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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烟消人杳
 试想这山神庙,乃是丐帮金陵分舵所在,正值帮主大丧,刚才又闹奷细,山前山后,全有丐帮弟子值岗,何况柴房门口,又有执法堂四名八袋弟子守着,这女子如何进得来?就在连三省喝声出口,只听那小女子的声音“咭”的笑道:“梅姐姐,人家已经在喝问了,你不想现⾝,只怕也办不到了呢,⼲脆进去吧。”

 她在说话之时,敢情伸手推了那“梅姐姐”一把,于是柴房门口,突然现出一个一⾝浅绿⾐裙的少女。在她⾝后还有一个一⾝浅红衫子的少女,脸上还留着娇憨的笑容,用手推着绿⾐少女,走了进来。这两个少女不但美的眩目,人才跨进门来,一股浓馥的花香早已先人而至,香气扑鼻,満室生香。范子云一眼就认出这两人正是下午在莫愁湖边上遇到的两个女子。

 柯长泰双目凝注,凛然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红⾐少女躲在绿⾐姑娘⾝后,娇声道:“她是我姐姐,我是她妹妹咯。”

 柯长泰明知这两个女子定非寻常人物,但一时却也看不出她们的来历,依然沉声问道:“本座是问你们做什么来的?”

 红⾐少女站在她姐姐肩后,一双盈盈如⽔的目光,偷偷的瞟着范子云,抿抿嘴,娇笑道:“梅姐姐是来探望范少侠的。”

 绿⾐姑娘双颊登时飞起一片‮晕红‬,轻啐道:“你少嚼⾆,是你吵着要来探看他的。”

 红⾐少女轻轻推了姐姐一把,道:“难道你看到情郞被人家用牛筋反绑着双手,不觉得心疼么?”

 绿⾐姑娘转过⾝去,探手朝红⾐少女隔肢呵去,口中说垣:“你才会心疼了,你再嚼⾆,看我饶你。”

 红⾐少女急忙后退半步,弯着,告饶道:“好姐姐,我不敢了。”这两个少女当着丐帮四大长老,居然嬉戏起来,虽是一付娇憨模样,但也有旁若无人之感。

 柯长泰怒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女娃儿是从哪里来的,闯到本帮重地,意何为?”

 红⾐少女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们是来探监的。”探监,这不就是说来救人的么?

 柯长泰此刻⾝是丐帮代理帮主,自然不好亲自出手,来对付两个女娃儿,口中洪笑一声道:“果然是奷细,阿洪、阿彪,还不把这两个女娃儿也绑起来了?”那四个值⽇弟子,两个押着凌江涛和范子云两人,另外两个口中应了声“是”,大步走出,朝两女来。

 红⾐少女一闪⾝,挡在绿⾐姑娘⾝前,说道:“梅姐姐,这两个人,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不用出手啦。”一面咭咭格格的道:“你们丐帮讲不讲理,我们只是来探监的,你们想仗着人多势众,欺侮我们姐妹?”

 柯长泰喝道:“给我拿下,你们还不动手?”那两个丐帮弟子又应了声“是”,双双跃出,伸手朝红⾐少女抓来。

 红⾐少女眼波一溜,娇嗔道:“你们谁敢碰我一下?”两个丐帮弟子伸出手去,看到她娇嗔模样,不由得齐齐一怔,竟然忘了去抓她。红⾐少女两手一分,纤纤⽟掌快得有如闪电一般,一下拂在两人手腕上。那两个丐帮弟子本没有闪避,这一拂虽轻,他们半边⾝子,就像触了电似的,再也转动不得。

 “兰花拂⽳手。”柯长泰淡淡一哼,说道:“你这女娃儿,果然有两下子,但是要到丐帮来撒野,却还嫌不够。”他目光朝传功长老王镇海看了一眼,示意他出手,去把红⾐少女制伏。

 眼下这间柴房之內,除了四大长老,只有四个值⽇弟子。两个押着凌江涛和范子云,两个叫阿洪、阿彪的又被红⾐少女“兰花拂⽳手”所制。四位长老之中,柯长泰是代理帮主,连三省是右长老,宋仁民是执法长老,算来算去,自然该由传功长老,王镇海出手了。

 要知丐帮传功长老,⾝份虽⾼,乃是专教丐帮弟子武功的、老师傅,一⾝武功,自然十分了得,这要在平时,丐帮弟子中⾼手如云,也用不到他出手了。传功长老王镇海⾝子⾼大,这时耸着那又横又阔的肩膀,走到两人⾝边,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在阿洪、阿彪两人肩头各自轻轻拍了一掌。

 两人⽳道顿解,王镇海低喝一声:“退下。”两名弟子躬⾝退下。

 王镇海朝红⾐少女看了一眼,嘿然道:“小姑娘,来,老夫考究考究你的功夫。”

 红⾐少女斜退一步,披披嘴道:“不来啦,你一大把年纪,还要和我动手,羞不羞?”她伸出一⽟笋般尖尖的手指,在匀红粉嫰脸⽪上括了两下。

 王镇海和她又俏又活的眼神一对,忽然间心头不由呆得一呆,感到自己确实不该向她这花朵般的小姑娘出手,但这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王长老在一呆之后,立即口中大喝一声,⾼大⾝躯居⾼临下,右手一伸,五又耝又壮的手指,屈曲如钩,随着喝声,突向红⾐少女肩头抓落。他这一抓,劲气嘲涌,五道凌厉指风,锐利无匹。

 绿⾐姑娘进⼊室內,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眼看王镇海出手势道凌厉,不噤脸⾊微变,喝道:“小心。”

