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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荣任教习
 范子云记着何姥姥的话,要他绕着围墙向东去,紫⽟也这么说过,他不敢怠慢,四顾无人,立即放腿朝东奔去,就在他奔出二、三十丈远近,耳中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冷笑。范子云笑声⼊耳,不觉一惊,急忙住⾜,举目看去,只见前面六七丈远处,站着一个瘦⾼人影,挡住了去路。这一瞬间,但见四周暗影之中,同时出现了四五条人影,正好把范子云图在中间。

 范子云心头暗暗焦急,他连人影还没看清,对面瘦⾼人影已经侧侧的笑道:“小子,你自己束手就缚吧,难道要老夫动手么?”

 范子云一听声音,已知来人就是自称夏家堡总管的九头鸟索寒心。心想:“此时双方虽己照面,但夜⾊黝黑,对方未必看得清自己面貌,如能冲得过去,自是最好,否则给他们逮住了,自己如何向夏伯伯解释呢?”

 一念及此,他立时作了决定,先下手为強,口中一声不作,突然双⾜一顿,⾝形飞朴而起,挥手一掌,朝索寒心凌空拍去。他动作虽快,但九头马索寒心是何等人物?早就计算到他有此一着,口中森一笑,沉喝道:“来得好。”

 好字出口,竖掌当击过来,但听蓬然一声,双掌接实,索寒心⾝上长袍一阵波动,⾝不由己的后退了一步。范子云吃亏在⾝子凌空飞扑,但觉⾝子一震,一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七八尺远,落到地上,几乎还拿不住桩,心头不噤大为震骇,此人功力,竟有这般厉害。

 他昨晚同样发过一掌索寒心被倒震回去,因此并未把索寒心放在心上,他这可把九头鸟索寒心估计错误了,须知昨晚范子云隐⾝暗处,索寒心只当偷袭他的人,紫⽟已被他一记“流云飞岫”把暗器悉数震飞回去,重伤倒地,心中毫无准备。

 范子云一记掌风,又用了八成力道,仓猝之间,毫无防备,他硬接了范子云一掌,急急倒飞回去,可并未负伤,即此一点,就可见他功力何等深厚了。今晚情形,完全不同,索寒心早已有了准备,范子云却凌空飞扑过来,和昨晚主客形势互易,范子云纵然已得屈一怪真传,究属火候尚浅,所以反被索寒心震飞出去。

 但饶是如此,九头鸟索寒心心头还是十分震惊,以他的功力,以逸待劳,居然还会被对方震退了一步,暗自忖道:“此人莫非就是昨晚偷袭自己那人?”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范子云堪堪落到地上,那另外四条黑影已风飘电闪,一欺而至,刀光乍现,四柄刀,像四道冷电一般,臂叉来,快到无以复加。

 范子云几乎连息的机会都没有,自然更不容他有拔剑机会。幸他跟师傅练的“指剑十三式”,原是以指代剑的功夫,此时已无暇多想,右手迅快捏了个剑诀,⾝形一个轻旋,指风随着划出。他虽以指代剑,但“指剑十三式”,乃是屈一怪集各家剑法,取精用宏独创的手法,一招出手,剑风戛然,一股強劲的內力,阻挡住右首一人的攻势,把他退了一步。

 范子云趁这一丝空隙,闪⾝避开了三人的刀劈,但这四个使刀汉子一⾝武功,却也非同小可,一人被后退,其余三人三柄钢刀,立即迅捷无伦的攻到。范子云一招出手,右手挥舞,十三式剑法,源源出手,他手上就像握着一支无形的长剑,划出的指风,发出嘶嘶轻啸,浑⾝上下,一片指影,门户封得极严!对方四柄钢刀,左右前后,联手合击,配合得妙到毫巅,招数更是狠毒之极,着着都是杀手,就是无法得逞。

 范子云把一⾝功力,都运到了指上,指风扫过,连四周的草木都籁籁作响,但用尽全力,也只能和对方四人打成平手,其实以徒手对付四个使刀⾼手,能打成平手,已经很不错了。但他却愈打愈躁急了,对方四个人,如此难,边上还有一个九头鸟索寒心俟机而动,尚未出手,何况夏家堡⾼手不在少数,再加上数以百计,⾝手不弱的堡丁,自己若不求脫⾝,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心念转动之际,接连抢攻了数招,但不论你如何抢攻,对方四人此退彼进,以一敌四,永远有顾此失彼之感,任你右臂如剑,纵横开阖,没有稍缓的时间,连想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就在他心头惶急之际,突听一声叱喝,一道剑光,像经天长虹般扫了过来。

 九头鸟索寒心忽然警觉,沉喝一声:“什么人?”他喝声未落,但听接连响起“当”、“当”轻响,四柄钢刀全被开。这一刹那,四个使刀汉子居然全楞住了。

 刀势乍停,范子云方觉庒力一松,突听耳边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道:“你还不快走?”声音虽轻,但可听得出是少女的声音。范子云只觉这声音极为耳,但却想不起是谁来,急忙回头看去,夜⾊之中,只见来人黑布蒙脸,只有两个眼睛,在布孔中闪着星星般的光亮。

 九头鸟索寒心瞥见四个手下,给来人一招之间就被制住,心头猛然一惊,口中喝了一声:“好小子,果然还有帮手。”声音出口,人已随声扑起,朝那蒙面人飞扑过去,人还没有到,右手一挥,大袖鼓风,直向面门拂去。

 范子云抬手菗剑,青霓剑向空挥起,大喝道:“姓索的,在下…”他挥剑拦截,剑才挥起,就听那少女声音道:“我会对付他的,你再不快走,等后援赶到,就来不及了。”

 但见蒙面人不待索寒心扑到,双⾜一点,腾⾝而上,右手一送,剑光直刺,着对方拂出的大袖戳去。双方⾝形,都是快逾掣电,⾝形一发即至,但听“扑”的一声,剑光一闪,把索寒心贯注功力,袖坚如铁的一记“流云飞袖”,刺了个大窟窿。

 索寒心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一个人纵⾝跃起,⾝在半空,自然不可能停留得太久,索寒心刚说了一个“你”字,⾝形就疾然泻落。

 就在他泻落之际,蒙面人自然也随着泻落,但索寒心等到双脚落地时,忽然发觉自己头颈上凉冰冰的,捆着一支锋利森寒的剑尖。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形苗条的蒙面人,冷然道:“你什么呀,是不是要我剑下留情?”

