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姜大人。”娇俏的新娘隐蔵在华美的头巾下,实真面貌不得而知,但她那甜美可人的声音,倒不难让人想见声音的主人是怎样的绝代丰姿。
鹰磊知道结儿正努力的化解僵局,但是这姜大人却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她出面只会让事情更棘手而已。
他本来打算要阻拦结儿,但他却偶然从头巾下瞥见,结儿对他露了个要他别担心的微笑。
“姜大人号称才子,怎么却连这点小事也记不住?”
结儿轻柔笑着,在众人心焦的注目下,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您的确到过蓝府,不过那时只是奉命宣读圣旨,没停留多少时候,您该没和蓝…我是指我们该没照过面…至于桂花糕什么的,您那时好像也没带来吧?劳您这次费心送上的桂花糕,我会好好尝尝。”
只见姜仲尧自始至终那份优雅微笑,顿时变成了异常惊讶的表情。
看到姜仲尧的模样,无法判断是好是坏的鹰磊,也只能草草地为这个面谈做个结束。“香萝…累了吗?”
他体贴的走到结儿面前,暗示她赶快退场。
但结儿却像毫无知觉一样,突然傻傻的站在原地,对鹰磊的话充耳不闻。
“结儿?”注意到结儿的异状,鹰磊紧张的顾不得秦夫人尖叫着阻止他,径自一把掀起她头巾,就看到她一脸惨⽩,双手抱
蛾眉紧蹙,浑⾝不住打颤。
他伸手扶住她,同时担忧问道:“头又犯了疼吗?”
结儿痛苦的勉強点了点头。“鹰磊…我…”
“失礼了、姜大人,她⾝体不适,容我夫
两人先行告退。”鹰磊急忙拦
抱起结儿,冲进內府。
卫文代表主人上前,和回复笑容的姜仲尧继续礼貌上的寒暄,而卫武则负责去听秦夫人抱怨少主对新娘的耝鲁举动。
兄弟俩同时起了个疑惑问不出口:姜大人对少夫人的回答到底満不満意?
“⽩家脑瓶兵民之力屡次阻止回纥⼊侵,显见领头的⽩鹰磊确实有他的一套,别说为⽗多心,你可别太小看他…”不远处,有个和蔼的声音这么对她叮咛着。
“我会小心的,爹。”
“必要的时候…该怎么做…你绝不能忘记…”
即使爹这么千叮万嘱的,结儿不但把他的
代忘得一⼲二净,更惨的是,她连她爹爹是谁也忘了…
每次回到现实中时,结儿总是陷⼊懊悔万分的情绪中。
她知道方才看到的景象绝非单纯的梦境,而是实际上曾存在过的,与她密切相关的事件。但是每每到了紧要关头、她总是会忘记最重要的部分。
她虽然仍想不起她是谁,但是她可以肯定她出现在⽩家的理由绝不单纯;也许,她还肩负着探查⽩家虚实的任务!
天啊!她已经无法像个无关之人诉说自己的无辜,她很可能是为了陷害⽩家而来到此地的!结儿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这么没心没肺的小人!
“好多了吗?”温柔的声音自
沿传来,结儿才惊觉,她并非自己一人!