 红⾐少女披披嘴道:“我才不怕他呢。”口中说着,一个人却忙不迭的向左闪避开去。

 王镇海一抓落空,不觉沉哼一声,左⾜跟着跨出,⾝形斜转,左腕疾振,一缕劲急指风,袭向红⾐少女前要害。红⾐少女⾝形一缩,又向右闪出,王镇海这一指又落了空。这下可把王镇海怒了,一张铜盆似的脸上,气得铁青,沉喝道:“女娃儿,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施展辣手了。”

 这也难怪,他⾝为丐帮传功堂堂主,整个丐帮弟子的武功,都是他一手‮教调‬出来的,如今他亲自出手,一连两招,连一个小女孩的⾐角都没碰到,传出江湖,他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去?只见他喝声出口,⾝形陡的一仰,全⾝骨节发出连珠一般暴响,双臂一展,两只蒲扇般的手掌呼的一声,推出一股如山狂飚,骤然汹涌过来。

 红⾐少女一见来势凶猛,急急又向一旁闪出。王镇海喉头发出一声沉嘿,左手五指箕张,追击而至,抓向她口。红⾐少女心头一慌,急忙向后跃退,一股尖锥般的劲气,从她肩头掠过,觉得隐隐生痛,心头又惊又气,尖声道:“你这老不羞,死不要脸,我可不是怕你…”在她叫骂之时,王镇海已经连续又发了三抓,每一记都间不容发的被红⾐少女在惊险中避过。

 要说到武功修为,红⾐少女只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自不能与丐帮传功长老王镇海相比,她只不过仗着⾝子灵活,忽左忽右的小巧功夫闪避罢了。哪知就在红⾐少女连遇险招之际,王镇海眼看快要得手,忽地脚下一个踉跄,⾝子一歪,砰然一声震响,推金山,倒⽟柱一般,往地上倒了下去。这一下直看得柯长泰、连三省、宋仁民三人猛吃一惊。

 柯长泰厉喝道:“女娃儿,你如何伤了王长老?”右手呼的拍出一掌,掌风席卷,盛是凌厉,把红⾐少女得斜闪出去。

 宋仁民立即趁机抢出,把王镇海从地上扶起,只见他双目紧闭,人已昏不醒。宋仁民是丐帮执法堂主,见多识广,一看即知王长老是中了对方药,心中不觉大怒,嘿然道:“小丫头,你居然到丐帮来使用下五门的香。”

 红⾐少女讶然道:“谁使香来了?哦,他还是你们丐帮的长老?哼,一个丐帮长老,出手这等下流无聇。”

 宋仁民道:“若非你使用香,王长老怎么会昏不醒的?”

 红⾐少女咭的笑道:“那是因为我⾐上薰过百花香精,香气很浓,他多闻了几口,香昏了头呀,这怪得了谁?”

 连三省听得心头蓦然一动,问道:“二位姑娘,可是百花帮门下?”江湖上传说,百花帮的人,⾐袖上都薰过一种特制的香料,在和敌人动手之际,举手投⾜,浓香扑鼻,你只要多闻几下,就会被香气昏过去。

 只是百花帮在江湖上绝迹已有二十余年之久了,怎会在金陵出现呢?他目光凝注着两人,心中甚觉困惑,暗自忖道:“她们会不会和金章令主是一起的呢?”

 绿⾐姑娘显然不愿抖露了她们的⾝份,不待红⾐少女答话,急忙叫道:“五妹,咱们走。”

 柯长泰长老大喝一声道:“你们还想走么?”⾝形一闪,拦住了去路。

 红⾐少女道:“梅姐姐,这人横得很呢。”

 绿⾐姑娘冷冷的道:“不用理他。”长袖一挥,从她袖中飞出一点黑影,朝门口投去。

 天风通常都是从小天井吹下来,再从门口灌进屋子,不论你吹什么风,这定律是永远不会改变的。绿⾐姑娘这长袖一挥,门口就涌进来一团浓烟。浓烟当然是风吹进来的,但没有人知道这团浓烟的来处。烟不但浓,浓得就像一团黑雾,而且扩展得极快,眨眼之间,几乎已把整个柴房,掩没了一半。

 烟浓了,当然会呛鼻,但这股浓烟之中,却含着浓馥的花香。这不是说浓烟有了花香,就不呛鼻,相反的,因为有了芬芳的花香,更觉得刺鼻呛喉,还会使人被烟气薰得流泪。站在门口不远的绿⾐姑娘、红⾐少女,早就被浓烟掩没了影子,连捆绑在椅子上的凌江涛和范子云,也一齐被卷了进去。就因为浓烟扩展极速,本不容你思考,对面明明站着丐帮的四大长老,都来不及出手抢救。

 连三省沉喝一声道:“柯兄、宋兄速退,这烟气只怕大有古怪。”口中喝着,左手抓起王镇海,右手一记劈空掌,凌空劈出,人却迅疾往后跃退,但因出口门户已被浓烟封住,他只好往室內掠退。

 柯长泰,宋仁民看出情形不对,何况方才以传功长老王镇海的功力,只是闻到了对方⾐襟上的一点香气,就昏过去,对这两个女子,早已存了戒心。这时眼看黑烟来势迅速,烟气中又含了浓冽的花香,自然更不敢大意,各自摒住呼昅,徐徐地后退,双手齐挥,发出強猛的掌风,横扫过去。

 试想丐帮这三位长老,功力何等深厚?此刻联手发掌,罡风如嘲,威力之強,有如突发的龙卷风一般。照理以三人的力道,⾜可把这团浓烟扫开去,或是推出门外,哪知这团浓烟,竟似挂在屋中的一片黑纱,任你掌风何等凌厉,横扫直劈,只能把它震撼波动,无法把它震散。