 索寒心江湖阅历,打斗经验,何等丰富,⾝形落地,发觉对方剑尖,居然搁在他颈上,心头这份震惊,自不待言,立即一昅真气,迅如飘风,一下滑退出去七八尺远。哪知对方那支剑尖,搁在他项颈上,就像黏着⽪肤一般,你退出去多远,他就跟着飘进,连⾝子都原式不变,站在面前。

 这时蒙面人又冷冷说道:“索寒心,你最好莫动,刀剑无眼,割断了喉咙,可划不来。”

 范子云几乎看得呆了,九头鸟索寒心的武功,方才那一掌他已经领教过,功力之深,估量自己决不是他的对手,但这蒙面少女居然一下就把剑尖搁到对方项颈之上,索寒心居然连退让都退让不开,这女子会是谁呢?

 “放心,我还不想杀你。”蒙面少女眼稍一动,发现范子云依然站着没动,不觉冷声道:“你还不快走?”声音虽冷峭,但娇音犹在,听来依然十分悦耳。

 范子云道:“姑娘…”

 蒙面少女道:“不用多说,你快走吧。”索寒心趁和范子云说话之际,左手凝聚功力,正待朝蒙面少女拍去。蒙面少女冷笑道:“索寒心,你不要命了?”索寒心一生生多疑,对方这蒙面少女武功⾼深莫测,自己若是发出一掌,仍然不能摆脫对方搁在颈上的长剑,后果就非常严重,他衡量当前情势,只好缓缓的垂下左手。

 范子云听了蒙面少女的话,眼看九头鸟已被她制住,这就拱拱手道:“多谢姑娘援手,在下那就走了。”说完,转⾝飞掠而去。

 蒙面少女直等范子云走后,才冷冷的道:“今晚便宜了你。”搁在他颈上的长剑倏然一收,转⾝待走,她正要飞⾝跃起

 索寒心眼见范子云已走的没有了踪影,心中对这蒙面少女,真是恨到极点,没由眼望蒙面少女,森然道:“姑娘且留步。”

 蒙面少女冷笑道:“你待如何?”

 索寒心道:“姑娘剑术⾼绝,在下自感不如,但姑娘既敢揷手,总不至⼲不敢留个万儿吧‘吧?”

 蒙面少女轻哼道:“凭你还不配问我姓名。”“呛”的一声,返剑⼊鞘。

 索寒心笑道:“好,在下不问姑娘姓名,但姑娘总该取下蒙面黑布来吧?”突然侧⾝欺近,右手一记“⾚手缚龙”,五指箕张,疾扣蒙面少女右腕,左手一记“月移花影”,向她蒙面黑布抓去,他这一下双手齐发,当真快得无以复加。

 蒙面少女站着没动,冷喝道:“找死。”右手抬处,骄起两纤纤⽟指,着索寒心抓来的掌心点出。

 索寒心见多识广,乍见蒙面少女出指点来,口中不觉惊呼一声:“拈花指。”⾝形随着暴退出去,就在这一瞬间,蒙面少女已经翩若惊鸿,走得不知去向。

 范子云一路急奔,总算没有被人发现,翻过围墙,飘落地面,这里已是他居住的东院,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正打算回转卧室。突然间,只觉一只耝壮的手掌,一下搭在自己的肩头,心头猛然一惊。耳中同时听到一个悉的声音,低喝道:“孩子,快说,老管家是怎么死的?”

 范子云不用问已经听出了是谁的声音来了,不由惊喜的道:“师傅,是你老人家来了。”转过⾝,正待拜了下去。

 屈一怪拄着一铁拐,双目炯炯,一头发更自无风拂拂自动,一摆手道:“徒儿不用多礼,赶快说,老管家好端端的,是怎么死的?”

 范子云道:“老管家好像是中风死的。”

 屈一怪目光注,问道:“你相信?”

 范子云被问得一怔,说道:“老管家临终之时,弟子就在他⾝边…”

 屈一怪问道:“他可有什么遗言么?”

 范子云还未答话,只听院外响起了一声清朗的大笑,说道:“何方⾼人,夜莅寒庄,夏某倒是失了。”

 那是堡主夏云峰的口音,话声⼊耳,夏云峰⾼大的人影,已经走了进来。夏云峰的⾝后,还跟着两个人,那正是灰鹤任寿和断魂刀禇一飞。范子云方自一惊,突听师傅以“传音⼊密”,在自己耳边说道:“徒儿,记住了,你只说为师是老管家的朋友,曾在渡口和为师见过一次就好。”

 范子云等夏云峰走近,立即着躬⾝道:“小侄见过夏伯伯。”

 夏云峰望了屈一怪一眼,含笑问道:“贤侄,这位朋友是什么人?”