略侧过头,结儿看到原先坐在她
畔的⽩鹰磊,缓缓的走到窗边开了窗。
朝
散发出活力四
的光芒自窗口流怈,洒遍屋中。
“…你整晚都在照顾我吗?”结儿愧疚的问。
其实就算鹰磊不说,结儿也早在他转⾝前的一瞬间,看到他略微浮肿的双眼有着⾎丝,那显然是彻夜未眠的结果。
“对不起,给你添⿇烦了。”
“你一直昏睡着,也没什么⿇烦的。”他淡淡说着。
“你不需要为我如此费心。”结儿以自己的力量缓缓坐起⾝。
只见鹰磊露出了一个感到有趣的表情。“这里就是我的房间。”
结儿发现她不该问这么敏感的话题的。不自觉的,双颊又热燥起来。
“但…我们不是说好…我们之间不会有…吗?”她机警的低头看了一下,还好⾝上的⾐服仍是昨晚那套新娘⾐裳。
“说是这么说,但…”鹰磊刻意拉长回答。
看结儿红得发烫的俏脸越是迫切的想听到答案,他就越延迟不答。他喜
看她那副手⾜无措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
结儿吃惊的想:这家伙不会想食言而肥吧?“你这个…”
“别急,听我说。”赶在结儿开骂前,鹰磊制止她。
他早已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这就是为什么老让他无法真正敌视她的理由。他不认为蓝家会找这么个直率姑娘来当卧底。结儿骂人的词汇实在丰富过头。
他露出微笑解释。“第一,你虽然不喜
这⾼塔,但这里一直是我的居处,只是后来改为新房;第二,新人若不住在新房,岂不启人疑窦?姜大人还没离开,我不得不处处小心。你大可安心,过了这几天,我有的是去处。”
霎时,结儿的心像是被划了一刀似的。明知这是她自己提出的要求,但她不知为何,一思及他⽇后将在哪些地方度过漫漫长夜,心中就是极不舒坦。
“你打算在这儿待几天?”她不觉冒失地语带醋意问道。
“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鹰磊误解她的心思,以为她是害羞才急着赶他走。“天⾊已明,我也还有事要处理,恕不奉陪了。”
语罢,他仍是精神十⾜的走了出去,完全不见他受到熬夜的影响。也许他长期以来也习惯这种作息了吧!
结儿有些落寞。他完全没提起昨晚她与姜大人之间的对答。
他什么都不想问她吗?
这是代表他相信她所以不问;或是他永远都不会信任她,因此没必要问?
她的头已经不再疼了;但,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原因引发她头疼?每次她头疼的时候!都是她努力要回想自己的时候,而昨天她说了些什么?那时她正在回答那位平州长史姜仲尧的问题…
必于姜仲尧故意引
她回答问题,以证实她是否是蓝姐小本人的事;问题症结在于,结儿怎么能那么自信自己知道答得出来?
就连鹰磊原本也打算不让她回答的…但是那时她确确实实的能回答,而且她非常肯定那个答案是对的!
难道说,她真的是那个跳崖逃婚的蓝香萝?
不、不对,结儿的头又起了一阵剧痛。她知道姜仲尧去蓝府的一切经过,但是那时她…对,她并不在场,是事后有人告诉她的!但…是谁说的?
而且,既然她的答案是正确的,那个姜仲尧又为什么一脸震惊?
可恶!不论她有多努力,她还是无法想出到底是谁不断地给她关于这场婚事的报情…不过!她多少想起关于她出现在此的目的。
她来到⽩家是为了得到“某个东西”某件⾜以动摇⽩家称霸北方的重要东西。但那会是什么?结儿气愤的抱头躲在棉被中。
她怎么老记着用不着的报情,而忘了重点啊?
“少主。”卫文和卫武在收拾完喜筵的残局后,像往常一样来到书斋,向少主报告堡中的大小事务。“大部分的客人都在昨晚就离开了,只剩一位…”
“偏偏那位正是⿇烦的
源。”⽩鹰磊靠在椅榻上,闭目养神。即使如此,他还是能聚精会神的聆听部下们的报告。
他淡淡命令道:“小心的派人监视姜大人,我希望是由你们两个其中一人去;而另一人…去盯着结儿。我们不得不提防蓝家可能有所动作。”
“少主也认为夫人必是蓝家姐小无疑吗?”卫武还是忍不住问道:“昨晚她对姜大人所说的,到底是不是姜大人要的答案?”
“那只有当事人知道。”⽩鹰磊脑中扫过许多的可能,即使是他,也不敢妄下推断。“只是…如果姜仲尧看穿结儿说谎,想必他也会认定我们找了个冒牌新娘,那他不就会发现蓝香萝,在中途就出事了吗?既是如此,他不是更应该会以为⽩家有谋反的嫌疑?他不快点回去禀报楚廷王,还亲自留在这里,岂不是太冒险了?”
“不过,如果夫人说的是实情,那不就表示她和蓝家关系匪浅…说不定她只是伪装失忆来让我们对她解除防备、好借机自由行动,方便陷害我们⽩家。不过很可惜,经过昨晚的对答,她终究露出马脚了。”卫文自始至终就对结儿抱持怀疑态度。
“…不论她是不是蓝家来卧底的,总之,在姜大人待在⽩家这段时间,绝不能让她有丝毫意外,否则…”⽩鹰磊睁开双眼,锐利的目光迸
而出。“蓝家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在近⽇內…”
“这是少主要给夫人的。”年纪和结儿相仿的女子领着一群人,将一箱箱华美的丝绸⾐裙、首饰珠宝一一运进了房间。“夫人要将东西搁在哪?”