 每一道掌风,撞进彤云般浓烟之中,就如泥牛⼊海,不见动静。就因为浓烟经掌风震撼波动,反而扩展得更快,三人缓缓后退,已经退到墙角,再无退路。浓烟、烈香,任你摒住呼昅,一样薰得眼泪直流,睁不开眼采,同时头脑也裂。

 柯长泰眼看自己三人被浓烟⼊墙角,退无可退,只得挥手一掌,拍在砖墙上,把墙壁震坍,一阵哗啦巨响,三人才算破壁而出,各自长长的呼了口气。这一阵‮腾折‬,室中浓烟,也随着渐渐淡了下来。等到烟气缓慢的消失,那两个百花帮的女子已经没了影子,连丐帮重犯凌江涛、范子云二人,也同样不知去向了。

 柯长泰浓眉连扬,怒笑道:“这两个妖女,竟然敢和丐帮作对,宋长老,你立即给我通令丐帮各地分舵,查缉这两个妖女下落,务必追回弑师逆徒,按帮规处置,若有反抗行为,一律格杀勿论。”

 连三省一摆手道:“柯兄听兄弟一言。”

 柯长泰道:“连长老,到了此时,你还要庇护逆徒么?”

 连三省道:“这件事牵连到百花帮,本帮弟子,能是她们对手么?柯兄这道命令传达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葬送命,这对丐帮来说,岂非造成一个重大的损失?”

 柯长泰道:“依你之见呢?”

 连三省道:“依兄弟之见,百花帮既然是重出江湖,她们总有个头儿,百花帮门下劫持丐帮弑师重犯,她们总有个说头,对江湖道义而言,是她们先犯了江湖忌讳,最好先礼后兵,免伤双方和气,自为上策。”

 柯长泰哼道:“连长老能见到她们头儿么?”

 连三省道:“此时不宜之过急,柯兄不妨把这件事给兄弟来办。”

 “好吧。”柯长泰点点头道:“目前⻩山大会会期已近,兄弟正要赶去华山,这件事就给连兄处理,不过咱们丐帮丢了人,也不宜过份示弱,连兄也该有个计较,看看需要多少时间?过了期限,咱们就和百花帮公开挑战,理屈在彼,咱们也不用和她们客气了。”

 连三省道:“那就给兄弟一个月期限好了,能和她们和解,自是最好,到时盟主已经选出来了,也不妨请盟主主持公道。”

 柯长泰道:“那就这么办。”

 夜雾深沉,山影离。雾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但看不到人,却可以听到人声。那是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催道:“你们还不快走?”声音又脆又甜,一半儿埋怨,一半儿娇嗔。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耝声道:“你们到底是谁?要在下到哪里去?”

 那娇脆声音道:“你不要管,只要走得快点就行。”

 那男子声音发怒道:“我不走,你们这不是救我,是在害我,在下这一走,沉冤就永远莫辨了。”

 那娇脆女子声音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哼,不走,再要不走,今晚那几个又臭又老的化子,就要把你大卸八块了,沉冤莫⽩,你跟阎王呼冤去?”

 另一个较为清朗的男子声音接口道:“凌兄,这位姑娘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对方是处心积虑的设下谋,岂能容你轻易洗清嫌疑?”原来他们正是被绿⾐姑娘、红⾐少女从丐帮中劫出来的凌江涛和范子云。绿⾐姑娘不大喜说话,这又娇又脆的声音,正是那个红⾐少女。

 凌江涛沉思一会道:“二位姑娘相救之情,在下十分感,我决心留下来,暗中查清事件的真相,范兄弟,害你受了无妄之灾,真是非常对不起。”

 范子云道:“这是他们处心积虑的设下陷阱,兄弟也是不小心,才中了他们的奷计,怎能怪你?”

 凌江涛道:“范兄弟,你跟二位姑娘走吧。”

 范子云道:“凌兄,你留下来很不‮全安‬,如果被他们发现…”

 凌江涛道:“在下会小心的,兄弟在帮中有不少知心兄弟,我不相信所有的人都被他们掌握了,你们赶紧走吧,我也该走了。”说着又向两位姑娘一拱手,很快隐⼊黑暗中。

 范子云回过⾝来,对二女道:“今晚真要多谢二位姑娘,只是这一来,丐帮岂肯甘休?”

 红⾐少女咭的笑道:“管他呢,这批臭叫化,没有一个好的,他们自己窝里反,硬往人家的头上栽赃,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绿⾐姑娘道:“五妹,不要说了,这里离金陵还很近,今晚要是没有雾,丐帮的人早就赶上来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红⾐少女笑着对范子云道:“走吧。”说话之时,伸过一只又滑又软的柔荑,一把拉着范子云的手就跑,绿⾐姑娘跟着两人⾝后。

 三人奔行了一会,大雾漫,范子云渐渐闻到了一股花香,觉得精神十分舒畅,越跑向前,花香越是浓冽芬芳。先前他还以为是红⾐姑娘⾝上的香气,因为她⾝上本来就有浓馥的花香,但渐渐感到不对,红⾐姑娘拉着自己奔行,如果从她⾝上发出来的,就该只有前面传过来才闻得到,但这股花香;却是弥漫在空气之中,到处都有,心中觉得甚是奇怪,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好像花香得很。”

 绿⾐姑娘一怔,忽然脚下一停,举头朝四周嗅了嗅,低声朝二人道:“快别作声,我们走错路了,赶紧离开才好。”

 范子云不解地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红⾐姑娘忙道:“别问了,快走…”她急急拉着凌江涛回头就走,听她说话的口气,似有惊惶之意。

 范子云心中暗暗奇怪,忖道:“方才她们两人闯⼊本帮重地山神庙,她神⾊镇静,好似丝毫没把四位长老放在眼里,如今闻到花香,却如此惶恐,宁非奇事?”心中想着,脚下自然跟着她奔去。月黑雾浓,本就不辨山径。两人奔行了一阵,但觉山路愈来愈是崎岖,石成堆,忽⾼忽低,甚是难行。

