 花真真冷声道:“小妹没想到来的会是姐姐。”

 花双双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花真真凛然道:“小妹感到意外的是你自己封的扫花门主这个头衔。”

 “这有什么奇怪,历代帝王,哪一个不是自己封的?”花双双格的笑道:“再说,我创立扫花门,就是给百花门扫花的呀,百花帮自己不管落叶飘零,落花缤纷,⽇积月累,堆积起来,就成了蔵污纳垢之所,扫花门可以给你清理清理,还不好么?”

 花真真脸⾊微变,叱道:“你胡说什么?”

 花双双冷笑道:“我才不胡说呢,古人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帮主不是生了一个女儿么?帮里的女孩子偷汉子,生几个私生子,那也不⾜为奇了。”

 花真真气得花容惨⽩,颤声道:“姐姐,亏你还是本帮的护法长老,怎好如此污蔑本帮?”

 花双双一偏头,傲然道:“我早就不是百花帮的人了,自从老鬼婆没死之前,我就脫离了百花帮,如今我是扫花门主,扫花,你懂么?就是扫百花帮…”

 “姐姐,你太放肆了。”花真真脸⾊铁青,气得一手按着口,颤声道:“我一再容忍,不愿手⾜相残,你真以为帮规无法奈何你了?”

 花双双也冷厉的道:“真真,你给我听着,你如果不是我嫡亲的同胞妹妹,就是有十个花真真,十个百花帮,早在十年前就给我铲光了,你知道不?”

 万老夫人朝花真真摆了摆手,说道:“花帮主,今晚花门主远来是客,你且莫要说了,还是让咱们听听花门主的来意吧。”一面抬手道:“花门主,有什么话,请坐了再说。”

 花双双也不客气,大模大样的在万老夫人对面一张木椅上坐下,含笑道:“是呀,我是专程拜访万老夫人来的,我们姐妹见了面就绊嘴,倒像是我做姐姐的专门和妹子过不去了。”接着回过头来,朝万老夫人含笑道:“夏盟主回去之后,咱们才知道万老夫人⽟体无恙,二十天前传出的噩耗,只是江湖上传闻失实,实在可喜可贺。”

 于化龙道:“花门主今晚是代表什么人来的,还是只是你花门主自己的意思?”

 “都可以说。”花双双含笑道:“我是手创扫花门的一门之主,代表我自己,也无不可,但今晚我代表了各大门派的意思。”

 “各大门派?”万老夫人微笑问道:“不知花门主代表了哪些门派?”

 花双双格的一声清笑,说道:“我自然是代表夏盟主和九大门派来的了。”

 万老夫人道:“夏盟主怎么说?”

 花双双道:“夏盟主和九大门派的人,得知万老夫人和于大侠诸位,⾝中剧毒,故而要我连夜赶来相请,诸位在这里诸多不便,不如前去老子山休养,也好为诸位调治…”

 “不用了。”万老夫人冷冷的道:“花门主大概是代表太教来的吧?”

 “老夫人要这么说,就算是吧。”花双双冷傲的一笑,接道:“其实太教对诸位也并无恶意。”

 万老夫人重哼一声道:“这么说,花门主是替太教作说客来的了?”

 花双双又是格的一声清笑道:“说客用不着我来作,我只是想提醒老夫人一句,万盟主逝世五年,老夫人独挑重任,为江湖武林已经尽了心力,再说老夫人已在⻩山大会卸仔肩,正该悠游林泉,颐养天年,老夫人应该做的事,是儿婚女嫁,不该再劳师动众,和太教作对了…”

 万老夫人道:“这是太教和江湖武林作对,并不是老⾝和太教作对。”

 “话是不错。”花双双道:“但老夫人如果不发动,天下不是太平无事么,老夫人这一发动…”她目光一掠在座众人,接道:“不是连累了许多人都中散功之毒,连带我妹子也遭了鱼池之殃…”

 花真真怒声道:“不用说了,你请吧。”

 “唷。”花双双冷笑一声道:“我的好妹子,姐姐我今晚是代表夏盟主,代表九大门派,代表太教来劝劝万老夫人的,妹子,你不是也中了散功毒么,如今这里的人,差不多已只剩下四成功力,尚未消散,只要一到明天清晨,这四成功力,就全保不住了,我是一番好意,你可别弄错了。”

 于化龙道:“花门主要待如何?”

 花双双道:“我是奉夏盟主之命,来接诸位到老子山去的,只有到了老子山才能替诸位解去⾝中之毒,诸位去不去呢?”

 万老夫人道:“老⾝如果说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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