“有地方就随便放吧?由你拿主意。”结儿随和的笑道。
在这个对她充満敌意与漠视的环境中,她犯不着再不断地树立敌人。
她希望之后能专心将精神全放在找回自己的过去,所以眼前就得先拉拢好⾝边的人,免得以后还要时时分神,注意是否有人在她⾝后放冷箭。
年轻女子对于结儿的友善只是嗤之以鼻地冷漠态度回应。
结儿无法责怪她。事实上,自结儿住进这儿后就一直是这女子在打点结儿的一切所需,人家没暗中
待结儿就不错了,对一个被公认是“敌方卧底”的夫人,她还能保持一定礼节就算客气了。
“你的名字是?”结儿决定,就先从这个看来像是內府总管的女子开始,慢慢的建立她在⽩家的地位。不管她这个夫人是否名副其实,⽇子总是要过的。
“…沛昑,卫沛昑。”
“是吗?那么今后我就管你叫昑儿好了。”结儿点了头。“你是哪位卫总管的女儿?”
“家⽗是总管卫文。请恕我直言,夫人。”卫沛昑不客气地回答:“你不用⽩费心机的对我下工夫,若你想好好的在⽩家生活,就别做出任何对不起少主的事,否则…”
“我在这里可是孤⾝一人,如何对不起他?倒是他别对不起我就得了。”一思及⽇后鹰磊将与其他女人共度,她心里就颇不是滋味。
明知这是两人成婚时所作的约定,还是她自己主动提出,但为何她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有些悲哀。
她喃喃自语道:“算了,反正他有几个侍妾我也无权过问吧?就算昑儿你是他的小妾…”
“夫人请自重,这些话不能随便说的,少主向来洁⾝自爱,沛昑也还是未出阁的闺女,您是夫人,怎能不信自己的夫婿?”
被沛昑这一番话给说得満脸通红的结儿,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
不论⽩鹰磊做了些什么,她确实不该胡
揣测牵连别人,凡事都该讲求凭据的。“抱歉,是我失礼了。”
卫沛昑对于夫人这么率直倒是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蓝家来的大姐小应该是心⾼气傲又会耍脾气的。
原本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夫人在⽩家难以立⾜的她,倒被结儿客气的举动给弄得不知所措。
眼见结儿情绪低落的样子,她反而不由得出言安慰道:“夫人大可不必
吃飞醋,至今…我未曾见过少主对女人这么认真过的,即使您是蓝家的人,如果您能和少主相处得好…”沛昑话未完,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对“敌人”表现友善,连忙住了口。
“那是什么意思?”结儿猛然抬起头。
⽩鹰磊对“什么”认真?
是对她这个来路不明的结儿,还是针对圣旨赐婚的蓝香萝?但她没来得及问话,就见自觉失言的卫沛昑匆匆告退,冷清的房中只留下她一人。
她…会对⽩鹰磊吃醋?难道她开始喜
他了?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一定只是⾝为女人的自尊心作祟罢了。结儿下了这么个结论。
“晚膳不能在房中用吗?”结儿慌张的问。
听说那位姜大人还待在⽩家,如果她出去和大家一起用膳,万一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不就会让人看穿她不是那位有教养的蓝香萝?她现在顶替蓝香萝待在⽩家,既已欺君,就只能处处小心,别被人发现这事实。
“我觉得头疼、
疼、手脚发冷,像是染了风寒,所以、所以就不出去了,好吗?”她一脸企盼的看着⽩鹰磊。
“⽩家的家规规定晚膳时所有人都要到。你天天风寒也不是办法。”了解她逃避心理的⽩鹰磊驳回她的请求。“况且姜大人似乎打算明天要回去了,理所当然我们得要表示一下礼貌,为他饯行。”
“只要我一直不露面,就不会有人认出我不是蓝香萝,这不是很全安吗?”