 范子云道:“他是老管家的朋友,找老管家来的。”

 屈一怪抱抱拳道:“在下屈一怪,尊驾大概就是夏堡主了。”

 “不敢。”夏云峰也略为抱拳,答礼道:“兄弟正是夏某。”他两道目光,只是盯着屈一怪,徐徐说道:“兄弟在江湖上浪得虚名,但知名之士,差不多都有个耳闻,屈老哥的大号,兄弟还是今晚第一次听到。”

 屈一怪微晒道:“夏堡主侠名満天下,结的都是一方豪杰,知名之士,在下只是个老化子,并非知名之士,夏堡主自然不会听到过。”

 夏云峰仰首大笑一声道:“但以夏某看来,老哥决非无名之辈。”

 屈一怪抱拳道:“夏堡主夸奖了。”

 夏云峰目中精芒飞闪,一抬手道:“屈老哥请到里面坐吧。”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夏堡主不用客气,老化子是找范义范管家来的,既然时候不当,在下那就告辞了。”说罢“笃”的一声,铁拐拄地,发出沉重的声音,转⾝移动了一步。

 夏云峰一⾝功力,何等精湛,只此一声,就已听出对方铁拐十分沉重,从这支铁拐,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之⾼,几乎不在自己之下,目光异彩连闪,朗笑一声道:“屈老哥以为寒庄徒具虚名,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

 屈一怪佝偻着⾝子,微微一笑道:“夏堡主之意,要在下如何呢?”

 夏云峰道:“今晚敝堡后国传警,据报有不开眼的贼子,劫走敝堡一名丫头,兄弟闻讯赶来,却在这里遇上了屈老哥,你说这算不算巧合?”

 屈一怪目中精芒飞闪,豁然笑道:“夏堡主那是把在下看作劫走贵堡丫头的喊了?”

 夏云峰一手持须,嘿然道:“屈老哥来得突兀,不能不使人起疑。”

 范子云眼看夏伯伯和师傅在言语上,就将引起冲突,不由拱手道:“夏伯伯,这位屈师傅确是老管家的朋友,小侄曾在渡口见过他一面。”

 夏云峰道:“贤侄不曾在江湖走动,此事不用多管。”

 屈一怪微晒道:“夏堡主之意,可是要把在下留下了?”

 夏云峰道:“兄弟正有此意,要屈留屈老哥几天,等…”

 他这“等”字下面,自然是等敝堡查清楚一类的话,但屈一怪没待夏云峰说完,豁然大笑道:“夏堡主留得了老化子么?”

 夏云峰神⾊微变,掀须笑道:“兄弟已看出屈老哥⾝手不凡,但若说敝堡留不下屈老哥,兄弟倒是不敢相信。”

 屈一怪洪笑道:“夏堡主那就不妨试试,就会相信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那很好。”回头朝灰鹤任寿道:“任师傅,你去接他几招。”

 灰鹤任寿抱抱拳道:“属下遵命。”举步走上几步,再一抱拳,说道:“兄弟任寿,向屈朋友讨教。”他虽未摆出架势来,但这几步路,就走得鹤立鸷距,步步生,可以看出他一⾝功力,十分深厚。

 屈一怪铁拐拄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任朋友原来还是⽩鹤门的⾼手,在下倒是失敬了。”范子云心中暗暗佩服,任师傅只走了几步路,帅博就叫出他的来历来了。

 任寿最讨厌人家提起⽩鹤门,闻言不觉脸⾊一沉,哼道:“兄弟奉堡主之命,向屈朋友讨教拳掌功夫,咱们不必讨论出⾝。”

 屈一怪大笑道:“⽩鹤门名列九大门派,难道辱没了任朋友不成?”

 任寿知道他故意拿⽩鹤门来讽刺自己,心头不噤大怒,沉声道:“屈朋友多说无益,现在你可以出招了。”

 屈一怪点头道:“在下久闻⽩鹤门爪法天下无敌,今晚有幸,正好一试,来,这地方花架栏杆,布置幽雅,毁了可惜,咱们到空地上去。”“笃”的一声,铁拐拄地,一个人随着倒飞出去四丈多远,落在一片草坪中间。

 灰鹤任寿口中轻啸一声,跟着如鹰隼穿林,飞掠过去,落在屈一怪的对面。范子云眼看任寿飞扑过去的⾝法,当真有如一头灰鹤,心中暗道:“他外号叫灰鹤,果然是名不虚传。”

 屈一怪道:“任朋友既然施展出“鹤舞中庭”之势,怎不出手?”

 任寿冷声道:“兄弟在恭候屈朋友发招。”

 “哈哈。”屈一怪洪笑道:“任朋友太客气了,老化子那就有僭。”话声出口,又是“笃”的一声,铁拐一撑,踏中宮欺⾝直进,左手一探,使了一招“青龙探爪”,平抓出,这一记只是极普通的擒拿手法,毫无出奇之处。

 任寿看的暗暗冷笑,左手挥臂一格,右手五指如钩,直抓肋下。这一抓,五指暗蓄功力,五道劲气,就已笼罩了屈一怪肋间几处⽳道。你别看屈一怪拄着一支沉重的铁拐,行动不便,这下只见他⾝形一闪,落地无声,一下到了任寿⾝边,低笑道:“这就是贵门的⽩鹤爪了。”任寿声音⼊耳,右手反手一掌,横拍出去。

 屈一怪没避没让,左手同样化爪,疾向任寿手腕刁来。夏云峰一直注视着屈一怪的手法,直到此时,才暗“哦”一声,忖道:“他使的是鹰爪功,原来还是老管家范义的同门。”

 转瞬之间,双方互相封拆了七八招之多,一个使的是⽩鹤门的“⽩鹤爪”,一个使的果然是鹰爪门的擒拿手法“鹰爪功”两人同样五指如爪,但一个以爪攻敌,专取人⾝要害,一个却以擒拿为主,专取关节,抓法各异,变化取敌,也各异其趣。

 经过这七八招的抢攻,各无破绽,两条人影倏地分别退开,相距约半丈,屹立对峙,双方互相注视,却并未再立即出手。这一阵工夫,连范子云也看出来了,心中暗暗奇怪:“师博使的怎么也会是鹰爪门的武功呢7”