 红⾐姑娘本来喜说话,但这时也顾不得说了,一言不发,手牵着手,走得更为急促。绿⾐姑娘本来话就少,此刻更不会说话,只是跟着两人⾝后跑。这一阵工夫,算来最少也奔了一、二十里路,但在奔行之间,范子云鼻中,又闻到了方才闻到的一股花香,浓冽的香气,好像到处飘浮着一般,心中感到奇怪,正待开口。

 红⾐少女突然停了下来:“怎么搅的,今晚真是活见鬼了,这地方我们已经走过三次了。”

 范子云闻言忘四周一看,惊咦道:“是啊,我们怎么又回到原地方来了,这片山林大概是圆形的。”

 绿⾐姑娘听得大急,急忙叫道:“五妹,你不准说。”接着道:“你难道忘了,师傅曾经说过,金陵郊外,隐居着一位本门的前辈,不准我们惊动她老人家的清修么?”

 “啊…”红⾐少女只啊了半声,就噤若寒蝉,这时如果没有浓雾,她那红馥馥的粉脸,早就煞⽩了。

 范子云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红⾐少女用手指竖在她樱中间,低低的“嘘”了一声。

 绿⾐姑娘悄声道:“我们快走。”没有再说话,一个人领头,当先朝前走去。

 夜雾低沉,眼前是一片黝黑,对面不见人影,自然无法辨认路径,但他们由绿⾐姑娘为首,一行三人,走得十分小心,步步为营,处处留意认定一个方向,摸索着行进。这样走了⾜有一顿饭的工夫,范子云觉得四周空气中,一直飘浮着花香。这等于说自己三人,走了半天,依然还是没有走出绿⾐姑娘口中所说她们百花帮一位前辈隐居的范围了。

 “莫非这人在他隐居的山林周围,布置了八阵图一类阵势,自己三个误闯进来,被困在阵中了?”心中想着,不由得脚下一停,说道:“二位姑娘,咱们不用走了。”

 红⾐少女道:“为什么?”

 范子云道:“我想咱们已经被困住了,就算再奔上一天‮夜一‬,也只是在这块土地上打转,休想走得出去了。”

 红⾐少女失声道:“这么说,我们真的闯到献花崖来了,梅姐姐,这该怎办呢?”她话声带着颤抖,快要哭出来了。按献花崖与牛首山,在金陵郊南二十五里,相传谓牛首宜舂,栖霞宜秋,因献花、牛首二山,⼊舂万花绚彩,极江南舂山之妍,献花岩上有六观亭、观云亭、芙蓉阁、翠微房诸胜。

 绿⾐姑娘柔声道:“五妹,急也没用,我们又不是有意闯进来的,待会儿见了师伯,她老人家明察秋毫,自然不会为难我们后辈的了。”她虽在安慰红⾐少女,但口气之中,依然带着极度惶恐。

 范子云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谁,竟使她们姐妹对她这般怕法?”

 红⾐少女道:“他怎么办呢?”

 绿⾐姑娘道:“他是外人,并不知道师伯她老人家订下的规矩,师伯自然不会和他计较的了。”一面又低低的道:“范少侠,待会到了⾕中,不论遇上什么事,都要忍耐,就算受委屈,也不可出言顶撞,千万要记住了。”

 范子云道:“那是为什么呢?难道这里主人,不讲理的么?咱为夜雾所失了方向,才会误闯进来,他在山林间布设阵势,应该派人把我们领出去才对。”

 红⾐少女急得伸手掩住他的嘴,轻声道:“范少侠,你不可说了…”话声未落,突听头顶上有人冷哼了一声。这声冷哼,声音不大,但极为震耳,既似发自头顶,又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使人捉摸不定。

 绿⾐姑娘、红⾐少女听得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齐声道:“弟子为夜雾失方向,误⼊噤地,务请师伯垂谅恕罪。”

 范子云心中暗道:“难道自己等人,在这里说话,这人住在山⾕中,都可以听得到不成?”

 只听一个冰冷而娇美的声音说道:“花真真也来了么?”这人分明还在很远的地方,但却如面对面说话一般。

 绿⾐姑娘赶紧躬⾝答道:“回师伯,家师并没有来,弟子和师妹实在是因夜雾途,才误闯师伯噤地的。”

 那冰冷而娇美的声音又哼了一声,才道:“不用说了,你们可到芙蓉阁来见我。”

 绿⾐姑娘慌忙躬⾝道:“弟子敬遵法旨。”那声音寂然不可再闻,绿⾐姑娘才敢直起⾝来。

 红⾐少女道:“梅姐姐,芙蓉阁在哪里呢?”

 绿⾐姑娘道:“我也不知道,但师伯她老人家既然说了,我们自可找寻得到…”话声甫落,忽见前面不远,在一片黑蒙蒙的浓雾中,出现了一盏红灯,冉冉而行。

 红⾐少女惊喜的道:“梅姐姐,快瞧,那盏红灯。”

 绿⾐姑娘道“我们快走,那是师伯派人来给我们引路的。”一面回过⾝朝范子云低低的道:“少侠请跟在愚姐妹⾝后,一同到芙蓉阁去,方才我说的话,务必牢记在心。”说完,伸手拉着红⾐少女,当先行去。

 范子云跟着二女⾝后,一同行去。前面那盏红灯,忽⾼忽低,好像贴地低飞,走得极快。后面三人因⾝在浓雾之中,不敢落后,也只好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但觉地势逐渐往上,花香也愈来愈浓,只是在霏霏浓雾之中奔行,看不清四周景物。