“昨天…你昏倒的时候,大家都见到了你的样貌,也都认定你是⽩家少夫人,现在再隐瞒反而不自然吧?”⽩鹰磊一直有些懊恼自己昨天突兀的举动。
他那时也不知怎么的,一发现结儿出了状况,就什么都没多作考虑鲁莽行事;察觉自己在众人面前掀起她盖头是项失策时,还是在听卫文说当时的宾客们都纷纷对结儿的美貌赞美不已时才想到的。
这点令他非常不悦。
结儿可是他的
子!他无法容忍有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他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自己确实被结儿影响了。
“但…这次姜大人不知道又会出什么难题,万一我不能应付,到时⽩家不就会惹祸上⾝?”结儿皱眉道。
“你昨天应付得很好。”其实⽩鹰磊很想知道,结儿口口声声说她不是蓝香萝,为何却又能理直气壮的回答姜仲尧放问话,这之间的矛盾该如何解释?
难道她自始至终都在骗他?
如果她真想陷害⽩家,那时避不作答不是更能引起姜大人的怀疑吗?
听卫文说过,今天一天,姜仲尧曾试探的追问旁人有关结儿的事,这是否表示结儿的答案是错误的?但…
“昨天…不过是运气,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说,但我就是知道那件事。”结儿试图向他解释一切,她不想让鹰磊以为她一直在欺骗他。
“无所谓,一开始我就说过,你也许是蓝香萝,也许不是,总之,你似乎又更接近过去的你了。”⽩鹰磊决定结束这段谈话。
维持眼前这种危险的关系,他就还能和结儿平静的在一起,否则一旦确定她的实真⾝份,他不知道那时该怎么做…现在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走吧!别让姜大人等太久。”
“真不愧是⽩家,家宴也相当的丰盛!”
“哪里,这只是耝茶淡饭。”⽩鹰磊一面说着,一面招呼着姜仲尧⼊座。
为了少数还没离开⽩家的宾客,⽩鹰磊还是准备了三桌酒席,他、结儿、姜仲尧和与他同行的员官坐一桌外,还有其他随从及管家们也另外在隔壁厅里坐了两桌。
结儿战战兢兢的来到他⾝旁,脸⾊苍⽩的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夫人⾝体不适?”姜仲尧关心问道。
还不都是因为看到你!结儿差点就这么说了。
要不是为了提防姜仲尧可能识破什么,她才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不过她说出来的却是。“让姜大人挂心了,妾⾝一切都好。”
“用膳吧!”⽩鹰磊不给姜仲尧任何机会追问结儿,打算用佳肴封锁姜仲尧的发问。
看到面前菜肴,大家却没动手的意思,一双双眼睛全注视着结儿,结儿开始猜,这会是要她先动手?照理一般家中确是由主人先开席,⽩家是女主人开席吗?眼前有一大碗柠檬⽔!这个是…
⽩鹰磊赫然想到方才他只顾着说服结儿,忘了
代她要先用柠檬⽔净手,她该不会想喝下那碗⽔吧?当他想不露痕迹的暗示她时,结儿早已经动手。
“这⽔不新鲜。”结儿出人意料的挥手召小丫环来,要她们换新的来。注意到大伙还望着她没动静,她自然的露出笑容。“大家别客气先用无妨。”
这算是她聪明的地方吗?略过自己不
的礼节?但是她从容的态度不正说明了她相当习惯这种规矩,显见她出⾝该是有点⾝份的人家?⽩鹰磊忍不住猜想着。
“哇!”一不小心,要换柠檬⽔的丫环绊了脚,将手中要端走的汤碗给打翻在地上,就见洒在地上的柠檬⽔一碰到绒毯立刻冒出⽩烟,随即燃烧起来。
⽔中有毒!在场的众人全部都清楚的看到了这个恐怖的事实。不过没有一个人有那个胆子开口点明。
如果方才大家全用那柠檬⽔洗了手,在用膳的同时,一定也会将毒葯给不经意的送进口中,一餐下来,一定会有人送命!
是谁?⽩鹰磊想都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潜⼊⽩家下毒!
是蓝家的刺客!对方想谋害的对象又是谁?是钦差姜大人,或是针对他?也或者是对准“蓝香萝”而来?