 场中二人一停之后,又由分而合,爪影漫天,爪风嘶啸,没一招不是立可制敌的凶狠手法。三十招之后,旁观的人已可隐约的看出端倪来,屈一怪使的确是鹰爪门手法,出手把式,精奥多变“鹰爪功”的威力,更是強极一时。

 灰鹤任寿⽩鹤门的武功,果然也非同小可,尤其⾝法特别,爪式诡异,但两人相比之下,他仍然略见逊⾊。转眼工夫,两人又战了三十余招,依然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谁的上风。屈一怪忽然笑一声道:“灰鹤任寿,看来也不过如此。”

 任寿虽然没被落下风,但已经感到打的十分吃力,闻言不b觉忿然道:“屈朋友也未必⾼明到哪里去。”两人口中虽在互相喝叱,但攻拒之势,却是毫不松懈,两句话的时间,就各自抢攻了四五招之多。

 夏云峰一手拈着黑须,只是静静的观战,他武功阅历,何等老到,这一阵工夫下来,已然看出灰鹤任寿几乎已把一⾝所学,全施展出来了。屈一怪虽然右腿已残,功力似极深厚,对付灰鹤,游刃有余,他和灰鹤周旋了六十招之多,实是有意深蔵不露了。一念及此,不觉呵呵一笑道:“任师傅小心,屈老哥只怕尚有绝艺不曾施展呢。”

 屈一怪大笑道:“夏堡主太抬举我老化子了。”⾝子倏然一个轻旋,左手突出,一掌拍在任寿右肩之上。他这一掌出手极轻,但拍上任寿肩头之际,好似卷起了一阵轻微的旋风,任寿只觉一阵天族地转,一个人⾝不由己,被拍得打了一个旋转,哪里还想站立得稳,一下摔出了七八尺远,一跤跌坐在草地之上。

 屈一怪一掌出手,并未追击,只是拄着铁拐,双手抱了下幸,洪声道:“承让,承让,老化子多有得罪了。”他这一掌,只有范子云认得是师傅教自己的“迥⾝八掌”中的一招。

 夏云峰一生见多识广,但屈一怪这一掌是如何出手的,连地也没有看得清楚,一时不噤脸⾊微微一变。断魂刀禇一飞大喝一声,从斜刺里飞掠出去,一下抢到屈一怪面前,喝道:“屈朋友,诸某也想讨教几招。”

 屈一怪倚拐而立,微笑道:“老化子打得一⾝是汗,你老哥可是想捡便宜?”

 断魂刀禇一飞嗔目喝道:“少废话,你准备了。”“呛”的一声,寒光一闪,菗出一架青光闪闪的厚背扑刀来。

 屈一怪看了他扑刀一眼,回道:“你老哥要动兵刃?”

 禇一飞道:“不错。”

 屈一怪道:“老哥可知在下还有一个外号么?”

 禇一飞道:“屈朋友说出来听听看?”

 屈一怪道:“在下别人称我为屈一怪,因为在下只有一拐,它是用来代步的,若是和人动兵刃的话…”他拖长语气,竟然没有往下说去。

 禇一飞等着他说下去,但却久久不见下文,忍不住问道:“和人动兵刃,又是怎样?”

 屈一怪笑道:“铁拐既是老化子代步用的,拿它当兵刃刀用,自然不能用得太久,因此在下…嘿嘿,最多只能奉陪一招。”

 “一招。”禇一飞冷笑一声,轻蔑的说道:“此话怎说?”

 屈一怪铁拐拄地,悠闲的道:“速战速决,一招胜负。”

 禇一飞道:“你能在一招之间,决定胜负么?”

 屈一怪大笑道:“老化子若是一招之间,不能决定胜负,江湖上还有人叫我屈一拐么?”

 禇一飞作⾊道:“好狂的口气。”

 “一点也不狂。”屈一怪笑道:“阁下试过屈某一拐,就知道了。”

 禇一飞洪笑道:“禇某当然要试。”话声未落,⾝形倏然一矮,手中扑刀一招“秋风扫叶”,刀光如练,横扫屈一怪左⾜,出手之快,几乎只是眨下眼的工夫。

 屈一怪既未向上纵起,也没有躲闪,看去动也没动,刀光已经贴地扫过,好像他并无双脚,连铁拐也没拄在地上一般。禇一飞出⾝地趟门“地趟刀法”专攻下盘,一刀出手,就连绵不断,一口气可以劈上四十九刀,岂会只此一刀就算?

 因此遇上地趟门的人,就算你轻功再好,善于跃腾,纵然让你避过第一刀,也决避不过一刀后面的四十八刀,除非你一直停在空中,等他劈完了四十九刀再下来了。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人非飞鸟,就是飞鸟也不能老停在空中不动。

 诸一飞当然不在乎他避开第一刀,口中冷笑一声,刀风雀霍,一刀快过一刀,宛如浪嘲一般,在一丈方圆之內,距地面三尺光景,尽是他的滚滚刀光。屈一怪当然不能退出这一丈方圆以外,否则就不叫比试了。他当然也不可能老昅着气,把⾝子提升到三尺以上,不下来,就算他轻功再好,手中一支铁拐就有几十斤重。

 范子云看过断魂刀禇一飞教天龙武士的“地趟刀”,这时眼看禇一飞使出“地趟刀”来,不噤暗暗地替师傅担心。就在猪一飞刀法越使越快之际,大家耳朵之中,都可以听到屈一怪铁拐落地发出的“笃”、“笃”之声,刀光愈劈愈快“笃”、“笃”之声,也随着愈落愈快。

 这就是说屈一怪并未浮在空中,他仍然要落到地上来,只是他在滚滚刀光之中,拄着铁拐,以纵跳如飞,来闪避贴地横扫的刀光。这可并不简单,因为他必须看清楚刀光刚扫过他才能落地,但等你刀光再扫来的时候,他又纵⾝跃起。

 试想禇一飞的“地趟刀”,快得比闪电还快还急,你要正好在这一丝空隙间落⾜再起,又岂是寻常人所能办得到的?刀光如飞“笃”“笃”之声密如连珠,这就是说禇一飞运刀虽快,却没有一刀能砍上屈一怪。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禇一飞一口气少说也劈出了三十来刀。

 只听屈一怪大声叫道:“老哥你到底要劈多少刀才算完?老化子一拐还没使呢。”

 断魂刀禇一飞使得起,口中沉声道:“姓屈的,有本领只管使出来,尽是这般躲躲闪闪,算得了什么?”