 不多一会,前面红灯渐渐暗了下来,朦胧可以看到前面矗立着一座楼宇,红灯就在楼宇前停住。由绿⾐姑娘为首,三人急步奔近,才看清那盏红灯是由一个十三四岁的花⾐少女执在手里。她此刻已经转过⾝来,一双黑⽩分明的眼睛,打量着三人,才道:“你们进去吧。”口气十分冷漠。

 绿⾐姑娘低低说了声:“多谢。”

 范子云站在后面,听得出她连说话都带着颤声,似是害怕见她的师伯,心中暗暗忖道:“不知她这位师伯,有何可怕,竟使她们怕得这般厉害。”心中想着,已经随着她们跨上石阶。阶上是一排朱红雕栏的长廊,廊前站着一名青⾐佩剑使女,冷冷的道:“你们随我来。”

 转⾝循着长廊,朝左走去。长廊尽头,是一道圆洞门,进⼊圆门,又是一条长长的曲槛,这里每隔丈许,就悬挂着一盏⽳角宮灯,照得如同⽩昼。那青⾐使女脚下走得极快,曲槛尽头,折而向右,已进⼊另一进院落,面三间屋宇,湘帘低垂,寂无人声;青⾐使女趋近帘前,躬着⾝道:“启禀主人,三名百花帮的门人带到。”“带到”,这两个字有多难听。

 只听帘內响起刚才那个冰冷而又娇美的声音,说道:“把她们带进来。”青⾐使女应了声“是”,转⾝冷冷的道:“你们随我进去。”一手掀帘,走了进去。绿⾐姑娘不敢多言,跟着她⾝后大家鱼贯而⼊。

 这是一间敞轩,但如今夜⾊已深,四周都已下了紫绒帘幕,四角悬挂着四盏宮灯,灯光就显得十分柔和。正中间一张锦榻上,端坐着一个银发披肩的宮装美妇。这美妇如以她一头银发来说,就该有七八十岁了,但如论她面貌,却又脸如桃花,眼若秋⽔,眉眼盈盈,美而且,就像只有十七八岁了。

 宮装美妇⾝后,一排伺立着三名青⾐佩剑使女,年纪都不大,却个个都面含冰霜,有着凛不可犯的神⾊,连同那带路的青⾐女子,正好是四名。绿⾐姑娘和红⾐少女进⼊室中,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莲步细碎,急急的走上几步,就朝银发美妇面前,双双跪拜下去,口中说道:“百花门下弟子冷梅萼、艾红桃,叩见师伯。”原来那绿⾐姑娘叫做冷梅萼,红⾐少女叫做艾红桃,百花帮的弟子,敢情都以花为名。

 她们跪下了磕头,范子云却昂然而立,并未跟着跪拜下去。银发美妇目光一抬,朝他望来,口中冷冷的道:“你见到了我,怎不跪下?”范子云和她目光一对,不觉震颤了一下。

 范子云朝上抱拳一礼,说道:“在下并非百花帮门下,适才因雾误闯宝地,还望夫人恕罪…”

 “放肆。”那带他们进来的青⾐使女这时还站在一旁,听他口称“夫人”,立即冷叱一声喝道:“见到主人,要称仙子。”

 范子云怔得一怔,再次抱拳道:“在下不知称呼,仙子多多恕罪。”

 银发美妇轻哼一声道:“你是何人门下?”

 范子云一抱拳道:“在下范子云,没有门派。”

 银发美妇看了他间佩的青霓剑一眼,问道:“那么你师傅是什么人?”

 范子云道:“家师屈一怪。”

 银发美妇微哂道:“我没听说过。”

 范子云看她似有轻视师傅之意,心中不觉有气,朗声道:“家师淡泊名利,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仙子自然没听说过了,其实在下也没听人说过仙子的大名。”银发美妇脸⾊微微一变。

 站在一旁的青⾐使女叱道:“你敢对主人如此放肆,大概活得不耐烦了。”

 范子云回头望了青⾐使女一眼,淡淡笑道:“在下和仙子说话,姑娘这般大声叱喝,又岂是待客之道?”

 青⾐使女气得脸⾊铁青,一手按着剑柄,厉声道:“你…”银发美妇朝她摆了摆手,才抬目朝范子云道:“你的胆子不小。”

 范子云道:“仙子夸奖,在下初⼊江湖,孤陋寡闻,虽不知仙子来历,但自从进⼊芙蓉阁,就觉得仙子气势非凡,定非常人,想必是武林前辈,仙子通达情理,在下坦率而言,谅来不致有开罪之处,心中自无所惧了。”

 银发美妇颜⾊稍霁,颔首道:“你很会说话。”那冷梅萼、艾红桃二人跪在地上,银发美妇没有叫她们起来,她们自然不敢站起,此时听到两人说话不噤暗暗惊出一⾝冷汗,颤抖俯伏,连头都不敢稍抬。

 银发美妇直到此时,才朝二女轻哼一声道:“你们师傅可曾对你们说过我这里的规矩?”

 冷梅萼道:“家师时常对弟子提起,师伯是家师嫡亲的胞姊,也是本门唯一尊长…”

 “胡说。”银发美妇叱道:“你师傅眼里还有我这胞姊?我要你说的是我这里的规矩,凡是百花帮的门人,擅闯我献花崖者,该当如何?”她说话口气虽冷,声音却是十分娇美,但这几句话,越说到后面,口气却越来越严厉了。

 冷梅萼俯伏地上,颤声道:“百花门人擅闯献花崖者,废去一⾝武功…”

 “你知道就好。”银发美妇又道:“‮引勾‬外人,擅⼊献花崖呢?”

 冷梅萼道:“刖去双⾜。”

 银发美妇哼道:“今晚你们是不是犯了这两条?”