“这⽔真的很不新鲜。”最早打破诡异沉默场面的人还是结儿。
她一脸纯真,仿佛看不穿有人下毒的事实,还惋惜的不停摇着头。
她回过头看着神情肃穆的⽩鹰磊,无奈笑道:“虽然让客人再等是有些失礼,不过让大家吃这些不新鲜的东西更是抱歉,咱们不如让厨房重作吧?”
不等鹰磊答话,她又转⾝对姜仲尧甜甜一笑。“请您再多等一会儿没关系吧?我会让厨房多准备几道最具咱们北方风味的小菜来招呼您。”
“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姜仲尧的表情虽然也有些僵硬,但他的回答也表示他无意追究为难⽩家,接受了结儿天真的解释。
“大总管,你亲自去盯着厨房。”⽩鹰磊召来在另一桌用餐的卫文,要他彻底的守护厨子作菜的过程。
因为不知道眼前的宴席有多少也被下了毒,为了险保起见,就像结儿所说的,还是全部重作来得全安。
⽩鹰磊微笑的站起⾝道:“那么,姜大人,我看这段时间,不如请您在⽩府中逛逛,看是要游赏后苑,或是到书房把玩古玩都随您。”
“客随主便。”姜仲尧恢复了一直保持的温和笑容,在卫武管家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厅。临走时,他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了结儿一眼,点头致意。
只是在他脸上似乎笼罩着疑惑的
影。
“你怎么知道那⽔不对劲?”⽩鹰磊目送姜仲尧先行离开,立刻回头追问结儿。要不是她发现那⽔中有毒,又恰如其分的招呼姜仲尧,恐怕⽩家会被冠上意图谋害钦差的罪名。但是…为什么结儿能做到这些?
连他都没能察觉有人下毒,而结儿却看穿了?除了下毒者以外,还有谁知道?
而且结儿一直不愿出来和大家用膳…难道…
可若真是她下的毒,在这之前没离开过寝室半步的她!是在何时动手的?除非⽩家中有她的同伙,但又会是谁?
不知为何,在他內心深处,鹰磊并不愿相信她真是来陷害⽩家的…
“结儿!”他才转⾝,就看到自始至终保持谦和微笑的结儿,突然整个人瘫软倒下。
他连忙跨步冲出、赶在结儿撞上地面前,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怎么了?”
“…真是吓人…刚刚是不是有人在⽔里下了毒?”惊魂未定的结儿,強做镇定的靠在鹰磊⾝上、打起精神,抬起头,看着为她担忧的他,迟疑问道。
“我还想问你呢!”对她截然两样的态度难以理解的鹰磊,不由得苦笑着。
不过,看到现在她受到惊吓的模样!他突然觉得放心多了。
“方才你不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在那里发号施令?怎么现在却…”
“我一想到姜大人在场,说什么也得故作镇定;否则,意图谋害钦差,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可以罗织一个谋逆的罪名来个抄家灭族。我不能让你…你们⽩家受到莫名的冤枉吧?”
说着,结儿突然羞红双颊撇过头。那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对她有恩的⽩鹰磊;只是,这点无论如何也不能向他表明。
她连忙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羞怯轻笑道:“至少,就算你对朝廷有所不満,我也不认为你会蠢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确实如此。我没有必要对姜仲尧不利。”鹰磊虽然扶她起⾝,但是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深怕她又倒下,扶着她以防万一。
他不噤皱眉道:“但…会是谁呢?”
对⽩鹰磊而言,⽩家上下对他的忠心,自是无庸置疑,他理所当然的会先将自己人给排除在外,⽩家的守备固若金汤,要从外头潜进又不被发现,也不是那么容易;最有机会下手的人,就在接受⽩家邀请而来的客人中。
可是,至今仍留在⽩家的客人们也只有姜仲尧和他的几名随从员官,但从他们那时惊愕的神情来看,显然他们并不知情;剩下来,还留在⽩家的外人…怎么想,也就只有结儿…
他并不想怀疑她,但合理的判断下来,难免有这样的结论。
倘若从一开始,结儿的失忆就只是幌子,她不过是佯装无知来欺近他,搏取大家的同情来掩饰她暗地里进行的
谋…
看到他望着她的眼神不再温柔!审视的视线自他眼中迸
而出,她的心不噤被刺痛了。
她虽然失去记忆,可又不傻,她知道他在怀疑什么。
虽然理智上很清楚他⾝为⽩家首领,不能对任何有可能危害⽩家的小细节视而不见,但是她心里却无法谅解,为何之前可以相信她,现在却不愿信任她到最后?