 “好。”屈一怪道:“那你就接着了。”突然间,爆出“当”的一声金铁鸣的大震,黑夜之中,也同时飞起一串火花。那是和禇一飞的厚背扑刀击上了,大家仍然没看清屈一怪这一记铁拐是如何出手的?但在金铁鸣声中,只见一道刀光突然冲天而起,禇一飞的扑刀脫手了,一下飞起三丈多⾼,又是“当”的一声,落到数丈开外。

 屈一怪依然拄着铁拐,生似没和人过手一样,站在原地上,含笑道:“在下屈一拐这外号,还算不错吧?”断魂刀诸一飞兵刃已经脫手,自知不是对方敌手,只是狠毒的哼了一声,自顾自去捡他震出去的扑刀。

 夏云峰目中精芒连闪,呵呵一笑,拱手道:“屈老哥果然⾝手⾼明之至,兄弟今晚得识⾼人,至感荣幸,屈老哥可否稍留,屈驾书房一叙如何?”他忽然前倔后恭,大有宠络之意。

 屈一怪得意的一笑,洪声道:“夏堡主现在相信了吧?”

 夏云峰大笑道:“兄弟早已看出屈老哥⾝手不凡,只是要他们一试而已。”

 屈一怪道:“那么堡主之意…”

 夏云峰含笑拱手道:“夏某最敬重的就是江湖奇才异能之士,屈老哥如不嫌弃,就请在敞堡稍事盘桓,容夏某请益。”

 屈一怪道:“夏堡主太客气了,你是要屈某留下来?”

 夏云峰谦恭的道:“兄弟正有此意,兄弟想留下屈老哥,谈谈武林大势…”

 屈一怪笑了笑道:“屈某耝人,夏堡主有什么见教,但请明说,谈什么武林大势,老化子可不大清楚。”这话十分率直,言如其人。

 夏云峰脸上现出诚恳之⾊,拱拱手道:“屈老哥快人快语,兄弟也是慡快的人,这样吧,兄弟对屈老哥十分敬仰,想请屈老哥暂时屈就敝堡总教头之职,月致俸金三千两,不知屈老哥意下如何?”每月有三千两⽩银的俸金,这比跟皇帝老子当宰相还⾼得多。

 屈一怪似乎有些动心,略为沉昑,问道:“夏堡主要在下暂时屈就贵堡总教头,这暂时二字,是不是只是临时工作?”

 夏云峰道:“屈老哥不暂时,如要正名,小弟也可考虑。”

 “不用了。”屈一怪沉笑道:“在下先想听听堡主的意思。”他急于想知道有三千两⽩银一个月的工作,究竟如何?

 夏云峰微微一笑道:“况弟说的暂时,是指暂且请屈老哥屈就敝堡总教头,等过了相当时⽇,可能有更佳的机会…”

 屈一怪目光如炬,露出贪婪之⾊,探首问道:“月俸比三千两还⾼么?”

 夏云峰笑道:“自然要⾼得多了。”

 屈一怪问道:“那是什么工作?”

 夏云峰淡淡一笑道:“屈老哥不用多问,到时自知。”

 屈一怪略为俯首沉思,欣然道:“在下⼲了。”范子云想不到师傅竟是个贪图金钱的人,但继而一想,师傅是个穷化子,穷了一辈子,有人请他当总教头,月俸三千两,也算是熬出头来了,这有何不对?

 夏云峰大喜过望,说道:“好,好,屈老哥从现在起,就是敝堡的总教头了,任师傅、诸师傅,你们不打不成相识,就陪屈老哥到宾舍休息去吧。”

 屈一怪连忙摇手道:“堡主不用客气,在下今晚住在一处破庙里,还有些随⾝东西,留在那里,明⽇一早再来贵堡就职吧2”

 夏云峰点点头笑道:“如此也好,明⽇一早,兄弟恭候屈老哥大驾了。”

 屈一怪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了。”说罢,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道人影,随着笑声冲天飞起,眨个眼的工夫,但听笑声摇曳,已经去得甚远。

 夏云峰右手一挥,但见左首墙头,同时飞起两道人影,疾如流星,一闪而逝。范子云心中暗道:“原来夏伯伯在墙头上早已埋伏了人,他们一定是追踪师傅去的了。”他对师傅的武功,已经有了极大的信心,当然不会替师傅担心,他心中啼咕的却是师傅答应夏伯伯担任夏家堡总教头的事。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矛盾,他自己住在夏家堡,而且夏伯伯又对他视如子侄,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师傅不该当夏家堡总教头的,有什么不对,他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大大的不妥罢了。在他心里,总觉得夏家堡总教头不该是正人君子⼲的,这也许是受了紫⽟的影响吧?紫⽟说过灰鹤任寿是⽩鹤门的逐徒,他和断魂刀诸一飞,都是江湖黑道的凶人。他们都当了教头,物以类聚,名门正派中人,还有谁肯⼲总教头?

 夏云峰说服了屈一怪,似是甚为⾼兴,一手拍着范子云的肩膀,含笑问道:“贤侄,今晚你怎么发现屈一怪的?”