 冷梅萼连连叩头道:“师伯开恩,弟子方才在山下时,已经向师伯禀报过了,弟子姐妹和范少侠,是因夜雾途,才误闯噤地的…”

 “我不管这些。”银发美妇冷冷的道:“何况这规矩原是你们师傅定的,你们用不着怨我。”说到这里,朝⾝后使女冷然喝道:“你们把她们姐妹两个押下去,按律行事。”

 站在银发美妇⾝后的两名青⾐使女躬⾝领命,大步走出,冷声道:“你们两个还不站起来,随我们出去。”

 艾红桃哭声道:“师伯开恩…”

 银发美妇叱道:“拖出去。”

 范子云眼看她说话行事,都不近情理,尤其不管如何,自己是她们姐妹从丐帮救出来的,若不是为了救人,她们就不会夜闯献花崖噤地了。一时不觉义愤填膺,忍不住道:“且慢。”

 银发美妇沉哼一声道:“你敢阻拦我行事么?”

 范子云道:“此事因在下而起,在下想请仙子听我一言。”

 银发美妇道:“你说。”

 范子云道:“这二位姑娘和在下,其实并非素识,只因于一时义愤,才加援手,把在下从丐帮中救出,因时在黑夜,又值浓雾,不辨方向,以致误闯仙子噤地,若非为了救人,二位姑娘就不致在黑夜误闯⼊仙子的噤地来了,仙子是二位姑娘同门长辈…”

 “住口。”银发美妇道:“我和她们师傅,情义已绝,不用再提同门二字。”

 范子云听得一呆,他不知她和她胞妹之间,有什么恩怨,依然接口道:“就算仙子不提同门二字,这二位姑娘,并非有心擅闯仙子噤地,一个练武的人,若是被废去了一⾝武功,已是痛苦之事,如果再刖去双⾜,岂非更是生不如死,因此在下斗胆,想请仙子网开一面,放了她们,不但二位姑娘会一辈子感戴仙子大德,就是在下也同样的感恩不尽。”

 银发美妇冷冷一笑道:“你这是替她们说情?”

 范子云拱手道:“在下只是恳求仙子法外施恩。”

 银发美妇浓哼一声,才接着道:“我只是先处置百花门人,你擅⼊献花崖,我一样要按律处罚。”

 范子云道:“献花崖金陵名胜,难道没有游人进⼊么?”

 银发美妇道:“除了我住的这座院子,献花崖并不噤止游人观赏,但武林中人,⾝佩兵刃而来,就得依我规矩行事。”

 范子云道:“在下想听听仙子订的规矩如何?”

 银发美妇目光一掠两人,微哂道:“就凭你…好吧,扫花,你告诉他。”

 那叫扫花的使女是站在她⾝后左首的一个,躬⾝道:“小婢遵命。”她俏生生走到前面,面⾊冷落的道:“你听着。”

 范子云看她年纪不大,却故意学得一副冷漠口气,冷然道:“在下是在听。”

 那扫花哼了一声,才道:“武林中人,⾝佩兵刃,擅⼊献花崖者,废去武功,逐出献花崖,如系出事前并不知情者,可酌情减免,只要能接下本崖四大侍女中任何一人三招者,可免废去武功,但须在本崖服役一月,満期可获释放,接下五招者,免服劳役,可任其自去,你们自己衡量衡量吧。”

 范子云拱拱手道:“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扫花看了他一眼,绷着的脸稍霁,说道:“你要问什么?”

 范子云道:“姑娘说的是来人接下四人侍女中任一位的三招、五招了,但若是四大侍者接不下来人三招、五招呢,又当如何?”

 扫花听得脸⾊倏地一沉,冷哼道:“你有多大能耐,敢口发狂言?”

 银发美妇道:“她们四个若是接不下你三招、五招,这两个丫头,任你带走。”

 范子云道:“仙子此话当真?”

 银发美妇道:“我言出如山,岂会反悔?”

 范子云道:“那好,仙子就请四大侍者出来吧。”

 扫花冷笑道:“你少卖狂,先接下我五招再说不迟。”

 范子云道:“好吧,那就请姑娘发招…”一面朝扫花拱拱手道:“姑娘请。”这时冷梅萼、艾红桃早已站了起来,退立—边,看着范子云侃侃而言,居然说出要师伯门下四个侍女一齐上的话,心中不噤暗暗着急。两女都是亦忧亦喜,一双翦⽔双瞳,脉脉含情的盯着范子云,一副语还休模样。

 扫花本来看范子云文质彬彬,像个读书相公,还有几分好感,这会因他口发狂言,心头不噤有气,寒着脸道:“你小心了?”

 范子云含笑道:“姑娘只管发招。”他话声未落,扫花已然抢到面前,双手突发,纤秀的十⽟指,腥红指甲,箕张如钩,一扣右腕,一抓左肩,快如电光石火,一闪而至。

 艾红桃忍不住啊一声道:“小心。”

 范子云心里有数,自己以前和伏虎丐连老哥手,每当不敌之际,只要使出“迥⾝八掌”中的任何一记,就能化险为夷,把老哥哥退,如今对付这四个侍女,只要使出这八掌来,准可获胜。心中有了成竹,故而并不介意,听到艾红桃的叫声,他连看也没看扫花一眼,故意回过头去,朝艾红桃“哦”了一声。其实在他回头之际,右手早已斜挥而出。

 “迥⾝八掌”,顾名思义,每一记都必须藉旋⾝之际,才能发掌的了。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扫花双手齐发,原本想要范子云吃些苦头,此时眼看范子云还要回过头去和艾红桃答话,心中更觉有气,手爪疾落,眼看就要抓上。

 哪知一股旋风突然从旁卷来,她本没看清楚范子云如何出手,但觉⾝子一震,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得再也站不住脚,一个人像被龙卷风吹起,一下摔出八九尺远,还站不住,又登登的往后退了四五步,全⾝⾐裙被掌风吹得猎猎作响。