对他的怀疑,她没来由的感到悲哀。她甩开了他支持的臂膀,挣脫出他的怀抱。
“走吧!还得要去招呼姜大人呢!”说完,她就神⾊漠然的往外走。
“你是怎么看出那⽔中有毒?”他在她⾝后追问着。他明⽩的看到结儿受伤的表情,但是以他们一开始就是那么不寻常的关系,他又能如何对她?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有毒,只是碗底的⽔似乎有些浊,我以为凭⽩家的体面,是不该这么不谨慎的用没煮开过的⽔来招呼客人…”结儿漫不经心的丢下这些话。
⽩鹰磊皱着眉头看着结儿离去的背影。
结儿不像一般千金的敏锐观察力、迅速的反应,在在表显她的特殊教养。
就算她不是蓝香萝,也不是蓝家的间谍,但她也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姐小。
现在,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踩着密集的步伐,飞快的追赶前头的平州长史姜仲尧,结儿浑然不觉自己外表看来这么个娇弱女子,居然完全不受花园中绵脚的细碎的小石子路面所阻碍,而能不经意的顺利通过、追赶上前头的客人们。
当她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时,这才猛的停下脚步。
她没有理由去责怪⽩鹰磊怀疑她是否另有图谋,因为无否认的,她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况且,她自己隐约从梦中的场景猜测,她对⽩家绝非助力,更有甚者,说不定正是个相当于蓝家的潜在威胁,这样的她,凭什么对⽩鹰磊有所不満?
那时虽是情势所迫,但他终究接受了无处可去的结儿,他对素昧平生的她,做的还不够吗?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不是说好直到找出真正的蓝香萝前,她只是他名义上的
子,他们之间,原本就只是为了应付朝廷的利害而结合的夫
,
本连信赖两个字也谈不上吧?但是…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仿佛就在他那时为她披上斗篷驱寒之际,她就牢牢的捉着他所给予的温暖,再也不愿回到寒冷的寂寞中…
“⽩夫人就好比是寒梅,在北方的严冬中,依然无损娇
哪!”
姜仲尧看到花园里各种奇花异卉,纷纷亮丽的绽开,全然不受季节⼲扰,他突然有感而发的回过头,对着在后面没几步路的结儿说了这么一句。
要是换作别人这么说,结儿一定只是把他当成是谄媚奉承的小人,但是姜仲尧并不是给她这样的感觉。
他说这句话的同时,温和的笑容并不像之前一样客气,而在那之下潜蔵着一抹苦涩。他…像是想告诉她什么,但在众人面前却不能清楚点明出来。
无法理解他的用意,结儿只能很诚实的回应他道:“梅花太孤傲了。季节不对、时机不对,孤零零一个不是很寂寞吗?何必那么执意要与众不同呢?想要受到大家重视吗?不过那样很辛苦的…”
若不是一旁的秦夫人频频拉扯她⾐袖,结儿还没发现到自己这么说其实是非常失礼的;她连忙改口“还是谢谢姜大人的溢美之词,妾⾝不敢当。”
“不…夫人和梅花其实极为相似…美的⾜以令人屏息,只是自己尚未发现而已。”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结儿的口无遮拦给坏了兴致,总之姜仲尧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才勉为其难的替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转过⾝去和卫武谈什么养花植草之道。
“夫人?听您的回答,您该不会是…”秦夫人凑近结儿耳
轻声问道:“难道您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吗?怎么对姜大人这么无礼呢?要知道,一惹姜大人不⾼兴,他在朝廷面前随口说一句话,便⾜以让⽩家被降大罪哪!刚刚那柠檬⽔里有毒,已经让姜大人有不好的印象了,别让他再对⽩家起猜忌,这是您⾝为⽩家夫人至少该做的吧?”
结儿突然一愣,看着秦夫人的眼神中満是讶异。
“忘记你刚听到的,秦夫人。”⽩鹰磊不知何时已来到结儿⾝后,只见他冷酸的瞪了秦夫人一眼,就牵起结儿的手,要往前走去。
走前,他突然回头,看着秦夫人好一会儿,撂下一句话:“小心言多必失…秦夫人,多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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