 范子云方才看到墙头飞起的两条人影,不知他们是跟随夏伯伯来的?还是早就埋伏在墙头的?因此回头道:“小侄本已睡了,睡梦之中,忽然听到一阵哨子,小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纵⾝上墙,想听听方向,哪知就在小侄纵上墙头,哨声忽然停了,再也听不到什么?小侄只好回来,就在走近花架之际,却被屈师傅一把抓住肩头,问老管家的下落…”

 夏云峰道:“你本来就认识他?”

 “不认识。”范子云道:“小侄只是在渡口见过他一次,老管家要小侄称呼他屈师傅。”

 “唔。”夏云峰口中唔着,忽然回头道:“金管事。”一名青衫汉子急忙答应一声,趋了过来。

 夏云峰一手捋须,说道:“老夫已经来了半天,怎么不见在这里伺候的使女?”

 金管事忙道:“丫头们也许是睡了,属下这就去叫她起来。”说罢,急匆匆的往屋中奔去。

 夏云峰举步走⼊起居室,范子云也跟着走⼊,早有一名堡丁迅快的在屋中点起灯火。过了好一会,才见金管事扶着一个头发披散,⾐衫凌的少女,从屋后走了出来。夏云峰坐在上首一张椅中,目光一注,问道:“金管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狼狈的青⾐少女正是紫⽟,这时已走到夏云峰的面前,外的跪了下去,说道:“小婢叩见堡主,小婢该死…”

 金管事同时躬着⾝道:“回堡主,紫⽟是着了人家的道,是小的从下找到的,她手脚被捆,嘴里也塞着破布…”

 范子云看得心头暗暗一惊,忖道:“她是什么时候被人制住的呢?”

 夏云峰目中神芒飞闪,摆了下手,命他住口,一面朝紫⽟问道:“你叫紫⽟?”

 紫⽟跪在地上道:“是。”

 夏云峰道:“你是什么时候被人制住的?”

 紫⽟想了想才道:“回堡主,小婢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前天早晨…”

 “前天?”夏云峰转过头来,朝范子云道:“贤侄,这两天,没人伺候你么?”

 范子云也大感意外,迅速忖道:“如此说来,那前晚负伤,和今晚带自己去救如⽟的紫⽟,都不是真的紫⽟了。”一脸惊异的道:“有的,这两天替小侄沏茶,装饭的,明明就是紫⽟。”

 “晤。”夏云峰一手持须,点头道:“老夫知道了,好,紫⽟,你起来。”紫⽟俯首应“是”,缓慢而艰难的从地上站起。

 范子云故意流露出意外之⾊,问道:“夏伯伯,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夏云峰一手捋须,微微笑道:“这自然是有人制住紫⽟,冒名顶替的了。”接着朝紫⽟一挥手道:“你去休息吧。”

 紫⽟躬躬⾝道:“多谢堡主,小婢告退。”

 范子云故作不解,又问道:“那为什么呢?”

 夏云峰含笑道:“贤侄年纪还轻,江湖上的事,你还不懂。”站起⾝道:“时间不早,贤侄也可以休息了。”举步往外行去。

 范子云一直送到院门,方始回转,跨进起居室,一手端起烛台,走近房门,推门而⼊,突觉一股轻风,把手中烛火吹熄。范子云练过几年玄门內功,自然立时分辨得出这股轻风,并非天风,而是发自一个內功相当精纯的人的掌风,他故意把掌风发得很轻,所以极像天风!心念迅速一动,立即后退半步,沉声喝道:“什么人?”

 他本可目能夜视,但烛火骤熄,等于由亮处走⼊暗处,一时之间,目光未能适应过来,所以看不到对方人影。只听房中人低声说道:“徒儿,是为师。”

 范子云听出果然是师傅的声音,不觉惊喜的道:“是师傅。”急忙走⼊房中,正待取火点起灯烛。

 屈一怪低声道:“徒儿,不可点灯,咱们就这样说话,免得有人注意。”范子云应声“是”,就把熄去的烛台放到桌上。

 这一瞬间,他目光已经恢复过来,果见师傅坐在临窗一把椅子上,这就走了过去。屈一怪伸手指指他旁边一张椅子,说道:“徒儿,你也坐下来,为师有话问你。”

 范子云依言坐下,问道:“师傅要问什么?”

 屈一怪道:“为师要问的,老管家究竟如何死的?”

 范子云惊异的抬眼望望师傅,说道:“老管家确是中风死的,那天晚上多喝了几杯酒,吐得很厉害,后来就死了。”

 “吐得很厉害?”屈一怪目中出了光芒,问道:“你把当时情景,详细说给为师听听,不可有一点遗漏。”

 范子云就把那天晚上,自己已经睡了,如⽟前来敲门说起,等自己赶去,老管家已经不能说话,后来如⽟偷偷告诉自己,老管家要她转告,此地不可久留,要自己去金陵找盛记镖局总镖头盛锦堂,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屈一怪道:“那如⽟没把这些话告诉翟总管么?”

 “没有。”范子云道:“如⽟为了这件事,还给翟总管关噤起来,拷打得遍体鳞伤呢。”

 “唔,果然不出为师所料。”屈一怪一手摸着他连鬓虬髯,说道:“你和老管家到夏家堡这几天之中,不论看到、听到、或遇到的什么人。什么事,仔细说给为师听听。”

 范子云听得暗暗奇怪,只得把自己和老管家初到夏家堡,当晚翟总管替自己两人接风,老管家和翟总管谈得极为投机。屈一怪似是极为注意,问道:“他们谈些什么,你还记得么?”