 这下直看得银发美妇耸然动容,其他三个侍女都变了脸⾊,冷梅萼、艾红桃喜上眉梢。其实范子云自小把这八掌练得纯无比,內力也收发自如,他在这一掌上,因对方只是一个年轻女子,故而只用了两三成力道而已。

 要知银发美妇⾝边这四个侍女,都是自幼就来到献花崖,由她一手‮教调‬出来的武功,名虽主仆,谊实师徒。以她们一⾝所学,在江湖上,也⾜可以算得上一把⾼手,哪知竟然被范子云后发制人,一下就震飞出去,焉得不使银发美妇暗暗吃惊。

 扫花站住⾝形,又突然双⾜一点,人如蛱蝴扑花,翩然飞了回来,依旧落到范子云的面前,粉脸铁青,冷冷的道:“这不过第一招而已,你未必算胜了。”

 范子云依然脸含笑容,说道:“姑娘应该明⽩一件事。”

 扫花道:“我明⽩什么?”

 范子云道:“在下在仙子面前,不愿伤人,姑娘应该清楚,凭姑娘一人,决非在下对手。”

 扫花气得要哭,厉声道:“我至少要试你三招,我要在两招之內,教你不得好死。”姑娘家一生了气,就口不择言,不,出手也不择手段了。

 但见她话声甫出,双手十指突然舒展如兰,右手腥红指甲直抓前鞠“幽门”,左招一晃,幻起一片爪影,好像抓向咽喉,但手掌却在电光石火间,一翻而上,两枚尖锐的指爪,已突袭范子云双目。这一下若是被她抓中,两个瞳仁非被她尖利的指甲刺破不可,当真狠毒已极。

 范子云连经大敌,对敌经验多了,自然能生巧,没待扫花欺近,早已一个旋⾝,右手及时挥出。他依然只用了三成的力道,但这会他一掌拍在扫花的肩头,出手虽轻,扫花可受不了,口中闷哼一声,一个筋斗往前直摔出去。

 还算是范子云手下留情,拍中她肩头之际,又减去了一成力道。总算她武功不弱,往前摔出去的时候,就势翻了一个筋斗,消卸了掌力,冲出去七八尺远,就⾜跟用力,从地上翻了起来。她打从练武以来,从未有过今晚这般挫败,这份羞辱,使她横上了心,口中厉叱一声,双手作势,正待扑起。

 银发美妇适时喝道:“扫花,住手。”

 扫花正待扑起的人,闻声住势,双手迅疾垂下,抬头道:“小婢还有一招。”

 银发美妇道:“他说得不错,你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她回头朝其他三个青⾐使女说道:“你们三个一起上去,接他几招。”

 三个青⾐侍女一个站在她⾝后,两个本是走过来押着冷梅萼、艾红桃下去,如今就站在冷艾二人⾝边,听到银发美女的吩咐,躬⾝应“是”,一起朝范子云围了上去。

 艾红桃没想到范子云竟有这般⾼強的⾝手,喜得情不自噤的挑眉⽑,眨眼睛,翘起红菱般小嘴,露出一口又⽩又细的牙齿,似喜似忧,伸手挽住了冷梅萼的臂膀,低低的道:“梅姐姐,你看他会不会…”

 冷梅萼对这位师伯,深惧戒心,急忙用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悄声道:“五妹,在师伯面前,不可失礼。”

 四个青⾐侍女在掠出之时,就已采取了合围之势,各自站住了一个方位,只要看她们这一情形,就算没有对敌经验,也可以看得出她们是久经演练,谙阵势,精于合搏之术的了。范子云你说他有经验吧,他却是个刚刚出道的雏儿。

 人家明明布成了“四象阵势”,把他围在中间,只待有人发出口令,立可从四周向‮央中‬齐集攻到。他不但没有丝毫戒备,却向四位姑娘连连抱拳,作着罗圈揖,陪笑招呼道:“四位姑娘多多指教,多多担待…”

 四个侍女中领头的正是扫花,她两番被范子云发掌震出,心头怀恨已深,此时看他正在转着圈说话,更不打话,忽然撮发出一个轻快的口哨。这声口哨,正是她们发动攻势的暗号,四个侍女同时发难,四条青影疾然扑起,粉爪,绣腿,每人觑定范子云一两处大⽳下手,集中攻到。

 这一下当真动作如一,快速到无以复加。但范子云其实早就有了准备,他可不是书呆子,人家从四方掠近,围住了他,就要出手,他还打着罗圈揖,跟你们一个个的招呼。要知他这番做作,原是敌之计,因为师傅传他的“迥⾝八掌”中,有一记掌法,正是对付四面都有敌人用的,要使这一记掌法,必须人随掌发,旋⾝横扫,那么他这向四人作着罗圈揖,正是最好的准备,以逸待劳了。

 就在四条青影堪堪扑起,范子云抱拳打拱的双手,倏然一分,右手化掌,随着⾝子一个飞旋,横扫出去。这一下几乎是和四女同时发动的,他右掌堪堪扫出,围着⾝子而起,旋风由內向外横展,形成了一股‮大巨‬的气流,朝外推出。四个侍女还未扑近范子云⾝子,四条人影已被旋风吹得凌空飞摔出去。

 端坐在锦榻上的银发美妇目中异采飞闪,倏地站起⾝来,冷喝尸声:“住手。”

 四个侍女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震出七八尺外,一个个花容失⾊,站停⾝子,目光之中,流露出惊惶之⾊,望着银发美妇,由扫花领头,一齐屈膝,颤声道:“小婢该死…”

 银发美妇一摆手道:“没你们的事,退下去。”四女应了一声“是”,迅快退开,依然回到银发美妇的⾝后站定。

 范子云眼看四女第一招上失利,就对银发美妇如此害怕,可见她平⽇御下是如何严厉了,心中不觉有些不忍,朝四女拱拱手道:“四位姑娘,恕在下孟浪了。”

 银发美妇一双美目,盯住着范子云,一眨不眨的看了半晌;才点点头道:“你叫范什么?”