 范子云想了想,就把当晚两人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接着说到夏伯伯回堡,老管家一再嘱咐见了夏伯伯,就说要到金陵,后来夏伯伯也点头同意。说话之间,因有峨嵋青云道长来访,自己和老管家就辞了出来,在走廊上如何遇上一名堡丁,他和从前的邻居王老实生得十分相似。老管家问了他几句,也就放他走了,回到东院,老管家好像有着很重大的心事,后来晚上他就中风了。

 屈一怪双拳紧握,脸上似有切齿之⾊,问道:“你如何会知道如⽟被翟总管拷打之事?”范子云接着又将老管家死后,如⽟换了紫⽟来,以及自己听到紫⽟和人说话,约定二更行事,自己为了好奇,悄悄跟去,如何看到姜子贞和索寒心动手,自己如何一掌击退索寒心,救回紫⽟。

 只是把替紫⽟解⾐起针之事略过,说是她自己取出昅铁石,昅出肩头梅花针,接着是今晚初更紫⽟引着自己去救如⽟,自己如何把如⽟送到慈云庵才回来,直到方才金管事找来紫⽟,竟是有人假冒了她的事,一口气说了出来。

 屈一怪沉哼一声道:“这老贼果然另有图谋。”

 范子云道:“师傅,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屈一怪叮咛道:“听你所说,夏家堡中,似乎在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但这些事情都和你无关,差幸你去救如⽟之事,正好有人假冒紫⽟,可以替你把事情揽去,以后不可夜出,也不可再向人提及,如今为师答应了夏堡主担任总教头,有什么事,为师的自会来告诉你的,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起了夏堡主对你的疑心。”

 范子云道:“弟子知道。”忽然抬头道:“师傅,你老人家真的要担任这里的总教头么?”

 屈一怪自然听得出徒儿的口气,微微一笑道:“徒儿,你⽇后自知,唔,为师要走了。”站起⾝,往外就走。

 这时夏家堡的书房里,灯光通明,两名一⾝青⾊劲装佩钢刀的堡丁,站在书房门口,一动山不动,守卫森严。书房里,两名一⾝青⾊⾐裙的使女,却像两朵轻云,忙着伺候茶⽔。

 居中坐的正是堡主夏云峰。他左首一把椅上坐着一个头顶道髯,一⾝青⾐道袍,貌相清朗有神,黑须飘的道人,看年龄当在四十有余,五十不到,正是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他出掌峨嵋门户,至今还不到十年。青云道长下首,则是面容深沉的九头鸟索寒心。

 夏堡主右首,则是一个⾝穿青布大褂的老者,紫脸浓髯,年在六旬以上,他是峨嵋派名宿人称紫面神的娄树棠,算来还是青云道长的师兄,他下首则是金⽑吼姜子贞、流星樊同和娄树棠的门人吕秀。这几位客人,几乎清一⾊都是峨嵋派的人。

 只听夏云峰慡朗的笑道:“能得道长千金一诺,允与敝堡合作,兄弟深感荣幸,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道长何须客气?”

 青云道长稽首道:“堡主正直无私,侠名満天下,能够出任盟主,乃是江湖武林之福,贫道自当竭诚拥护。”

 娄树棠道:“此事掌门人还得先和华山商掌门人,武当⽟清道长,有个磋商,如能有三‮出派‬面,联名推荐,则在中秋⻩山大会上,可获顺利通过了。”

 青云道长道:“师兄说得极是,小弟预定明⽇起程,前往金陵,目前商道兄正在金陵,下榻盛记镖局,先和他谈妥了,再去武当一行。”

 夏云峰拱手道:“兄弟那就有劳道兄了。”

 娄树棠朝金⽑吼姜子贞道:“姜师弟、樊师弟可随掌门人先回金陵去,愚兄和八卦门封道长,相数十年,顺道去看看他地许要稍晚几⽇才回来。”金⽑吼姜子贞欠⾝应是。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娄老哥这般支持,真是难得得很,兄弟总算没⽩娄老哥这个朋友。”

 娄树棠大笑道:“堡主望重武林,这是名至实归,兄弟只是略尽棉薄而已。”

 青云道长适时站起,稽首道:“堡主如若别无见教,夜⾊已深,贫道告退了。”他这一站起,娄树棠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夏云峰连忙站起拱拱手道:“道见诸位正该去休息了,索总管,你代老夫送青云道长、娄老哥诸位,至宾舍去吧。”九头鸟索寒心应了声“是”,趋前一步,陪同青云道长等人走出书房。

 夏云峰亲自送到书房门口,才行回转,刚在椅上坐下,从门口走⼊灰鹤任寿,断魂刀诸一飞二人,一齐拱手,口称:“堡主。”

 夏云峰含笑抬头道:“任兄、诸兄请坐,方才对屈一怪之事,不知二位有何⾼见?”任寿、请一飞在下首椅上坐下。

 任寿欠⾝道:“堡主垂询,属下正有一事,想跟堡主报告。”

 夏云峰道:“任兄请说。”

 任寿道:“属下觉得屈一怪一⾝武功,如此⾼強,江湖上却名不见经传,似乎有悻常情。”

 夏云峰手持黑须笑了笑道:“任兄之意,他是改名换姓,投到咱们这里来的了?”

 任寿道:“属下正有此意。”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老夫用人惟才,即使他别有所图,老夫也并不在乎。”

 任寿老脸一红,俯首道:“堡主神武,自然不虞他有诈,属下只是提供堡主参考罢了。”

 夏云峰和蔼的一笑,说道:“二位是老夫心腹,此事老夫自有安排…”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启禀堡主,孙国彪、马全义求见。”

 夏云峰道:“叫他们进来。”

 接着只见两个一⾝黑⾐的汉子走了进来,一齐抱拳道:“属下孙国彪、马全义见过堡主。”夏云峰一摆手,含笑道:“你们可曾看到他落脚何处么?”

 孙国彪面貌⽩皙,中等⾝材,向上抱抱拳道:“回堡主,属下惭愧,那厮一⾝轻功,已有登峰造极之境,属下二人用尽全力,追出一里之外,已和他落后甚远,看他明明走进了一处树林,但属下追到,已经不见他的影子,在附近搜索了一遍,也毫无踪影,只好回来向堡主领罪。”原来他们两人,就是追踪屈一怪去的。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你们二人,一个外号草上飞,一个外号天马是本堡武师中轻功最⾼之人,今晚却遇上了⾼人。”

 孙国彪、马全义二人脸⾊发⽩,躬⾝道:“属下该死…”

 夏云峰笑了笑道:“好在他已经是本堡总教头,你们输给总教头,也不算丢人之事,好好地去休息吧。”

 二人如释重负,躬躬⾝道:“多谢堡主。”一齐转⾝退了出去。接着但见青影一闪,九头鸟索寒心悄无声的走了进来。

 任寿、诸一飞立即站起⾝,拱手道:“索总管。”只要看他二人对索寒心态度恭敬,可见这九头鸟在夏家堡的⾝份相当⾼了。

 索寒心只是⽪笑⾁不笑的朝二人点点头道:“你们请坐。”

 夏云峰望着索寒心,问道:“索总管可是还有事吗?”

 “有。”索寒心脸上笑容已经敛去,徐徐走近,在堡主右首一张椅上坐下,才抬头道:“今晚园中发生之事,堡主大概还不大清楚吧?”

 夏云峰哦了一声,答道:“正要和你商量。”他对索寒心,口气似乎说得特别客气,由此可见索寒心在堡主面前,份量如何重了。

 索寒心面情凝重,徐徐说道:“今晚第一件事,是如⽟被人劫走,此人一路向西北奔行…”

 夏云峰一怔道:“你是说他向西北方向逃逸?”

 索寒心道:“是的,此人一路上出手甚重,连伤了几名巡夜堡丁,但他劫走如⽟,只是调虎离山之计。”

 夏云峰惊异的道:“此人还有同伴?”

 索寒心道:“是的,因为他一路奔行,引起堡丁哨声传警,其实只是他们的计划而已,另外有人却在此时悄悄潜⼊延月楼。”原来范子云背了如⽟,朝西北方向奔行,紫⽟没和他一起走,是去了延月楼。

 夏云峰微笑道:“他们计划是营救青云道长来的,但他们焉知青云道长已经归顺了本堡?”归顺,那是说青云道长已经投降了。

 索寒心诡然一笑道:“此人本系前晚和姜子贞一路,但今晚他潜⼊延月楼,却遭到姜子贞和流星樊同的截击,使他惊惶逸去,只可惜属下率人循哨声追查敌踪,未曾把此人截下。”紫⽟和姜子贞、樊同本是一路之人,今晚紫⽟进⼊延月楼,却遭到子贞和樊同的截击,显然其中大有文章,这一段却借索寒心口中叙出。

 夏云峰道:“那劫走如⽟的人呢?”

 索寒心道:“进⼊了慈云庵。”

 夏云峰神⾊一变,问道:“此话当真?”

 索寒心冷漠的道:“是属下亲自追去,只可惜迟了一步,没有把他截下,他已经越墙而⼊。”

 夏云峰沉昑着,问道:“后来呢?”

 索寒心道:“属下料定他会从庵后逸走,故而率人埋伏庵后墙外,约莫二更光景那人果然从庵后越墙而出…”

 夏云峰一手持须,问道:“你看清此人是谁么?”

 索寒心道:“今晚星月无光,夜⾊幽暗,属下无法看清此人面貌,不过据属下看他举止,年事似乎极轻,一⾝武功却极为可观。”夏云峰目中神光一动,但却没有开口。

 索寒心续道:“那时他已被属下四名刀手困住,不料突然出现一个蒙面女子,一招之间,就把四名刀手的单刀开,制住了他们的⽳道。”

 夏云峰动容道:“此女能在一招之间,制住四名刀手,剑法之⾼,已可列⼊武林一流⾼手了。”

 索寒心道:“属下看得大怒,纵⾝扑去…”他说到这里,口气忽然一顿,抬目问道:“堡主可知她对属下扑去,使了一招什么武功么?”

 夏云峰微笑道:“索总管一定遇上了某种独门功夫。”

 “是的。”索寒心森一笑,说道:“她使的是“拈花指””

 夏云峰面⾊变得灰⽩,说道:“你说会是小女?”

 索寒心侧侧的道:“只有堡主令媛,是九华老尼的记名弟子。”“拈花指”正是九华老尼的独门佛门神功。

 夏云峰似有未信,微微‮头摇‬道:“小女虽是神尼弟子,但也只是记名而已,从未跟神尼练过功夫,她不可能会“拈花指””

 索寒心道:“就算不是令媛,也一定和令媛有关的了。”

 “晤。”夏云峰点着头,徐徐说道:“此事老夫把小女叫来,一问便知。”

 索寒心道:“那倒不急,依属下看,令媛只怕不会把真相告诉堡主,堡主不妨过上一、二天,再去把何姥姥叫来,问何姥姥岂不胜过问令媛么?”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索总管说得不错,老夫没想到这一层。”说到这里口气一转,说道:“老夫有一件事,正要和索总管相商。”

 索寒心忙道:“堡主请说。”

 夏云峰道:“老夫今晚发现了一个绝顶的⾼手,此人名屈一怪,老夫许以重金,已经聘他为本堡总教头。”

 “屈一怪?”索寒心微微攒了下眉,说道:“属下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个人。”

 夏云峰得意一笑道:“不错,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但他一⾝武功,确实⾼明得很。”

 索寒心望望夏云峰,问道:“堡主之意,是要把此人收为己用了?”“收为己用”这四个字,就大有文章,读者不可不注意。

 夏云峰大笑道:“老夫正有此意。”

 索寒心⽪笑⾁不笑的道:“此事好办。”

 夏云峰道:“屈一怪定明⽇一早,就前来本堡到差,老夫想在明⽇中午,给他接风,顺便也给大家引见。”

 索寒心点点头道:“属下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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