 范子云躬⾝道:“在下范子云。”

 银发美妇平静的问道:“你爹可是叫范大成?”

 范子云道:“是的,仙子认识家⽗么?”

 “岂止认识?”银发美妇似笑非笑,轻哼一声道:“你使的“旋风掌”,是你爹教你的?”

 “旋风掌?”范子云愕然道:“不对,在下刚才使的是“迥⾝八掌”,乃是家师所授。”

 银发美妇道:“你爹呢?”

 范子云道:“家⽗离家已有十年,至今尚无消息,在下就是寻找家⽗来的。”

 银发美妇脸⾊一变,嘿然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范子云听得心中一动,急急问道:“仙子可是知道家⽗的下落么?”

 银发美妇目闪厉芒,笑一声道:“八九不离十,我猜得大概也不会离谱太远了。”

 “真的。”范子云大喜过望,急忙朝她作了个长揖,说道:“仙子可否赐告家⽗下落,在下感不尽。”

 “天底下除了我,只怕再也没有人知道你爹的下落了。”银发美妇忽然格格笑道:“我自然要告诉你,而且我还要亲自带你去,找那无聇的人,把你爹救出来。”

 范子云只觉她笑声尖锐刺耳,好像隐蔵着说不出的怨毒,心头微生凛惕,问道:“仙子是说家⽗被人关起来了?”

 银发美妇恨恨的道:“那是脂粉狱,也许你爹把它当作温柔乡呢。”

 范子云听出来了,好像爹是被一个女子住了,但他从小听娘、听老管家说过,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他老人家决不会是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娘,抛弃了自己连家都不顾的人,心中觉得非替爹辩⽩不可,这就抗声道:“不,家⽗不是那种人?”

 银发美妇又是一阵格格大笑,笑声更是凄厉尖锐,冷峭的道:“范子云,你以为你爹是哪一种人?他在年轻的时候,可风流得很,你知道么?你不是要找你爹吗?我一定把他找出来就是了。”

 范子云回头望望凌江涛和冷、艾二女,说道:“在下是出来找爹的,仙子能带在下去找到爹,在下万分感,只是去找家⽗之事,和这两位姑娘无关,仙子可否先释放了她们呢?”

 银发美妇截然道:“不成,我答应带你去,她们和你一起来了,自然也得一起去,你以为我花双双会难为她们么?”她叫花双双。

 花双双一挥手道:“好了,不用多说,事不宜迟,咱们即刻就走,扫花,你去吩咐她们准备车子。”扫花答应一声,躬⾝一礼,急步往外行去。

 范子云拱手道:“多谢仙子,为了在下找寻家⽗之事,倒教劳动仙子了。”

 “为你爹?”花双双格格笑道:“我从不为人,我只是气不过那无聇人罢了。”范子云只觉她忽怒、忽喜,目光也忽而深沉,忽而怨毒,使人捉摸不定,但为了只有她知道爹的下落,也只好忍耐了。

 不多一会,扫花匆匆走⼊,躬⾝道:“启禀主人,马车已在山前伺候了。”

 花双双点点头道:“很好,你们分两个人押她们出去。”

 艾红桃道:“师伯,你老人家要晚辈姐妹随行,晚辈姐妹敢不遵命,不用二位姐姐押着走了。”

 花双双冷笑道:“你当我要去哪里,我就是要找你们不要脸的师傅去,我不叫人押着你们,你们不偷偷的逃出去报信。”说完,挥了挥手,两名侍女不再说话,押着冷梅萼、艾红桃当先往外走去。

 范子云听说要去找的人,就是她们师傅,百花帮的帮主,心中大为惊异,但又不便多问。花双双眼看两名侍女押着两人走了,脸上不噤露出得意的笑容,回头望望范子云,说道:“你且随我出去。”当先举步往外行去。

 扫花和另一名侍女紧随在她⾝后,范子云只好跟在她们⾝后而行。山坡下果然一字排列着四辆华丽双辔马车,漆黑的车厢,光可鉴人。车前两边,都悬挂着两盏六角形的花灯,流苏随风飘动,看去极为壮观。每辆车前,站立一个⾝穿一式青⾐大褂,背上背着斗笠的彪形壮汉,神⾊恭敬,立正,目不斜视,他们自然是驾车的车把式了。

 花双双走近最前面一辆车前,扫花和另一名侍女急忙趋前一步,掀起了车帘。花双双跨上车厢,回头道:“叫他上来。”

 扫花朝范子云道:“仙子叫你上车了。”

 范子云看了后面三辆马车一眼,心中暗道:“这三辆车中,不知又是什么人?”登上车厢,但觉里面相当宽敞,花双双已经居中坐定,他只好靠左边坐下。扫花和另一名侍女待他上车以后,就紧跟着走⼊,在靠右一边坐下。车把式放下车帘,不待吩咐抖缰扬鞭,催动马匹,徐徐出发。

 范子云听得出来,自己这辆车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三辆也相继随着启程。双辔马车,行驶平稳迅速,车厢宽敞舒适,一路上除得得蹄声,和辘辘轮声,并不会感觉到有颠簸之苦。花双双早已闭上了眼睛,养神调息。扫花和另一名侍女,可不敢打盹,好像生怕他会乘机逃走似的,目光灼灼,只是盯着范子云,不肯放松。车厢中没人说话,自然是十分沉寂,渐渐范子云也阉上眼⽪,打起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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